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棺材

老梁疑惑地盯着畫面裏的蛇看:“這兩條蛇是在交配?”

“好像不是。”謝行吟仔細觀察片刻, 發現其中一條蛇的頭部刻畫清晰,另一條則只有模糊的一個長條形輪廓。“看起來更像是蛇蛻皮的畫面。”

老梁咽了咽口水:“這是必須得死一個人的意思?”

活人獻祭,這比自宮還糟糕。

謝行吟沉默着上前去, 抽出軍刀,将刀刃插進了那棺蓋側面的縫隙裏, 用力把棺蓋撬開了一條縫。老梁見狀上前搭了把手, 兩人把沉重的棺蓋推開了。

棺蓋剛一推開,就出現了一股難以忍受的焦臭味。往裏面一看, 只見裏面果真有一具焦黑的屍體, 像是被狐貍精吸幹了精血似的, 已經幹癟得不成樣子了。一些白色的植物根莖狀物體從棺材底部生長出來,緊緊地纏繞在那具死屍身上,似乎紮根在了它身上。

這棺材不知道多少年沒被人動過了, 裏面的骨架早已腐朽得不成樣子,被氣流一帶動,瞬間就成了齑粉。

謝行吟捂着鼻子皺眉:“進棺材的人真的會死。”陸焚告訴過他, 在塔裏受到任何程度的創傷都能夠複原,但如果在塔裏死了就真的死了。

眼下他們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進棺材的人會死, 但要是沒有人進棺材,生命之花就不會結果, 還是要死。

現在的問題就是,讓誰進棺材裏去?

死屍灰飛煙滅後, 謝行吟這才看見了棺材底部的模樣。原來這具棺材下面直接連通着生命之樹, 它沒有底,只有四壁和一個棺蓋。

在棺材的底部,一朵奶白色的花正在綻放着, 周身還散發着點點金色的光芒。

一時間,兩人的目光都被它給吸引住了。

生命之花。

良久,老梁咽了咽口說,開口道:“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謝行吟也沉默了。總不可能讓他們之間選一個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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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嘆了口氣:“我先把話說在這兒啊。老謝,我當然是不想死的,但是我也絕不會讓你進這裏面去——要不咱們再想想別的法子,去把侯老板抓了?”

謝行吟擡頭看向他們進來的那個洞。

“誰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已經在蛇怪的肚子裏了。”

兩個人表面上不說,心底多少都有些恐慌。眼下的情形很明确,非得有一個人進這石棺裏不可。

謝行吟在祭壇邊坐了下來,看着那朵花發愁。

在掀開棺蓋的同時,那朵生命之花就出現了。随着時間流逝,它已經有些枯萎了。

“祭祀儀式可能是有時限的。”謝行吟說,“生命之花開始枯萎了,如果不能在它完全凋謝前完成祭祀,我們大概都要完蛋。”

老梁一聽更着急了,抓着腦袋:“侯老板呢,這麽半天還不上來,不會是死下面了……”

說曹操曹操到,頭頂“哎呦”一聲,忽然有人影一閃。

兩個人從上面的洞口處滾下來了,“啪”地一聲摔到了地上。

正是侯老板和蘭蕙,兩人都摔得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謝行吟警惕地看着侯老板,注意到他手裏沒有武器,這才稍微放寬心了一點。

“現成的送上門來了……”老梁小聲嘀咕道。不過他雖然口嗨了兩句,其實也只是那麽一說,眼下侯老板真的從天而降,他反而拿不準是不是真的要把侯老板丢進去了——雖然這家夥才是真的卑鄙。

顯然侯老板和蘭蕙兩人是處于劣勢的,這會兒侯老板也裝聾作啞、裝瘋賣傻,假裝之前什麽前嫌都沒發生過,謝老弟長謝老弟短地問候了過好半天,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到祭壇邊休息喘氣。然後他一擡頭,忽然看見了那棺蓋。

壞就壞在放在棺蓋上刻的是圖案,不是文字,侯老板不動聲色地瞄了兩眼也看懂了。

——他終于明白剛才自己掉進來之後,老梁眼中一閃而過的開心是為什麽了。

現在的場面雖然是二對二,但是他和蘭蕙在武力值上顯然處于劣勢。謝行吟和老梁應該是一夥的,如果非要推下去一個,絕對不會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他沉默了片刻,垂在身側的手指敲了敲膝蓋,随後擡頭對謝行吟他們說。

“兩位兄弟,現在的情況我也知道了,想說什麽就說吧,不必瞞着我。”侯老板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現在必須選一個人來祭祀,其他人才能活着出去。”

無疑,今天這個局面,死的不是他就是蘭蕙了。

侯老板說着,悄悄地看了蘭蕙一眼,後者好像預見了什麽,一把抓住他的小臂。“你不許去!”

但是侯老板卻露出了一點看破紅塵的表情,緩緩搖頭,嘆了口氣。他拍了拍那棺蓋。

“麻煩你們兩位一定要把蘭蕙帶出去。”

謝行吟和老梁都有些發愣。看不出來,這侯老板還是個情種?

不過有人自願當這個替死鬼,老梁可巴不得。“行,侯老板,我們一定替你照顧好——”

老梁的話音卡了一下,與此同時,謝行吟忽然發覺侯老板的眼睛有些發綠。

“等等,攔住他!”

但是侯老板已經站在了石棺邊上,等他們想沖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只見侯老板表情猙獰,一手伸進了石棺裏,捏住了那朵已經有些發蔫了的生命之花。

“媽的!”老梁破口大罵起來。

“都不許動!”侯老板神情瘋狂,“把你們的武器都放在地上,踢到我這裏來。否則我就把這破花給拔了,你們誰都別想活!”

侯老板的表情看起來極為吓人,發綠的眼球凸起着好像要從眼眶裏掉出來,幾近癫狂的模樣比那些死屍還醜。生命之花的花莖纖細,在他粗糙的胖手中看起來岌岌可危,看起來只要他再用力一些,生命之花就要斷了。

生命之花沒了那就完蛋了。看得出來侯老板現在情緒波動很大,逼急了可能真的什麽都做的出來。謝行吟和老梁只好不情不願地把刀具都拔 出來,放在了地上,踢到一邊。

侯老板對着蘭蕙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進去,我們就能活命了。”

蘭蕙猶豫了片刻,還是求生欲占了上風,走過去替他把刀撿了起來。

侯老板接過了刀,更是有恃無恐了。他的眼神在對面兩人之間徘徊了一下,指了指面前那具石棺,露出了一個毛骨悚然的虛僞笑容。

他溫聲道:“好了,現在你們誰進去呀?”

沒人回答。

侯老板又露出了更加詭異的笑容,掂量了一下誰更好拿捏,然後把刀尖沖着老梁一指:“你,過來。”

老梁有點愣神,就看見侯老板掐着那朵花大叫:

“快點,別磨磨唧唧的,馬上過來!”

“媽的。”老梁在心裏叫苦不疊,但也只能乖乖過去。侯老板手裏拿着刀,老梁一過去就被他用刀刃抵住了脖子。

“快點,你們兩個誰進去?”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謝行吟面上不動聲色,悄悄用餘光觀察着周圍。他瞄了一眼頭頂那個樹洞,倒黴就倒黴在這洞裏沒地方能跑,眼下他們四人都被困在這裏了,可能要等祭祀完成以後才會出現出路。

“再等等。”謝行吟用口型說,“等陸焚回來。”

石棺裏的生命之花逐漸枯黃,剛才還白皙的花瓣,似是缺少養分一樣變得皺巴發黃了。侯老板看這兩個人磨磨唧唧的,一定是想拖延時間,頓時大怒,手裏的刀用力了幾分,老梁脆弱的脖子頓時就破皮了,滑下來一滴血痕。

“快點,誰進去?要不然你們兩個一起下去!”侯老板面目猙獰,手裏的刀刃眼看着就要割到老梁的氣管了。連一旁的蘭蕙都露出了一點不忍的表情。

但似乎謝行吟還是沒動。

壁畫裏的奴隸是活着扔下去的,現在誰也說不準把死人扔進去有沒有用,侯老板絕對不敢貿然對他們怎樣。要是死人沒用,他就得自己躺進去了。

眼下謝行吟和老梁沒了武器,侯老板持着刀,但他們也未必沒有勝算。謝行吟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忌憚着生命之花還在他手裏。

想必侯老板自己也知道自己拼武力值毫無勝算,也不敢貿然把老梁往石棺裏推。他希望的是這兩人反目,但如果一不小心把人逼急那就麻煩了。

祭壇上陷入了一個僵局,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打破這個局面。謝行吟不知道陸焚那邊怎麽樣了,但是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如果生命之花枯萎前陸焚還沒有回來,他們就只能硬拼一把了,看看鹿死誰手。

這是一場心理戰,謝行吟悄悄地觀察着侯老板的動作表情,注意到後者忽然間表情微變。

片刻後,有個人從上面跳了下來,落在了謝行吟身側。“哥哥。”

“陸焚。”謝行吟頓時松了口氣。現在的局面,侯老板真是半點勝算也沒有了。

只見陸焚抱着胳膊,慢悠悠地上前去。

侯老板見這家夥如此肆無忌憚,也有些慌亂:“你別過來,退後退後!不然我殺了他!”說着,他作勢要用刀抹了老梁的脖子。

但是陸焚神情竟然毫無波動,似笑非笑地又靠近的一步,把侯老板吓得直哆嗦。

“你傻了吧,他死不死關我什麽事?”陸焚說。

侯老板一愣,随即聽見老梁抗議道:“嘿,不熟就不熟,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大概是陸焚的表情過于淡定了,侯老板摸不清他的虛實。眼看着這家夥已經晃晃悠悠地走上了祭壇,馬上就要走到他跟前倆了,急得直冒冷汗:

“別別別……這樣吧,你把槍放下,咱們兩個人一人40天時間好不好?”

可是陸焚就好像沒聽到他的話一樣,又往前走了一步,侯老板這才看清他手裏還拎着把槍。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一直吊兒郎當的年輕人才是真正難啃的骨頭。侯老板已經把話說到了這份上,要和他均分一人40天都不肯,這人怕不是想把這裏的人殺光,獨占100天時間?

真是心狠手辣。

陸焚微微一笑,黑洞洞的槍口已然對準了侯老板的腦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侯老板,別動。”

在看見槍口的那一刻,侯老板就知道自己輸了。趁着他僵硬無措的瞬間,老梁也反手一肘子捅在他小腹上,惡狠狠地在他的胖手上咬了一口。

那一口咬得着實是狠,幾乎要把他的手背連皮帶肉咬下來。侯老板吃痛松手,刀從他手裏滑脫,轉眼就被老梁給制服了。

老梁把繳獲的軍刀還給了謝行吟,對着侯老板那卑鄙小人啐了一口:“老謝,過來揍他丫的!”

現在事情已經很明朗了,接下來他們只要把侯老板扔進石棺裏,任務就大功告成了。

蘭蕙原本站在一旁看戲,只見局面竟陡然反轉,一時間吓壞了,連忙跌跌撞撞地撲過來摔在了謝行吟腳下,拽着他的褲腿一把鼻涕一把淚:“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不要殺他!”

她知道眼前那三個人是一夥的,這樣下多半進石棺獻祭的會是侯老板。謝行吟一時間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好。

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被她的哭喊聲分散的時候,侯老板眼珠子裏賊光一閃,不知道哪裏來的爆發力,往老梁腹部猛地一撞,掙開了他的桎梏。

老梁捂着肚子還沒來得及罵娘,就看見侯老板三兩步沖上前去,一把捏住蘭蕙瘦削的胳膊,把她拎了起來:

“我們把她推下去吧,把她推下去吧!讓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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