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節

他上朝的時候餓了,便會起得更早為爹爹準備早膳。

而毓清帝竟是沒有要吃的意思。

可這也就是當君王的悲劇,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照顧他飲食起居的人,他那點少的可憐的寵愛,要分成一點一點當成賞賜。

大姐是一廂情願愛着他的,但是她終不能像我爹娘一樣每日厮守。

“現在宮裏尚無人走動,你先跟着孟公公回園子吧。”

我微微點頭,思來想去,又是柔聲開口:“皇上,你稍稍用點糕點再去上朝吧,時辰尚早。”

他沒有應答我,無奈,在他的注視下,輾轉出了澄銮殿。

穆重擎看着桌上冰冷的糕點,微微緩過神來,他曾經想過最頻繁的日子,會有一個愛他的女人終日在他身側噓寒問暖,可那也只是想想。

可景覆雪方才竟是給了他這種感覺,穆重擎心下微微嘆息,許是昨夜這個女人在豫樟宮歇下的緣故吧。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豫樟宮待過一夜,縱然那個小丫頭扮成了太監,而不是以侍寝宮妃的身份。他回想起那個原本繃得緊緊地站在柱子邊上的小宮女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打起小盹來,小臉擠成一堆,毫無防備的睡相,像是一只貪懶的小貓。

抱起她的時候竟是讓他的心微微悸動,猶記得七八年前她還是乳臭未幹的丫頭,現下卻是有了女子該有的身段。

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在這豫樟宮裏住了整整十九年,六歲抗拒着孤獨,十歲抗拒着黑夜,十五歲抗拒這朝政,二十歲抗拒着後宮,二十五歲已然将這些全部抗拒。

但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個五年,又有多少天會像昨夜一樣沒有孤獨。

他像所有的君王一樣懷疑着這世上的一切,現在他開始懷疑自己,他似乎在景覆雪身上看到了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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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藏秀閣的園子,寶涼對我的一夜不回擔了不少的心,縱然有周嬷嬷知會她我的處境。

匆匆換了裝束,又是好一番打扮,卯時便要去承央宮向大姐請安了。

一路上,那些想見或是不想見的人通通都是見了個遍。

後宮上下一應在晴鸾殿裏做好,大姐宣冉笙上茶。

二姐半眯着眼坐在大姐身邊,看着都像要睡着的樣子。

大家都不敢有所驚擾,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秘。

最後是德妃開了口:“啓禀皇後娘娘,皇貴妃娘娘,臣妾有話要說。”

德妃是我們景氏派的人,她開口倒也緩和些。

大姐笑道:“妹妹不妨直說。”

“今早蘇期萱的丫頭求見臣妾,好一番無禮的哭喊,最後卻是對臣妾道出了真相。”

一聽真相二字,大姐都豎起了耳朵。

就連二姐也是睜開了眼睛想要看看她如何解釋這個‘真相’。

“那丫頭說當日她陪同蘇氏前往方貴嫔處探看,沒想到卻生生讓她二人撞見。”

由此處一頓,德妃看向了賢妃道:“看見方貴嫔正與一個侍衛通殲。”

一聽如此衆人一片嘩然,後宮素來嚴謹,可這方貴嫔本是賢妃的人,若真像德妃所說方氏與人通殲,出了這等醜事,她莫滌塵該如何交待。

她終是沉不住氣騰起身子,将手中的茶盞摔在地上恨道:“你胡說!”

“賢妃可要注意着點場合才是。”

聽到二姐這番訓斥,賢妃才有些收斂道:“方念卿生性單純,又有龍種再身,如何能幹這等蠢事。”

“本宮知你配了一個世外桃源般的泠藍居給她,竟是沒想賢妃竟是幫着那踐人幽通侍衛!”德妃緊咬不放,句句在理。

只見莫滌塵柳眉一揚道:“德妃說的簡直就是笑話,那丫頭救主心切,全憑她一面之詞你也能信,她蘇期萱與你素無交情,如何有難了又找你幫忙?這其間必有蹊跷。”

賢妃不愧是四妃之首,一番巧言又是将自己搬回一局。

德妃一改原本清冷的面色柔聲道:“這四妃排位——賢良淑德,賢妃姐姐素來将自己高高挂起,您那拂熙宮她一個小小的無品級的宮女怕是一只腳也踩不進去吧。”

德妃這麽一說,衆人心中又有了較量。賢妃這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兩位姐姐何必言辭相逼,要是換我說,派人去那方氏的泠藍居查看一番才是打緊的。”一旁的淑妃出了聲。

待到衆人看向她,她又是摸着肚子看了一眼皇後,最後卻落在皇貴妃身上:“皇貴妃娘娘您說是吧。”

我見着她這肚子才好上沒幾天,又開始不安分了,心下微微嘆息,她這般做法,根本未曾講大姐這個皇後放在眼裏。

“淑妃說的自然在理,來呀,移駕泠藍居。”

好端端的一個晨早問安,皇貴妃一聲令下,攜衆人到了泠藍居。

賢妃的面色鐵青,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淑妃,淑妃原是她的人,近來懷了龍子卻是爬到她頭上來。

淑妃回她一笑,又是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來人啊,給我查。”

進去搜查的是宮闱裏的禁衛軍。

皇貴妃冷眼看着這座依山傍水的園子,事情遠沒她想得那麽簡單,操縱這一切的到底是誰?

一刻鐘後,禁衛軍一行從泠藍居中撤出。

統領手裏捧着一疊書信,半跪在二姐身前。

侍黛上且接過,一一打開。

二姐面色發寒,将書信一揚,揚了賢妃一臉。

“賢妃妹妹好生厲害,交出這般個會寫淫詩豔曲的方踐人!”

我心下一凸二姐這是下結論了,方貴嫔決計是不會這出這等誅九族的錯事的,然而二姐又巴不得期萱這個替罪羔羊早點被處死,因此二姐是萬般不會出手去導這一幕救她的,那麽到底是誰!這些個曲通侍衛的罪證又是哪裏來的!難不成會是是德妃為了打壓賢妃?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人言可畏,賢妃癱坐在地上,那些書信散落在她周身。

她今日着一身浮光錦,本是光鮮亮麗,卻不知會遭此大難。

德妃開口:“蘇氏可真是有個忠心護主的好丫頭,皇貴妃娘娘是不是可以将蘇氏從冷苑放出?”

聽她這般提示,二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德妃雖是壞了二姐的計劃,卻也是打壓了賢妃的氣焰,又是自己這派的,二姐自然不好歸罪。

景亦雪心裏唐突着開口:“傳本宮旨意将蘇氏從冷苑放出來。”

有太監領了命,一路小跑往冷苑去了。

“今日本宮就借方念卿這事說道幾句,就算她已經死了,但是她所犯的罪孽,終是會波及她的家人,你們的臉皮子都給本宮繃緊了,膽敢做出什麽的事情……”

她本是将轉了一圈,好将衆人審視一番看到衣冠不整的莫滌塵,話鋒一轉道:“來人将賢妃扶回去好生反省,教出這樣不知檢點的踐人,有什麽資格坐上四妃之首。”

莫滌塵已然知曉,今天是着了道了,若是她開口替自己解釋只會越描越黑。只好打碎一口銀牙往肚裏咽,由着丫頭扶回宮去了。

“皇貴妃果然是行事公證,妹妹好生佩服。”

在我們的耳裏,淑妃這話裏皆是讨好的意味。

卻見她驕縱的神情并無半丁點的臣服。

大姐今日饒是被她諷刺了兩回,臉色早就刷白,早無半分氣色,哪還有一點皇後娘娘該有的氣度。

二姐輕笑一聲:“淑妃妹妹可得打緊看好肚子裏的孩子,要是鬧出個什麽野種可不太好。”

衆人又是嘩然。

淑妃面露尴尬道:“姐姐這是說笑呢,我這肚子裏的寶貝,就連皇上都是關心着呢。”

二姐不再與她多做計較,遣散了衆人。

二姐同大姐轉身之前,意猶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就是那一眼,讓我突然警醒,二姐這是警告我!

我突然明白,做這一切的是毓清帝,他答應我會救期萱,沒想到只是小半日,他便布了這麽一個局。

我的掌心冒出汗來,那方貴嫔肚子裏的孩子可是他的親骨肉,就這樣被扣上了‘野種’的惡名!

方貴嫔一族又會是怎樣的遭遇可想而知。

穆重擎如何做到如此狠戾!為什麽這後宮裏的掌權者都要選取這麽極端的方式!

如我所願,蘇期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接出冷苑。

我站在孟公公的細嗓回蕩在冷苑上空“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新晉秀女蘇氏期萱,靜容婉柔,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性成,柔嘉維則,甚得朕心。着即冊為貴人,正八品。”

好多妃嫔都好生羨慕蘇期萱,她本就身陷險境,一晃卻是聖寵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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