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8.《小姐》-08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林文庭背着一個籮筐走在前頭,林文庭在采藥,他往前走着,時而停下來拔一些藥草,沾着土的植株,她拉着裙子走在後面,前一夜下了雨的地面滿是泥濘,繡了花的鞋子沾了泥土,走起來濕濕黏黏的,可她還是拉着裙子跟着他走在山路上,那是他們第一次上山。

“覺得很無聊嗎?”他問她。

“還好。”

他沒有對這句話做出評論,又走了一段路:“我沒有想到,妳真的會過來。”他突兀的說。

“在你心中,我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

“呵,我若說是呢?”

如意沒想到他那麽直接的給了肯定的答覆,一時有點氣悶:“你說是就是吧。”撇開頭不看他。

“呵呵。”他失笑的看着她,轉而拾起她的手,拉着她繼續往前走:“妳是大小姐,我是鄉野村夫,我本就配不上妳。”

聽着對方平淡的話,她覺得心頭一緊,反拉住他的手:“你不要這樣講……”抿了抿唇覺得一股哽咽湧上喉頭,“是我對不起你。”

他走近摸摸她的頭。“說好了帶妳采藥的,反而惹妳難受,是我不對。”

然後,他們繼續往前走,走在略帶濕氣冷然的山野間,呂如意用手偷偷擦掉溢出來的眼淚。

他們停在一株松樹前,樹枝上頭生長着一叢叢倒挂的植物,灰綠色的垂絲狀,細長的枝幹倒垂下來,主幹兩側密生着細而短的側枝,随風擺蕩看着很柔軟。

仰頭看着林文庭上手采摘:“這是甚麽?”

“……松蘿,又稱女蘿。”

“‘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妾做菟絲花。”

他停下采摘的動作,望着她:“妳看過菟絲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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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搖搖頭。

他把剛才的植物擺進籮筐裏,又繼續往前走,走出了林木聚集的所在,是一處臨着潭水的草地,說不出名字的綠草綿延在水潭前,那處綠地的中間,有一塊青黃參雜的植披,如同絲狀纏繞蔓生其中,他指着那塊青黃色的痕跡,對她道:“那就是菟絲子。”在沒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之前,他又說:“如意,女蘿跟菟絲,本就不長在一起。”

她還記得心中的震撼、委屈、惶然,顫抖了嘴唇,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你到底想說甚麽?!”

對方放下了手,低垂眼簾,他只是說:“我也不知道。”

雨水的氣味盈滿了整個房間。

空氣中的濕度,布匹潤滿潮濕的氣味,略鹹,鹹得可以嘗到嘴裏的苦澀味道。寂靜,無所不納地捕捉着每一個移動摩擦發出的聲響,布匹的磨擦的聲音、棉被摩擦的聲音。她聽見耳邊的聲音來來去去,長長短短的說話聲響,她不明白那些話語的意思。逐漸的,她發現自己可以思考,可以聽得更加仔細。

這裏,是她的房間?

呂如意慢慢的睜開雙眼,陶褐色的房梁從模糊道清晰。記憶也跟着回溯,她被救回來了。

眼中的東西逐漸清楚了,而如意也發現旁邊有個人倚着床邊的牆正睡着,甚至,沒有發現她已經醒了。

文庭?

也許他已經照顧她許多天了?

這麽猜測着,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想看看他的臉。

你買了我的命,為什麽要這樣看護我?

呂如意呆愣地看着那張熟睡的臉龐,他睡得好辛苦,雙手抱胸地将頭倚靠着床梁,睡着,眉微揪,不安穩地。

她不知道這樣看了多久,她只是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去轉移視線。為什麽,是你?

夏蔚岐的眼眉跳動了一下,呂如意繃緊了神經,緩緩地,他睜開了雙眼,那疲憊充滿血絲的雙眼,看見了她似乎引起了點波動,太些微了,她來不及捕捉那樣貌就消失了。她沒有把視線移開,只是對望着,讓驚訝疑惑自然地留露出來,不消幾秒,她不懂她為何在那移開的雙眼裏補到了一絲慌亂。

“妳醒了?”夏蔚岐清了清喉嚨說。

“嗯。”呂如意慢慢的倚回床上。她看着他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又倒了第二杯,走回床前,“喝點水,妳三天沒吃東西了。”

昏了三天?難道他也照顧了我三天?她疑惑地接下杯子,也沒喝,雙手捧着那個水杯,滿腦子悶脹的感覺。看着夏蔚岐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單手支着下巴,歪頭看着她:“不會毒妳的,喝點水。”

“……”

又安靜的對坐了一會兒,他看着呂如意稍稍啜飲了那杯水,才開口:“我小看妳了。”

“真那麽不想嫁我?”

“……”對于呂如意的沉默,他彷佛也已經習慣了,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呂姑娘,妳知道呂家欠了我們夏家多少錢?我猜,愛女心切的呂老爺沒告訴妳吧?”

他說了一個數字,呂如意驚訝地瞪大眼睛,“沒甚麽好驚訝,妳們家有一批貨在臨出貨之前出了問題,為了趕上交貨期,呂老爺調了另一間商行的貨,可偏偏那間店的貨不行,兩邊虧損下來,就是筆大數目了。東湊西借的,好容易還上一點,又趕上商船船難,原本一趟船能賺下來的錢都沉海底了。

走投無路之下,妳說,他把女兒嫁給我抵債,有問題嗎?還是妳覺得,想要賣身給我還債比較清高?要不要試試,我覺得這樣也行。”

對方一改前幾次安靜的風格,把前因後果叨叨絮絮地跟她說了一遍。最後看着甚至有點惬意的望着她,似乎在等着答案。

“能不能告訴我,你看上我甚麽?”

聞言,頓了一頓,然後他說:“臉、性子、挺有趣的。”說這話時他的表情跟剛才一樣帶着随意。

“那為什麽要救我?”

“為什麽?”彷佛覺得好笑的揚起嘴角:“因為死了太虧本了。呂姑娘,妳不覺得嗎?”

“原來是這樣。”

她記得,最後一天在山上,林文庭問她:“妳想跟我走嗎?”

那時候她選擇了回來。

她不知道為什麽要為了僅僅的不安回來。

可現在她似乎明白了,低垂着眼望着床上的被單,這一切的争執,或徒勞的抵抗,都像是在驗證自己的愚蠢跟自私。也好,她忽然覺得,這樣也好。

“你如果還娶,我就嫁。”呂如意說。

“可以。”對方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夏夏依舊霸道總裁體上身(σ???)σ

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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