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嫁殇7

衆人一聽嫁殇就都皺了眉。

捕快“嗨”了一聲,說:“的确如此,不過我們這地方,這事情還真就有,一點也不算是新鮮的。”

嫁殇這種事情在宋朝的确是明令禁止的,不過很多地方天高皇帝遠,也沒有人會管到這裏來,嫁殇還是頻頻發生的。

說到嫁殇,其實就是冥婚,不過并非一個現代人意識裏的冥婚。

宋朝男子二十及冠,未到二十就死了稱之為夭殇,而給夭殇之男成婚就叫做嫁殇了。

這種事情一般都發生在小地方,而且還是有錢人的家裏。

有錢人家裏死了個未及冠的兒子,家人傷心之餘,怕男子在地下孤獨無親,就想到了這種方法。

有錢人家會買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子回來,讓女人穿上大紅色的喜服,和已經夭殇的男子拜堂成婚。在冥婚之後,那女子并不是被留在有錢人家的府邸裏當少奶奶享清福,而是會要求殉葬,女子會和夭殇之男一同合葬在一個棺材裏。

嫁殇這種事情,就跟謀殺也沒有什麽區別了,聽起來就夠殘忍了,所以朝廷早已有禁令,倪葉心沒想到今天就讓他聽到了這事情。

捕快說:“聽說這寡婦朱氏啊,以前有個兒子,不過沒成年就死了。寡婦朱氏前不久先死了丈夫,後來又死了兒子,特別的傷心,她就找了人,想要給兒子弄個嫁殇者來。”

寡婦朱氏有錢,要出錢買個嫁殇者,找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子嫁給她死去的兒子,然後給他兒子殉葬。結果就真有人給幫忙搭線,弄到一個妙齡少女。

捕快說:“聽說是個大美人,年紀也不大,嬌滴滴一個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家裏太窮了,竟然把這麽好的姑娘給賣了,還是賣給人家做嫁殇者,這……嗨……”

捕快說着一副惋惜的樣子,不過小地方吃不起飯賣孩子的可不少,在古代這種事情是比比皆是的。

那姑娘被帶過去見寡婦朱氏,寡婦朱氏特別的滿意,然後敲鑼打鼓的就給已經死掉的兒子安排了這件婚事。

據說那天辦婚宴的時候好多人都去了,特別的熱鬧。

成婚之後,姑娘就被要求殉葬了,被人帶到了墳地去,捆綁着手腳,塞住了嘴巴,硬是被塞進了棺材裏,跟一個死了的男子一同埋進了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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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說:“聽說啊,之後幾日,有人半夜路過那片地兒,聽到有女人在哭的聲音,嗚嗚的,好像是從地下面傳來的。而且還不是一個人聽到,好多人都聽到過。”

那姑娘就那麽死了,從那以後沒人再見過了。但是有不少傳聞,說姑娘變成了女鬼,不肯去投胎,每天夜裏都在墳頭上痛哭不止。

寡婦朱氏并不信這些話,日子過得倒是越來越快活了。在兒子死之前,她就有幾個相好,但是不敢明目張膽,後來兒子死了,寡婦朱氏就是沒人敢管了,她的那些事估計早就成了城裏茶餘飯後的談資。

捕快說:“我覺得,沒準就是這個姑娘的鬼魂,回來報仇了!不然你們說,一個小丫鬟把主子殺了,怎麽一轉眼就把屍體放到了許家去的?許家可是大戶人家,那家丁丫鬟小厮護院,多的讓人眼花缭亂,一個外人怎麽可能帶着屍體進去的。”

倪葉心聽了皺了皺眉,說:“那死掉的姑娘叫什麽名字,以前住在哪裏,你知道嗎?”

捕快說:“這可不知道,幾年前的事情了,我們這的人以前都沒見過那姑娘,也不知道她叫什麽,家在哪裏。”

倪葉心點點頭,說:“算了,先去看看那個自稱是兇手的丫鬟罷。”

捕快說:“倪大人這邊來,那丫鬟被關在牢裏。”

捕快講的故事讓人又是毛骨悚然又是唏噓不已。雖然倪葉心不相信鬼怪殺人一說,但是他明顯感覺,寡婦朱氏的死應該和那個嫁殇的故事有關系。

當初那個姑娘應該是被活活悶死在棺材裏的,而如今寡婦朱氏被人殺了,也是同樣的死法。

兇手費盡心思,應該絕對不是心血來潮這麽簡單。

如果和當初姑娘的事情有關系,那麽兇手八成是來報仇的。

他們一夥人往衙門的大牢走去,這邊沒什麽犯人,關押的都是小偷小摸的,還沒關過殺人放火的。

牢房空了大半,那丫鬟被單獨關在最裏面。

倪葉心他們走進去,裏面昏昏暗暗的,剛進去就聽到裏面有人在喊,因為離得遠,聲音不怎麽真實,不過還算能聽得清楚,一直在喊冤枉,肯定是那個丫鬟了。

丫鬟被關在單獨的牢房裏,她一臉失魂落魄,嘴唇幹裂的都是血口子,坐在地上一直在大喊冤枉。

丫鬟突然看到有人來,眼睛裏迸濺出希望的光彩,一下子就從地上竄了起來,雙手抓住牢房門的鐵栅欄,大喊着說:“冤枉,官老爺,我冤枉!真的!我沒有殺人!”

捕快指了指丫鬟,說:“就是她了。”

丫鬟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身材也不高大壯實,有點瘦瘦弱弱的,不知道在這裏關了多久,看起來都有些精神恍惚了。

倪葉心說:“先把她弄出來,我有話要問問她。”

丫鬟的樣子看起來着實有些可憐,捕快也沒多說,打開牢房把丫鬟帶出來了,然後帶着她出了牢房,到前面去說話。

倪葉心他們也出了牢房,慕容長情走在倪葉心身邊,側目看了他一眼,說:“你倒是會憐香惜玉。”

倪葉心笑了一聲,小聲說:“慕容大俠你誤會我了,牢房裏又悶又髒,我怕慕容大俠你在那裏多待一刻會不舒坦。”

慕容長情淡淡的笑了一聲,說:“是嗎?”

丫鬟被帶出來,臉上都是驚喜,看着他們的眼神裏充滿了感激和希望,“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倪葉心的面前,哭泣着說:“這位大人,求你給我做主,我真的沒有殺人,真的!我是冤枉的,我怎麽可能殺人呢……”

倪葉心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趕緊說:“可是有人說你親口承認了殺人。”

“那……我那是騙他的!”小丫鬟立刻着急了,說:“那不是真話,我逼不得已,才騙他的!”

倪葉心挑了挑眉,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仔細說說。”

丫鬟曾經親口承認自己殺了寡婦朱氏,這是一個姓孫的書生親耳聽到的,姓孫的書生特別肯定。

丫鬟一聽說那姓孫的書生,頓時滿臉怒容,一看就是恨的咬牙切齒,然而神情中又透露出了委屈的樣子,似乎有隐情不想說明。

倪葉心說:“你若是有什麽不願意說,我也幫不了了,那你就只能回到牢房裏去等着了。”

“我說我說!”丫鬟趕緊說道。

丫鬟剛剛從牢房裏出來,裏面和外面就是一個鮮明的對比,她品嘗過了希望的感覺,哪裏還能承受住那無止盡的失望,當下不敢猶豫,立刻什麽都說了。

丫鬟委屈的說:“我的确和那姓孫的書生說過那些話,但是那都不是真的,只是吓唬他用的!”

丫鬟是寡婦朱氏的貼身丫鬟,據說在寡婦朱氏身邊有好幾年了。寡婦朱氏因為相好很多,所以家裏不方便有很多丫鬟和下人,免得被人看到了。

前些日子,寡婦朱氏要去一個相好家裏,不過正巧了,當時小丫鬟生病了,寡婦朱氏就帶着其他兩個丫鬟走了,留下小丫鬟看着府邸。

小丫鬟說:“本來管家平時都在府邸裏的,不過也趕巧了,後來管家也要出門三日,說是有個重要的生意談,結果府邸裏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府裏就剩下小丫鬟一個,不過這也并沒什麽,這地方民風還算是淳樸,并沒有破門搶劫的賊人。

只是寡婦朱氏這次走的比較久,一直沒有回來。她不在家,反而忽然就來了一個人,就是那個姓孫的書生了。姓孫的書生是寡婦朱氏的一個相好,小丫鬟見過他,知道他和主子關系非同一般,所以對他态度很客氣。

那姓孫的書生來找寡婦朱氏,小丫鬟說寡婦朱氏不在,姓孫的書生聽了反而很高興,大搖大擺的就進來了。

小丫鬟攔着不讓他進,但是攔不住。

姓孫的書生進來之後特別嚣張,說他要在這裏住下,讓小丫鬟款待他。

小丫鬟不肯,那姓孫的書生就說自己是寡婦朱氏的朋友,也是主子,如果她伺候的不好,等寡婦朱氏回來就讓寡婦朱氏把她賣掉,賣到青樓去接客。

小丫鬟沒辦法,只好眼睜睜看着他住在了府邸裏。

那姓孫的書生嚣張極了,不只是住下來,住了兩日,發現寡婦朱氏還沒回來,越發的嚣張了。

小丫鬟說:“那一日,我突然就看到他鬼鬼祟祟的,進了主子的房間,正在把主子的金釵子往懷裏塞,竟然在偷東西!”

小丫鬟又氣又惱,沖過去和姓孫的書生理論,不過書生不怕,仗着自己是男人力氣打把小丫鬟踢翻在地,更加肆無忌憚的去拿那些珠寶首飾和值錢的東西了。

小丫鬟說:“當時我很生氣,也很害怕,那個書生威脅我。他說反正我家主子沒有回來,他拿了東西就走,如果我敢阻攔就打我。他還說,反正他拿了東西,我主子回來也絕對不會懷疑他,只要他說一句話,主子肯定相信是我把東西全都偷走了誣陷于他的。”

書生顯然臉皮實在很厚,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

小丫鬟惱了,但是她打不過書生,也沒辦法去報官,突然就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辦法。

倪葉心挑了挑眉,似乎已經了然了,說:“你說你把寡婦朱氏給殺了?”

小丫鬟點了點頭。

小丫鬟為了趕跑書生,演了一出戲。她突然裝的瘋瘋癫癫的,沖着書生大喊,問書生知不知道為什麽寡婦朱氏這麽久都沒回來,說寡婦朱氏其實不可能回來了,因為她已經死了,被自己給殺了。

丫鬟說:“那書生起初不信,不過後來一臉害怕的樣子。我主子這次去的的确挺久的,我也覺得奇怪,估計那書生仔細一想也覺得奇怪了。後來他慌慌張張的,就被我吓跑了,跑的時候懷裏還有我主子的那根金釵子呢。我哪裏知道,他竟然跑去報官了,而且……而且我也沒想到,我主子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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