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曾經1
澤維爾上輩子生活在大家族裏,他用紙醉金迷來告訴所有人他放棄了繼承權,只等着成年之後繼承一大筆資金以後逍遙快活一生。
并非他沒有權利渴望,而是他厭倦于永無止境的争鬥。父母早亡,他還清楚的記得血肉模糊中那一雙女人的留戀的眼。
骨肉血親,因為不夠溫暖所以情感熄滅。他看的最清楚,所以他成了活的相對而言最自在的人。
很早,他就成為了享譽海內外的天才化學家,他并不整天沉迷于實驗室,雖然這是他唯一真心喜愛的東西。
然後,他從無數的男女身上汲取歡愉,在情場歡笑游離。
可孑然一身,生是自己,死也是自己。
二十一年前,澤維爾呱呱墜地的時候就發現了自己成了美利堅合衆國裏平凡的小嬰兒。
沒有伴随榮譽而産生的無人分享的孤寂,沒有那些無形的刀劍嚴酷相逼。
他以為他只需要幸福平安的過完一生就好,自己娶妻生子,然後在人至中年以後帶着妻子和兒子看望那時候已經變老的父母。
人的夢想最痛苦的莫過于破滅剎那的滅頂之災。
澤維爾是個很敏感的人,或許不是天生敏感,但多年的磨練也讓他從來不會放松警惕。
在得知父親是FBI的時候,澤維爾愣了一下,雖然父親的工作永遠都在保密,但蛛絲馬跡都指向了他的職業。
永遠不會有傭人出現的大大的別墅,永遠都是神秘的消失再出現。
因為那個男人的強大,讓澤維爾從來都不會去懷疑他,即使他是一個總喜歡執行神秘任務的FBI。
那種安撫人心的能力,是所有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被他稱之為父親的人所提供給他的。
至于母親,則是永遠溫柔的看着他們,然後默默的笑着,就像一朵羞澀的開在庭院籬笆的薔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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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維爾還記得,他在那段不短不長的年歲裏活過了他兩輩子以來最好的時光。
他那時候從來沒有想過災難會在他七歲的時候降臨,哪怕他父親是FBI,哪怕他姓斯泰林。
最無知的歡笑總是最肆意。
或許是男孩子對于父親天然的崇拜,澤維爾理所應當的更加親近他。至于母親,澤維爾知道她永遠都會站在不遠處,含笑看着他們。
一兩歲的時候,父親還年輕,或許是确定他長大以後不會有這時候的記憶,所以他總是将他抛的高高的,然後再接住。
那時候的天空空明澄澈,湛藍如同鑲嵌的最漂亮的水晶。透過陽光暈圈,澤維爾能看到父親眼角微微勾勒出來的笑紋,就連黑色的眼鏡都不那麽嚴肅。
澤維爾這輩子忽然不想再當一個化學家了,那樣冷冰冰的器具或許再也不适合他。
四歲的時候,在別墅一樓的大廳裏,高高大大被木框分割成小格子的窗戶旁放置了一架烤漆完美的鋼琴,澤維爾還十分綿軟幼小的身體有些滑稽的坐在鋼琴旁的凳子上。
看着眼前并不複雜的樂譜,澤維爾磕磕絆絆的敲響了鋼琴鍵,一下一下,顯得格外笨拙。
等消失了一個月的父親推開別墅門看到這一幕下意識的流露出驚訝的表情,澤維爾覺得或許這輩子當個鋼琴家也不錯。
他可以盡力達到父親所想要的期許,唯願所有的苦難遠離。
七歲時,他已經可以高昂着頭坐在鋼琴旁演奏無數高難度的鋼琴曲,他變成了母親口中笑稱的少年時期的莫紮特,他又一次變成了天才。
揚起下巴,就像是一個小王子。
或許是因為工作性質的關系,父親并沒有和太多的人有交集,只有關系極度親密的朋友才偶爾往來在別墅裏。
在澤維爾熟練的彈奏着鋼琴的時候,他才像所有為兒子驕傲的父親一樣,一臉嚴肅的,卻帶着微微的得意。
一曲鋼琴曲《雨的印記》還高高盤旋在別墅之上的穹頂,而所有的聚合離散都在命中注定。
澤維爾還記得那是一個夜晚,窮盡他所遇到過所有的黑暗。
他看到母親在整理一些嬰兒的衣服,從一兩個月到一兩歲的都有。一兩歲的幼兒的衣服已經具備的能看出性別的模樣。
澤維爾還記得,母親有些感嘆的說:"我們本來以為你是個女孩兒,直到你出生我們才有些手忙腳亂,因為準備的衣服都是女孩子的。"
她的笑容有些懷念。
澤維爾只覺得一雙手緩緩的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七歲的他有種莫名的窒息感。
"我們本來都已經想好名字了。"她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又說。
"茱蒂,如果是女孩兒,我們準備叫她茱蒂。"
茱蒂·斯泰林。
澤維爾只覺得手指顫了顫,然後他只覺得恍惚起來。一種兩種可以是巧合,但第三種卻再不可能。
澤維爾感覺到母親悠然的晃了一下,然後軟綿綿的倒下了。
原來,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氣體催眠劑密度小于空氣,所以澤維爾在母親倒下以後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
而父親……
澤維爾跌跌撞撞的跑到二樓的小會客廳,那裏已經站着了一個漂亮到讓人窒息女人。
鮮血在蔓延,而倒在地上的男人已經看不清面孔。
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不是有所留戀,不知道他在死亡之時是否還牽挂着他的小王子。
澤維爾忽然有些自厭。
他自厭于如果早一點發現,哪怕是一天,哪怕是一刻鐘,哪怕只是一分鐘,他就可以用盡全力去挽回。他自厭于為什麽自己不是個女孩兒,他可以去轉換性別,如果能讓這一切都不再發生。
可他那一刻最恨的,卻是他。
他的父親願意為了事業奮不顧身,直至死亡,而他只想緊緊抓住父親的手和背影牢牢不放。
世事終究避無可避。
他于新的時空中重生,也在未來失去一切。
"Who are you."澤維爾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派天真。
他可以賭盡所有餘下的生命和所有能壓注的東西,只要能夠重新來過。
明明知道不可能,澤維爾還是忍不住祈求,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此卑微。
"Asecretmakesawomanwoman."
聲音消散,澤維爾控制着身體出了別墅。
電話亭裏,澤維爾撥通了一通電話,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這麽冷靜,也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如此的瘋狂。
或許從剛剛開始,他就已經瘋了。
父親最親密的朋友,獨身,不和任何的勢力有牽扯。澤維爾耗盡心力,頭痛欲裂之間只回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聽過他彈鋼琴的退役士兵,那是最好的人選。
別墅所有的電話線都被剪斷,而父親最愛的女人還在那裏。他得把她救出來,他答應過他會保護好她的。
澤維爾再回到別墅裏,他踏過已經在一樓騰起的火焰,邁進了這已經燃燒起來的火場。
澤維爾的臉上第一次換上了不屬于七歲孩子的表情,似哭似笑,難以為繼。
澤維爾抱着母親,費勁全力将她拖到了二樓小會客廳。
隔着沙發,他的父親倒在一邊,他的母親在另一邊,就像隔着千山萬水,從此再不相逢。
陡然間,巨大的吊頂水晶燈掉了下來,澤維爾想要逃開,卻無能為力。拖着一個成年人到這裏,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恍惚之中,有個人抱住了他,然後将他擁在懷裏。
水晶燈的一角砸到了女人的頭上,瞬間鮮血炸開,甚至濺到了一旁男人的身體上。
可他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看看他危在旦夕的妻子和兒子,也不會用沉默而有力的背影來為他們遮風擋雨。
玻璃被人擊碎,一個肌肉鼓脹又高大的男人闖了進來。
他們得救了。
——
火勢如同怒龍,吞吐着粗烈的舌頭,澤維爾一點一點的看着別墅被燒成灰燼,而他的母親早已在他的懇求之中被帶離這裏。
加了助燃劑的別墅,在一聲轟鳴之中,驟然坍塌。
澤維爾站在那裏,他感覺到他身邊無數的人來往,有911的人匆匆而過,還有警笛聲傳來。
直到FBI趕到,澤維爾看着曾經在他父親書房裏出現過的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一張張面孔。
他輕聲道:"如果用我做誘餌,引誘他們殺我,你們有幾分把握将他們一網打盡"
他父親死了,但他還活着。
一個七歲的男孩目光灼灼,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露出了猙獰咆哮的獠牙。他的皮膚下掩藏着漸漸顯現的瘋狂。
在大火變成灰燼的時候,澤維爾終于明白,所謂的父子緣分,不過是他站在這裏,而他的父親站在那裏,随後父親漸行漸遠,他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不必追。
澤維爾曾經得到的東西,現在又失去。
他還清晰的記得,在他還是剛出生的嬰兒的時候,他抱着他從醫院回到了別墅,他黑色眼睛下露出的眼尾刻着笑紋,年輕模樣。
"歡迎到家,爸爸的小澤維。"
作者有話要說:
哎……心好痛,給我都腦補哭了T_T
ps:謝謝妹紙的炸彈~
pps:我的正宗的車,都快被改成娃娃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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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