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3 幸運
狛枝重新醒來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是全然陌生的場景。
淡藍色的窗簾,樣式簡單的學生書桌,處于待機界面的計算機,貼在牆上的人氣偶像舞園沙耶香的宣傳海報,地面上淩亂放置的游戲盤,角落裏還有一顆有些磨損的籃球。
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青春期男生的房間。
他悶不吭聲地坐了起來,擡起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沒什麽表情地環顧了一圈。
記憶中斷以前好像是他落水被救的情況,所以說現在的狀态是……他昏倒了然後被什麽人帶到家裏了?
狛枝扯了扯身上嶄新的睡衣,略顯緊窄的尺寸勒得他有幾分喘不過氣來,打開了幾顆扣子才感覺好了一些。
身體很疲憊,四肢被灌鉛了一般沉重,暈眩的漂浮感席卷全身。他用手背貼了一下隐隐發燙的臉頰,沉默了良久,扶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唉,真倒黴,竟然生病了。”
就在這時,狛枝的目光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先前被搶走的背包原封不動地躺在床頭櫃上面,印象中自己落水前那個劫匪分明已經成功駕駛着機車脫逃了才對的,然而狛枝卻沒有任何驚訝的意思,甚至面上的神情都是顯得格外意興闌珊的淡漠。
對于擁有超高校級幸運的才能的狛枝凪鬥來說,習慣于大起大落的生活,遭遇這般在常人看來該被驚喜砸中頭腦的幸運事件早就成為呼吸一樣稀疏平常的事情了。別說是什麽丢失的東西失而複得了,就是現在有人告訴他劫匪已經伏法,他都不會感到分毫意外,或者說若是對方成功脫逃,甚至順利反殺自己之類的……才會更讓他感到驚喜才不一定,驚喜到甘願成為犯罪者的刀下亡魂的程度。
畢竟狛枝總是非常幸運,非常非常幸運。
這種幸運的程度已經無視了科學與常理,更像是一種命運的大勢、一種蓋亞意識的使然、由宇宙大意志驅動着一般……已然完全不是個人能力所能企及與撼動的地步。
其匪夷所思的程度便如凡人在無際大海中面對着迎面而來的狂亂波濤,這種全然身不由己的無能為力,完全能夠摧毀一個正常人的人格與自信。
什麽能力,什麽努力,什麽掙紮,在命運的浪濤面前,全都是引人發笑的笑話而已。
這種受命運擺布的荒唐生活,早就厭倦了。
他渴望着改變,名為“希望”的曙光,那是足以沖破重重雲霧壁障的閃閃發光的希望光輝,那是無論面臨何等絕望境地都能站起來擊碎黑暗的堅定意志……就算只是看着也好,自己做不到的話,光是親眼看見此等奪目耀眼的希望閃光,也會賦予他這種可笑的人生一點不一樣的色彩吧。
他渴望着希望的誕生。
只有比他更優秀得多的那群人,也唯有那群名為“超高校級”的天才們,擁有着掌控自我人生的力量的他們,才有可能培育出美妙絕倫的希望與未來。
希望之峰……
狛枝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壓在他的背包下的一封信函,瞳孔微微緊縮。
淡黃色的信封有種厚重的年代感與莊重感,火漆紅泥上印制着一個巨大的校徽圖案,是狛枝凪鬥早已谙熟于心的圖案——屬于希望之峰學園的校徽。
離開希望之峰學園,除了學生證、電子學生手冊和一套制服,狛枝凪鬥沒有帶走任何與學校有關的物品。這是出自于對自己才能的信心,他并不認為自己會離開很久。
然而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學校那邊都不像是會時刻監控自己的行蹤,并且在他離校不久以後就寄來信件的樣子。
畢竟他只是希望之峰名下的一個可有可無的學生而已啊。
而且……
有點眼熟。
他微微眯起了眼,掀開被子,伸出手去夠那個信封。
“咔嚓。”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打開了。
“你醒了啊。”
驚喜的聲音打斷了狛枝凪鬥的動作,他略略一頓,側過視線,門前站着一位褐發的少年。
是他啊。
我的……救命恩人先生。
對方的模樣比狛枝昏迷前留下的印象更小一些,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眉目俊秀,五官柔和,穿着連帽衛衣和款式休閑的多袋長褲,手上端着一個托盤,裏面放着水杯和藥。
“你還不可以下床啊,我媽媽說你腳上的扭傷還要靜養,近期最好不要走動……”少年看見狛枝一手掀開了被子,赤裸的腳已經觸及地面,面上立刻浮現了焦急擔憂的神情。
迎着狛枝略帶幾分驚訝的眸光,他的聲音頓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側過臉用食指蹭了蹭鼻尖,赧然一笑:“對了,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我的名字是苗木誠。因為你在河邊昏過去了,而且還受了傷,我就就近把你帶回家了,我的媽媽是市醫院的護士長。”
“苗木君……”低沉的發音在舌尖滾了一圈,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惑人氣息,苗木誠不明緣由地心跳加速,眼睛微微睜大,就見白發少年彎起了眼眸,笑得溫柔清雅,“我的名字是狛枝凪鬥,多謝你救了我。”
真奇怪啊。
“不客氣不客氣。”苗木有些受寵若驚地擺着手,“狛枝君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嘛,那個搶劫犯太過分了!”他生氣地鼓起臉頰,有意無意地看了輕輕笑着的白發少年一眼,語聲急促道,“不過已經不需要擔心了,那個劫犯在逃跑的時候因為太慌張,直接撞到樹上了,現在他人已經被警察抓走,狛枝君的東西也被拿回來了。”
“诶——是這樣啊。”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對啊,所以,狛枝君可以安心養傷了。”苗木上前了幾步,把托盤放在地上,端起水杯和藥片,“需要我幫你聯系家人嗎?狛枝君現在行動不便移動吧。或者我爸爸開車送你回家?”
“不需要麻煩了。”狛枝君順勢坐回床上,擡起頭,眸中清清楚楚倒映出對方的身影,他笑,“我沒有家,直接幫我打個醫院的電話就可以了。”
對這個人……
“诶?”苗木愣住。
“因為只是路過這座城市而已啊。”狛枝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今天才是第一天來到這裏,原本就還沒找到落腳地呢。”
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哈……是這樣。”本以為是觸碰到了什麽沉重話題的苗木悄悄松了口氣,“原來只是旅行的緣故,我還以為……”他的話音突兀地止住,若無其事地對一臉不明所以的狛枝笑了笑,遞出水杯,“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多此一舉了,狛枝君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留在我家裏養傷啊。”
“那真是非常感謝,希望不會給苗木君你家造成麻煩就好。”
狛枝真誠地彎唇一笑,伸手接過水,指尖碰到了苗木的手指,就在這時,興奮的戰栗感從接觸的地方蔓延延伸,轉瞬席卷全身。
“啪。”
落到地上的玻璃杯被摔裂了,碎渣濺到苗木的腳背上,水流得到處都是。
他在這種近乎于過電的刺激中感到了一絲熟悉感,猛地擡眼,近乎于鋒利的眸光凝視着苗木面上來不及收起的恍惚神情。
殘留着錯愕與茫然,淡色唇瓣微不可查地顫抖着,毫無焦距的視線落到虛空處,一臉神思不屬。
“說起來……”狛枝移開視線,手指攥緊了身下被褥,眼睫一低,忽然轉移了話題,“我在我的包下面看到了一封信……是苗木君你的嗎?”
“啊?哦!”褐發少年渾身受驚似的一抖,驟然回過神來。
他仔細地看了一眼,然後點頭:“嗯,這是我的。”
“信封上是希望之峰學園的标記呢……”
狛枝的聲音很低,他垂下了頭,看起來有點疲憊了,低啞的聲線帶着細微的顫意。
“啊,這個啊……”苗木誠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因為收到了希望之峰學園的邀請函,不出意外的話,我下個月就要去這所學校讀高中了。”
“哦?本科嗎?”狛枝很感興趣地問。
“嗯……”他仿佛有些不安地點了點頭。
“那可真是不得了了。”狛枝聞言,用一種驚嘆似的語氣說,“本科只招收全世界适齡的具備超高校級天賦的人才,原來苗木君也是令人尊敬的天才呀。”
“啊?不不不不——”褐發少年一聽,立刻慌張地搖頭,“狛枝君你高估我了!”
“哦?我說得有哪裏不對嗎?”狛枝微笑反問。
“我并沒有你說的那麽優秀啊。”苗木的臉頰漲得通紅,窘迫不已地說。
“苗木君,你說錯了哦。”狛枝看起來還是溫柔微笑的模樣,然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語氣漸漸變得強硬起來,“你可是才華洋溢的超高校級,是萬中無一的超級天才,命運與未來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正是光輝閃耀的希望所在——”
“但是,我只是個被随機抽中的普通中學生而已。”苗木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演講,他小心地看了對方一眼,有些慚愧地笑笑,“以“超高校級的幸運”之名進入希望之峰學園。”
狛枝凪鬥的聲音戛然而止。
啊。
他曾被理事會叫去抽簽的場景在腦海裏一瞬間回閃而過。
“狛枝凪鬥同學,現在你肩負着希望之峰學園的一項古老而莊重的重大使命。根據我校歷年的傳統,第78期生中的‘超高校級幸運’的歸屬人,将由你的運氣來決定。”
“哈,這可真是讓我榮幸之至。”
由幸運來選擇幸運……狛枝還記得自己當初的心情,好奇,期待,還有夾雜着一絲微不可查的惡意。
究竟選出來的會是超高校級的幸運呢?還是超高校級的不幸呢?
命運,可是貫來反複無常,總是搖擺不定的啊。
“呵,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笑出了聲。
苗木看着他,露出不解的神情。
“原來是這樣,原來如此啊……”狛枝垂下頭,低聲喃喃。
希望。
尋找希望計劃,選擇最符合使用者心中标準的超高校級希望的人選連通精神。
失敗的、被認作是不可行的、被放棄的計劃。
超高校級的幸運,和,超高校級的幸運。
由“狛枝凪鬥”親手選擇的“超高校級的幸運”。
那麽,這就是……“狛枝凪鬥”所認定的希望?
“……怎麽了,狛枝君?”苗木誠困惑地看着他失神的臉孔,自己是說了什麽奇怪的話語了嗎?
“啊,我沒事的,苗木君,我沒事。”
他慢慢地遮住了臉孔,笑得像是要喘不過氣來了一般,把克制不住浮現出重重漆黑情緒的眸光隐匿在暗處。
“我只是發現,我果然還是非常幸運的啊……”
“幸運……?”
苗木誠不解地眨了眨眼,話音未落,就被狛枝握住了雙手,容姿俊美的少年用溫潤如水的眸光殷切地望着他,唇角一抿,禁不住喜意地露出欣喜笑容。
“是啊,幸運。”
他的語氣簡直充滿了熱情到古怪的贊嘆意味,就像是舞臺上動作誇張的人物表演,時刻惶恐着不這麽做就無法讓觀衆對他的情緒感同身受一般,直令聽者都脊背一麻,每一個字音都滋生出令人動搖心神的煽動感。
“在這種境況下遇見與自己相同學校的後輩,難道不是降臨在我身上的最棒的幸運了嗎?”
“诶?你也是希望之峰的學生嗎?”
見白發少年颔首,苗木頗感意外地瞪圓了眼,看向狛枝的表情就像是被意外之喜吓到懵然的小動物一樣,狛枝微笑着握緊他的手,眸色轉深,壓低了嗓音道:“看來我們還會有很多相處的機會……那麽,以後請多指教了,苗木誠君。”
“我、我這邊才是……請多指教!”褐發少年有些無措地說道,視線與他的目光輕輕相觸,心間微顫,淡淡的紅暈漫上臉頰,“狛枝前輩。”
狛枝輕輕“嗯”了一聲,一雙淺綠眼眸波光蕩漾,朦胧柔和得不可思議。
苗木忽然有些恍惚地注視着他,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反握住狛枝纖長的手指,略顯冰涼的溫度透過皮膚,胸腔內心髒鼓動的存在鮮明無比。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溫柔中隐藏着誘惑,熱情下隐藏着狂亂。
親昵的,色氣的,向往的,病态的。
“……苗木君?”
狛枝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瞬間扯回他的思緒。
回過神來,眼前出現的是對方擔憂看着他的臉孔。
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回想着什麽,苗木誠猛地放開狛枝的手,驚吓地後退了一步。
“啊,抱歉!”
說着對方很可能根本就不明緣由的道歉話語,他慌亂地低頭,看着一地亂七八糟的水跡和碎玻璃,立刻找到了借口:“我、我去收拾一下,前輩你別走動,等下我就把新的藥和水拿過來。”
苗木誠落荒而逃。
看他那副已經掩飾不住慌張的背影,就好像身後的狛枝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貿然逃走的苗木心慌意亂。
會被狛枝怎樣看呢?就這麽遜的逃走了……但是不這樣做不行啊,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很容易就會把自己的心情暴露在對方眼前了。
沸騰的情緒咕嚕咕嚕地冒着泡,以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狀态,雜亂而飽脹地塞滿了苗木誠的思緒。
坐在沙發前看電視的苗木困聽到從樓上傳來的些許動靜,她擡起頭的時候,正好看到苗木誠走下樓梯的身影。
“哥哥,你帶回來的那個哥哥怎麽樣了?”
“嗯?哦,他已經醒過來了。”他說完,頓了一下,“小困,我決定不去國外了。”
“诶?但是這是媽媽計劃了好久的全家旅行啊。”苗木困意外道,“正好還能慶祝哥哥國中畢業的說,你确定不去了嗎?”
苗木誠點了點頭,看了樓上的方向一眼,然後轉身去廚房拿新的杯子。
“狛枝前輩……就是我救回來的那個人,他的腳受傷了,而且在這裏沒什麽親人的樣子,我想在他傷好之前就先留下來。”
“真遺憾……”她不高興地鼓起了臉,怨念滿滿地盯着她的哥哥,“我明明期待了好久。”
“哈哈,抱歉,下次有機會再說吧。”苗木誠幹笑着撓了撓臉頰,随即他挽起袖子,把水壺裏的熱水倒在杯子裏,少年的面容在白茫茫的水霧間看不清具體神情。
“真的不行嗎?”苗木困還不太想放棄。
“不行呢……我不能放他不管。”
“……”
少女盯着他仿若神思不屬的臉孔,半晌,歪頭問:“狛枝前輩……那位哥哥是姓狛枝對吧?”
“嗯,對啊,名字是狛枝凪鬥。”
“這樣啊——”她慢慢拉長了尾音,忽然眯起眼,幽幽地說,“要不是知道他是男生,哥哥,我看你的模樣都會以為樓上的是你的夢中情人呢。”
苗木誠手腕一抖,幾滴熱水濺到手背,他“嘶”了一聲,顧不上喊疼,氣急敗壞地大吼:“小困你在胡說什麽呢,我才沒有——”
話到一半,他想起了前陣子一直困擾着他的香豔夢境,還有方才自己下意識地把夢中人的形象套到狛枝身上的想法,立時聲音就小了下來。
真失禮啊,我怎麽能這麽去臆想狛枝前輩。
這樣……不是像是變态妄想狂一樣了嗎……他羞愧地想。
“好啦好啦,我就是開個玩笑嘛,我明白的,哥哥你就是老好人的心态又發作了而已。”
好在苗木困也只是打趣,當她哥哥壓低音量是為了防止被樓上聽見,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的電視上,因此也沒看到苗木誠略帶幾分心虛的神情。
“……”
樓梯上方,狛枝靠站牆邊的陰影後,默不作聲地聽了半晌,在苗木誠收拾好東西,準備上樓之前,才無聲無息地倚着牆壁退回屋內。
然後狛枝凪鬥就在苗木家住了下來。
他似乎很輕易就能揣測出他人的情緒,心思缜密妥貼,因此很輕易就在苗木家不同成員面前表現出給人好感的一面,而且也是也是樂于與人交流的個性,醒來以後便逐一向苗木家的人道謝,态度謙和又真摯,不止是初一見面就對他抱有莫名好感的苗木誠,連遺憾着自家哥哥會因他缺席家庭旅行的苗木困也很難對這位個性溫和的美少年産生惡感,更別提是他們父母了。
一家三口出門的時候,苗木媽媽還殷殷叮囑着她的兒子:“要招待好狛枝君,務必讓他感到賓至如歸啊。”
被托付了重任的苗木誠認真點頭。
“嗯,放心吧!”
樂意之至……或者說,求之不得才對。
春假的生活很是悠哉,學生們都已經結束了期末考試,處于放假或是升學畢業的空檔期,大家都會選擇出游或是留在家裏悠閑度日。
雖然家人都不在,但兩個人相處的話,生活倒也不算寂寞。
“腳腕還會痛嗎?”苗木手上提着一袋從超市買回的生活用品與速食品,與狛枝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關切地問着。
家裏缺了一些東西,他本打算自己出門去買的,沒想到狛枝也自告奮勇說要陪他一起去,說是可以幫忙拎東西。
自墜橋的意外事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由于狛枝落水後很快發起了高燒,他蘇醒後沒多久就又病倒在床,腳傷也好得緩慢,可以說是十分可憐了。
“沒問題的啦!不用擔心,我已經沒事了。只是普通的走路的話,腳腕也不會有什麽感覺。”狛枝笑笑,他手上也提着一個購物袋,慢慢地走在苗木身邊,“而且,我也想幫苗木君一點忙,多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天氣不算太涼,他穿着一件簡單的黑骷髅白底長袖T恤,外罩一件深灰色的連帽外套,看起來閑适且有個性。
大病初愈的他臉色顯得有些憔悴,蒼白的容顏卻掩不去清隽眉眼間柔和的神采。
“啊,對了。”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之前苗木君說過的吧……你原本是想買一款新發售的游戲的吧?然而卻為了救我這個添麻煩的人而耽擱了計劃。”
“你說得不對!”苗木誠想也不想地就反駁了,“狛枝前輩才不是什麽添麻煩的人啊。”
“哈哈。”白發少年彎起眼眸,不在意地一笑,“難得今天一起出門,不如順道去買吧。”
“嗯——說得也是。”苗木回憶道,“聽說是一款外國背景的生化危機逃生游戲,評價很高,我們回去可以一起攻略。”
狛枝微笑颔首。
人行道的綠燈亮了,就在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過馬路的時候,一輛速度明顯快得十分異常的卡車從對面的十字路口沖來。
“我記得游戲店的位置就在前面的街區……”
嗯?
向前邁步的左腳踩到了右腳運動鞋上松開的鞋帶,狛枝腳步一錯,扭傷的部位驟然傳來一陣刺痛,他難以維持平衡地踉跄了一下,身體傾倒,還是無可奈何地看着地面距眼前越來越近。
“……狛枝前輩?”
身側的人忽然就倒了下去,苗木仍舊向前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詫異回頭。
真不走運啊……
狛枝這般苦笑着想道,單手撐住地面,打算站起來。
“小心——!!!”
行人的尖叫驟然劃破了天際,同時響起的是卡車瘋狂鳴起的喇叭,輪胎高速滾動,地面都在顫抖,強烈的白光刺進了瞳孔,照得剛剛回身的苗木誠與趴在地上擡起頭的狛枝凪鬥臉上都是毫無血色的慘白。
“喂!快躲開!快躲開啊!可惡!怎麽關鍵時刻剎車就失靈了!”司機已經癫狂了,渾身抖若篩糠,看向前方的雙眼遍布血絲。
在他失去控制的卡車前方,是正好倒在行駛路線之外的狛枝,以及整個人都站在車前的苗木。
噗通。噗通。
心髒緊縮。
血液逆流。
手腳都開始變得冰涼。
時間在這一刻無限延長,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變成了慢速模式,失控的車子,驚恐的司機,六神無主的行人,陷入危險的苗木誠,與無能為力的狛枝凪鬥。
簡直是精神上的淩遲,每一處場景,每一個細節,所有的細枝末節都落入狛枝的眼底,他的頭腦轉得飛快,短短一息就已經模拟出無數種躲開的路線,然而身體卻被時間禁锢在原地,他來不及站起來,也來不及把他拽回來。
就像是過去無數次遭遇過的那樣。
自己是幸運的,絕處逢生的幸運,恰到好處的幸運,微乎其微的幸運。
那幸運實在是太過吝啬也太過微薄了,貧瘠到無法瓜分給身邊的任何人,所以只有自己剛剛好能夠從生與死的危機中逃出生天。
啊啊,真是不幸啊。
對所有的他身邊的人來說,絕對是超高校級的不幸。
卡車的燈光照亮了褐發少年的面龐,他看見苗木的眼裏從疑惑憂慮變成驚愕茫然,随後,一點點染上了恐懼的色彩。
蒙上了死氣的恐懼。
狛枝灰綠色的眼眸不知何時也變得幽深起來,黑暗的霧氣一層一層地籠罩住了所有的情緒,漆黑得透不出任何明亮的光彩,晦暗宛若被絕望籠罩的淵蔽。
真是要瘋了。
就像他的理智拼命地叫嚣着危險,而身體卻違背了大腦的意志,擅自地伸出了手。
救不了的。
不行了。
但是不想放棄。
沒救了。
你沒辦法的。
不能絕望。
無法違抗命運。
再往前的話自己的手也會斷。
但是這有什麽關系。
絕對,不能絕望。
因為——
他可是“我”的“希望”啊。
視野裏伸出的五指将車燈前僵住身體的褐發少年牢牢籠罩在內。
“苗木誠——!!!”
巨大的爆裂聲轟然響徹耳際。
卡車後輪驟然爆胎,原本前進的方向立刻産生了歪曲,苗木誠一個後仰跌坐地上,失控的車子從他的身側呼嘯而過,熾熱烈風吹動額發,旋即身後發生了可怖的撞擊,街邊商店的玻璃櫥窗應聲碎了一地。
周圍靜了一瞬。
很快,被意外的大起大落的變故吓得失聲的街道重新活了過來。警報聲不絕于耳,卡在變形了的駕駛座裏的司機大聲發出了痛呼,狼狽地在周圍人的幫助下爬出車窗,受到了驚吓的小孩子哭聲震天,近處的行人們逐漸圍攏過來。
“喂,沒事吧?有受傷嗎?”有人關切地大聲詢問,旁邊的人拿出手機撥打醫院和交警的電話。
苗木誠沒有回答。
他怔怔地看着身前路面兩道險而又險的滑行痕跡,只覺得支撐着身體的兩只手臂抖得不成樣子,冷汗慢慢地從額角流下。
心髒幾乎跳出喉嚨,胸腔都受不了那種劇烈搏動的震顫,撲通狂跳,隐約間都逐漸發痛起來。
大腦一片空白……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迎面撲來的白發少年死死地抱住了身體。
狛枝用的力氣非常非常大,手臂緊緊地箍住自己的身體,緊縛的力道幾乎使得苗木喘不過氣來。
對方細微地發着抖,喘氣的聲音也非常急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苗木誠似乎感覺他心跳的速度比自己還快。
非常驚恐,一副比自己還要害怕的模樣。
“太好了,你沒有事……”
他顫着聲說着,嗓音低啞。
低垂的額發遮住了雙眼,狛枝的表情隐匿在暗處,使人看不分明。
苗木遲鈍地眨了眨眼。
是的,我活下來了……
他有些怔愣地、後知後覺地想道。
死裏逃生……撿了一命。
兩個人都沒有受傷,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我當然不會有事啦。”苗木輕輕地說着,抿了抿唇,“抱歉讓你擔心了,狛枝前輩。”
他的視線看向前方,目光清澄幹淨,過了一會兒,才小心地把手搭在狛枝顫抖的肩膀上,反抱住他,慢慢地微笑起來。
“因為,我可是和前輩一樣的‘超高校級幸運’啊。哈哈,雖然目前還只是未入學的準入生而已。”
狛枝凪鬥怔住。
“我沒事的。”苗木又重複了一遍,他努力把自己劫後餘生的後怕情緒斂藏起來,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從容,生澀地安撫他不安的情緒,“就是吓了一跳而已,一點都沒被撞到,說起來前輩你才是,剛才摔到哪裏了嗎?”
說到後來,又變成了最近常見的老媽子關切模式。
“……”
……是的,得救了。
規避了悲劇的發生,沒有人受到傷害,也沒有不幸發生。
多麽幸運……不,性質是截然不同的,應該說,多麽幸福。
“真好啊……”狛枝嘆息着擁緊手臂,下颌搭在他肩膀位置。
“狛枝前輩,你剛剛說了什麽嗎?”苗木誠克制着自己想揉耳朵的沖動,對方的聲音就像是只在唇齒間滾了一圈一般,太模糊了根本聽不清楚。
他默默地搖了搖頭。
柔軟的白色發絲蹭在苗木脖頸的位置,很接近某種大型的貓科動物慵懶地親近飼主的姿态。
“我也沒事啊。”他也笑,“雖然只是個別無所長的無能學長而已,但是,我好歹也是和苗木君一樣的‘超高校級幸運’哦。”
非常奇妙。
本來毫無關聯的兩個人,藉由這一個特殊的關鍵詞為媒介,締結了獨一無二的羁絆。
超越了普通前後輩之間的關系,某種微妙的獨屬于兩人的共性将彼此關聯在一起,并且讓他人無可介入。
苗木誠心裏産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是……角色颠倒了一樣,明明在努力地接近着對方的是自己,然而,應該說是自己的心情太強烈的緣故嗎?他竟然也有種狛枝前輩也一直在注視着自己的感覺。
這樣的想法或許有些過于自作多情了,但他很難控制自己不去這樣認為,很難控制自己擅自為此歡欣雀躍起來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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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