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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淮一席話說得不疾不徐,語調清晰,将自己的觀點逐一展示。
他雙目澄澈,背脊挺直,沒有半點的心虛與退縮。
一屋子的人登時啞然,其中更有面面相觑者。
王知诤牽着他的手握得更緊。
魏董輕輕敲了一下桌子,道:“你和知诤之間的事情,知诤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只要沒有私下的利益往來,公司不會幹涉任何員工的私人交往。”
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王知诤,又說道:“但是知诤在公司地位特殊,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看着,你既是公司的一份子,你們之間的往來,自然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猜測。”
“相信你應該也知道了,現在公司裏傳得沸沸揚揚,都是一些對知诤不利的言論。”魏董這話是赤裸裸地偏幫着王知诤。
王知诤自加入太倉以來,一直表現非常出色,他主導的業務項目,都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利潤,魏董也一直很器重他,甚至有意促進了他和自己的兩個兒子的來往,還直接把魏來秋放到他手下去歷練。
所以即使是出了這麽大的一件事,他依然對王知诤的人格品行沒有太多的懷疑,反而處處維護他。
陳淮不語。
王知诤卻并沒有領情,說道:“謝謝魏董關心,但是我認為現在流傳的言論,對陳淮的傷害比對我的傷害要大得多,剛剛劉副總已經證實了,舉報人中關于陳淮收受嘉耶賄賂的事情純屬栽贓嫁禍,此人的險惡用心可見一斑,但是這些不實言論對陳淮的傷害卻已經造成,如果公司不能做出一個有力的聲明,那對一個一直兢兢業業為公司服務的員工來說,未免太不公平。”
陳淮看了王知诤一眼,對他話裏的內容有些意外。
他剛剛還在奇怪魏董為什麽沒有提起他和嘉耶之間的問題,原來是劉霆幫他說了話。
劉霆是當時和嘉耶的合同談判中的主導人,對合同事情的內情是最清楚不過。
而那件事中王知诤也算是給了他一個面子,現在出了這麽一檔事,他自然是義不容辭要幫陳淮解釋的。
而他的解釋又比起王知诤自己來說要有說服力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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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淮暗暗松了口氣,這樣的話,起碼關于他和嘉耶之間有不正當利益輸送這部分是可以澄清了,剩下的不過都是他們的私人關系問題。
而魏董态度也很明确,不會幹涉員工私人交往。
魏董看着王知诤,就見王知诤也正直直地看着他,目光灼灼,他和這位新上任的副總裁工作已久,對這位屬下的原則脾性還是有些了解的,看他這個樣子,心下頓時了然,看來這事如果不能幫陳淮平反,王知诤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魏董其實并不介意犧牲陳淮,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集團內對高層的行事原則已經産生了懷疑,如果犧牲法務能解決問題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這麽做。
但一位能為公司帶來巨大利潤的副總裁,卻是他無論如何都要挽留住并且安撫好的。
“既然是無中生有的事情,公司一定會做出聲明的。”魏董說道。
陳淮再一次感到驚訝,因為以魏董的身份,他實際并不需要對王知诤做任何承諾,可是他卻還是做了讓步,可見王知诤在整個董事會中的地位。
“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吧,不實的謠言,過陣子自然也會散去。”魏董稍微正了正身子,又看向陳淮,“但是現在集團內關于你們兩人間的事情傳得繪聲繪色,陳淮再繼續參加這次的升遷競聘,有點不太合适,我看,陳淮不如主動退出吧。”
陳淮暗暗嘆了口氣,魏董的這個決定,他其實早有預料,這件事情已經在內部造成影響,勢必要有人作出犧牲,這個結果其實是顯而易見的。
如果能保全王知诤,自己的退出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他正要說話,王知诤卻先一步開口了:“我反對。”
魏董看向他,臉色有些不悅,他已經給足了王知诤面子,對方卻是絲毫不退,難免有不識擡舉的嫌疑。
好在魏董到底了解王知诤的脾性,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這才壓下火氣,問道:“為什麽?”
“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陳淮的錯,相反他還是受害者,現在要受害者做出犧牲,這不符合我們一貫的做事原則。”王知诤目光不退不避。
“我和陳淮結婚以來,從未以我個人在公司的權力,為他謀取過任何不當利益,關于這一點,我剛才也已經說得很清楚,如果公司對此有任何疑慮,完全可以對我們過往的工作往來記錄進行全面清查,我一定會全力配合。”
“我們從未将私人關系帶入到工作之中,公司也不應該因為我和他關系,奪取本來應該屬于他的升遷機會,這是對員工最大的不公平。”
“如果公司是在公正透明的前提下,因為陳淮的工作能力和業績不達标而将他淘汰,那麽我無話可說,但這次的晉升評選,在前期投票中,陳淮獲得超過百分之八十的評審團票數,這是對他的業績最大的肯定,他明明是最有資格獲得這次晉升機會的,如果最後公司因為這種荒謬的理由将他排除,這不僅僅是踐踏了最基本的公平原則,也是違背了公司的利益。”
“最應該受到處罰的人,明明是用心險惡、作假誣陷的告密者,最後的結果卻要無辜的受害人來承擔,恕我直言,我看不懂這個決定背後的價值取向。”
王知诤說話的速度并不快,語氣也很平靜,但是一字一頓,清晰無比,直直敲打在在座所有人心上。
會議室裏的氣氛一下子壓抑了起來。
魏董更是臉色陰沉,遲遲不發一語。
“我覺得知诤說得很對……”打破沉默的劉霆,他已經幫陳淮說過話,索性再賣給王知诤一個面子。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看出魏董并不想因此和王知诤起太大的沖突,王知诤如今在行業風頭正銳,可以說是太倉下一個業務增長點的關鍵人物,如果這時候出了纰漏,恐怕外界對太倉的用人和項目成果的評價都要打一個折扣。
但是王知诤這番話卻也實在有些過于硬邦邦,魏董恐怕也生着悶氣,劉霆此舉,實際是幫魏董搭了一個臺階。
不過同時,他心裏也有些嘀咕,王知诤平時做人做事可說是滴水不漏,這次居然為了個男人當衆和魏董頂撞了起來。
有意思。
“這件事情要解決其實也不難,關鍵不是現在外邊的傳言是怎麽回事,而是充分展示集團對待這件事情的态度,太倉的文化一向提倡包容開放,知诤和陳淮這個事情,公司完全沒有必要諱之莫深。”劉霆說道,“其實公司只要展示一個态度就可以了——實事求是。”
“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是非分明,給員工一個交代。”劉霆看了一下魏董,“這也是魏董處理事情的一貫态度,對吧。”
“行吧。”魏董長長出了口氣,道,“那這樣吧,陳淮帶薪放假一周,秘書處那邊徹查一下這件事的真相,出結果後內部出個簡單的公告,該誰負責誰負責。等這事查出結果了,支持部那邊的晉升考核再重新啓動。”
“謝謝魏董。”王知诤說道。
魏董沒看他,氣哼哼地拍了一下桌子:“行了,都散會吧。”
陳淮和王知诤兩人從會議室出來,找了個無人的角落。
陳淮欲言又止地看着王知诤:“老王……”
“你的表情好像是在說你很感動。”一離開那幫高管面前,王知诤身上那股迫人的精英氣息盡數斂起,又恢複平日裏那種又賤又中二的神态,此時一手摸着下巴,一本正經地對陳淮的面部表情進行解析,“好像還有些憂慮,還有一點點想哭的樣子,我不是很确定,你可以直接說給我聽嗎……”
陳淮:“……”
很好,王總又成功地把他的情緒破壞幹淨了。
他嘆了口氣:“你剛剛可以不用那樣的,我的事情并不是什麽大事,你不需要為了我得罪魏董……”
“你的事情當然是大事,工作才是小事。”王知诤嚴肅地打斷他,“如果這種時候我都不站出來,那我就真的枉為你的老——攻了。”
他在最後的“攻”字上還特意重讀了一下。
陳淮:……= =
雖然有點蛋蛋的感動,但是王總最後那個自稱,好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王知诤靠近他,神情切切,“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陳淮:“……沒有。”
“那現在我告訴你了。”王知诤笑笑,輕輕地親了他一下。
“所以不要再說你的事情不是大事這種話了,你的事情對我來說,都是大事。”王知诤說完內心飛快為自己點了個贊,最近的談情說愛一百句沒有白看,果然派上用場了。
“雖然我很感動……”陳淮遲疑地說道,“但是我總覺得你這話很耳熟啊,好像在哪裏聽過。”
“可能世間所有的承諾都是類似的吧。”王總很淡定,一點沒有被拆穿的驚慌,“愛情都差不多,不同的是,我比較帥氣。”
內心備注:等會要記得清除手機浏覽記錄,不能被小淮發現談情說愛一百句的真相。
“你說得對。”陳淮深表贊同。
“話說回來,舉報的人到底是誰啊?”陳淮對此仍然耿耿于懷。
通過方才劉霆的一席話,他基本确定了舉報人并不是李舒沐,因為合同的事情本身是李舒沐的過錯,當時郵件又經了劉霆,她如果要舉報,不可能拿這件事來栽贓嫁禍的。
相反,舉報的人應該是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人,才會拿這件事情來做文章。
“是周偉明。”王知诤說道。
“他?”陳淮皺了一下眉頭,周偉明是這次競聘三個候選人之一,當然是有絕對動機的,但是他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
“他是元藝倫的朋友。”王知诤看出陳淮的疑惑,便又進一步解答,“他應該是早就知道了,就等着這個機會呢。”
“我日!”陳淮忍不住爆了個粗,難怪他覺得這手法怎麽和當年學校的事情如此相似呢,原來是一脈相承啊。
不過,他疑惑地看向王知诤:“你怎麽會知道他和元藝倫認識的?”
“思秀告訴我的。”王知诤笑笑,“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過不久,思秀也會到太倉工作。”
陳淮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我說過,她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工作夥伴。”王知诤一臉本總裁高瞻遠矚的驕傲表情。
“呃……”陳淮有些尴尬,“那她知道我們的事情嗎?”
“我告訴過她了。”王知诤道,“送了她一套高級護膚品才算維持住了友誼。”
“……哦。”陳淮機智地強調,“我是不會分攤這筆費用的。”
“沒關系,王總有錢。”王知诤再一次重複自己的經典暴發戶名言。
非常酷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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