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澄清

駱殊打開論壇一看, 之前一直在首頁飄紅的帖子果然删沒了，轉而代之的是方雨含的道歉貼。

道歉道得很生硬，一點誠意都沒有, 話裏話外仿佛跟受了人脅迫一樣。

底下的評論裏, 有罵方雨含的，也有繼續罵她的。不過讓駱殊奇怪的是，她點開的時候還看到了有人罵她, 但是一轉眼的功夫, 那些罵她的全都沒了。

駱殊還特意刷新了好幾次，發現每次都是這樣。

估計是忱哥找了人在時刻盯着。

室友也在群裏說——

[殊殊, 我剛剛發現，那些罵你的評論都沒了欸。]

[對了殊殊，那個方雨含今天來咱們宿舍了, 好像是要跟你道歉。還讓我們把你的聯系方式給她，我們沒給。]

[……]

道歉？

就沖這道歉貼，駱殊都不相信那人會誠心誠意地跟她道歉。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後, 突然接到輔導員的電話, 讓她直接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駱殊只好起床換了一身衣服。

下樓遇到蘭姨, 她開口道：“蘭姨，我回學校一趟。”

“好的小姐, 路上小心點。”

“嗯嗯。”

室友知道駱殊來了學校後，鬧着要跟她一起去校長辦公室，給她作證。駱殊安撫了她們兩句，自己一個人去了。

校長辦公室在南棟的辦公樓, 從校門口走過去花了将近二十分鐘的時間。到了辦公樓後，駱殊停在小石階邊上休息了兩分鐘。

然後繼續往裏走去，找到電梯後, 摁了六樓。

辦公樓這邊人平時不多，尤其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四處都是空空蕩蕩的，透着一股涼意。

駱殊從電梯裏出來時，一股冷風湧進了脖子，一時又冷又熱的。

尋到校長的辦公室，她在門口敲了敲門。

裏面的人開口道：“進來。”

駱殊走了進去。

然後一眼就看見坐在木茶幾旁的霍老爺子和校長，還有一個女生在一旁站着。

穿着白色的連衣裙，栗色卷發随意地垂落在肩，臉上的妝容十分精致，長得還挺好看的，就是目光不太友善。

駱殊覺得自己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個故意造謠的方雨含了。

駱殊掃了她一眼，眸色冷淡。

對這種都欺負到她頭上來的人，駱殊做不到對她有什麽好臉色。

駱殊朝爺爺走了過去，先跟校長打了一聲招呼，然後才問老爺子：“爺爺，你怎麽過來了？”

老爺子重重地‘哼’了一聲，以示自己的不滿。

而且是很不滿。

校長解釋道：“霍老這次過來是為了前兩天的論壇事件。”

老爺子板着一張臉說：“譚校長，殊殊雖然是我從D市帶回來的，但是她打小就在我身邊長大，跟我的親孫女無異。這件事有關殊殊的清白，希望譚校長能還我們殊殊一個公道，對某些心懷不軌的人，也予以處置。”

老爺子平時待人十分和善，駱殊很少看見爺爺這麽嚴肅生氣的模樣。

校長應道：“霍老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秉公處理，絕對不會偏袒任何人。”

駱殊意識到爺爺是來替她撐腰的後，一時又感動又心疼。

爺爺畢竟一把年紀了，還為了她特意過來這麽折騰一趟。

上一秒還好言好語的校長，下一秒在看向方雨含時，語氣又淩厲了起來：“方雨含同學，還不過來向駱殊同學道歉。”

方雨含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對不起。”

駱殊仿佛沒有聽見。

老爺子也是十分護短的人，看見方雨含就來氣，跟着駱殊一起無視了她。站起來說道：“譚校長，我難得過來一趟，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陪我參觀參觀學校？”

“可以，當然可以。”

霍老爺子曾經也是在江城叱咤風雲的人，這些年雖然年邁，做的慈善事業卻也不少，是鮮有的能力和德望兼備的人，校長自然不會拒絕。

從辦公室裏出來，校長朝方雨含開口道：“你先回去等通知。”

方雨含不甘心地應下：“好的，校長。”

她自以為抓到了駱殊的把柄，想讓她名聲一敗塗地，卻沒料到，收養她的人竟然是江城最大的霍家。

方雨含站在原地看着他們兩個離開的背影，指尖緊攥，目光憤懑卻又沒有任何辦法。

她已經被經紀人警告過了，要是再惹霍家，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女一號到時候萬一沒了，連哭的地方可都沒有。

老爺子一把年紀，愣是把校園裏逛了一大圈，駱殊幾次讓他停下來休息一會，但是老爺子說：“以前都沒有來過你學校，好不容易來一次，你讓我多看看。”

駱殊也不好說什麽。

但她覺得，爺爺逛學校是假，想在同學們面前澄清一下是真。

尤其是看到駱殊認識的人，老爺子還會很有興致地跟人聊上幾句。

逛得差不多了之後，老爺子才開口道：“譚校長，今天真是麻煩你了，陪我老頭子這麽久。我就不耽誤你正事了，待會讓殊殊陪我回去就行。”

“霍老客氣了，那我就不打擾了，咱們下次再約。至于駱殊同學被造謠的事情，我一定會盡快處理。”

“有勞譚校長。”

送走校長後，老爺子立馬原形畢露，找了個長凳坐下，喘氣道：“咱們歇一會。”

“爺爺，你本來就身體不好，下次不許這樣了。”駱殊擺出十分嚴肅的表情。

老爺子跟個小孩似的笑了笑，“難得出來逛逛，爺爺心裏開心。”

駱殊撇嘴：“騙人，分明就是為了我才來的。”

“你是爺爺的寶貝孫女，爺爺當然不能看着你被別人欺負。反倒是你，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竟然也不告訴我。要不是小忱讓我過來一趟，爺爺都不知道有人欺負你，下次可不許瞞着爺爺了。”

駱殊一怔，“是忱哥讓你來的？”

老爺子點頭應下。

駱殊立馬從包裏掏出手機給霍忱打了一個電話。

霍忱正在開會，看到來電，暫時停了會議，走到一旁的休息室裏。

電話一接通，駱殊就兇巴巴地說：“明知道爺爺身體不好，你還讓爺爺來學校。”

霍忱柔聲解釋：“醫生說過，适當出出門對身體好。乖，別太擔心。”

駱殊看了喘氣的老爺子一眼，這哪裏是适當出出門，分明是過度運動了。

她正要繼續說，老爺子喊了她了一聲。

駱殊以為他哪裏不舒服，連忙走了過去。

老爺子從她手裏拿過手機，對霍忱說：“小忱沒什麽事，你繼續上班吧，待會我讓殊殊送我過去，你晚上過來接她一下。”

“嗯，好。”

說完，老爺子就趕緊把電話挂了。

駱殊小臉鼓鼓地看着他。

老爺子笑道：“殊殊，你可不能跟小忱告狀，萬一他下次不讓我來了怎麽辦。”

老爺子叱咤了大半輩子，什麽人都不怕。唯獨霍忱，是讓他心裏有些怵的。

一是霍忱的确有他當年的風範，甚至青出于藍，老爺子沒法不聽他的。還有就是老爺子心裏一直都對霍忱有愧疚。

駱殊悶哼兩聲，“那你還不聽話，剛剛讓你休息都不肯。”

“爺爺心裏高興，以前小忱也是在這個學校畢業的，爺爺都沒有來學校看過他，今天算是圓了心願。”

駱殊對待身邊的人總是格外容易心軟，威脅道：“那你下次不許這樣了，不然我就告訴忱哥。”

老爺子樂呵呵地應道：“好。”

回去的時候，祁寒半路跑了過來。

祁寒先跟老爺子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偶爾說上兩句，送他們到校門口。

駱殊扶着老爺子上車後，祁寒才面露愧疚地說：“這次的事是因我而起，對不起。”

“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又不是你造的謠，幹嘛把別人的過錯也攬到自己的身上。”

“畢竟是因為我才……”

駱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這麽說起來，那以後是不是所有喜歡你的人，做了什麽不好的事，都是你的錯？”

祁寒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駱殊面色平靜地說：“我這個人很講道理的，是誰幹的，我就找誰的麻煩。”絕不牽扯不相幹的人。

祁寒本來心裏還有些郁結，聽到她這麽說，唇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老爺子還在車裏等着，駱殊開口道：“那我就先陪爺爺回去了。”

“嗯。”

駱殊跟祁寒揮了揮手，轉身溜進了車裏。

老爺子看着他們兩個在外面聊了好一會兒，駱殊進來後，老爺子面露好奇地問她：“殊殊，你和小寒，你們兩個是不是……”

“嗯？”駱殊一臉疑惑，“爺爺，你在說什麽？”

老爺子會意一笑，“告訴爺爺，你們兩個是不是在悄悄談戀愛？”

駱殊‘撲哧’一聲，“爺爺你想什麽呢，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祁老頭這孫子從小對誰都是愛搭不理的，我看剛剛他對你就挺好挺客氣的。”

駱殊無奈扶額。

爺爺以前撮合祁月跟霍忱，現在又開始打她的主意了嗎？

老爺子誇道：“祁家這小子還是挺優秀的，你要是真的喜歡人家的話，爺爺可以幫你去說說。”

駱殊挽着老爺子的手腕，央求道：“爺爺，你別亂點鴛鴦譜了，這話尤其不能在忱哥面前說。”

駱殊覺得霍忱有時候吃起醋來，就跟個小孩子似的，她可不想惹麻煩。

老爺子眼睛一亮，“你也怕小忱？”

“怕，可怕了。”駱殊語氣誇張。

“你現在也快畢業了，談戀愛這種事情，就是年輕人應該幹的，小忱應該不會管你那麽多吧？”

老爺子上了年紀後，就越發對他們的人生大事感興趣。

駱殊好說歹說，認認真真告訴他自己不喜歡祁寒，老爺子才把這一茬給過了。

到了家裏後，駱殊幫着老爺子來了一套按摩。

一邊按還一邊說：“爺爺，您都這麽大的人了，以後可不能像小孩子一樣任性了。累了就休息，逞什麽強。”

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眯着眼睛說：“好好，知道了。”

“知道有什麽用，反正您下次還敢。”駱殊突然翻起舊賬來，“爺爺，我聽忱哥說，你上次還偷偷喝酒了？”

老爺子臊着臉回答：“就喝了一點。”

駱殊面露頭疼。

老爺子認錯道：“下次不喝了。”

“真的？”

“真的。”

駱殊又蹲下來幫着捶了錘腿，老爺子想拉她起來，“好了，你也坐下休息會。”

“我沒事兒，你好好坐着，別亂動。”

晚上霍忱過來的時候，正好趕上飯點。

駱殊開心地跑了過去，又想起這是在霍家，立馬收斂了一點，和霍忱拉開了距離。

“忱哥，你今天怎麽下班得這麽早？”

霍忱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回答：“怕你一個人在這邊待着無聊。”

駱殊也小聲道：“我看你是想我了吧。”

兩個人交頭接耳地說着悄悄話，老爺子從樓上下來，雄渾蒼勁的聲音響起：“你們兩個在說什麽呢？”

駱殊連忙擺手：“沒什麽爺爺，快來吃飯了。”

吃飯時，霍忱習慣性地給駱殊夾菜。

駱殊看着碗裏越來越多的菜，在餐桌下扯了扯霍忱的衣角，暗示他夠了。

霍忱也放下左手，悄悄牽住了她。

駱殊心底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雖然覺得兩人這樣的動作有些幼稚，又覺得甜蜜蜜的。

霍忱松開了她的手，随口問道：“爺爺今天在學校幹什麽了？”

這語氣，仿佛在問自家不聽話的孩子在學校闖了什麽禍一樣。

駱殊一擡頭，就看見爺爺在那裏朝她擠眉弄眼，讓她別說。

話都到了嘴巴，駱殊想了想還是說：“沒什麽事，去了一趟就回來了。”

老爺子松了一口氣。

駱殊不禁感嘆，看來爺爺這麽一個老頑童，也是有害怕的人的。

而且還和她害怕的是一個人。

“真的？”霍忱顯然不信。

“真的。”駱殊撒起謊來眼都不眨。

主要是她知道像霍忱這麽聰明的人，撒不撒謊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所以用心也好，敷衍也好，結果都一樣。

陪老爺子吃了飯，駱殊和霍忱才一起離開。

回去的路上，霍忱還在問：“今天發生什麽事情了？”

駱殊毫無節操地說：“爺爺今天去學校了，然後還不聽話的逛了一大圈，累了也不休息。”

霍忱沉了沉眸，面露無奈。

家中一老一小都不是聽話的主。

駱殊還提醒道：“你假裝不知道就好了，要是讓爺爺發現我告訴你了，我就跟你沒完。”

霍忱擡眸看她，小孩反倒威脅起他來了……

“對了，你今天為什麽要讓爺爺來學校一趟？”駱殊問。

“那個人雖然道了歉，但是很多人還是在議論你，讓爺爺露個面，澄清一下，以後就沒人敢再說你什麽了。”

駱殊本來想着清者自清，不用管這些。但既然爺爺和霍忱都這麽在意她，那她也不能不識好歹。

駱殊看着霍忱面露感激地說：“有你跟爺爺真好。”

霍忱寵溺地笑了笑。

回到家裏，駱殊一換鞋就去沙發上躺着，嘴裏還嚷嚷着“累死了”。

蘭姨倒了兩杯水過來，駱殊接過，“謝謝蘭姨。”

喝了水之後好像又精神了一點，駱殊坐起來随口說道：“忱哥，今天校長說會很快處理這件事的，不過我覺得可能就是記個過，也不會有什麽大的處分。”

“不滿意？”

“那當然不滿意了。”害得她白白被罵了好幾天，怎麽可能滿意。

霍忱淡淡地說：“嗯，我也覺得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