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嫁殇24

倪葉心是背對着慕容長情的,許二少又把腦袋放在他的肩膀上,所以他根本看不到許二少的表情,當然也看不到慕容長情陰沉的表情,只是覺得天氣越來越冷了……

就在這個時候,丁卅突然說了一句:“好了。”

許二少“嗖”的一聲,就從倪葉心懷裏鑽出去了,連忙跑到了丁卅身邊。

倪葉心也是一陣吃驚,這麽快就好了?

他剛要也跑過去,不過卻被慕容長情抓住了手腕。

倪葉心說:“大俠,大俠,丁卅挖好了,我們趕緊過去瞧瞧啊。”

“騙人的。”慕容長情說。

倪葉心一愣,腦子裏有點反應不過來,一眼望過去,丁卅那邊的土的确只有一點點,不可能這麽薄就把棺材給挖出來了,而且用的時間也太少了。

果然是騙人的……

那邊許二少跑過去,也發現丁卅根本沒挖好,才挖了幾鏟子而已。

許二少發現自己被騙了,立刻氣得整個人都炸了,對着丁卅就又踢又打的,看起來毫無章法。

丁卅趕緊把鏟子先剩下,一把抱住了許二少,将人死死壓在懷裏,也不顧他的踢踹。

許二少雙手被固定住,不能擡手打他,只能用腳踢他,轉往丁卅的迎面骨上踢去,那裏踢一腳可是很疼的。

不過丁卅完全不叫疼,好像沒有知覺一樣。許二少氣得要死,幹脆一張嘴,就在丁卅的頸側咬了一大口,都咬出血來了,一嘴的血腥味兒。

丁卅說:“少爺,我的确有事情騙了你,但是我真的并沒有背叛你,請你相信我。”

“我不信!你就是個騙子!壞人!”許二少終于松口了,大嚷大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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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卅說:“少爺,不要再挖了,我告訴你……這個墳的确是空的,裏面有一口棺材,但是是空的,什麽也沒有。”

許二少一愣,不打也不咬了,整個人都愣住了。

但是很快的,許二少又嚷了起來,說:“我不信,我不信你,我就要挖開看,我要挖開看,你不幫我,我自己來。”

“少爺!你冷靜點。”丁卅說。

許二少鐵了心要挖開看,他不敢相信丁卅,他一定要看看,這裏到底有沒有埋葬着自己的母親。

丁卅沒有辦法,終于放開了他,又拿起鏟子來繼續挖了。

棺材埋得可不淺,挖墳是要一段時間的。

倪葉心起初站在旁邊,但是很快就站的雙腿都直了,他就坐在了一顆大樹的底下,坐了一會兒,雖然感覺挺冷的,但是又覺得特別困,兩只眼睛都開始不聽使喚的要閉上了。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白天鬧了一白天,倪葉心早就有點困了,昏昏欲睡的靠在樹上,腦袋一點點的。

慕容長情見倪葉心沒聲了,轉頭一瞧,忍不住嘴角就翹了起來,那人竟然睡着了。

慕容長情幹脆走了過去,在倪葉心身邊也坐下了。

或許是感覺到了熱源,倪葉心往旁邊靠了靠,然後實在是支撐不住,腦袋一歪,就靠在了慕容長情的肩膀上,睡着了。

慕容長情側目看了他一眼,這個角度看過去,顯得倪葉心的下巴特別的尖,黑夜中輪廓朦朦胧胧的,顯得很柔和。

慕容長情瞧着,目光不自覺的就落在了倪葉心的嘴唇上,又回憶起了那天晚上的觸覺,他想伸手去摸一摸,但還是忍住了沒動。

慕容長情目光晃了晃,就看到倪葉心肩膀處衣服濕了一塊,顏色比較重,是剛才許二少一把鼻涕一把淚曾在倪葉心身上的,特別礙眼。

慕容長情嫌棄的将目光轉了過去,不過忍住了并沒有把倪葉心給推醒,就讓他看靠着自己的肩膀睡了。

倪葉心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的挺暖和的,好像有一股熱流從自己的掌心游走上來,沖着在自己全身四肢百骸之間,舒服的他想要輕輕喟嘆。

倪葉心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時候,慕容長情悄悄握着他的手,送了一股內勁兒過去,不然這大冷天的,還睡在荒郊野外,醒過來絕對要着涼的。

“哐當”一聲。

倪葉心還在做夢就給吓醒了,睜開眼睛,一時還适應不了黑暗的光線,等了幾秒鐘,這才看到丁卅已經把棺材給挖出來了。

慕容長情這會兒已經不在他身邊了,丁卅和慕容長情兩個人站在土坑裏,把一個木頭棺材擡了上來。

棺材很沉重,發出“哐當”一聲,激起了不少地上的灰土。

許二少已經迫不及待的跑到了棺材旁邊,倪葉心一瞧,也趕緊站了起來,然後跑過去。

棺材已經擡出來了,曝露在他們眼前,因為埋在土裏的時間很長了,看起來斑斑駁駁的。

棺材上已經上了封釘,應該從沒被人打開過,沒有撬開的痕跡。

許二少伸手摸着棺材,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很快就說道:“這要怎麽打開?我們把它打開,快!”

丁卅看了許二少一眼,似乎還有些猶豫,不過他并沒有說什麽。

慕容長情一揚手,手心裏就多了一把匕首。倪葉心是認識的,那是蛇紋匕首,是慕容長情的師父去世後留下的。

蛇紋匕首削鐵如泥,而且無比堅固,用力撬封釘不在話下。很快的慕容長情就把棺材的封釘全都打開了。

許二少站在旁邊,他幫不上忙,但是他此時很緊張,兩只手涼的好像已經沒有知覺了。

封釘全部撬開,慕容長情用力推了一下棺材蓋子,就聽“轟隆——”一聲,沉重的棺材蓋子被推開了,整個棺材裏面的空間就盡在眼前。

“空的……”

許二少怔愣着,嘴裏喃喃的說:“空的……真的是……空的……”

這好像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卻讓他真的很難接受。

他祭拜了這麽多年的母親,原來真的是一座空墳,那他母親到底在哪裏,這麽多年了,十多年過去了,他母親孤零零的一個人,不知道被埋葬在哪裏,從沒人去祭掃。

許二少身體一晃,差點就跪倒在了地上。

丁卅一步搶過去,伸手抱住了許二少,說:“少爺?少爺?”

許二少神情恍惚,都沒有掙脫開丁卅,只是眼睛瞧着那個空墳。

丁卅瞧着許二少的樣子,實在是心中不忍,索性伸手在許二少的後頸處輕輕一捏。

許二少嗓子裏發出“唔”的一聲,然後忽然就昏了過去,閉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樣。

倪葉心吓了一跳,說:“你這是做什麽?”

丁卅說:“讓少爺先睡一會兒,我怕他這樣下去身體會垮。”

慕容長情看了一眼空棺材,說:“先把棺材埋起來,然後帶他回城裏。”

丁卅點頭,說:“勞煩倪大人幫我照顧一下少爺,我把棺材埋起來。”

倪葉心剛要點頭,慕容長情卻将他攔住了。

倪葉心狐疑的回頭瞧他,說:“怎麽了慕容大俠?”

丁卅要将許二少交給倪葉心,但是慕容長情一點也不想讓倪葉心抱着許二少,當然就把他給攔住了。

丁卅一瞧,實在沒辦法,只好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墊在地上,讓許二少躺在他的衣服上,然後去把棺材擡回去,重新埋上土。

雖然一個空棺材,埋不埋都沒什麽意義了。不過要是有人路過,突然看到墳地裏一個棺材空了,恐怕會以為是詐屍,所以他們還是把棺材給埋了起來。

衆人弄好了棺材,丁卅抱起許二少,跟着倪葉心和慕容長情回城去了。

丁卅沒有帶着許二少會許家,他知道少爺醒了之後,看到自己回到了許家,肯定又要哭鬧了,他幹脆将許二少帶着去了倪葉心他們住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将許二少安頓在裏面。

丁卅安頓好了許二少,回頭看了一眼倪葉心和慕容長情。

慕容長情雙手抱臂,冷飕飕的看着他,說:“你沒有什麽話想說的?”

丁卅嘆了口氣,說:“我瞞了這麽多年,只是不想讓少爺知道。我知道少爺的脾氣,他知道了一定受不了。”

丁卅早就知道許二少母親的棺材是空的,但是他并沒有說,他想過了,或許讓許二少永遠不要知道的更好,這樣許二少才不會受到傷害,但是沒想到……

倪葉心說:“紙裏包不住火,你要讓他祭拜一輩子空墳墓嗎?”

丁卅說:“我有想過,但是告訴他根本于事無補,少爺什麽也做不了,還會給他惹來殺身之禍。”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倪葉心問。

丁卅忽然笑了,說:“倪大人說的沒錯,我的确錯了很多。少爺他做不了的事情很多,但是我能做的事情也很多。”

丁卅這麽一笑,倪葉心瞬間感覺遍體生寒,這會才想起來丁卅以前可是個殺手。

倪葉心瞪大眼睛,說:“寡婦朱氏不會是你殺的罷?但是……也不對……”

丁卅說:“當然不是我殺的。我已經退隐江湖很多年了,很多年不曾殺人見血了。少爺還是個孩子,他見不得血,我說過,我并不想讓他害怕我怕。”

倪葉心皺了皺眉,雖然丁卅如此說,但是他卻覺得丁卅話中有話,不由得說道:“借刀殺人?”

丁卅詫異的看了看倪葉心,不過沒有否認。

丁卅是任務失敗被追殺的時候被許二少救了,許二少太單純了,根本不知道他身上的傷是怎麽弄的,還以為他失足從山崖上掉下來摔的。

丁卅前半輩子,哪裏見過這麽單純的一個人。他本來想要身體好了就離開,不是他不知道知恩圖報,而是他不想給許二少添麻煩。

但是丁卅傷勢好了之後,卻并沒有離開,因為他發現,許二少身邊有太多心懷叵測的人了,而許二少又少不更事,什麽也不懂。

丁卅說:“我是無意間知道那個秘密的。”

倪葉心說:“許二少母親的棺材是空的秘密?”

丁卅點頭。

這是一個秘密,但是這個秘密有不少人知道,丁卅說:“許家那幾個老爺全都知道,連許二少的父親也都知道,他們一個個心裏清楚的很。”

倪葉心露出吃驚的表情,許老二也知道?那萬氏不是許老二的妻子嗎?許老二知道有人害死了他的妻子,但是許老二什麽也不說?

慕容長情皺了皺眉,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丁卅說:“我無意間聽到的這件事情,又用了很久才查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個萬氏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雖然不是什麽富家小姐,但是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她嫁到了許家來,成了許家的二夫人,這是多少女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萬氏很快生了一個男孩,就是許二少了。但是萬氏并不是難産死的,她生産之後很健康,她的孩子也很健康,看起來一切都很平和完美。

但是不久之後,萬氏死了,被活活悶死在了棺材裏。

丁卅說:“許家有很多秘密,許家家大業大,他們生意很多,而且還做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寡婦朱氏的丈夫以前是做官的,我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那個人和許家有密切的關系。”

倪葉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寡婦朱氏和許家的關系,是在寡婦朱氏的丈夫身上。

丁卅說:“寡婦朱氏的丈夫買了個官做,然後和許家勾結,幫忙疏通上下,給許家開方便之門,讓許家到處做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

“竟然是這樣……”倪葉心喃喃的說。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神秘人丢下來的信,那是一封姓許的商人寫給一個做官老爺的信,這會兒想起來,恐怕就是許家人寫給寡婦朱氏丈夫的。

“可只是這些。”丁卅笑了,說:“他們不只如此,漸漸的,幹上了更大的一票。你們也看到那個蛇紋圖騰了罷。”

慕容長情皺眉說:“蛇紋圖騰?”

丁卅看了一眼慕容長情,說:“慕容教主絕對認識這個蛇紋圖騰,因為這個蛇紋圖騰最早就出自貴教,那是貴教的一個标志,不過和現在的蛇紋圖騰不一樣。你們也發現了罷,現在的蛇紋圖騰有龍角和龍爪,已經不是單純的蛇了,而是演變的龍。這其中的意思恐怕不言而喻。這個蛇紋圖騰的組織在策劃謀反,拉攏了很多官宦,還有不少各地的商人。”

丁卅以前是殺手,他接過很多任務,就接過一次關于蛇紋圖騰的任務。雇主和蛇紋圖騰有關,讓他們去殺一個朝廷中人,但是丁卅失敗了。

丁卅說:“我就是那次任務失敗的,才不得不逃離。”

慕容長情說:“他們要你殺的人是誰?”

丁卅淡淡的說:“敬王趙元敬。”

“敬王爺?”倪葉心一愣。

敬王身邊高手如雲,丁卅任務失敗不得不離開。他記得那個蛇紋圖騰,後來在許家發現了同樣的蛇紋圖騰。

許家竟然是在給那個組織辦事的,他們幫那個組織掙錢,從中拿到很多的好處,從而越來越興盛。

丁卅說:“萬氏是無意間發現這個秘密的,發現他們竟然有造反的意圖。”

倪葉心看了丁卅一眼,說:“萬氏是被殺人滅口的……?”

丁卅點頭。

倪葉心腦子裏千回百轉的,寡婦朱氏的丈夫和那個要造反的組織有關系,後來男人死了,只剩下寡婦朱氏,然後突然有一封信寫給寡婦朱氏,讓她殺了萬氏滅口。

這意思其實已經不言而喻了,寫信的人其實可以自己出手,但是偏偏讓寡婦朱氏去殺人,這只有一個理由,那個人想要捏住寡婦朱氏的把柄,好讓寡婦朱氏不能跳船,成為和他們一條線上的螞蚱。

倪葉心遲疑的說:“所以……寡婦朱氏兒子死了,她要給兒子嫁殇,都是假的?那個嫁殇姑娘真的就是許二少的母親?是許老二的妻子萬氏?”

丁卅點了點頭,冷笑說道:“倪大人說的都沒錯,就是這麽回事。嫁殇只是一個殺人的借口罷了。”

“那許老二他……”倪葉心真是不敢相信。

丁卅說:“他當然知道,那一家子的兄弟都知道,他們誰也沒阻攔,還幫着寡婦朱氏把萬氏騙了過去。寡婦朱氏抓住了萬氏,讓人把她綁起來,穿上喜服,塞到了棺材裏活活悶死了,然後敲鑼打鼓的帶到郊外,找了一塊地方埋了起來。”

倪葉心聽得汗毛倒豎,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怪不得許家這麽多年來,許老大死了之後,就變成許老二當家,許老二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也沒有別的兄弟敢說他。原來他們都有把柄被許老二捏着,許老二一定是拿當年的事情威脅了他們,他們根本不敢出聲。

倪葉心問:“那萬氏的屍骨到底在哪裏?”

丁卅搖頭,說:“我還沒有找到。”

“那你到底做了什麽?”倪葉心問。

丁卅只是淡淡的說道:“倪大人已經說過了,借刀殺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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