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方巧姝聽聞外面通傳,忙止住了哭,只用卷帕拭擦了一下眼角,轉身迎至門口,步履間尤帶這幾分羸弱,越發讓人覺得弱柳扶風,疼在心裏,那趙夫人從門口便聽見了哭聲,自然是早已對這靈堂裏面的事情有了幾分疑惑,見方巧姝迎上來拜見,忙扶住了道:“我的兒,快別這般見外。”
方巧姝退後兩步,只對着趙夫人身邊的欣蘭公主福了福身,小聲道了一句萬安。欣蘭公主神色淡然點了點頭,一時也并未開口,正這時候,周姨娘迎了進來道:“方才二門上說舅家太太到了,忙迎過來,誰知還是失禮了。”
趙夫人只睨了周姨娘一眼,不鹹不淡道:“誰是你舅家太太,二姨太可真會說笑話。”
周姨娘被沖了一個沒臉,卻不敢發作,只賠笑道:“原是奴婢快嘴說錯了,還請舅太太原諒。”
趙夫人本就不是來找茬的,聽她道了歉,也不做追究,雖然她心知自己這個妹子在方家過的不甚如意,可自己畢竟也只是一個外人,哪裏管的了別人宅內之事,依她自己的想法,想必那趙氏定然也是木頭腦子,這麽好的家世,在侯府混的不如一個姨娘,可不是自己不争氣,只是苦了兩個孩子連着受累,看着倒也可憐。
周姨娘見她不在發話,只打發奴婢遞了香,兩人三拜之後,才開始審視這廳內陳設擺件,不由搖了搖頭道:“這蒲墊上怎的沒有用白布包裹着?這三丫頭身上的麻衣,怎是是市面上最粗制的?你們看看,這白幡的料子,居然是平紋粗料的,普通的四品管家做喪事也都不用這種料子,至少也得是提花暗紋的才是。”
趙嬷嬷聽在耳中,連連點頭稱是,趙夫人轉身瞅了杵在一旁的周姨娘道:“怎麽,這喪事難道是三丫頭置辦的?怎麽三丫頭房裏的嬷嬷倒應承了起來。”
周姨娘一聽,臉色便又有些尴尬,只到:“昨夜太太走時已是申時,坊間的店鋪都關了,一時間也來不及置辦這些,只拿家裏現有的罷了。”
趙夫人冷冷瞥了一眼周姨娘,悶悶開口:“便是你們侯府現有的,也不止這些罷了……”她的話語拖的長長的,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侯府的老太太還健在,這些白事物什,少不了準備的妥妥帖帖,只不過是舍不得拿出來用罷了,何必說這麽冠冕堂皇。
方巧姝這時又哭了起來,只拉住趙夫人的手道:“舅母,娘親去了,巧姝在這世上便沒有親人了。”
趙夫人一聽,也唬了一跳,忙道:“你父親還有老太太他們可都是你的親人。”
方巧姝抹淚道:“父親日理萬機,忙于政事,巧姝怎敢去叨擾,便是老太太,身子不好,又吃齋念佛的,也不管這府裏的事情。”言下之意,如今這侯府已經是這周姨娘一手遮天了。
趙夫人正為難怎麽接話,那邊欣蘭公主掃視了四周便道:“母親,姑母這喪事也太怠慢了,堂堂二品的诰命夫人,就連本宮的父皇也派人前來吊唁,怎的只有這幾人在前廳伺候着?”
方巧姝忙道:“回公主話,姐姐巧妗随姐夫外埠,只怕沒有那麽快回來,如今只便我一人守着罷了。”她話語間帶着幾分聽天由命的隐忍,竟讓在場之人忍不住都抹起了淚來。
趙夫人心道,平日裏她也鮮少到這府上,偶爾見趙氏帶着這閨女回府,也是一副柔弱可欺模樣,如今倒是有幾分讓人心疼,只怕還是個明白人,便上前拉着手道:“好姑娘,快別這樣熬着自己,你母親已經去了,如今再不好好照顧自己,便是你母親泉下有知,也不能瞑目的,你看看你這臉色,舅母看着都心疼。”
趙夫人這麽開口,忙轉身對趙嬷嬷道:“你便去安排一下,多找幾個有年紀會哭的嬷嬷,再添幾個丫頭小厮,跪在這裏大聲的哭,那些個出拉彈唱的,也動起來,堂堂侯府人家,還能少了他們銀子不成,我這妹子活着便是個勤儉人,死了還要為這侯府省錢不成,去,把這些全換了,另外小厮奴婢的孝衣,全部重新換了料子做,只去彩衣坊賒了來,到時候讓他們掌櫃的自己上侯府找二姨太領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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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這……”周姨娘一聽,便就急了,這樣子一搞,可不得上千兩的銀子下去,再說這侯府的事情,居然讓一個外人插手,說出去,只怕名聲也不好,到時候侯爺要是怪罪下來,只怕自己也難以擔待,她左思右想,忙開口道:“舅家太太有什麽吩咐,只差遣奴婢便是,奴婢這就讓人去庫房找找,你說的白緞子帶提花紋的,昨兒天黑也沒看真切,沒準兒侯府便有現成的,奴婢這就去找。”他轉身,見了伺候自己的珍珠正跪在一旁,忙道:“還不快去把大少爺二少爺四小姐都喊了來,就算昨夜守了一夜,也休息夠了。”
趙夫人看着她在這裏做戲,臉上倒是懶懶擠出些笑意,挑了挑眉道:“二姨太可要找清楚了,這侯府的東西可不少,從太侯爺開始,到如今,也富了五代了,只怕這京城也難得有幾家比的了侯府的。”
欣蘭公主聽了,只皺了皺眉頭,将視線移到了周姨娘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一臉的嫌棄,卻又偏偏不說話,高高在上的表情任誰看了便忍不住幾分笑意。
方巧姝見周姨娘臉色越發難看,還想再補一腳之時,那周姨娘早忍不住,說了一聲告退便退了出去。
方巧姝這才轉身,恭恭敬敬的跪在趙夫人面前,只規規矩矩磕了一個響頭,雙眸垂着淚道:“多謝舅母為姝兒主持公道。”
趙夫人搖頭,忙扶了方巧姝起來,又對一旁的欣蘭公主道:“你可看見了?越是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人,越是貪心的很,你對她好點,她只當應該的,公主你自幼在宮裏,又是皇後嫡出,自然沒受過這種委屈,你看看三丫頭如今,哪有一個侯府嫡女的模樣。”
欣蘭公主想了想,猛然點頭道:“是了,這幾日父皇也越發寵幸那個容妃,說要在千秋節封了貴妃,她那兒子如今已是晉王,如今太子被廢,人人都盯着那位置。”原這欣蘭公主是當今皇後的女兒,乃是正經的長公主,而廢太子的母親王氏在世時深得天子寵愛,便封了當時的長子孟品軒為太子,誰料世事無常,王氏早逝,母族又是一介文官,只做學問,不擅權謀,才封了幾年太子,如今也不知因何由頭,便被廢了。
欣蘭公主才說道這裏,被趙夫人攔了住,左右看看這廳內也只有幾個不經事的丫頭,便沒有開口。
方巧姝心下一動,前世他也是被廢了的,只不過那是在她過門之後,誰想今生他們動作卻更快了,她一想到那人雲淡風輕、回眸而笑的模樣,心裏就亂了起來,只低頭咬了咬牙,指節握的緊緊,忍了半刻才轉了話茬道:“舅母和公主嫂子前來,只怕也是渴了,這邊有趙嬷嬷招呼着,不如去我的晴蕪院坐坐。”
兩人點頭應了,便各自帶着自己的丫鬟去往晴蕪院,方巧姝命如蘭送了茶水便退下,只低着頭道:“舅母和公主嫂子前來悼念母親,原本是不想讓你們看笑話的,如今這侯府越發烏煙瘴氣起來,憑白讓別人看了笑話去。”
趙夫人忙道:“話也不是這麽說,侯府在京城還是有頭有臉的,雖說這些年戰亂少了,兵權也被皇家收了回去,但這京畿侍衛營也有五萬人馬,京城裏誰不敬侯爺幾分?”
方巧姝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澀笑,只抿了抿唇道:“父親自是別人心中的英雄,卻也只是姝兒心中的父親,可如今……”母親去世,昨夜便有人去送消息,從大營到侯府,就算不是快馬加鞭的,只怕也用不了幾個時辰,如今卻是連人影都還沒有見到。前一世她只當父親是真男人,忙于政事,從不管這後院家務,看上去似乎對一衆姨娘都不放在心上,殊不知,他确實只是一個冷心冷肺的男人罷了。
趙夫人見方巧姝又傷情了起來,便安慰道:“三丫頭這可不對了,所謂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父親治軍嚴明,誰人不知,大抵是營裏有什麽事情耽誤了,所以才沒有趕回來。”
方巧姝只點頭,默默抹淚,趙夫人又道:“怎麽老太太也不在嗎?”
方巧姝又道:“老太太去佛光寺吃齋去了,已經派人去送消息了,大概也是路上耽誤了吧。”
欣蘭公主抿了一口茶不解道:“你們究竟請的哪個大夫,怎的大安之前,不先通知了家裏人,好預備起來,如今讓姑母走的這般倉促,豈不罪過?”
方巧姝只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抹着淚道:“昨兒下午,大夫看過說還有幾日光景,我又沒有個主意,正要差人去送信,周姨娘說父親營裏忙着,人若沒事,三天兩頭的送信過去,倒叫人看笑話。”方巧姝想起當時的自己便也覺得恨的牙癢癢,只那樣沒主見,如今害的母親如此,還害了自己的一生。
趙夫人嘆了一口氣道:“哎,也怨不得你們受欺辱,一個姨娘也能出來發號施令,這侯府如此沒大沒下,沒規沒據,下面的丫頭小厮老嬷嬷誰能服誰,不過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罷了。”
三人又閑聊了片刻,皆是安慰之語,趙夫人畢竟是長輩,只叮囑方巧姝道:“你父親對你對你母親再薄情,你母親也是他原配,他再看輕你,你也是他的嫡女,他若要将這侯爺的爵位長長久久的坐下去,少不了還得下點功夫。”
方巧姝将兩人送出院去,趙夫人見她身子弱,便不讓她再送,只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送別客套,便離去了。方巧姝進門,靠着床榻坐下,心下了然,母親沒有生男丁,父親便沒有嫡子,這爵位保不準以後還收歸國有了呢,可還真是的下點功夫。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宅鬥,小蘇真的是不太懂啊,只能根據自己平日在書上看的,吸取大家經驗,寫寫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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