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毒性複發
谪仙閣裏面照常是恒舞酣歌,容旭遙避開人群,正打算上樓,一個女子迎面下樓來,那女子相貌豔麗,身着朱紅的衣裙,走得婀娜多姿的,看見容旭遙後,沖他笑了笑:“呦!小容兒,沒見過你伺候過客人啊,這是哪位爺?牌面兒這麽大?”
“雲笙姐。”容旭遙也沖她笑了笑,熟絡地調笑道:“你領口太大了吧。”
雲笙一扭一扭地走到容旭遙身邊,用塗着紅蔻丹的右手靈巧地劃過容旭遙的胸部,輕笑道:“小容兒,這可是女人味兒,你懂什麽啊?”
容旭遙知道她在嘲笑自己胸平,反正自己也不是女子,沒必要同她計較這個。
雲笙媚眼一瞟就瞟見了靠在容旭遙肩頭的糖芋兒,雙眼驀地睜大,伸手就捏住了糖芋兒的下巴:“呀,這小哥兒長得可真俊俏。”
容旭遙後退一步,雲笙的手就落空了,容旭遙斂起笑容,淡淡道:“別碰他。”
雲笙也不在意,打趣兒容旭遙道:“挺護食兒的嘛!放心,姐姐對這種毛頭小子可沒有興趣。”說完,扭着就要離開。
“雲笙姐!”容旭遙又叫了一聲。
雲笙笑着回頭:“幹嘛呀?”
“我記得姐姐與齊昭公子關系挺好的對吧?”容旭遙笑問。
雲笙一手抱臂,一手支着下巴,道:“噢,阿昭啊,怎麽了嗎?”
容旭遙揚了揚眉毛,笑得蠱惑人心:“姐姐幫我個忙,事後必有重謝!”
言硯放下手中的醫書,不解道:“天都黑了,糖芋兒怎麽還不回來?”
齊昭推測道:“他不會溜了吧?”
“不可能!”言硯立刻否定道:“他要想溜為何不趁我昏迷的時候溜呢?你動動腦子行不行?”
齊昭不服氣道:“那人家不是怕你死嗎?看你沒事了,肯定要趕緊溜啊!”
“那也不可能。”言硯胳膊撐在桌子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鈴铛還在我這裏,他才不會跑呢。”
“你還有臉提鈴铛?”齊昭譏诮道。
“你還有臉吃飯,我為何沒臉提鈴铛!”言硯不甘示弱地嘲道。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嬌媚的女音:“阿昭——你在嗎?”
言硯和齊昭相視一愣,言硯先反應過來了,又是踢了齊昭一腳:“你個沒出息的!相好兒的都找到家裏來了!”
“等等!”齊昭捂着屁股閃開,往門外走去:“是雲笙嗎?”
“是我,阿昭,你快開門呀,我有事跟你說!”雲笙在門外道。
言硯陰恻恻地乜斜着齊昭:“可別是什麽你要當爹了!”
“你才要當爹了!”齊昭回了他一嘴,就去開門了。
齊昭一開門就看見了雲笙站在門口,不遠處還有容旭遙和昏迷着的糖芋兒。
“糖芋兒!”齊昭大叫一聲就奔了過去。
容旭遙适時地讓出了位置,雲笙走了過來,唏噓道:“真是你家的呀?我在街上瞧見這小公子暈倒了,就帶回了谪仙閣,恰巧小容兒說見過這公子與你在一起過,我們就将他送了回來。”
“多謝你們了。”齊昭扶起糖芋兒,道:“這我師兄的病人,我們剛剛還在說呢,這麽久了也不見他回來。”
“既是病人,神醫為何放他一人出去,不怕出意外嗎?”容旭遙現在陰影裏,看不出表情。
齊昭沒将他的話放在心上,解釋道:“我師兄最近受傷了,都是糖芋兒在照看,我也是今天才回來的,容姑娘提醒的是,我們下次一定留心。”
雲笙也打量着糖芋兒,點頭道:“是不能再獨自出去,像今天這樣,多危險啊,你說恰好遇上了小…我,要不被過路的馬啊車啊什麽的給撞了,那就麻煩了。”
齊昭招呼道:“進來坐一會兒吧?”
雲笙擺了擺手:“不了,月上枝頭,正是掙錢好時候,我們就不叨擾了。”
齊昭想了想,莞爾道:“也行,過幾天去谪仙閣給你們帶梨糖酥吃。”
雲笙笑着應下了,剛打算離開,齊昭就被容旭遙叫住了:“齊公子,等一下!”
齊昭回身看他:“怎麽了?”
容旭遙呼出一口氣,将手裏的幾袋果脯遞了過去:“是糖芋兒公子的。”
齊昭騰出一只手接下了:“哦,蜜餞啊,這我師兄吃的。”
容旭遙背過身,莫名其妙地笑了聲:“可真有意思,病人給大夫跑腿兒!”
齊昭沒聽出容旭遙話裏的譏诮,莫名其妙道:“有什麽意思嗎?”
“哎呀,小容兒說着玩兒呢!”雲笙圓場道:“你快進去吧,我們也要走了。”
等齊昭進去了,雲笙才帶着容旭遙離開,雲笙輕笑出聲,容旭遙懶洋洋問道:“姐姐笑什麽?”
“你不會喜歡那小公子吧?”雲笙笑着問。
容旭遙扯出一副乖乖的笑容:“沒有,我只是覺得身為醫者,不應如此。”
“欸~你別太擔心了。”雲笙對容旭遙道:“言神醫為人雖然奇怪了些,但心地是好的。”
容旭遙撇了撇嘴,雲笙忍不住笑了:“不然你當大家為何如此敬重他呢?”
“敬重?”容旭遙重複道:“他年紀很大了嗎?”
“我也記不清了,阿昭今年十九,他該是比阿昭大兩歲吧。”雲笙推測道。
容旭遙又疑惑道:“不都說他見錢眼開嗎?”
“确實。”雲笙含笑道:“但不管是我們青樓女子,還是乞丐流浪漢,只要給錢,他沒有不治的。”
話說到這裏,容旭遙就明白了,像青樓那種地方,許多大夫都是讀書人,懂得潔身自好,不願意去那裏治病,像言硯這樣,打着貪財的幌子,的确是最方便的法子。
雲笙給他講了許多城中的事,談話間,兩人也回到了谪仙閣,雲笙打扮了一番,就要下去接客,就被容旭遙叫住了:“雲笙姐。”
雲笙回身看他,容旭遙将一只翡翠镯子遞了過去:“這個給你,客人送的,我戴着不合适。”
雲笙也不客氣地接了過來,笑着調侃:“臉蛋兒美就是好用啊。”
容旭遙笑了笑:“瞧姐姐說的,我哪裏有姐姐有女人味兒啊。”
雲笙沖他擺了擺手,就扭着下樓了。
容旭遙回屋,就發現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站在屋內,容旭遙愣了一下,急忙行禮:“師父!”
“阿遙。”覃轅沖他點了點頭。
覃轅長了一張國字臉,不怒而威,容旭遙小心翼翼地開口:“師父怎麽來了?”
“我剛從卞陽回來,應峰主之命來看看你們。”覃轅道:“你這裏怎麽樣?”
“九冥殿的人追殺少主,已經被我們解決了。”容旭遙肅然而立,全然沒了平日的嬌俏儀态。
覃轅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一定要暗中保護好少主。”
容旭遙不解道:“師父,我們為何不将少主接到身邊?”
“我們身邊不安全。”覃轅言簡意赅道:“這也是峰主的意思,你也莫要太刻意接近少主,以免惹人懷疑。”
容旭遙皺眉道:“可是那什麽神醫看着十分不靠譜兒。”
覃轅想了想記憶中的那小子,腦仁兒頓時有些疼,他回憶道:“那小子,是個人精。”
“師父與他認識?”容旭遙問道。
“峰主與他也認識呢。”覃轅道:“把少主放這兒也是峰主的注意,罷了,我們安守本分就行了。”
容旭遙恭敬颔首:“是!”
覃轅打開窗戶,打算離開:“我們随時保持聯系,你切記隐藏身份。”
“徒兒記下了。”容旭遙彎腰行禮:“師父慢走!”
言硯僵硬着肩膀翻騰着糖芋兒,在糖芋兒的手腕處看到了那根銀線,不由得嘆了口氣。
齊昭問道:“師兄,糖芋兒中的是什麽毒啊?怎麽說暈就暈啊?”
言硯摸了摸下巴,凝眉道:“你記得浮屠骨嗎?”
齊昭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就是師父說過的古樓蘭那毒嗎?可師父不也說了這只是傳言嗎?”
“口耳相傳的言論,可不就是傳言嗎?”言硯看着糖芋兒的手腕道。
齊昭同情地看着床上的糖芋兒:“那他就沒得治了嗎?”
“那也不一定。”言硯靠在床頭,道:“我現在對浮屠骨的了解也只有它的症狀,它是如何被制作出的我還不知道,興許知道了,有法子也說不定。”
“你确定是浮屠骨?”齊昭懷疑地問道。
“大差不差。”言硯道:“我觀察過他的症狀,這次暈倒距離上次暈倒有二十天,而且你看…”言硯扯開糖芋兒的領子,露出了糖芋兒的胸口,他胸口處有兩抹淺淺的銀色,不過因為糖芋兒的皮膚白略微有些看不清。
齊昭湊近看了看,遲疑地問道:“這是…花瓣?”
“沒錯。”言硯輕輕按了按那片花瓣:“中了浮屠骨的人,每暈倒一次,胸口就會生出一片花瓣,直到湊夠一朵花,那人便醒不過來了,那根銀線也會游走到人的胸口,破體而出,血盡人亡。”
齊昭目瞪口呆:“不是,這麽邪乎?還浮屠?”
言硯随便比劃着,道:“在睡夢中死去,倒比一般的死法兒慈悲些,可不就是浮屠嗎?”
齊昭目瞪口呆,言硯讓齊昭去把他的銀針拿過來,道:“我現在先延遲銀線在他體內游走的時間,其他的再做打算。”
“他之前是幹嗎的啊?”齊昭打了個冷顫:“被人下了這麽陰險的毒,比老毒物都陰險!”
言硯給糖芋兒施針,齊昭在一旁打下手,忽然,齊昭又覺得不對勁了:“中了浮屠骨會失憶嗎?”
言硯手下一滞,緩緩搖了搖頭:“未曾聽說。”
齊昭這樣一說,言硯也覺得不對勁了,他并沒有在糖芋兒體內發現其他毒,而糖芋兒頭部也沒有傷口,那他為何會失憶?
言硯百思不得其解,齊昭去休息了,他還坐在床沿冥思苦想。
直到糖芋兒動了動身子,言硯才回過神,糖芋兒睜開眼就看見言硯盯着自己發呆,他了然道:“我又暈倒了。”
言硯點了點頭:“可不是嘛,暈在了大街上,差點被過路的馬給踩死,幸好齊昭的紅粉知己救了你。”
糖芋兒提不起精神來,蔫蔫地坐着,言硯給他倒了杯茶,糖芋兒就接住了。
言硯開口:“你體內的毒是浮屠骨。”
“哦,又是蠱啊。”糖芋兒晃着茶杯裏的水,心不在焉道。
“不是蠱蟲的蠱。”言硯好笑地給他解釋:“是骨頭的骨。”
糖芋兒不在乎道:“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會死的。”言硯挑了挑眉毛:“你不怕嗎?”
“我為何要怕?”糖芋兒用指甲刮着茶杯釉面上的梅花,反問言硯。
言硯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你為何不冒死溜走呢?難道不是怕我手裏的鈴铛?”
糖芋兒輕輕斜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不怕死和找死是兩回事兒,我幹嗎要用找死證明我不怕死?”
“呃…”這可把言硯給問住了,出奇地他沒有惱羞成怒,反倒笑問糖芋兒:“那你為何不怕死?”
糖芋兒不經意地瞥見了手腕處的銀線,毫不在意地挪開目光,他平靜道:“人活天地間都有個牽挂,我想不起來過去,也看不清未來,沒什麽好牽挂的,怎樣都好。”
這孩子有時說話跟個飽經滄桑而看破紅塵的世外高人似的,沒一點小孩兒樣子,還是平時的炸毛樣子順眼,言硯想。
言硯歪了歪腦袋去看糖芋兒低垂的眉眼,糖芋兒瞪了他一眼:“看什麽?”
“那我給你個牽挂好不好?”言硯溫潤着一雙眸子,笑看着糖芋兒。
糖芋兒:“……”什麽…意思?
言硯一看他愣怔的樣子就想笑,他伸手撓了撓糖芋兒的下巴,忍笑道:“你還欠我錢呢,沒還之前先別急着死。”
“用不着你提醒!”糖芋兒知道自己被他耍了,氣呼呼地一巴掌拍開了言硯的手:“死財迷!”
“非也非也,我明明是俏神醫!”言硯一本正經道。
糖芋兒:“……”
“行了!”言硯拍了拍糖芋兒的腦袋,被糖芋兒沒好氣地躲開了,言硯也不以為意:“天還早,你再睡會兒,放心,神醫神醫,可是啥毒都能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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