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紅瓶的

不得不說，遲洛有些動心。

年幼的時候，誰的童年沒有這些神話傳說中的人物陪伴呢？更何況早年的時候，他大多是獨自一人。幼年唯一的歡樂大概就是放動畫片的時候，縮在小小的角落，和其他讨厭他的人分享這小小的歡樂。就像是餓久了的孩童捧着自己手中那少得可憐的蛋糕殘渣偷偷品嘗，至今回憶起來還帶着快樂的餘韻。

更何況，他缺錢。

很缺錢。上學生活亦或者去學習更多的東西，這些都需要錢。高局長的這個邀請就像是雪中送炭，即便看着有很多危險，卻也是遲洛目前最需要的。不然剛剛成年的他，目前能做得也不過是在課程閑暇之餘打工貼補生活罷了。

看起來有戲。高局長連忙問道：“怎麽樣，小同學，你同意嗎？”

遲洛權衡利弊，還是點了頭，繼而試探問道：“我可以先預支第一個月的工資嗎？”

“可以是可以。”高局長摸着下巴說道，“但是只有底薪，不過你這次幫我們安撫了塞壬，也會有一筆獎金，但是可能會遲一點到。”

遲洛臉上終于露出細微的笑容：“這已經很好了。”

既然打算做，那就會認真地做，遲洛和高局長加上微信。之後高局長會把他拉到MMO的群裏，順便給他該有的資料。

兩人一人熱情，一人冷淡，交流得卻也沒什麽障礙。

玻璃破碎聲在耳邊響起，透明的玻璃渣濺到遲洛的腳上，在燈光下泛着七彩的光芒。

他轉身看去。塞壬已經陷入昏迷，身體也開始發生極為大的變化。

藍色長發縮短，逐漸變為黑色碎發，精致美麗的臉頰同樣變成了少年人普通的面容。泛白的嘴唇嗫嚅着，仿佛在做一個噩夢，此時的塞壬怎麽看都不太好。

“差點忘了他了。”高局長拿出一個小紅瓶，将裏面紅色液體灌到塞壬嘴中。

很快，男孩的臉上肉眼可見有了血色。

高局長心疼地擦着自己的空瓶子，這才解釋道：“長久地使用自己的能力讓他精力血氣下降太快，一旦脫離了塞壬的狀态，那麽他的身體自然會跟不上。我我手裏紅瓶是補血的，等到你加入咱們的群裏，有了錢也就可以買到了。”

不知道為什麽，提到錢外加高局長這個肉痛的表情，遲洛心裏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紅瓶很快就有了作用，塞壬小聲呻.吟一聲，繼而悠悠轉醒。對上兩張好奇看過來的臉，塞壬臉色一變，連忙後退問道：“我怎麽會在這裏？”

“你忘記了嗎？”遲洛壓住他的手腕，說道，“你在替陳樹假唱的時候變成了人魚，然後被那裏的兩個工作人員抓走想要賣掉，我報了警，和警察一起把你帶了出來。”

“不要胡說！”男孩用尖利的聲音反駁道，“假如是警察救了我，我為什麽不在警察局，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什麽塞壬，你不要污蔑我。”

他轉身想要跑離，遲洛按照他的手腕用力一壓。塞壬吃痛，捂着胳膊坐了下來。

“我幫你回憶一下吧。”遲洛冷淡的聲音在空氣中流轉，莫名帶着兩分讓人信服的威嚴。

他拿出手機尋找今天的熱搜，很快，可愛的女聲開始用調皮的語句闡述陳樹假唱這件事情。

越聽，塞壬的臉色越白，到了最後，他放棄一般縮在沙發上，捂着腦袋哭泣着說道：“為什麽啊，我不就是想要唱歌嗎？”

遲洛暗暗記下他這句話，又簡單将高局長說得事情複述一遍：“所以現在的你随時可能變成塞壬，甚至無差別進行攻擊。你也許覺得不承認就沒有這回事了，可是假如有一天又暴走了，或者遇到心懷歹意的人，那該怎麽辦？”

塞壬面色蒼白，一言不發。

遲洛心中輕嘆，問道：“你叫什麽？”

“曲夢元。”塞壬，或者說曲夢元埋着腦袋，仿佛這樣就可以不去面對現實，“我會被關起來嗎？畢竟這麽危險。”

遲洛看向高局長。

“不用，完全不用。”高局長又開始在他百寶箱裏掏東西，這次他拿出了一個銀色的金屬圈，示意曲夢元套在胳膊上，“這個，李靖玲珑寶塔中孕育而成玲珑環，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你們的力量，避免你們無休止地暴走，使用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之後我會給遲洛多準備幾個，手環有兩種狀态，一種是由手環主人可自動接觸的，那當然是遵守秩序，不會破壞公衆和平，自我守續的人用的，還有一類壞家夥，不願意遵守秩序，破壞公共設施，破壞秩序的人就用第二重狀态，被動鎖死，将他們的能力禁锢起來。”

看他這熟練的語氣，顯然其他區域降臨的神明裏，也有不服管教的。

無論如何，這對曲夢元來說确實是一個辦法。可以控制他無序暴走，傷害到別人。

接過手環扣在手上，高局長和他們聊了兩句就把他們送回到住處。

待到高局長帶着遲洛離開，曲夢元打開手機，看到上面一連串的未接電話，神情越發難看，身體甚至開始顫抖起來。

家門就在眼前，在他眼中卻變成了洪水猛獸。曲夢元腳上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然而他不得不回去。咬咬牙，曲夢元敲門，沒想到門沒關，他這一下直接給推開了。門縫裏黑黝黝的，像是有洪水猛獸在等着他。曲夢元扭頭就像跑開。

“去哪？”男人壓抑着怒氣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還帶着濃濃的酒氣，“這麽長時間不回家，能耐了你！”

曲夢元縮了縮脖子，湧進心裏的驚恐讓他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座安靜的石膏像。

**

遲洛沒有學校，而是直接去了租房。

他找人的時候把包扔在那裏，正好可以去休息一下。

他今天來的時候拿了新床單，洗漱用品，到時候先整理一下房間，明天到學校搬東西。

本以為洛醫生的性格應該不在或者已經休息，遲洛進去的時候盡量小心，沒想到鼻尖卻飄進來一道濃郁的排骨湯的香味。

十八歲的年輕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遲洛今天沒吃飯，這味道一飄過來，他立馬有些餓了。

摸了摸肚子，他好奇地走了進去，卻看到洛醫生正在小廚房和客廳裏走來走去。

他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領口松松垮垮露出半邊鎖骨，下面是頗為居家的九分褲，腳上踩着拖鞋，看到遲洛，他露出一個微笑。居然帶着兩分家的溫馨感。

遲洛搖頭掃走那不必要的感想，看着桌上擺放的一大桌子菜，遲疑問道：“洛醫生，你有客人嗎？”

假如這樣的話，他要不今天晚上回宿舍算了。

“怎麽會？”洛醫生挽起袖子，把這一動作做得極為優雅從容，“這當然是為了歡迎新人你啊，以後就要一起生活，遲洛同學可不要嫌老師煩啊。”

他看起來一點架子都沒有，可遲洛卻總有種警惕感。仿佛小動物面對着狩獵的猛獸，不由自主就豎起了背脊的絨毛。

伸手不打笑臉人，不好意思拒絕洛醫生的幫助，遲洛本來打算幫忙。一只手熟練地按着他坐在沙發上，洛醫生笑得迷人：“說好要請小朋友吃飯，怎麽能由你來呢，先做着吧，我不過是把外賣擺好罷了。”

他不由分說的動作讓遲洛身體僵住，待到洛醫生離開，遲洛心中嘆了口氣。

他是真的不怎麽會應付這位自來熟的醫生。

坐在這裏也沒有事情幹，遲洛記起藏在兜裏的東西，連忙把它拿了出來。

看到那東西的全貌，遲洛怔愣了一下。

那是一根金光閃閃的羽毛，金色翎羽在指尖閃爍微光，仿若黃金雕刻，又像是古代流傳而下的藝術品，經過數年仍舊散發着自己的魅力。

會發光的羽毛……

會是高局長說的那個人留下來的東西嗎？

“這是什麽？”詫異的詢問聲在耳邊響起，繼而是帶着調侃的笑意，“和戀人的定情信物嗎？”

突如其來的驚人之語，遲洛手一抖，羽毛立即從手裏掉了下去。他連忙去接，一只手卻已經先他撚住羽毛。

修長的手指捏住遲洛的手掌，洛醫生輕且珍重地把羽毛塞到他的手心，帶着兩分笑意的聲音在遲洛耳畔響起：“要是很重要的東西的話，可要好好保管啊。”

不知道為什麽，遲洛居然因為他的這句話覺得惱羞成怒。

好像一到這個洛醫生面前，他的情緒就開始不受到控制了。

“謝謝。”遲洛掙脫他的手指，金色翎羽裝進衣服裏，神色顯得越發冰冷。

他不太喜歡別人太靠近自己，除非是熟人。洛醫生簡直就是在他的雷點中悠閑散步。

幸好除非回這裏休息，否則他們要接觸的時間也沒有多少。

遲洛心裏微微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