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倆是不是有奸情?
戈壁灘的氈房大多是白色氈子搭的,小巧精致,原上這一間,确實是劇組裏最幹淨的了,除了房外能聽到羊群的叫聲外,幾乎都嗅不到什麽臭氣。秦霍穿着他那一身筆挺幹淨的西服,看樣子也不像能忍受跟牛糞一起睡的人,都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那麽久了,原上跟他搭夥住幾天倒也沒什麽不自在的感覺。倆人從吃過年夜飯之後,關系就明顯比以前親近了一些,原上也不怎麽瞎客氣了,等劇組衆人離開氈房後,便問秦霍:“剛才人多沒好意思提,你要是不習慣跟別人一起住,我搬到渝導那兒住其實也沒多麻煩。”
木助理在一旁聽得有些猶豫,雖說他們不請自來到地方就占人房子還把原本住在裏面的人趕出去顯得非常跋扈,可自家老板的習慣他再清楚不過了,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那是連車都不願意同不熟的人坐的,确實是個相當注重生活領地的人。這毛氈房那麽逼仄,又只有一張床,倆人在一塊住,要不就得睡一塊,要不必須得有人往別的地方躺,照自家老板平日裏的行事作風看,估計得是後一項選擇了。何苦來哉?更何況私心裏,他也是不大想看到原上每天累死累活拍完戲回來睡不好覺的。
他一邊忙着收拾東西,便張了張口,想要幫忙說上幾句。哪知道還沒出聲,老板冷飕飕的目光倏地就紮了過來。
秦霍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想的,總歸不大願意讓原上去跟渝水淼住,将制止的眼神從助理身上收回來,便不動聲色地回答:“有什麽可不習慣的?我像那麽嬌氣的人?”
原上看他那樣兒不像是客氣,自己再老提,反倒顯得小氣。更何況氈房裏的的床非常大,平常都足夠牧民們全家在上頭休息了,兩個人住正常人都會覺得寬敞,便也不多說,将床上的被褥抖開:“那行,咱倆一人一床被子,應該也不至于擠。不過你要是真受不了,明天也別藏着不說,我到時候再搬也來得及。”
全新的棉花在床榻上發出重重的悶響,木助理趁着原上整理的時間輕聲說:“秦董,您睡眠本來就不好,要不讓我去跟劇組提……”
秦霍盯着原上彎腰抖枕頭的動作,只覺得耳邊的聒噪聲真是煩人極了,不耐煩地連連擺手:“行了行了,你東西收拾好沒,收拾好回你自己屋去,地方那麽小別添亂了!”
“……”木助理心想,我特麽真是哔了狗了。
*******
戈壁灘晝夜溫差大,白天已經很冷,太陽落山後寒潮更加可怕。牧民們生活條件艱苦,劇組也沒法現蓋食堂浴室,原上在外頭洗完腳,拖着雙雪地靴頂着嗚嗚寒風鑽進氈房。氈房比外頭暖和些,奈何取暖設備落後,仍舊是冷,他鑽進厚重的被窩之後,那種飽受寒風侵襲的感覺才算減弱一些。
事關生存,還講究什麽形象?原上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只露出個腦袋,瞅向不遠處還在敲打電腦忙碌工作的秦霍:“秦董你不冷哦?”
秦霍能不冷嗎?只不過為了形象一直沒抖出來罷了。他體溫本來就低,裹上兩件厚厚的外套,坐在這仍舊凍得手腳發僵。可洗漱完畢,肯定就要立刻上床休息了,下午似乎還非常寬敞的床榻上多了個人,好像一下就變得狹窄起來。原上躺着的被窩鼓囊囊拱起個小山包,讓出床外延一半的空餘,秦霍看着那段空餘,又對上原上略帶疑惑的眼睛,沒來由一陣緊張。
洗漱的過程無比漫長,回氈房的一路,寒風打在臉上,袖珍的乳白屋棚在深色的天幕下給人一種這是唯一歸屬的錯覺,秦霍掀開門簾時,心中竟翻騰起一絲淺淺的期待。
不同于聚集區的燈火通明,氈棚裏只點了一盞昏黃的燈,柔柔的燈光灑在地面牆帳處異域風的織花布上,斑斓色彩濃烈喜人。床上的被褥是劇組新買的,套的也是全新的被面,但大概是采購于本地的緣故,花色多少有些一言難盡。富貴花開金玉滿堂,喧嚣的熱鬧有一種強烈的感染力,那裏面好像是溫暖的、包容的,正如同躺在其中的原上。原上看起來有些困了,蜷着打了好幾個哈欠,縮在厚重的被子裏,看起來比平日裏還要柔軟一些。秦霍站在床邊,也鬧不清自己腦子裏亂糟糟在想些什麽,心髒鼓點似的擂。
他掀開被角,輕輕鑽進去。
好冷——皮膚觸碰到冰涼的床單,洗漱時積累的熱意早已被一路的寒風吹散,秦霍難受地皺了皺眉,試着學習原上那樣朝被子裏縮去一點,仍然無果。
寒氣從四面八方侵蝕進來,爬入棉被的夾層,鑽進四肢百骸當中。他體溫低,平常在家中暖氣空調也就罷了,遇上要靠自己的體溫捂熱被窩的時候,便只剩無能為力。躺了十多分鐘,情況也沒有絲毫改善,秦霍手腳冷得發起痛來,身體繃得像一塊鐵,正強自忍耐着發抖的本能,旁邊的原上忽然動了。
他換了個睡姿,挪動間被窩裏暖融融的溫度從掀起的縫隙裏蔓了出來。大約是睡得暖和,他皮膚也透出微微的血色,四肢一邊在被窩下奮力地掙紮,伸出一雙胳膊後,腳也迷糊地胡亂蹬着,直到踩到了一處冰冰涼涼的散熱物,才心滿意足地再次安靜下來。
秦霍僵冷的小腿皮膚突然觸到一只滾熱的腳,只覺得渾身的意識都被那一處的溫暖吸了過去。兩個人的距離因為原上的睡姿靠近了一些,近到可以聽到對方沉睡時輕緩的呼吸聲,聽覺仿佛都有了熱度,與被窩被入侵的那道缺口一起,溫暖源源而來。
身體戰栗的本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消失的,等秦霍意識到時,他的腿已經探進了原上的被窩。
******
手機鬧鐘發出陣陣嗡鳴,原上神清氣爽地醒來,精神松弛地像剛做完一場SPA。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安穩了,就像疲憊到極點時躲進了安全的洞穴,他甚至有些舍不得睜開眼睛,精神和身體都漂浮在雲端裏。
他蹬蹬腿,扭扭頭,昏沉地緊了緊懷中的抱枕,嗯……軟硬恰到好處,大小恰到好處,還有一股淡淡的讓人舒适的氣息,很久沒這麽抱着……
嗯?
理智閃電般從腦海裏劃過,像一道光劈開了夜空,原上倏地睜開眼,恰逢秦霍也被鬧鐘吵醒,皺着眉四處摸索。
大手在枕頭旁邊這拍拍,那拍拍,沒找到發出噪音的罪魁禍首,秦霍煩躁地啧了一聲。他很難得才會遇上一次這樣良好的睡眠,無夢且酣暢,卻被這樣沒眼色地打斷,心中不舍極了。懷裏的青草氣息一個勁朝鼻子裏鑽,胳膊上沉甸甸的重量好像讓大腦都空白了,像泡過一場溫度恰到好處的溫泉,說不出的滿足感死死地填在心口,秦霍想将這種感受把握得更緊一些,便突然被股不小的力氣朝外推開,不滿地掀起了眼皮。
“……”
“……”
兩床被窩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已經模糊了界限,邊緣處甚至已經交疊起來,說不好是秦霍滾進了原上的地盤還是原上侵占了秦霍的領土,總之床上的兩個人一個摟着另一個,從頭到腳都糾纏在一起。秦霍的胳膊一只墊在原上脖子下,一只攬在原上的腰腹處,雙腿還死皮賴臉地扣着對方,腳丫子溫暖幹燥,毫無阻礙地緊貼在一起。
現在他一垂首,便正對上原上擡頭看來的目光,四目相對,長久的沉默。
“秦董,七點半了,劇組的人都起來了。”氈房用以遮擋的門簾被一把掀開,木助理提着兩壺熱水走了進來,屋裏比較暗,他将熱水倒進搪瓷盆裏後才看清楚東西,預備伺候自家估計沒怎麽睡好的老板洗臉。
端盆,起身,轉頭。
目光落在床鋪的方向。
“……”腦袋好像被雷劈了一下,木助理木然地看着仍在糾纏的兩個人,是昨天被風吹得腦子不好了?還是黃大仙趁自己睡覺的時候施了法術?為什麽他好像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屋外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又一道身影鑽了進來,渝水淼朝氣蓬勃嗓音洪亮:“觀兒!秦董!群演都到位了,你倆還睡着……”吶?
尾音仿佛随風飄散在了空氣裏,秦霍猛一下回過神來,松開攬着原上的手,故作鎮定地爬起身,撈到昨晚脫在旁邊的羊絨衣朝腦袋上套。
渝水淼和木助理并肩而立,遲疑了一會兒:“你們倆……”
原上看着秦霍手忙腳亂套衣服的樣,活像偷情時被發現了似的,原本心裏還有那麽點不自在,見狀也煙消雲散了。昨晚上那麽冷,抱在一塊取暖本來就是哺乳動物的本能嘛,更何況秦霍一直男,有什麽可避諱的?他哈哈笑着在床上滾了一圈,抓起個枕頭抱在懷裏:“我倆看起來是不是特別有奸情?”
正在穿外套的秦霍整個人都彈了一下,繃緊神經盯着渝水淼和木助理的反應。
可聽到這樣暧昧的回應,這倆人卻反倒露出了自在的神情,渝水淼心知自家老友的為人,雖然愛撩但卻絕不是放浪的性子,剛才被畫面沖擊得有點不冷靜想歪了,現在琢磨琢磨回過味兒來,也大抵猜到了原因,翻了個白眼:“何止奸情,簡直肉欲好麽?抱得再緊一點,孩子都能生了。”
原上哈哈大笑,木助理也跟着笑了兩聲,旋即又反應過來,有些遲疑地看向老板。
秦霍對同性戀的态度他也是知道一二的,被開這種玩笑,恐怕要生氣。
誰知自家老板對此卻絲毫沒有表示,只是在笑聲中匆匆穿好衣服又去洗臉,熱霧蒸騰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木助理總有種對方似乎相當緊張的認知。
作者有話要說: 真老油條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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