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姜蘇最初把長歲撿回去, 是一時心軟,跟當初撿老孫回家差不多, 等帶回家洗幹淨了,才發現長歲的天賦異禀。

姜蘇沒收過徒弟。

當然, 想拜她為師的人,從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 但她活了千千萬萬年,收的唯一一個徒弟,就是長歲。

用她的話來說, 長歲天生就是幹這行的料,是老天爺端着碗往她嘴裏塞飯吃。

招魂, 在這一行裏不算什麽高超技術, 但是姜蘇的招魂,和同行的招魂有着本質的區別。

招魂在傳統施術者手裏,大約有兩種,一是請上身。

這一招在鄉間神婆中最常見, 因為也最容易弄虛作假,而想要請鬼上身,施術者必須是陰體,假神婆靠的則是演技, 但是請鬼上身不可避免的會對神婆的身體會造成影響,所以一般真正有本事能請鬼上身的神婆,也不會頻繁用。

而另外一種,則是做法招魂。

已經進入陰間的鬼, 是不容易招出來的,一般的施術者都是通過做法來打通和陰間的通道,陰間的鬼要想招上來,要“手續”,而施術者做法,就是在準備打通陰間的手續。

而且招上來以後,鬼魂不能在陽間停留太久,因為生人身上的陽氣會和鬼魂身上的陰氣沖撞。

請上身是施術者把自己當成“容器”能夠減少很多麻煩。

而不能把自己當成容器的施術者就要麻煩很多,要做足準備,才能讓鬼魂在陽間稍作停留。

這都是“合法”渠道。

而姜蘇用的法子,卻更像是“非法”渠道,不需要走陰間的種種手續,而且鬼魂能夠在陽間停留更長的時間,還能通過壓制活人陽氣的法子讓他們和鬼魂見面,姜蘇是“野路子”她非人非鬼非神非妖,很多術法都是她自創的,普通人根本學不了,學了也用不了。

但長歲不一樣。

她就像是老天爺專門創造出來的,不僅天賦高,最重要的是,普通人學不了,用不了的,她能學,也能用。

而且學的很快。

那些繁複的符篆,每一種符篆都不同,姜蘇都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才能夠練到提筆就寫,不差分毫,長歲卻能很快就把符篆的形制記住,且通過日複一日的練習,很快就做到提筆就寫。

姜蘇有的時候都不得不承認,長歲比她天分高,也比她勤奮的多,她只是仗着自己活的時間足夠久,所以積累了龐大的底蘊,而長歲則是純粹是靠着自己的天分和勤奮才能走到這一步。

她花數百年才學會的東西,長歲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掌握了。

招魂雖說算不上太難的術法,但長歲十二歲就完成了第一次招魂,在這一行裏,絕對是天才中的天才。

大概就是天妒英才。

所以她才會有二十歲這一道大劫。

長歲十二歲就成功招魂,她今年十九歲,術法越發娴熟。

她只留了唐老太太一人旁觀,其他人都被她關在了屋外。

招魂的流程對長歲來說,已經滾瓜爛熟,熟練的布置好了現場,最後把外面準備要見王老先生的人都叫進來,滿滿當當的站了一屋子。

長歲點了點人頭,除了唐老太太外,其餘人都拿到了一顆黑色藥丸。

“嚼碎咽了。”

“這不會是什麽致幻藥吧?”王舒瑤還有遲疑。

姚越第一個吃了。

長歲用欣賞的目光看着他:“嚼碎再咽。”

姚越看着她,乖乖的嚼碎了,忍着苦味咽了下去。

見姚越都吃了,其他人也都陸續把藥丸嚼碎了咽了下去。

長歲手上拿着寫着王老先生姓名及生辰八字的符紙,只随手一揮,那符紙就騰起火焰。

唐老太太的外孫女頓時發出一聲驚嘆。

她的孫子也滿臉驚奇。

姚越則目光灼灼的盯着長歲被火光照亮,顯得尤為神秘美麗的側臉。

符紙被投入鼎中,再投入王老先生生前留給唐老太太作為紀念的一簇頭發,很快便化為煙霧,空氣中随即飄起絲絲縷縷的焦臭味。

燭光一暗。

香灰圈中逐漸顯露出一團黑影。

房間裏死一樣的寂靜。

除了長歲以外,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唐老太太顫着聲喚道:“柬橋?”

她說着,便伸了手往前一步,像是要去觸碰。

長歲及時伸手攔住了她:“只能說話,不能碰。”

唐老太太忙收了手。

這時那團黑影逐漸清晰,漸漸顯出輪廓形狀,正是已經去世多年的王老先生。

“外公!”女孩兒叫道。

王老先生眼裏卻沒有旁人,只有唐老太太,他注視着自己的太太,溫聲喚道:“文涵。”

唐老太太雙眼含淚,一時竟哽咽無語。

“怎麽哭了?莫要傷心,我在下頭過的不比在陽間差,特別是老楊也下去了,更不覺得寂寞了,你寫給我的信我也都收到了,只是沒法給你回信。”王老先生溫文爾雅,面上還帶着淺笑。

唐老太太只是落淚。

王老先生這才有功夫去看這房間裏的其餘人,竟是有些無奈:“怎麽都來了?”

房間裏一時叫爸的,叫爺爺的,叫外公的亂作一團。

其中屬王舒瑤哭的最大聲。

“慢慢來慢慢來,不要急,我都聽不清你們說的什麽了。”王老先生脾氣很好的說道,最後望住了長歲,溫和道:“那就是老楊說的那位小姑娘吧,年紀小小,竟有這樣的本事,真是叫人嘆服。”

唐老太太這會兒才能說話,抽泣着說道:“柬橋,你猜猜她是誰?”

王老先生這才定睛看了看長歲,有些拿不準的遲疑道:“瞧着似乎是有幾分眼熟?”

唐老太太說道:“她是姜蘇的徒弟!”

王老先生這才吃了一驚,随即又恍然道:“怪不得有這樣的本事,真是緣分。”

長歲笑了笑,說道:“王老先生,您時間不多,香燒完就得離開,我就不耽誤您與親人會面的時間了。”

長歲離開了房間,往門上拍了張符便下樓去找肖吉了。

肖吉見她下來,起身問她順不順利。

長歲點了點頭。

肖吉幾次欲言又止。

長歲也沒主動問,只當不知道。

肖吉到底忍不住,還是問了:“長歲,你那天問我的事情,是不是有別的意思?”

長歲問:“什麽?”

肖吉臉色僵了僵,然後說道:“就是你問我,如果我老公背叛我的話,我會怎麽辦的那些話,你當時是不是…….”

長歲打斷了她:“吉姐,我沒有辦法給你答案。如果你相信你的丈夫,那就繼續堅定不移的相信,如果你已經開始有所懷疑,那這顆懷疑的種子只會越長越大。”

肖吉是個聰明人,聽了長歲這一番話,只覺得心頭沉重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雖然那天晚上楊傑的态度讓她打消了疑慮。

可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長歲說的,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只會越長越大。

她克制不住的,卻留意楊傑的一舉一動。

一通電話。

一次晚歸。

偶爾流露出的神色的不自然。

都能讓她起疑。

但到目前為止,她都只是懷疑而已,她什麽也沒有做,但是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她心裏深深地紮下了根,而且日益壯大,幾乎要壓得她的胸口喘不過氣來。

也許,是時候該做些什麽了。

她提出要先走一步。

長歲沒有留她,看着她匆匆走了。

姚越是第一個下樓的。

長歲看了眼時間,還沒到,同時聽到了樓上的啜泣聲,猜是王老先生和唐老太太單獨留在房間,把其他人都趕出來了。

姚越走過來,桌上已經擺了一溜的西瓜皮,都是她吃的,她仰起頭來看他,兩邊的頭發都別到耳後,露出一張白嫩嫩的小臉,嘴角邊留着幹涸的紅色西瓜汁液,眼睛黑漆漆的,有種天真可愛的稚氣。

姚越突然意識到,她還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比他小了好幾歲。

他交女朋友從不看年紀,比他大的有,比他小的也有,可是即便是年紀比他小的,也沒有一個可以跟“天真”這兩個字挂上鈎的,都喜歡化妝,喜歡漂亮衣服,喜歡包,喜歡錢。

他并不覺得這是什麽缺點或者是壞處,他也喜歡他的女朋友打扮的好看,只不過顯得此時坐在他面前的姜長歲更特別了一些。

她好像仗着自己天生麗質生得漂亮,所以從不打扮,除了第一次在那家店裏見她令他驚豔的驚魂一瞥,她穿了條很漂亮的裙子外,其餘幾次見她,哪怕是跟霍雲開約會,她都穿的十分樸素,臉也是素着的。

她皮膚很白,眉毛細細淡淡的,但一雙眼睛卻格外濃黑,睫毛長而密,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幽深。

而今天發生的事情,更叫他想要去探究那雙眼睛裏到底藏着怎樣的故事。

長歲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麽一直盯着自己。

姚越點了點自己的嘴角,示意她:“你嘴角,沾東西了。”

長歲随手摸了摸,道了聲謝就繼續吃東西。

姚越想和她說話,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場。

在他的人生裏,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形,他滿心期待的想要和一個女孩兒說話,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場,臺詞反複在心裏演練,卻找不到最合适的那句,怕太輕浮,怕叫她讨厭。

平生第一次,姚越居然覺得緊張。

長歲突然看向他,一雙漆黑的眼平靜的看着他:“你有話要說嗎?”

姚越猝不及防,心跳撲通撲通跳的飛快,腦子一熱,脫口而出:“雲開最近怎麽樣了?”

話一出口,他就一陣懊惱。

他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霍雲開?

胸口翻騰的熱血都涼了一半。

誰料長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你不是霍雲開的朋友嗎?為什麽要問我?”

姚越只能硬着頭皮接下去:“我最近很少見他。”

這話倒不是假話,他在刻意避開霍雲開,因為一看到霍雲開就會想到她。

見長歲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姚越忽然似是不經意的說道:“雲開最近倒像是收了性子,以前他是我們這群朋友裏最會玩的,去年還有個女孩兒為了他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留意着長歲的反應,同時又有些自我厭惡,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長歲的反應令他大失所望。

她甚至像是根本沒有在聽,一直在吃東西。

可讓姚越覺得絕望的是,連看她吃東西,他都覺得她這麽自然不做作,又可愛。

姚越覺得自己完全魔怔了。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對一個人這樣着迷,看她的一絲一毫都是好的。

連她那兩條稀稀疏疏的眉毛都覺得可愛。

她看他一眼,他就心髒狂跳。

簡直有點走火入魔。

他盯着長歲,下意識摸出煙,剛摸到煙頭,又很快收了起來。

他不能在她面前抽煙,她會讨厭他。

當他意識到他不願意在她面前展現出自己任何可能叫她讨厭的行為時,姚越覺得自己徹底完了。

少年從樓上下來,略紅着眼,他徑直走過來,叫了聲哥,就在長歲旁邊坐下。

“哎,你叫什麽名字啊?”少年的愛慕幾乎擺在臉上。

姚越沒想到自己和長歲單獨相處的機會那麽快就被人打破,而且少年極其自然的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也讓他莫名有些惱怒。

長歲看了看他,見他長得好看,便開口說道:“姜長歲。”

“長歲?怎麽寫的?”少年問道。

“長命百歲的長,長命百歲的歲。”長歲說道。

少年被她逗笑。

絲毫沒有察覺到來自姚越幾近嫉妒的視線。

“我叫王斯粵。斯是斯文的斯,粵是粵語的粵。”王斯粵說:“現在在北城大學讀大一,你呢?”

長歲說:“我不讀書。”

王斯粵愣了一下,說:“羨慕。”接着說道:“那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帶你去我們學校逛逛吧?我們學校食堂還挺好吃的。”

長歲随口敷衍他:“好啊。”

王斯粵立刻拿出了手機:“那加個微信吧。”

姚越眼看長歲把手機拿了出來,已經嫉妒的要發了狂,他冷冷地打斷道:

“王斯粵。你那個小女朋友呢?相處的怎麽樣了?”

王斯粵一愣,然後連忙看了長歲一眼,心裏有點慌,急忙說道:“哥,你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那是我同學!”他臉微紅,小聲嘀咕,像是說給長歲聽得:“我都沒交過女朋友。”

姚越冷冷地說:“她有男朋友。”

王斯粵愣住了。

長歲也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他應該還以為她是霍雲開的女朋友,正欲開口。

王斯粵的爸爸從樓上下來了:“姜小姐,我母親請你上去。”

長歲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指尖,起身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下午渾渾噩噩的,又睡了一覺,晚上才開始寫,明天盡量補上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