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睜眼

謝行吟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狹長的走廊裏, 手機的照明燈光在黑暗的走廊裏晃來晃去,像是校園恐怖片裏的場景。

沿着走廊一路往前,走廊兩邊分布着很多教室, 門牌上依次寫着“儀器室”、“物理實驗室”之類的字樣。

謝行吟無意識地往旁邊看去,只見前方的玻璃窗上趴着一張黑白猙獰的人臉。

謝行吟心頭一跳, 再定睛一看, 原來是張報紙。這些教室的玻璃窗都被人用報紙糊從內側上了,看不清房間裏有什麽。

他試着推了幾下門, 發現一樓大部分的教室門都被鎖住了。少部分能打開的教室裏面也是空空蕩蕩, 不知道有多少年沒人來過了。那些舊桌椅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電風扇上挂滿了蜘蛛網,乍一看還挺吓人的。

謝行吟在這些教室裏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把每張課桌的抽屜都翻開來看了一眼。

他沿着一樓一路摸索着, 遇到能打開的門就推開看一眼,找找那個洋娃娃在不在裏面。

一連推開了七八個空教室的門,謝行吟都沒有任何發現。一樓的空教室只有胡亂堆放的課本、實驗儀器、試劑之類, 沒看見半點不屬于這幢實驗樓的東西。

這座實驗樓裏死氣沉沉的,安靜得可怕, 黑暗中只能聽見謝行吟時斷時續的腳步聲, 還有推門時刺耳的“吱呀”聲。

連着繞過了三個拐角,謝行吟大概摸清了這座實驗樓的結構。

實驗樓由四棟樓拼接形成一個閉環, 呈現出了一個“口”字型。在這“口”字的正中央是一塊方形的空地,原本可能是個小花園, 依稀能認得出有幾個花壇和石凳之類的東西, 現在都快被雜草淹沒了。

在那小花園的正中央長了一顆桃樹,開滿了血紅色的桃花,十分豔麗搶眼。

謝行吟心裏遲疑, 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桃花大多是三四月份開的,現在已經是夏天了,這實驗樓裏的桃花竟然還開得這麽盛?

這桃木又叫鬼憂木,傳說是辟邪的。可是花壇裏的那顆桃樹卻妖裏妖氣的,滿樹的桃花紅得不正常。謝行吟眯着眼睛仔細看了看,總覺得那花朵的形狀很像是一個個嬰兒的血手印。

但是實驗樓和中央的花壇之間有堵牆和玻璃隔着,他沒辦法再走近看,只能繞着這教學樓一層轉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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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謝行吟在一樓繞了足足一整圈,重新走回影壁牆那邊的時候,頓時傻眼了。

他剛才進來的門不見了。

謝行吟仔細确認了那堵影壁牆,和他之前見過的完全沒有區別。但他還是抱着點僥幸的态度,或許是搞錯了,這實驗樓裏有兩堵影壁牆,他不小心走到了別的什麽地方。

這麽安慰着自己,謝行吟又轉頭從原路退了回去。

這次他小心翼翼地循着來時的路線,一路上确認過途經的教室,轉了一兜子又回到了影壁牆面前。

再一看,謝行吟出了一身冷汗。

紙一樣慘白的影壁牆依然矗立在那裏,門還是不見蹤影。

壞了。可能是遇到鬼打牆了。

所謂鬼打牆就是傳說中被鬼騎在了脖子上,所以無論怎麽走最終都會回到原地。

謝行吟擡頭看着那堵影壁牆,只覺得心裏發慌。

不是說這牆是辟邪的嗎?好端端的竟然還鬧鬼了。

鬼節不宜出門,他現在連門都找不到了。

謝行吟下意識地就擡手去摸自己的脖子。還好還好,什麽也沒有。

現在他确定指引他們來的那個“夜談社社長”肯定有問題了。徐樂樂叮囑過他不要去後山,倒黴催的社長偏要叫他一個人到後山來。

謝行吟在心裏琢磨着,也不知道找到那個洋娃娃,門會不會重新出現。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好像動了一下。借着手機的光,謝行吟看見第一顆佛珠上的羅漢有了變化,不知什麽時候它已經睜開了眼睛。

羅漢怒目圓睜的表情帶着浩然的正氣,謝行吟感覺剛才那陣侵襲而來刺骨的涼意退縮了一些。

他撥弄着那串佛珠,也不知道佛珠忽然睜開眼睛意味着什麽。

剛撥弄了兩下,謝行吟就聽見一聲慘叫。

起初他還以為是那佛珠上的羅漢在叫。仔細一聽,那叫聲卻是從影壁牆後面傳來的。

回蕩在走廊裏的叫聲尖銳可怖,那種血淋淋的叫法絕不可能是正常人發出的。

謝行吟下意識地捏了捏那串佛珠,然後拔出了軍刀攥在手裏,一手舉着手機照明,慢慢地往那影壁牆背後探過去。

眼前白光猛地一閃,謝行吟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從他眼皮子底下一晃而過,迅速地往遠處奔逃而去。

那白影逃竄的速度極快,根本不是一般生物能辦得到的。謝行吟匆匆忙忙地追了過去,很快它就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處。

雖然只是一晃,謝行吟已經大概看清了那白色的東西是什麽。他手心裏冒出了一層冷汗。

不是什麽老鼠。那是個白色的小孩。

謝行吟幾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壯着膽子朝它消失的拐角處走過去。

拐過轉角,他看見了一部電梯,電樓層指示燈竟然是亮着的,還有電。那小孩的影子不見了。

在謝行吟靠近的瞬間,面前的電梯門自己打開了,像是在邀請他進去。

謝行吟望着電梯廂裏慘白的燈光,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忘川公寓的經歷,他對電梯的印象并不怎麽好。更何況謝行吟現在是孤身一人,進電梯之類的幽閉空間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

謝行吟打量了那電梯幾眼,還是轉身離開了,打算去找找個樓梯。

他進門之前數過了,這幢實驗樓一共有四層。如果動作快一點,他完全可以在天亮以前把每個樓層都搜索一遍。

雖然話是這麽說,謝行吟臉色還是不怎麽好看。

怕就怕這樓裏還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或者那洋娃娃藏在什麽很隐秘的地方。

循着安全通道的熒光指示牌,謝行吟很快找到了樓梯。

樓梯間裏黑漆漆的沒有燈,他把手機燈光照明開到最大,然後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就在謝行吟松手的瞬間,背後沉重的防火門“砰”地一聲合上了,把他獨自留在了這暗無天日的樓梯間裏。

樓梯間裏彌漫着一股潮濕的黴味,牆壁上零星長了些黴斑,看起來是一片一片的黑影。

謝行吟用手機往上照了照,上面一段臺階上什麽也沒有,再往上他就看不見了。

他硬着頭皮往上走了幾步,聽見頭頂隐約傳來了一點聲音,像是嬰兒的哭聲。

實驗樓裏怎麽會有嬰兒的哭聲。

謝行吟想起了剛才看見的那個白色小孩,八成就是它在作祟。它剛才想引謝行吟進電梯,也不知道是什麽企圖。

謝行吟偏偏沒有遂它的願,沿着臺階一路往上,很快看見了二樓的防火門。

就在他準備拉開門的時候,忽然間背後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匆匆上樓梯來了。

謝行吟頓時一個激靈,反手抓緊了軍刀,舉着手機照明燈往背後一閃。

沒看見人,那腳步聲也同時消失了。

他正要松口氣,一低頭忽然間瞄到身後有一雙鞋。

謝行吟下意識地反手握刀轉身捅過去,竟然撲了個空——原來他背後只有一雙鞋,卻沒看見有人。

誰也不知道這雙鞋是怎麽忽然出現在他身後的。

謝行吟咽了咽口水,強壓下心頭的慌亂感,匆匆拉開了那扇通往二層的防火門。

他走進了二樓走廊,關門之前鬼使神差地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雙鞋的鞋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轉了過來,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對着他。

謝行吟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砰”地一下合上了那扇門,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二樓的走廊裏。

二樓的走廊布局和一樓基本一樣,只是二樓不再有玻璃牆,站在欄杆旁邊往下看,可以直接看到中央花園裏的東西。

謝行吟走到欄杆旁往下看了一眼,表情逐漸凝重。

那桃樹上的紅色像是潑上去的油漆,又像是噴濺的血跡,紅得無比異常。

這鬼地方果然有問題。

謝行吟有點後悔,沒聽徐樂樂的勸告,一個人到這鬼地方來了。

他忍不住拿出手機翻開聯系人,想給誰打個電話。但是剛點開徐樂樂的通話欄,謝行吟又默默地關掉了。

這地方可能不會讓他如願的,如果那通電話真的撥出去了,誰也不知道對面和他講話的到底會是徐樂樂還是什麽東西。

手機電量還有65%,謝行吟打算速戰速決。

他強打起精神沿着二樓的走廊轉了一圈,在所有能打得開的教室裏都找了一遍,甚至連那個烏漆麻黑的衛生間都沒放過。

二樓也沒看見什麽洋娃娃。

謝行吟不得不回到樓梯那邊,再次打開門走了進去。剛才那雙奇怪的鞋不見了。

謝行吟可不想它再追上來了,幾乎是用跑的沖上了三樓,沖出去關上了門。

三樓的布局依然是一模一樣的教室房間。謝行吟搜索了一圈,全無收獲,手機電量還剩55%。

這破手機太費電了。謝行吟可不想在這鬼地方摸黑抓瞎,不得不把亮度調暗了一點。

剛才那鬼嬰的哭聲是從上面傳來的,它很可能就在四樓。

但是謝行吟想上樓,必須從這邊走。

他攥緊了軍刀,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拉開了樓梯間的門。

走在黑咕隆咚的樓梯間裏,背後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這回的聲音比之前的還要吓人,好像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忽然加速,“噠噠噠”地邁步朝他背後直沖而來,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謝行吟匆忙閃身出了樓梯間,“嘭”地甩上了防火門,把那聲音隔絕在了門外。

謝行吟喘了口氣,就開始檢查四樓。

眼前的場景和他預想中的不太一樣。整個四樓的牆面都是漆黑的,有不少房間的牆壁都塌了,東西七零八落地堆放在外面,就像是曾經失過火,各種物體燒焦的味道十分難聞。

謝行吟不得不捂着鼻子,彎着腰在那些殘垣斷壁和滿地破爛之間尋找。

實驗樓裏有很多破爛儀器,還有危險化學用品,他在整個四層翻來翻去,幾乎要把牆皮都翻過來找一遍。

還是一無所獲。

謝行吟把地上的一堆破爛桌椅踢開,直起身來擦了把汗。

真是奇了怪了,他已經跑遍了四個樓層,根本沒有看見什麽洋娃娃。

難道洋娃娃被藏在了哪個上鎖的房間,或者什麽更加隐秘的地方,被他忽略了?

謝行吟吞咽了一下口水,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而後緩緩地擡起頭,目光正對上了拐角處的那部電梯上。

難道問題出在這個電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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