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教會

謝行吟“嗯”了一聲, 眼神卻忍不住盯着陸焚的手看。

他無名指上果真帶着一枚光亮的鉑金戒指。

謝行吟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垂着眼眸盯着那堆篝火,心裏想着——陸焚不至于這麽小就有女朋友了吧。

不過因為剛才的事, 他現在不好意思開口問了。要不然會顯得他好像別有用心似的。

謝行吟擡頭看了一眼,陸焚就坐在他對面, 用一根長長的樹枝緩緩地戳弄着篝火, 閃動的火光把他那張俊臉映得忽明忽暗。

陸焚二十歲,正是最好的年紀。既未完全褪去少年人的張揚, 又不乏男人的性感。

……憑着他這張臉, 好像沒姑娘追才奇怪。

金色的火星像螢火蟲一樣, 随着風在兩人之間搖搖晃晃地往上飄。

謝行吟胡思亂想着,腦海中不知怎麽浮現出了一些熟悉又陌生畫面。

那只戴着鉑金戒指的男人的手勾着他衣擺探入,撫過他滾燙脊背的樣子。那種微涼的觸感好像很真實, 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楚是回憶還是夢境了。

謝行吟扶了一把自己的額頭,總感覺自己哪裏怪怪的。陸焚一直都正經的要死,可沒有對他做過這種事。

那是為什麽會想到這種畫面……大概是因為他受傷了吧, 中毒産生了幻覺。

“想什麽呢?”陸焚看他走神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

坐下休息了一會兒, 謝行吟原本因為疼痛而蒼白的臉頰上已經浮現出了一層微醺的玫瑰色, 看上去健康了不少。

“沒什麽。”謝行吟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然後看着陸焚站了起來, 單手解開自己的扣子。

即使是如此狼狽的情況下他依然保存着極其優雅漂亮的姿态,脊背挺得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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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焚随手把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 一将還帶着體溫的外套蓋到了謝行吟的腿上。

沒有帳篷, 就這麽坐在地上确實太冷了,烤着火都沒法完全抵禦夜晚的寒風。

謝行吟靠着樹坐着,吹着冷飕飕的寒風, 仿佛血液流速都被凍緩了不少。

實在是太冷了,謝行吟沒推辭,把陸焚給的外套拉起來一點,兩只手伸進袖管裏去,反着披上了。

等他擡起頭的時候,陸焚已經朝着河邊走過去了,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黑暗裏。

謝行吟腦袋靠着樹,閉目養神。那件外套上也有一點冷香味,味道很好聞。見到陸焚的第一眼,謝行吟就想過問問他這是什麽香水。

很快,陸焚回來了。他用一片幹淨的大葉子盛了點水回來,喂給謝行吟喝。

謝行吟前傾了一點湊上去,一邊喝水一邊擡眼看着陸焚,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麽,非要細說的話,大概就是因為陸焚這個人太好了,好到和眼前糟糕的環境格格不入。

像他這樣年輕漂亮的人,如果不是在這種可怕的地方,他一定會過上很好的生活。也許會是個明星或者模特,坐在超跑和豪宅裏,每天被數不清的玫瑰、攝像燈光和愛意環繞——

至少不是在這個鬼地方,風吹日曬,還要面對無窮無盡的危險和殺戮。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謝行吟睜開眼,發現自己正靠在陸焚肩上。怪不得後半夜睡得安穩了,原來是多了個人肉墊子。

陸焚早已經醒了,發覺謝行吟動了,就問:“哥哥,感覺怎麽樣?”

謝行吟試着活動了一下胳膊和腿。腿上的傷口不疼了,被麻痹的四肢也已經靈活多了。

不過坐着睡了一晚上,還是腰酸背痛,他要扶着樹幹才能站起來。

“能走嗎?”陸焚問。

謝行吟點頭。“沒什麽大礙了。”

腿上的傷口很小,那種植物的毒性除了能暫時麻痹神經,似乎沒有什麽別的用處。

謝行吟松了口氣,算他命大。本來差點以為自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昨晚情況緊急,他們沒能顧上其他人。現在兩人打算先回營地去。

“東西還在營地裏,他們應該不會走得太遠,我們回營地附近找找。”謝行吟說。

果然,他們在原路返回的途中遇到了侯老板三人。侯老板他們也正打算回營地去拿東西。

太陽高懸在天空,營地附近的蛇群已經全散了,徒留下一地淩亂的爬行痕跡,把地上的雜草全壓垮了。

“動作得快一點,把帳篷也拆下來。”

昨晚那些蛇只卷走了一個人,壓根不夠填肚子的,不知道它們還會不會再回來。

謝行吟望着河邊。

現在是白天,那些晝伏夜出的蛇大概都回到洞裏去睡覺了。周圍恢複了寂靜,就像他們剛來時一樣。

看似平靜的水面之下,誰都沒想到這些危險的生物正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

衆人把帳篷都收了,東西重新打包好各自的。

就在他們收拾完東西,準備去找失蹤的老梁和李鐵峰,不遠處忽然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一看到他們就大喊:“老謝!”

來人正是老梁和李鐵峰。

謝行吟看他們兩個人跌跌撞撞的連路都走不穩了,連忙迎過去。“你們沒事吧?”

“我還行,他情況不太好。”老梁說。

李鐵峰好像瘸了,老梁是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一路攙着他過來的。他獨自拖着比他還高大半個頭的李鐵峰相當費勁,漲得滿臉通紅,脖子上鼓脹的血管都能看得見。

其他人上前搭了把手,把李鐵峰就近放到了一棵樹下,老梁這才喘了口氣,直起腰來擦了把汗。

李鐵峰盡可能壓抑着表情,但是眼神裏還是有幾分痛苦,看得出來狀況不妙。

“……昨晚上跑路的時候,他閉着眼睛一腳踩空滾下山坡了。”老梁解釋說。

此時李鐵峰的腳腕已經腫的一塌糊塗,足足比正常粗了一圈,單憑自己的力量完全站不起來了。

“我可能沒辦法和你們一起走了……”李鐵峰知道自己走不了路了,自己也不想拖累其他人,“你們先走,等我腿好了會趕上去的。”

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到底能不能趕上來。他這腿不知道有沒有骨折,就算沒骨折,少說也得休養個兩三天的。

“不能真把他一個人丢在這兒吧……?”老梁最開始還嫌棄李鐵峰打呼嚕,現在壓低聲音和謝行吟商量,看起來是不太想把他丢下。

謝行吟想了想,李鐵峰現在這樣子是真的沒辦法和他們一起走了。

越靠近長生不老藥,肯定就越兇險,李鐵峰現在的樣子如果遇到什麽危險,連逃都逃不了了。非要上他的話,說不準還會害了他。

“這片樹林遠離蛇窩,看起來還算安全。”謝行吟說,“我們給他留下水和食物,讓他先在這裏等着,等拿到仙藥返程的時候再回來接他吧。”

這确實是最完全的方案,既可以保證他們前行的進度不受影響,不出意外的話李鐵峰也能活命。

侯老板也連聲附和。“是啊,就讓鐵峰兄弟先留在這裏休息吧。”

李鐵峰對這個方案也沒意見,于是他們就這樣決定了。

大家已經進入了伊甸園,仙藥肯定也不遠了。他們每人都帶上了足夠的食物和水,還有少量的随身物品,其餘的物品都留下來,讓李鐵峰幫忙看管着。

臨行前,老梁不大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一個腿腳不方便的人獨自留在樹林裏,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麽意外。

衆人告別了李鐵峰,一路走走停停。

原地歇息了一會兒,正要繼續趕路的時候,謝行吟忽然發現侯老板身邊的那個保镖不見了蹤影。

“侯老板,你那位保镖怎麽不見了?”謝行吟站起來看了看周圍,好似不經意地問。

其他人一聽,也紛紛四處張望,怕他是被什麽野獸給叼走了。

但是侯老板卻敷衍地笑了笑,一雙小眼睛眯成了道縫:“解手去了吧,我們先走不用管他。等會兒他自己會追上來的。”

然而謝行吟的态度卻很奇怪,他拉了拉陸焚的袖子。“我忽然想起來落下了東西,陪我回去拿一趟。”

說着,他拔腿就往回走。

“哎!”侯老板還想說什麽,但是謝行吟态度堅決,連頭都沒回一下。

陸焚和老梁都立馬跟了上去。陸焚一向沒什麽表情,但老梁神情古怪地回頭看了侯老板一眼,注意到後者額角不知道什麽時候冒了一層冷汗。

看那三人非要往回走,侯老板只好認命地嘆了口氣,跟了回去。

蘭蕙跟在他身後,壓低聲音抱怨:“我就說了不用管他,讓他在那兒晾兩天自己就死了,浪費子彈幹什麽……”

謝行吟似乎預見了什麽,步伐很快,後來幹脆跑了起來。

三人氣喘籲籲的趕回去的時候,正看見“解手去了”的保镖拿着槍,指着腿傷站不起來的李鐵峰。

“幹什麽你!”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下如此陰手,老梁怒不可遏,大喝一聲。

一看到他們來了,李鐵峰頓時跟得救了一樣,大喊:“他要殺我!”

那保镖看到有人來了,愣了一下。

“把槍放下!”

保镖一開始愣住了,随即反應過來,并不妥協:“憑什麽聽你的。”

不用說也知道是誰指使的路。

這時候侯老板和蘭蕙也跟着趕到,還沒站穩就被陸焚一把揪住了領子,随後太陽穴一涼。

“……在任務過程中蓄意傷害他人致死者,按照《登塔者保護法》第一卷 第九條應判處絞刑……把你的槍放下。”

侯老板眼看着槍口都架在自己腦門上了,頓時急了:“放放放、你快把槍放下!放下!”

保镖的目光在他們中間逡巡片刻,只好把槍別回了腰間,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不會再動手。

同樣的,陸焚也把侯老板放下了,還替屁滾尿流的侯老板整理了一下亂掉的衣領。

但謝行吟仍然不放心這些家夥,就說:“你們先走。”

侯老板他們已經露出了馬腳,此刻巴不得占個先機,立刻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梁蹬着侯老板三人匆匆離開的背影:“之前就想問了,為什麽你們可以帶槍進來?”

陸焚把槍收了:“這些都是道具,普通的武器帶不進來的。”

謝行吟也在《登塔指南》裏讀到過,登塔者不能夠攜帶非道具的任何武器或用品進副本。

陸焚帶着的槍,還有那把軍刀,都和老梁的鏡片一樣是種道具。

“道具啊,難怪。”老梁一看就是貪便宜沒有買過《登塔指南》,只是靠着口口相傳的實踐經驗過活的。“我去道具市場逛過幾次,不過從來沒見過有賣槍的。”

陸焚點頭:“那個保镖估計有點來頭,槍械這樣的熱武器道具也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那家夥也完成過很多次任務了?”

“不,肯定是別人給他的。”陸焚慢條斯理地擦着他的刀,“如果我沒猜錯,他根本不是什麽保镖,他是教會的人。”

“教會?!”老梁說,“怪不得看他不順眼,我最讨厭教會了!”

謝行吟問他:“教會的人來當保镖幹什麽?”

“那就不知道了。”陸焚聳了聳肩,像是不怎麽在意。

但是老梁不太好糊弄:“你小子給我說實話,你又是怎麽拿到槍的?哥幾個都是窮光蛋,圖財的話一分沒有,圖色的話小謝可以,我就算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謝行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老梁沖着陸焚一努嘴:“我懷疑,教會的那家夥是沖着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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