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棘手

一夜的暴雨之後，平寧城的早上，太陽依舊升起。

“修文，今晚我可能要晚點回來。”方其朗看了眼正在為自己戴上袖扣的胤修文輕聲說道。

臨近國會上半年的會期結束，不少經過反複論證與修改終于從專門委員會獲得通過的提案，都會在這段時間內由議長安排提交全院投票，以确定它們最後的“生死”。這個過程中的，有的議員為自己積累起了豐厚的政治資本，而更多的議員則在最後沖擊提案通過時而功虧一篑。

對于方其朗而言，當務之急是讓Omega抑制劑限制使用提案能先從Omega權益保護委員會審核通過，那之後，才能進入到國會投票以及總統簽署等流程。在方其朗當初競選衆議員時，就對第三選區的選民們承諾過——作為一名alpha，他會努力推動對Omega的權益保護，在那時他就盯上了日漸濫用的Omega抑制劑。

“還在為你那個提案忙碌嗎？”胤修文替方其朗選了一副金鑲綠寶石的雄獅袖扣，他認為獅子的王者風範正好配上自己的丈夫，他為方其朗戴好了袖扣，又仔細地為對方整理起袖口。

一想到這個從自己成為國會議員起就在努力推動的提案，方其朗深感像他這樣的資淺議員要在特星通過一條議案實在不易，而趙臨那奇怪的态度，也增加了他心中的不安因素。

“嗯。”方其朗不太願意對胤修文談太多自己工作上的事，在他看來，對方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可以了。

送走方其朗之後，胤修文一天的忙碌也開始了。

他先收拾了早餐的戰場，這才去方其朗的卧室為對方清洗昨晚換下來的衣物。

昂貴的西服和襯衫都被雨水打濕了，胤修文決定開車送到附近的高級洗衣店去，至于方其朗的貼身衣物，他當然不會忘記對方的叮囑。在偷偷地嗅了嗅屬于自己丈夫那股濃郁的信息素氣息後，胤修文愉快而輕松地将對方的內褲清洗烘幹，收撿進了置衣間中專門用于收納貼身衣物的實木抽屜，裏面一共有十條內褲，每三個月會全部更換一次。雖然內褲每天一換對于這個富足的家庭而言完全不是問題，但是對于男性而言，內褲總還是舊一點的穿着舒服些，這也是為什麽方其朗堅持要胤修文為自己手洗的原因，他固執地認為手搓的內褲會更為柔順，穿着更加舒适。

簡單地收拾好整棟房子之後，胤修文這才切了一些蔬菜準備去院子裏喂阿朗。

那只四肢短小肥碩的石龍子似乎已經有了靈性，它在聽到胤修文的聲音後，随即慢慢地爬了出來，而和它一起爬出來的還有一只不知從哪裏爬進來的小奶貓。小奶貓橘黃色的毛發因為昨晚那場暴雨而虬結，它瑟瑟發抖地跟在阿朗的身邊，沖胤修文顫顫巍巍地叫了一聲：“喵……”

胤修文感到自己的心一下被擊中了。

“韓司機，修文他昨晚給你添麻煩了。以後還是請你來接送我。”

方其朗到達國會下車之前，神色嚴肅地提醒了正在開車的韓嘯一句。

韓嘯急忙轉過頭，頗為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方先生，是胤先生說他想親自來接您的，我以為您也是同意的。”

譚鳴鴻拉來了汽車的後門，對韓嘯笑道：“韓司機，你難道忘了咱們議員閣下的規矩嗎？什麽事都必須經過他的同意，而不是他伴侶的同意。”

方其朗施施然下了車，他無意讓韓嘯難堪，随即又說道：“韓司機，我知道你工作辛苦了。會期結束後，我會安排給你們這些工作人員補貼的。”

說完話方其朗就徑直走向了國會大廈，譚鳴鴻也快步跟了上去。

“我把修正稿又稍微改了一下，主要是一些措辭方面的問題。一會兒你就幫我遞交給Omega權益保護委員會吧。”方其朗邊走邊對譚鳴鴻吩咐道。

“對了，關于陳翼死因的新聞，你的意思是讓我壓下來。可是很明顯，導火索已經點燃了，其他媒體可不一定會買賬。”譚鳴鴻低聲說道，身為幕僚官他早就在輔佐方其朗這些年中積累了不少人脈，當然他們背後代表方家的巅峰集團更是特星上數一數二的大靠山，但是即便如此，在如今這個所有人為了彼此的利益都默認必須奉法治為最高精神的星球上，已經再也沒有誰能輕易一手遮天了，而有着監督作用的輿論媒體，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管好你這邊的。其他的，平權黨那邊他們會想辦法解決。”方其朗說道，“不過，也不要完全平息掉這件事。在提案沒有正式通過之前，留一手防備總是沒錯的。”

“呵呵，這麽看來似乎輪到我們反客為主了。平權黨控制的Omega權益保護協會如果這時候了還忽視抑制劑濫用的問題，豈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難不成他們內部不少高級成員都是抑制劑濫用的愛好者？”譚鳴鴻也是沒想到陳翼的死因會這麽奇葩，對方作為Omega權益保護協會的主席，也是國會內卓有資歷的議員怎麽可能不清楚Omega抑制劑過度使用所帶來的危害。

方其朗倒是沒有像譚鳴鴻那樣流露出過于自信的表情，他目光陰郁，唇邊那抹輕笑也顯得冰冷。

“我倒覺得事情或許不會那麽順利。”

“怎麽？你之前不是說接替陳翼的趙臨議員大概率會幫助我們推動議案嗎？”譚鳴鴻扯了一把衣領，國會大廈的冷氣開得太足，大清早竟讓他覺得有些發冷。

“平權黨的人真會不求回報地做好事嗎？”方其朗反問了一句，沒再多說什麽，随即快步走向了自己的辦公室。

就像方其朗想的那樣，提案的修改稿被提交到Omega權益保護委員會之後就像石沉大海，失去了消息。

這是控制着某個專門委員會的政黨對已經獲得不少支持、且很有希望通過的提案所采取的慣有打壓的手段，即是負責審核提案的專門委員會最終因為各方面的原因既不駁回、也不通過提案，而使用擱置的方法讓提案在無形中被拖延至流産。

陳翼在任的時候，多少因為顧慮方其朗背後的勢力，以及平權黨作為在野黨終究需要與同為在野黨的大公黨合作來抗衡目前聯合執政的自由民主黨，并沒有把事情做得那麽絕，他至少給了方其朗繼續修改提案，試圖達成雙方利益平衡的機會。

趙臨這樣的做法赤裸裸地激怒了方其朗。

一周後，心裏懷着憤怒與疑問的方其朗親自來到了趙臨位于國會大廈二十七樓的辦公室，和自己的辦公室一樣，裏面坐滿了為對方服務的工作人員，他們或是在查閱資料，或是在接聽選民或是媒體的電話，忙得不可開交。

“趙臨議員在嗎？他的電話好像打不通。”

“方議員，趙議員他出去了，您有什麽事嗎？”趙臨辦公室的高秘書官站了起來，他是一名性格溫和平順的beta，在氣勢淩人的方其朗面前顯得有些唯唯諾諾。

方其朗在辦公室一張空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慌不忙地說道：“那我在這裏等一會兒吧。你們也繼續幫我聯系下趙議員，就說我來找他商量關于提案審核的事情。”

一個小時之後，趙臨這才和自己的幕僚官說笑着走了進來。

“方議員，您怎麽來了。”趙臨的臉上本來就帶着微笑，不過在他看到方其朗之後，面上的笑容明顯變得更為殷勤了。

“會期還有半個月就要結束了，我想問一下之前轉交給您的提案修改稿是否有得到妥善的安排？還是說，這

份稿子有需要繼續商議和修改的地方？恕我愚鈍，有些事您必須告訴我，我才能明白。”即便內心已經像被點燃的油田，可方其朗笑起來仍是一副風度款款的模樣。

趙臨擡頭看了下辦公室裏的挂鐘，差不多到下班時間了，他可沒有加班的習慣。

“這樣吧？方議員，您看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我們邊吃晚飯邊談吧？”

方其朗一聲不吭地思考了片刻，然後緩緩點了下頭：“也可以。地方我來挑行嗎？”

“當然，榮幸之至。上次酒會之後，我還想和您好好喝上一杯呢。”趙臨滿意地笑了。

方其朗随後當着趙臨的面拿出了手機，然後撥通了一個號碼。

“修文，我要和趙臨議員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會吃了晚飯再回家。所以，不能回來陪你了，抱歉。”

如果自己因為突發的情況而不能回家吃飯，方其朗一定會親自告知胤修文，而不是讓自己的下屬代勞，這也是他認為作為alpha應當負有的責任感。

等方其朗挂了電話之後，趙臨這才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這個高貴儒雅，卻又從骨子裏冷若冰霜的alpha。

“方議員，您和胤先生的關系可真好。不愧是模範的AO伴侶。”

方其朗笑了笑，他并沒有回應趙臨虛僞的恭維，而是直接說道：“今晚是工作商議，所以我看還是別喝酒得好。至于地點嘛……您也知道很多媒體都對議員的私生活有興趣，又因為您是一名單身的Omega，我怕我和您單獨用餐會被人誤會。這樣吧，我們今晚就去國會的一號自助餐廳用餐吧，您辦公室和我辦公室的所有職員，都由我來買單。”

國會的自助餐廳？趙臨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一時震愣在原地，直到身後的工作人員因為能免費蹭飯而發出歡呼之後，這才回過神來，方其朗那家夥不是在開玩笑。

不知為什麽，趙臨忽然覺得想要順利把這個漂亮玩具搞到手會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不過，他就是喜歡刺激和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