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林天堯家确實是不遠。兩人這聊着聊着，便也到地方了。

雖說何天一來這兒也不是第一次，但是能進門的待遇卻是頭一次的。有點兒高興，又有點兒遺憾。

高興地是奔現之路似乎成功邁出了第一步，遺憾的則是，這個第一步，自己是瞎着眼邁出去的……

不管他心裏怎麽想，林天堯開了門，便拉着他進去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口中囑咐着：“你跟這兒老老實實坐着別亂動，我去給你找找藥。”

何天一立刻乖寶寶式點頭，閉着眼睛聽着對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接下來就是從遠處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扭頭強行睜眼看了看，最後還是因為太疼，何天一努力了一下，便放棄的将腦袋轉回來，繼續閉着眼睛放任自己陷入重度yy。

自己現在就在師父家，周圍到處都是喜歡的人的氣息。

心跳越來越快，手指也不自覺地緊在了一起。

何天一深吸一口氣，清晰地聞到了屬于林天堯的味……

不，到頭來只聞到了自己傷口遍布下濃重的血腥味兒而已。

悲傷的習慣性擡手搓了兩下鼻子，結果不小心碰到臉上的傷，又疼的忍不住龇牙咧嘴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聽到林天堯的聲音在前上方響起——

“都跟你說了上傷的重別亂動，你這人是不是抖m啊，就是那個什麽，特別喜歡這種疼的感覺？”

何天一：“……”

他放下手，幹笑道：“師父你誤會了，我就是突然瞎了總有點兒不适應而已。”

“合着你還想适應一下了？”林天堯說着，自己蹲下，和坐在沙發上的何天一高度相平之後，将手上找到的藥膏放在一旁地上，又擰了瓶鹽水，往另一手上拿着的棉花上倒了點兒，才又對何天一提醒道：“給你消個毒，有點兒疼，你受不了就跟我說啊。”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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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字兒還沒出口，何天一臉部傷處就被貼上了一個有些冰涼的東西。瞬間麻痹之後是強烈到大腦幾乎要停止工作的刺痛，鹽水蟄在傷口上的感覺并不好受。林天堯還像是擔心擦不幹淨似得，用力在傷口上搓了兩下。

何天一在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師父是個純爺們兒，千萬不能因為這點兒小疼就受不了的叫出聲，讓師父對自己好感度降得更低。

不管什麽，咬咬牙就過去了，沒關系的。

何天一心裏想着，也不知道是他的自我催眠真的有效了，還是臉上那傷是在林天堯的二次摧殘中麻木了，總之幾秒過後，似乎還真沒那麽疼了。

只是他忘了，心裏催眠有效是有效，但是生理……

林天堯看着面前努力抿着嘴唇，不讓自己龇牙咧嘴或者發出慘叫的徒弟眼角流下的兩行清淚，頭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哭笑不得。

将手中被混合着鹽水的血水染紅的棉花扔進垃圾桶，想了想，才伸手在何天一腦袋上拍了拍：“我不是說了嗎，不疼你就說出來啊，哭什麽啊？”

何天一：“……”

這真的只是條件反射下分泌出來的眼淚，絕對不是他忍不住疼的嘤嘤嘤啊。

有點兒崩潰。

在這麽關鍵的時候，身體總是和他長反調，總覺得再這麽下去自己在師父心中形象更難看了……

林天堯見他不說話，便當他是被自己點到痛處害羞了，微微勾了勾嘴角，倒是也沒再繼續這話題了。

又拿了塊棉花沾好鹽水，往上伸到何天一眼睛邊兒上，林天堯動作頓了頓，還是再次提醒道：“疼的話說啊，眼睛這兒我就給你擦擦外圍，別硬撐。”

何天一立刻點頭。

林天堯這才放心的繼續擦了上去。

或許是因為眼睛相比臉來說要脆弱太多，又或許是剛剛何天一那兩行清淚起到效果了。總之這次林天堯動作，比之剛才輕了不是一星半點。

雖說刺痛感還有，但是何天一抖m的發現，在師父溫柔的觸碰下，他居然感受到了傳說中的“痛并快樂着”。

這簡直就是沒藥救了。

心想着，那邊兒林天堯也把他臉上清洗得差不多了。又拿起一邊兒的藥，他說：“臉上我給你塗點兒，眼睛上就算了，我一會兒給你冰條毛巾敷一敷。”

何天一繼續點頭：“謝謝師父。”

林天堯無奈：“把你打成這樣的人就是我，你還反過來謝我？”

“這不一樣。”何天一說：“打我是因為我的錯，那是正當的。給我治療本來是不該你做來着，我當然得謝謝你了。”

“你倒是想得通。”林天堯挑眉，手上抹好藥的棉簽再次狠狠戳在了何天一臉上。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那人瞬間疼的五官糾結在一起的委屈樣兒，林天堯嘴角微微向上挑了挑，心裏無端的蹦出了一句他之前對何天一說的話——

傻徒弟真的挺可愛的啊……

兩人各懷心思，只是擦藥的步驟還是很快就完成了。

待林天堯把冰毛巾拿回來之後，又湊着腦袋看了看何天一腫起來的眼皮，微微皺了皺眉：“你這樣明天還能去上班嗎？”

何天一苦笑，從兜裏掏出手機，又指紋解了鎖，遞到林天堯手裏，他說：“你找一下通訊錄裏一個叫王誠的，幫我拍一下我現在的樣子給他發過去就行了。”

林天堯眨眨眼，對方這意思是打算翹班了。不過倒也是，這臉出門都有點兒影響市容了。

這想着，手上倒是按照何天一的說法，調出聯系人，拍照片，發送。

待手機界面上現實【發送成功】的提示之後，林天堯才終于反應過來道：“孤王之城？”

“對就是他。”何天一應着，下一秒，手機便“嗡嗡”的振動了起來。

林天堯低頭看了一眼：“王誠的電話。”

“幫我接一下。”何天一說。

林天堯低頭點了下綠色的小電話，在手機裏傳出一聲“喂”之後，便将電話遞還給了何天一。

何天一微笑一下，還沒來得及跟對面兒說點兒什麽。王誠焦急的聲音便炮彈似得砸了過來——

“boss你怎麽了？是被仇家打了還是被劫匪堵了？你現在在哪兒用不用我去幫……”

“王誠。”何天一淡定的開口打斷道：“我就是給你看一下我現在的狀态，通知你一聲我明天不是故意翹班而已。”

對面回應他的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直到何天一打算再說點兒什麽的時候，王誠才終于回過神了一般應道——

“boss你這麽一說我突然覺得，你是不是自己化妝成這樣給我拍照騙假了。”

何天一：“……”

他無語道：“我誠信度就這麽低？”

“倒也不是。”王成說：“就是您單戀模式開啓之後，整個人神經病的等級又提升了不少而已。”

何天一：“……”

他手機開的聲兒挺大，屋子裏沒人吭聲，林天堯又站的很近，自然是清楚的聽到了那邊兒王誠的話。再對比一下何天一的這個狀态，一時沒忍住“噗嗤”的輕笑了一聲。

何天一頓時覺得更崩潰了。

林天堯趕忙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手機音量這麽大，不是故意聽的，你先說，我回房了，你有事兒叫我。”

話音落下，連給何天一說句“不用”的時間都沒留，林天堯轉身就進卧室去了。

何天一聽着腳步聲又遠了，才再次對着電話那邊兒小聲道：“師父打的，我現在在他家呢。”

王誠那邊兒立馬就激動起來了：“诶你這是扒馬了嗎？扒馬他為啥沒打死你啊？還讓你去他家？你給我講一下到底……”

後面的話不用繼續，回答他的是一陣“滴滴滴”的忙音。

何天一淡定的直接摳了手機電池。才轉臉朝林天堯離開的方向叫道：“師父，我電話打完了。”

不久林天堯便又到了他跟前，手裏抱了床被子。

“我家就倆屋，一個是我睡覺的地方，一個是我姐來的時候睡的屋。”他說：“按理說那房子應該是客房，但是也只有我姐住過，她衣服之類的也放了些在裏面，我總覺得讓你住的話，有點兒奇怪。”

何天一立刻點頭，閉着眼他自然也不知道林天堯手裏抱東西了，全靠多年腦洞認定，既然對方這麽說了，那肯定今兒晚上就可以擠一屋睡……

只是下一秒，林天堯就繼續開口打破了他的美夢。

他說：“你身上有傷，眼睛又看不見東西，要讓你睡沙發的話我怕你晚上一翻身再摔下去。所以今天晚上我睡那個房間，你睡我屋。行不？”

和想象中稍微有點兒差距，不過躺着師父躺的床蓋着師父蓋過的被子，還是……

“我剛給你換了新的床單被褥，我之前用的都撤下來了，被子我也抱隔壁去，你放心吧。”

林天堯見他半天不點頭，像是怕他嫌棄似得又補充了一句。

何天一：“……”

師父考慮的實在是太周到了。

周到的他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