37

孟肖彥在給郭齊玉夾了一塊豆腐後，終于放下了筷子。

“怎麽了？”他問道。

“嗯？”

他指了指被戳得稀爛的豆腐，“這是我夾給你的第四塊豆腐了。”

“戳爛了，和着飯，好吃。”郭齊玉邊說邊扒了一大口飯。

孟肖彥皺眉，“你不想說就算了。”

郭齊玉艱難地将飯咽下去，“唔，其實……”

俗氣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

郭齊玉眼睛一亮，沖過去，接起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喂？”

“啊，孟夫人？”郭齊玉似乎有些意外，看了孟肖彥一眼，“到了，是準時到的，他沒給您打電話嗎？”

“哦哦，好的。”

郭齊玉連聲應着，将手機遞給孟肖彥，“小北，孟夫人說你的手機關機了。”

孟肖彥接過電話，“媽，是我。”

“嗯，下飛機後忘了開。”他淡淡地解釋了一句。

郭齊玉憂心着自己的事，根本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麽，明明小孩兒下午還給自己打了那麽多通電話。

孟肖彥卻注意到了郭齊玉的反常，匆匆說了幾句後，便挂了電話。

“郭齊玉，你有事瞞着我？”

郭齊玉轉過身，看向孟肖彥，小孩兒神色嚴肅得很，像是自己做了什麽天大的錯事，他只好解釋道：“沒有什麽大事，就是我有一個朋友，情緒很不好，我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有些擔心。”

“男的女的？”

“一個女孩子，”郭齊玉擔心得皺起眉，“她好像碰到什麽事了，打她電話也關機。”

孟肖彥知道自己這樣問有些不對，但還是問了，“她是你的相親對象？”

沒了自己這麽個累贅，郭齊玉的條件其實還算可以，最多面相看上去要老一點，性格也比較懦弱，但是整體水平擺在那裏，應該還是很受歡迎的，會有相親對象也不奇怪——孟肖彥心裏揣測。

“唔，算是吧，不過我們不合适，現在她好像已經有男朋友了。”郭齊玉說着，想起那天的那輛車和今天鄭青說的話，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你相了多少次親了？”孟肖彥盡量保持着自己的平靜，“我離開後。”

郭齊玉被他的審問語氣問得呆了呆，“小北你怎麽了？”

見孟肖彥不說話，郭齊玉擡頭想了想，“三，四，五六次吧……”

公司，還有同一個小區的熱情大媽有很多，郭齊玉已經盡力在婉拒了，總還是避免不了時不時的相親。

但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即便有覺得好的姑娘，在第二次約會時，也因為看到郭齊玉對錢斤斤計較的模樣，覺得他過分窮酸，而看不上他。

其實說來也不能怪郭齊玉，他從大學時撿到小狼崽子開始，就再也沒有享受過什麽，八元一杯的奶茶對他來說既沒有礦泉水健康，也不值那個價，而且甜膩不好喝。

花錢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露出那麽一點點心疼，郭齊玉自己從來都沒察覺過。

後來還是一個心直口快的女孩子直接跟他說了，“我就這麽不值得你為我買一杯奶茶嗎？”

郭齊玉愣在原地，雖然有些心疼錢，但是也不至于買不起，他都還不知道女孩子為什麽這麽說。

“看你的表情，我覺得我還不如這八塊錢一杯的奶茶。”女生說話幹脆利落，帶着些嘲弄，周圍聽到的人都小聲笑起來，露出心照不宣的意味。

郭齊玉對自己做出的表情完全沒有意識，他想解釋，女孩子已經轉身大步走了。

“為什麽女生都這麽喜歡喝奶茶呢？”有個男生經過，目睹了現場，回頭問了句奶茶店的老板娘，像是在幫郭齊玉解圍。

郭齊玉愣在原地，他聽見老板娘溫柔的聲音，“大概是因為奶茶甚至比有些男人更溫柔，更讨女孩子歡心吧。”

以失敗告終的相親沒有什麽可談性，郭齊玉也就沒有提過，現在孟肖彥猛然問起，他都忘了自己到底相過多少次親了。

“不過，這個女孩子挺好的，她是我第一次相親時遇見的……”郭齊玉還在費心解釋。

孟肖彥已經抄起手坐在沙發上，他很生氣，但是什麽也不能說。

不能說自己很生氣，不能說自己為什麽生氣，更不能要求郭齊玉不要去相親，當然也不能讓郭齊玉喜歡上自己。

十三歲，他以為自己長大了，實則沒有。

如果自己不做點什麽，在郭齊玉眼裏，或許他永遠都是小孩兒。

“你要不再打電話試試？”孟肖彥平靜下來，問郭齊玉。

郭齊玉一愣，條件反射般撥了鄭青的手機號，得到的依然是關機。

“打不通。”

“那就等等，我們先吃飯。”孟肖彥拉着他往飯桌走。

兩人吃過飯，孟肖彥洗碗，郭齊玉還在打鄭青的電話，還打過李姐的電話，都沒有人接。

“說不定是他們家有事。”孟肖彥擦幹手，坐過來。

郭齊玉想想也有可能，于是将手機放在一旁，“吃水果嗎？”

孟肖彥抱住他，在他頸邊親密地蹭着，嘴裏咕哝，“才吃過飯，等會兒吃。”

“怎麽跟小狗一樣？”郭齊玉被他蹭得發癢，縮了一下，又随他去了。

郭齊玉伸手揉揉孟肖彥的頭發，“出去散個步好了。”

“那把手機帶上吧。”孟肖彥在男人肩窩處停了會兒，低聲說道。

兩人牽着手在路上走，有不認識的人走過後，嘀咕了一句，“父子倆（兄弟倆）感情真好。”

郭齊玉将孟肖彥帶大，自然覺得跟小孩兒怎麽親近都是正常的。

孟肖彥就存了許多小心思，賴在郭齊玉身上，幾乎快成了無尾熊。

“爸爸，我們明天去看看李教授好不好？”回家時，孟肖彥問道。

“好啊，說起來我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去看他們，正好把我的手機號抄給他們一個。”郭齊玉說道。

郭齊玉又打了一次鄭青的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孟肖彥已經端着水果從小廚房裏走出來，“我就切了兩個蘋果。”

他邊說邊喂郭齊玉。

郭齊玉眯了眯眼，突然感嘆道：“兒子你可真乖，今兒一天我都沒幹過活兒。”

“想我一直伺候你？”孟肖彥問道。

郭齊玉勾着嘴角點頭，然後又搖頭，“诶，你以後是要伺候你媳婦兒的，伺候我做什麽？”

“我以後一直跟你在一起，就一直這樣呗。”孟肖彥又喂了一瓣蘋果給郭齊玉，語氣好似漫不經心。

郭齊玉也沒上心，“那你可不能嫌棄我。”

“不會，我不會嫌棄你。”孟肖彥抓住他的手，說得鄭重其事。

看小孩兒煞有介事的樣子，郭齊玉笑出聲，但心裏還是感動的，他伸手将小孩兒攬到自己胸前，輕輕揉着小孩兒軟軟的頭發。

“好啊，那先謝謝小北了。”

孟肖彥靠在郭齊玉胸前，溫熱的胸膛緊緊貼着他的耳朵，他伸手環過郭齊玉有些細瘦的腰，心裏微惱。

“別總拿我當小孩。”

“哈哈哈，”郭齊玉笑道，“等你長到比我還高，就是大人啦。”

對于郭齊玉明顯開玩笑的語氣，孟肖彥皺着眉，除了暗地裏使勁抱住郭齊玉外，他發現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兩人磨蹭了好一會兒，郭齊玉讓孟肖彥去洗澡。孟肖彥不肯，抱住郭齊玉不放手。

郭齊玉拖着這麽個人形體，在屋裏走來走去，一個不嫌煩，一個不嫌累，兩個人就這麽磨着，在屋裏逛了好幾圈。

手機響起來時，郭齊玉正在刷牙，孟肖彥終于放手去接了。

“哪兒？”

“好，你先把人看着，我們馬上到。”

孟肖彥挂了電話，“長興街86號，空山酒吧，那個女的在那裏，好像喝醉了。”

郭齊玉瞪大眼，“鄭青？”

“應該吧。”

郭齊玉趕緊吐掉嘴裏的水，拿起衣服和錢包，邊往外面走邊說，“小北你在家等我啊！”

“我跟你一起。”孟肖彥追上來。

“那地方亂得很，你小孩子不要去。”郭齊玉說完，已經關上門走了。

孟肖彥氣他最後那句話，站在原地，最好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師傅，長興街……什麽來着？”郭齊玉攔了一輛出租車，突然忘了酒吧名字。

“空山酒吧，長興街86號。”

孟肖彥突然鑽了進來，說了地名，然後對還在站在車外一臉懵逼的郭齊玉說道：“上車，走了。”

郭齊玉坐上車，師傅一腳油門轟出去。

“不是讓你在家嗎？”郭齊玉這才問道。

“那地方亂，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孟肖彥說得坦然。

出租車師傅在前面嘿嘿笑了兩聲，“小哥你這兒子挺懂事的啊！”

兩人都秉持着駕駛人員開車不能與之交談的原則，沒有接話。

“我只是去接個人，很快就會回來的。”郭齊玉好聲好氣道。

“既然很快就會回家，那我跟着去有什麽不可以？”孟肖彥反問。

“嘿嘿，你兒子嘴還挺利索的。”出租車師傅再次笑出聲。

兩人依然沒有理他。

他們連酒吧都沒有進，快到時，酒吧的工作人員又打來了一個電話，郭齊玉就讓他們将鄭青帶到門口。

他帶着孟肖彥，不方便進酒吧找人，也不放心讓小孩兒一個人待在酒吧外面。

鄭青看上去喝得爛醉，整個人都癱在工作人員身上。

孟肖彥接過人，付了錢，還沒來得及心痛，鄭青已經吐了。

工作人員好心遞過一瓶水。

“找個酒店，讓她住一晚吧？”孟肖彥提議道。

“她這麽一個女孩子，喝得人事不省的，怎麽好去住酒店。”郭齊玉說道。

孟肖彥有了不好的預感。

“小北，我們帶她回家吧？”

孟肖彥的心一下沉了

郭齊玉想了想，帶着些歉意，“小北，你今晚可能要跟我擠一擠了。”

沉下去的心突然炸開，就在胸腔裏綻放出一朵朵煙花。

孟肖彥點點頭，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我們平時不就擠在一張床上嗎？”

郭齊玉攙着鄭青，走了幾步，說道：“這次我們打地鋪，可能更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間歇性雄心壯志，持續性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