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黃沙

夏日極為炎熱,尤其是這邊日照時間太長,人和鹹魚似的,仿佛要被曬幹了。王令在板車上哼哼唧唧的,他是真的覺得腰快斷了,又沒地方治。越往北走就越偏僻,方圓幾百裏都沒人,也難怪有人聽說要流放,寧可自殺都不肯來。

口幹舌燥不說,身體也起了變化,腳後跟,手臂全都被曬到裂開了。女眷們還好一點,成年男子都戴着枷鎖,動也不能動,實在是煎熬。

饒君羨黝黑的臉上也流着大汗,他逡巡了一下,見衆人都恹恹的。年輕的蔫頭蔫腦,年紀大的更是臉上泛白,他遠遠望去,前面有片陰涼地,遂對衆人道:“前方有出地方可以歇息,大家打起精神來,咱們腳程快一點就可以盡快休息了。”

聽了這話,瑩塵似飛毛腿一般,渾身是勁兒了。不僅僅是瑩塵,連平時走的最慢的林淡月也拼命走着。

前方确實有棵大樹,樹旁有不少草叢,灌木,沈夫人連包袱皮都沒墊就徑直坐下了。瑩塵左右看了看,又擡頭竟然看到了黃澄澄的杏子。

她欣喜的叫着沈夫人:“娘,您看有杏子……”

沈夫人整個人才有了些生氣,瑩塵把衡哥兒放在地上,她搓了搓手,兩只腳絞上樹,嗖嗖嗖的爬了上去。她的姿勢實在是不好看,屁股撅着,人也一拱一拱的,林夫人和秦侍玉見着都覺得頗為尴尬,另傅溆和林東陽看了別過頭去。

“沈姐姐,我也要上去摘。”傅澄卻覺得沈瑩塵特別能幹,他還鄙視的看了一眼弱弱的林淡月,啥都不會,就等着當大小姐,真沒意思。

瑩塵坐在樹杈上,一邊摘杏子,一邊笑:“那你快上來吧,要不要我拉你。”

這棵杏樹有八米高,爬上來其實很不容易,以前在京城天天守着男女大防,現在流放了,反而不在意這些了。哪一天不是男男女女混在一起住,講究這些,那真是活都不用活了。

再說傅澄年紀小,她還真的沒把他當男人看,完全當小弟弟看。

這傅澄皮是十二歲的皮,心理卻是二十四歲的青年了,他當然不肯讓姑娘家去拉他,那也太掉面了,但他想爬樹玩,他的人生似乎一直泡在苦水裏,很少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樣玩樂。

重生回來他只有一個心願,為自己而活。

傅澄爬上去後也找了個樹杈坐着,他沒瑩塵那麽熱衷于找熟杏子,慢悠悠的讓瑩塵笑話他:“你這是專門爬上來玩的吧?”

“嘿嘿,被沈姐姐你猜着了。”傅澄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意圖,他知道在樹上說話,樹下的人人聽不見,所以和瑩塵道:“王令這幾日都起不來身,但他身體恢複的挺快的,沈姐姐你要小心點,如果有什麽事,你和我商量。”

見他是真心實意的為她考慮,瑩塵重重點頭:“好,我一定和你說。”

二人又略說了幾句話,瑩塵怕爹娘等急了,所以又從樹上爬下來,爬下來的時候,手上破了皮,她也渾不在意。

杏兒熟透了,看的人直流口水,瑩塵分了好幾個給爹娘,自己則跟衡哥兒剝皮,她一邊剝,一邊又和沈夫人道:“桃飽人,杏傷人,李子樹下埋死人。再好吃咱們也就潤潤嘴,可別吃太多了,我還要留幾個等過些時候咱們渴了再吃。”

她自己摘的,當然不會分給別人,他們這群人中,随時都可能有人餓死,有人被野獸咬死,甚至有的還死的莫名其妙,人要保存好自己,才能幫助別人。就像她幫陌生人,都是在能力範圍內,她不會主動害人,卻也不會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去無條件幫別人。

沈夫人手裏拿了三顆杏子給饒君羨、王令、老劉一人分了一個,她想一路上被這些人管着,面子上總要對人家恭敬一些。

她和王全雖則性格不一樣,但都是老實人,瑩塵被王令言語侮辱的事情,沈夫人後來才從女兒口中得知知道。但王令現在在板車上受了傷,他又是管她們的人,她也只能選擇息事寧人,心裏暗恨着,面子上還要做到沒有區別。

傅澄摘下的杏子并不多,他沒有奉給嫡母,而是大部分給了王令和饒君羨,他摘的比瑩塵多,熟的沒熟的全摘了下來。

可別說王令這人就是你弱他就強,傅澄送杏子給他,他不僅不謝,還把傅澄呼來喝去當仆人。傅夫人把個傅澄當笑話看,這個庶子根本不聽她的話,妄圖攀上王令,沒想到把自己折了進去。

傅溆則由于他和傅澄微妙的關系,從來都是把傅澄當做眼中釘,沒把他當弟弟看。又一向自矜于嫡出的身份,覺得庶出的傅澄就是地裏的泥巴,庶子孝順嫡母嫡兄天經地義,他卻暗自讨好別人。

先是和武力值很強的沈瑩塵搭上關系,又去讨好押解的王令,沈家人好讨好,那王令卻是個陰暗的性子,傅溆看着這庶弟折騰。

這吃多了杏子的王令很快就腹瀉了,他又要求停下如廁,饒君羨黑着臉答應了。

傅澄好心的扶着他去,看他腿肚子拉軟了,不禁一哂。

**

夜黑風高,沈夫人乍着膽子問饒君羨關于玉昌的事,她說:“勞煩饒大人多告訴我們一點,也讓我們早早熟悉,若是兩眼一抹黑,到時候咱們去那兒可不就是拖累大人們了嗎?”

這裏是大漠戈壁,臀下則是砂礫,帶着微微餘熱。據老劉頭說戈壁灘的盡頭,再翻過兩座山,就是玉昌關了,瑩塵很是絕望,因為這裏的人也實在是太少了。

走了整整十天,王令都能下地走路了,可這裏卻一個人煙都沒有。

也不怪沈夫人有些慌了,饒君羨卻冷冷的:“到了那裏自有領你們的人,我卻不管那些。”

他并不多和罪犯們接觸,除了……,尤其是沈家,那是貴妃的娘家,比其餘倆家相比更沒有翻身的機會。經過這一路,他遠遠望着,對這三家也有起碼的了解。林家讀書人多,讀書人多心思就多,玩心眼子他們這些學武的拍馬也趕不上。傅家的兩個男人,大的書生樣,看不出好賴來,小的卻是機靈的很。

與這兩家比,沈家就奇特了,全是女人做主,那沈瑩塵一把子功夫竟然深不可測,沈夫人性情潑辣,沈家的男人只有唯唯諾諾的聽命于她們。

但沈家的人也最厲害,看着女人和孩子多,男人只有一個,那沈姑娘卻一看就是個能幹極了的人,照顧幼弟,幫扶爹娘。他想沈貴妃的侄女就這樣厲害了,這位曾經寵冠京城的沈貴妃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物。

夜一深,大家都睡下了,王令又開始打鬼主意了,本來他早該好了的,但因為多吃了幾顆杏子,又鬧了肚子,折騰到現在才好。

他這人也真是另辟蹊徑,沈瑩塵功夫好,一甩手銀針滿天飛,本來打算下藥的,那藥帶着包袱都被流民搶去了,林淡月又是饒君羨的人,他都有些怵。年輕點的也只有那秦侍玉了,再說秦侍玉經了人事的,長的也比沈瑩塵好看,肯定更通人事。

尤其是他曠了這麽久了,早已耐不住了,他看了看這秦侍玉,左邊睡着林家的老婆子,右邊躺着林淡月,只好洩了氣,等着時機來吧。

走到沙漠的盡頭時,衆人才紛紛松了一口氣,饒君羨讓大家在山腳下休息。沈夫人牽着衡哥兒上前去問這問那,總她才不管饒君羨高不高興,多打聽點總沒壞事。

林夫人暗自和秦侍玉嘀咕:“這沈家不會也打饒大人的主意吧?”

看沈夫人那熱絡的樣子,根本不像是真的去打探事情的,反而像是找女婿。她不禁有些慌了,兒子從老劉頭嘴裏套話,說這位饒大人的父親是百戶,百戶可是世襲的,家裏日子在整個千戶所都是數的上的。

這樣的人家以前她們在京裏眼睛都不會瞟一眼,但如今嘛,可不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嗎?

秦侍玉看的分明,她笑婆婆真是太心急了:“沈瑩塵是什麽樣,咱們淡月是什麽樣,男人們誰不會選擇?”

就是在這樣的破爛的條件下,小姑子也和她一樣提過重物,可她的手依舊嫩的跟青蔥似的,就那麽随意绾了卷,都美的驚人。這樣的美人,怎麽可能是沈瑩塵這樣的人比得了的。一個似那細瓷一眼擺在桌上供人觀賞,一個就是普通盛水的粗坯子,天上地下之分。

林夫人也笑了起來:“我也是暈了頭了。”

婆媳二人根本沒把沈瑩塵放在心上。

待沈夫人和衡哥兒一起回來,瑩塵鋪好了包袱皮做被單,小孩子皮膚嬌嫩,萬一被蛇蟲鼠蟻咬了就不好了。

天還泛着魚肚白,這時突然昏天暗地的沙子朝人撲來,瑩塵被沙子迷了眼睛,她用手捂住弟弟的臉,沈夫人和王全吸了幾口進去,不停的在咳嗽。

這個時候的王令為了色心真是連命都不要了,黃沙籠罩的同時,他竟然一把撲向了秦侍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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