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野人
只見那人屁滾尿流地從森林裏跑出來, 腳下不穩差點一屁股摔倒,站得最近的陸焚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沒讓他摔得太慘。
“出什麽事了?”
那人跌坐在地上, 瞳孔放大,顯然還沒回過神來了。
謝行吟用手電往他跑出來的方向照了照。森林裏一片寂靜, 什麽動靜也沒有。
“你別急, 慢慢說,出什麽事了?”
那人沒緩過神來, 一口氣提不上來似的:
“森林裏有、有……”
他嘴唇顫抖, 眼球凸起, 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表情都在印證着他的恐慌,愣是半天說不出個完整的句子。
其他人被他這模樣弄得心裏發慌,紛紛扭頭看那片樹林。侯老板聽得有些不耐煩了:“有有有, 到底有什麽你倒是說啊!”
“有……有野人!”那人忽然瘋瘋癫癫地“噌”一下站起來,“森林裏有野人,野人在追我!”
其他人面面相觑。
“……野人?”
“真的有野人!”那人生怕其他人不相信。
“你親眼看見野人了?”
“沒、沒有, 森林裏太黑了……但是我親耳聽到野人說話了,還一直追着我!”
那新人心理素質不強, 已經哆嗦得不行, 肯定不是故意耍他們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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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慢慢說, 你到底聽到什麽了?”謝行吟問。
“我…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野人語。”那人一個勁地搖頭, “我從來沒聽過這麽奇怪的語言, 半個字也聽不懂,但那肯定是人的聲音!”
看他說得懇切,大家相視一眼。
“不、不會有野人吧?”老梁嘀咕了一句。
“這種荒郊野嶺的鬼地方, 說不準真的有野人。”
“但是野人追着他幹什麽?”
“廢話,你沒看過電影嗎!當然是要抓回去綁起來烤了吃……”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争論着,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人的恐慌情緒感染了,都忍不住離那森林遠了一點。
謝行吟手電筒往森林外圍照了照,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你剛才聽見有幾個人說話?”他問。
“就一個。”
就一個人,那他們應該能對付。如果不過去看一眼,他們今晚別想安心睡了。
謝行吟對陸焚使了個眼色,詢問他的意見,後者會意點頭。
有陸焚在,收拾個把野人應該不是問題。兩人一起往那片林子裏走去。
其他人猶豫了一下,也都跟了過來。
森林被濃濃的黑暗和霧氣籠罩着,幽暗可怖得像魔鬼的巢穴。遮天蔽日的巨樹化作了高大的黑影,把月光擋得嚴嚴實實,一絲一毫都洩不出來。
一行人舉着火把,壯着膽在漆黑的森林裏前行,這一幕活脫脫像是恐怖片裏的場景。
火把的光芒驅趕着黑暗,衆人行走在這幽暗的林間,四周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夜晚“呼呼”的風聲,還有腳下踩到枯枝落葉的“咔嚓”聲。
他們就這樣小心翼翼地一直往前走了幾分鐘,什麽也沒發現。森林裏除了風聲和鳥叫聲,一片沉寂。
見狀,老梁挺直了腰杆,問那新人:“小兄弟,哪兒有野人啊,你是不是聽錯了?”
“不、不可能,我真的聽見了……”那人直搖頭,似乎從進這森林起,渾身緊繃的神經就沒有放松過。
他哆嗦得很厲害,看起來不像是裝的。謝行吟覺得這事實在有些蹊跷。
如果真的有野人,怎麽他們一來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這一路走來,半點可疑的痕跡都沒發現,別說野人了,連腳印都沒有一個。
謝行吟原本還想跟那新人核實一下他遇到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可是他太緊張了,什麽都說不清楚,只好作罷。
老梁悄悄問謝行吟:“會不會又是那些聖甲蟲在裝神弄鬼?”
謝行吟搖頭:“甲蟲不會說話。”
衆人在原地停了下來。陸焚擡起頭看着頭頂那些漆黑巨大的樹冠還有張牙舞爪的樹枝。古樹枝葉茂密,看不清樹上有什麽東西。
“算了,森林裏不安全。先回營地吧。”
—
雖然沒有找到任何野人的蹤跡,大家還是被這件事弄得心裏毛躁躁。
森林裏不知道藏着什麽,他們先在水邊生火過夜,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李鐵峰坐在外面守夜,在其他人進帳篷休息前叮囑他們:“半夜別随便跑出去,要解手的也盡量忍一忍,小心野人把你們抓去烤了吃。”
四下一片寂靜,河水潺潺地流淌而過。
謝行吟獨自在帳篷裏坐着,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左袖口,露出一截白淨細瘦的手腕和小臂。
叢林裏遍布着的荊棘,剛才夜裏看不清楚,一不留神蹭到了哪裏,袖口被倒刺剮花了不少,手臂上也留下了幾道淩亂的粉紅色的印痕。
謝行吟仔細檢查了一下,還好沒有破皮流血。叢林裏不少植物的刺都有毒,萬一蹭破皮那就棘手了。
他正要把袖口拉下來的時候,陸焚手裏拿着兩個水壺,掀開簾布進來了。他一眼就看見了謝行吟那白得晃眼的一截胳膊,還有上面橫七豎八的刮痕。
陸焚把水壺放下,在他面前蹲下來,不由分說地捉住了謝行吟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小臂拉到自己眼前。“怎麽弄的?”
兩人一個坐着,一個蹲着,此時湊得極近。謝行吟微微擡眼,眼前是陸焚的臉,挺直漂亮的鼻梁和濃黑的睫毛都清晰可見。
“沒事,剛才蹭到了一下。”謝行吟看他有點緊張,安慰他說,“我就是這樣的體質,随便一捏就容易留下印痕,看着吓人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陸焚看了兩眼,果真沒什麽大礙,終于舍得松開他的手腕了。謝行吟的皮膚很白,剛才手腕被他捏過的地方果然有了一點淺粉色的痕跡,看起來有些暧昧不清。
“謝——”
兩人一愣,扭頭就看見了目瞪口呆的老梁,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從外邊探了一個頭進來的。
陸焚原本是蹲着的,從他的角度看,卻像是坐在謝行吟腿上,兩個人幾乎鼻尖都要貼到一起了。
帳篷裏面的兩人懵逼地看向老梁,老梁也一愣,然後扭頭就同手同腳地往外走。
“我什麽都沒看見……”
被老梁重新放下來的簾帳晃了晃,不動了。
謝行吟眨了眨眼,遲疑道:“他怎麽了?”
“誰知道。”陸焚無畏地聳了下肩,把剛才帶進來的水壺遞給謝行吟。
“哥哥,不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喝這裏的水。”
謝行吟接過水壺。
看得出來,陸焚行事風格相當謹慎。其他人大多下午就喝過了河水,現在半天過去了,那些人都沒事,陸焚才去接水。
陸焚後半夜還要守夜,于是兩個人都早早躺下了。
昨晚在石階上大家一宿沒睡,今天也難得能睡個好覺。一夜平靜,大家都一覺到了天亮。
—
謝行吟是在清晨醒來的,醒來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陸焚早就去換班守夜了。
他掀開簾布一看,因為雲霧濃重,天色還不是很亮,整片天空灰蒙蒙的。
謝行吟把襯衫的扣子整理好,爬起來想到河邊去洗把臉。但是他出了帳篷以後卻沒看見陸焚。
“陸焚?”他試探着喊了一句,沒人回應。
謝行吟皺起了眉頭。陸焚和那些新手不一樣,他肯定不會不知深淺,沒事亂跑。
那他到底去了哪裏?
謝行吟繞着營地周圍轉了一圈,掀開老梁他們的帳篷看了一眼,又走到河邊去檢查了一下。
四處都沒看到人。
最後,謝行吟把目光落在了那片樹林上。昨天據說有野人出沒的那片樹林。
……不會吧,陸焚該不會半夜被野人抓走了吧?
可是憑他的身手,不至于一點都動靜沒有,毫無還手之力就被什麽東西綁走了吧。
陸焚消失地古怪,謝行吟心裏擔心他,就把軍刀摸出來攥在手裏,往林子那邊走過去。
走進以後,謝行吟頓住了腳步,屏息凝視。他聽見了一點不同尋常的聲音。
樹林裏好像有人在說話。
那聲音隐隐約約,像是離得有些遠。謝行吟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麽,但能知道那絕不是陸焚。
昨晚那新人果真沒說謊。
有人,但也不一定是野人。是他們中間的某個人也說不準。
謝行吟剛才醒來,不知道陸焚是剛離開營地,還是半夜就離開了。但沒有特殊情況,他絕對不應該随便離開的。
謝行吟擔心他會有危險,幾乎沒怎麽猶豫,循着那聲音地方向過去了。
昨晚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讓他們撲了個空。眼下謝行吟急于想弄清楚那“野人”究竟是什麽東西。
峽谷上面的神廟都已經廢棄很久了,這裏真不像是還有人往來的樣子。
他在密林之中循着那聲音慢慢靠近,走得越近,那聲音越清晰。
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那果真不是正常的語言語調婉轉像是人言,但是飄渺難以分辨方位,就好像有人躲在漆黑的樹林裏面竊竊私語。
楔形文字通過泥板和石板留下來,可是古語早就失傳了。謝行吟現在也不知道這奇怪的語言究竟是什麽。
那聲音的源頭已經近在眼前了。就是從前方一片高大的灌木叢後面傳過來的。
謝行吟屏住呼吸,貓着腰走過去,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悄無聲息地繞過去,伸手撥開了灌木叢——
那灌木叢後面是一篇平整的草地。然而除了草地和樹以外,他什麽都也沒看見。
陸焚不在這裏。
在他靠近的同時,那說話的聲音也戛然而止了。
謝行吟脊背一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被發現了,保持着原本的姿勢躲在灌木叢後面不敢再輕舉妄動。
他心中暗自覺得不妙,正想退回去的時候,忽然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随後頭頂的樹冠猛地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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