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5 奇遇
幸運,實在是一個充滿了驚喜的能力。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不知道會以何種形态降臨,與擲骰子這種非此即彼的既定結局不同,命運已經預先替他們選擇好了那個發生概率極低的未來,将平凡到平庸的未來的平行世界在一次次選擇中被推得越來越遠。
既然如此,苗木誠與狛枝凪鬥一同購買的游戲抽中了新發售第一周特別大獎,得到了超豪華的異國雙人旅行的獎勵這種事……大概也可以被歸類為超高校級的幸運日常了吧。
“之前錯過了和小困他們一起去玩的時機,沒想到還有挽回遺憾的機會。”苗木誠的期待寫在臉上,清澄的眼眸亮晶晶地閃着光,把手上的信件遞給狛枝看,“狛枝前輩,我們一起去夏威夷吧!”
遞過來的是兩張頭等艙的跨國機票,還有前往異國的旅行團行程說明。
“唔嗯……”
白發少年不甚積極地發出模糊的鼻音,躺在苗木的腿上,雙手攬着他的腰,不情願地動了動身體,臉還埋在他肚子的位置,懶洋洋地蹭了蹭。
“好啊,那就一起去吧……我要和苗木君一起去……”漫不經心的語氣,沙啞聲線中透着一絲撒嬌意味。
苗木的臉頰有些泛紅,但很快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整個人往床鋪倒:“別、別動了,哈哈哈,狛枝前輩,你弄得我好癢啊。”
動得太厲害,狛枝也不惱清夢被擾,閉着眼唇角一挑,就勢倒在少年的身上,微涼的手指探進衣擺觸及腰脊柔軟的肌膚。
“苗木君真敏感呢。”他輕輕一笑。
“哈、哈哈……才不怪我啦!明明是狛枝前輩一直亂動……嗯……哈哈……”褐發少年不住地躲閃狛枝的觸碰,被子枕頭和旅游折頁都掀到了床下,笑得頰生紅暈眼角帶淚,不住地喘着氣。好不容易才抓住時機,他一蹬腿就彈坐而起往外逃竄,不意被握住了腳踝。
少年“哎呀”了一聲,整個人就由狛枝輕松地拽了回去,然後被對方壓在身下狠狠地親了個痛快。
第二天,幸運的兩人登上飛往度假勝地的飛機。
“其實這才是我第一次去國外旅游呢。”
“咦——苗木君以前沒有嗎?”
“嗯,沒有過哦。”
“這樣啊……突然覺得榮幸起來了呢。能有此殊榮成為第一次陪伴苗木君海外旅行的對象,我這是何等的幸運啊……”
“哈、哈哈,也不用那麽誇張啦。說起來,狛枝前輩以前去過國外嗎?”
“唔……是有過這樣的經驗呢,在很小的時候。”
通往航站樓的候機廳,坐在等候區的旅客擡起頭來,看到了不遠處的兩名十五六歲的少年。
看起來年長一些的穿着拉風又修身的黑色風衣,微卷的白色頭發壓在鴨舌帽下,側顏柔和俊秀,黑色長靴走動時發出清亮的腳步聲。另一人一身簡單的衛衣,身量稍矮一些,擡起頭看向他的同伴,脖頸的線條簡練幹淨,清隽眉目間自然而然流露出溫暖笑意。
“那個……你們就是狛枝凪鬥先生與苗木誠先生了是嗎?”
乘務員小姐不太确定地比對着登機牌,對着兩人露出歉然笑意。
“不好意思,我就是有點意外,第一眼還以為兩位是兄弟呢。”
狛枝與苗木立刻看了對方一眼。
……有哪裏像嗎?
目光描摹五官,苗木誠專注地找尋着自己與狛枝的相似點……對方在他的注視下鎮定自若地露出了天使般的溫柔笑容,然後眼見褐發少年目光頓了一瞬,略顯倉皇地錯開視線。
從耳根的位置開始,代表羞赧的霞色逐漸暈染開來。
“我突然發現了。”
仿佛完全沒有發現苗木那點不好意思的小心思,狛枝笑眯眯地彎腰湊到他的臉前,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鼻尖對鼻尖,額頭對額頭,這個距離直接能夠看見對方眼眸中屬于自己的身影。
“!”苗木吓了一跳。
不用使力,對方就已經不自覺地向後仰起臉孔,在這個随時能夠接吻的距離間,瞳孔緊縮起來,濕潤的眼眸下意識地微微顫抖。
他仔細地端詳着、欣賞着,這種完全獨占了苗木君心神的美妙感令他愉悅得心尖震顫,病态的滿足感統攝了他的全身。
“我和苗木君的眼睛顏色很像呢……”睫羽輕顫,他緩緩地轉動眼珠,視線黏稠地舔過少年的臉孔。
很相近的瞳色,一方是溫涼如水的灰綠,一方則更明亮一些,少年人特有的朝氣蓬勃。
他發出了很感動的喟嘆:“真是美妙的相似點。”
被狛枝牽着找到的座位的時候,苗木還有些恍惚的樣子。
額頭上還殘留着輕如飛羽的觸感,他的目光停留在狛枝握着自己腕骨的手上,似乎是忘了松開,坐到座位以後他也沒有放手,唇邊帶着融融笑意,眉眼在側窗蔚藍色的明淨穹宇映襯下越顯柔和。
褐發少年不自在之餘又有些想笑。
沒有人不會因為喜歡的對象對你表現在乎而心裏喜悅的。
其實這種感情的萌生是很突然的,沒有緣由。就在見面的那一刻,因緣的種子就無預兆地破土而出,長成無可撼動的參天大樹。仿佛是靈魂的半身那樣契合無間,宛若命中注定一般,他被對方所吸引了,精神上傳遞來熟稔喜悅的訊息。
到底是一見如故還是一見鐘情,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狛枝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溫柔又堅定……卻如同拂曉漂浮沉降的灰白霧霭,奇異地讓人感到捉摸不定,說實話他心裏是為對方身上這種若有似無的游離感而感到不安的,總覺得這個人會如同他突然出現那樣,在某一天也會這樣突然而然地消失不見。
所以,當狛枝對自己表現出某種超乎尋常的渴望執着時,苗木為此感到了欣喜,欣喜到甚至忽略了狛枝眼中感情的病态之處。
無知無覺地,不幸地墜入了幸運的囚籠。
肩頭一重,狛枝凪鬥微側過頭,目光沉靜地凝視着他的睡顏。
苗木誠歪着頭半靠在他的身邊,睡得酣然,少年稚氣未脫的面龐帶着安心的神情,充滿信任地依靠着自己。
快到臨界值了吧,我的幸運……他的眼神漸漸變得黑暗,目光堪稱貪婪地勾繪着苗木誠的容貌,仔仔細細地,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刻畫在心裏。
距離上一次車禍的死裏逃生已經過了很久,這段期間的快樂程度簡直就像是活在夢裏,幸運的累積,心想事成,讓他整個人都忍不住飄飄然起來。
正因如此,越是幸運越是恐懼将要降臨的不幸,幾乎要因可預見的巨大落差而惶惶不可終日。
旅程有些細微的颠簸,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的手指也無視了意志在自發顫抖着。
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肩頭是另一人的重量,然而內心裏只剩下了一片蒼涼的虛無……和微小到幾乎無實感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麽發生。
等待、等待、等待。
時間被加上了減速的狀态,在狛枝凪鬥的世界裏無限延長,飛機航行的噪聲透過隔窗已經極不明顯、乘務員推着推車壓過柔軟的地毯,耳畔是苗木酣眠正熟的綿長呼吸。
心髒鼓動,血液流經全身,狛枝睜開眼,沒什麽表情地凝望着前方。
快來吧,不要來,快來吧,不要來……
矛盾的念頭交織盤旋在腦海裏。
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小心地沒有讓動靜驚醒苗木誠。
苗木誠醒來時已是入夜。
窗外是漆黑的夜空,薄雲如飛絮一般飛速掠過視野,他的目光移到身邊,狛枝靠在椅背上,睫羽低垂,神情平和,胸膛有着細微的起伏,安靜地沉睡着。
他動了一下,肩頭的毛毯就滑到了膝上,苗木側過身把狛枝身上的毛毯蓋好,旋即坐正身體,目光移到自己座位前的小桌板上,手指揉了揉饑腸辘辘的脾胃,然後輕手輕腳地打開了便當盒。
他實在太餓了,但是又不想打擾到狛枝的休息,于是悶不吭聲地狼吞虎咽,平生第一次有種做賊般的小心謹慎,連被食物噎住的時候也努力忍住不發出聲音,憋着一口氣手掌用力按住胸口,艱難地吞咽食物。
太過于專心致志,以至于劇烈的颠簸發生的時候,他竟然第一反應不是為航行的安全而擔憂,而是立刻想到了可能會被吵醒的狛枝。
“啊——!!!”
乘客尖銳驚恐的叫喊聲刺破了寂靜的空氣。
窗外的風景搖晃起來,漆黑的濃煙與夜幕的色澤近似得不分你我,其實不是外面的風景在晃動,抖動的是自己身下的座椅、地面,和整架飛機才對。
狛枝感到難過地皺了皺眉,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看見的是少年的臉孔,臉頰圓鼓鼓的像是一只可愛的倉鼠,但表情卻是驚惶失措的,眼神裏充滿了恐慌。
“怎、怎麽回事啊?”
“故障?空難?”
“天啊!誰來救救我們!”
“請各位乘客不要驚慌!不要尖叫!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從乘務人員的安排!”
“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我怎麽看到外面有冒煙了?”
“不、不會是……爆炸?”
“實在非常抱歉,現在專業人員正在排查故障區域……目前的推測是飛鳥卷入了發動機,所以導致了設備運轉故障。”
“哈?你是在跟我說笑嗎?你知道現在飛機航行的高度有上萬米嗎?別把乘客當成傻瓜啊,怎麽可能有鳥類能飛到這個高度。”
“非常遺憾,雖然我們也表示很震驚……但的确發生了,這種概率微小得接近于零的事故。”
“……現在我們在哪裏?”
“在……太平洋海域,距離夏威夷群島約有2000公裏,按計劃航程還有3.5個小時。”
也就是說,現在他們在廣渺無際的大海上空,地下沒有救援,也沒有迫降場地,有的只是能夠吞噬一切生命的大海。
“飛機還有緊急維修的可能嗎?”
“……”對方沒有回答。
空氣陷入死寂。
“什麽呀?那不是說今天我們都要一起死在這裏了嗎?”崩潰的哭聲飄了過來,“沒有希望了,這裏根本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得了我們啊,誰能挽救一架出故障的飛機嗎?飛機落下去了我們都是死路一條,說不定連屍體都不會被人找到……”
沒有人出聲安慰,絕望的氣氛開始蔓延。
狛枝反手握住了苗木冰涼的指尖,靠在座椅上喃喃自語:“真是不走運啊。”
他的神情顯出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平靜,唇角甚至帶着一絲輕柔笑意,仿若對眼前的危機與死亡毫無畏懼,眼底的光芒卻亮得駭人。
是啊,真是不走運啊。
身體在劇烈的颠簸中變得越來越僵硬,血液一寸寸凝結成冰,有什麽器皿被打翻了的聲音,在聽見了乘務員絕望自語着“時間不多”的時候,苗木誠的臉色終于也變得隐隐發青起來。
會死嗎?在這種地方?
心裏溢滿不甘。
他才剛遇到了喜歡的人,剛剛被那座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超級學園所錄取,未來還那麽長,以後可能性還那麽多,爸爸、媽媽、小困、狛枝……重要的人那麽多,怎麽可以就這樣死在這種地方。
還有好多好多想要做的事情。
“不能就這樣放棄希望……”他用力地抓緊了狛枝的手,眼中閃過一道堅決的神采。
“嗯?”聽見了關鍵詞的狛枝立刻看向苗木。
就在這個時刻,飛機猛地一震,然後重心偏移,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後傾倒,窗外的景色飛快向上倒退。
“啊!飛機要落下去了——!”
乘務員踉跄了一步,立刻有人情緒崩潰了,撥開安全帶就往機尾方向奔跑。
“往、往高處的地方跑啊!”
一名剛從衛生間出來的小女孩被人群撞翻在地,輪椅的車輪咕嚕嚕轉動着,女孩的綠色短發遮住了她的眼睛,漂亮的裙擺如綻放的花朵一般,躺在地上卻無人問津。
因為原本在她身後推着輪椅的女仆也跟随着衆人跑走了。
苗木誠看不下去了,他立刻解開了安全帶,把人群後留下的女孩抱了起來。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應該才小學的年紀吧?比他的妹妹還年幼一些的樣子,倒在地上的時候半聲不吭,苗木誠頓時擔憂起來。
對方緩慢地擡起頭,一雙深綠色的大眼睛凝視着他的臉孔。
“哥哥,你是誰?”她問。
“苗木誠……”苗木下意識地回答了,然後糾結了一瞬,“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啊。”
都已經危在旦夕了!
小女孩柔若無骨地靠在他的身上,看起來眉目間沒什麽疼痛的模樣,身體應該還無礙。
不過……
他看了眼旁邊翻倒的輪椅。
“我來背她吧。”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苗木誠身邊的狛枝開口道。
“诶?”
他還來不及反應,狛枝已經不容置疑地把小女孩連人帶她手上被攥着帶子的背包從他懷裏撈了出來,苗木只好又是無奈又是歉疚地看了白發少年一眼。
身後已經沒有人了,乘務員安撫不住乘客,無法之下只好進機長室幫忙。苗木回頭看了一眼,也同狛枝往人多的方向走去。
經濟艙比前面的頭等艙和商務艙更加混亂,人群哭鬧聲與咒罵聲已經混成一團。乘務員勸止的聲音混在其中顯得是那麽勢單力孤,更有甚者有人爆發了肢體沖突。
“無論怎麽看這些大人都顯得是那麽醜陋啊……”
将小女孩譏笑嘲諷的話語聽得分明,狛枝眉梢微挑,但沒有回頭,而是專注地将目光投注在苗木誠的身上。
“大家冷靜一點,這種時候更不能發生沖突——”
早就被恐慌與怒火沖昏了頭腦的大人根本就不會在意一名瘦弱少年的話語,信手揮開試圖阻止的苗木,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向後飛去,“砰”一聲撞在機艙門上。
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興許是在人群混亂中碰到了開門的位置,在他的身體撞在艙門的時候,那裏發出了微乎其微的一聲開啓的聲音。
苗木誠與時刻關注着他的狛枝同時瞳孔驟縮。
真是不幸呢。
機艙內外氣壓差究竟有多少呢?貼在背後的厚重艙門發出了不堪重負的震顫聲響,苗木誠無處着力,身後忽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漆黑無底的死亡漩渦,艙門脫落而出,露出外面的夜空與近在咫尺的漆黑海面,他無可自拔地被那可怕的吸力牽引着,下意識地伸出了右手。
下一刻,苗木與握住了他的手的狛枝一同消失在了機艙內乘客的視線中。
狂亂的疾風将意識撕扯得亂七八糟。
身體在重力的拖拽下無可避免地高速下墜,渾身發冷,半空中的苗木誠幾乎睜不開眼睛,唯有掌心仍舊源源不斷地傳來另一人的體溫。
但這卻讓他更為痛苦。
“你不該跟上來的……”
奮力地睜開眼,紛亂的視野中出現了白色的虛影,眼淚難以抑制地奪眶而出,他看見狛枝的臉上浮現出了一貫的溫和笑容,心快要被難過的情緒吞沒了。
“沒關系的哦。”狛枝回答,夜風将他本就淩亂的白色頭發吹得更亂了,碧色眼眸溫柔專注地凝視着他,這時候也依舊顯得神采烨然,眼底宛若流光溢彩一般,“與其繼續待在那個被絕望吞噬的飛機上茍延殘喘,還不如追尋希望直到終極。”
他緩緩地收緊了手掌交握的力道。
“就算是死亡,我也希望和苗木君在一起。”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一刻的心情。
苗木誠呆呆地看着狛枝凪鬥。
什、什麽啊,這種亂來又不負責任的任性發言。
無法解釋,無法評價,無法理解。
心髒抽緊,比最生的檸檬汁還要酸澀的味道在胸腔間逸散開來,牙關緊咬到腮幫都酸疼的地步,他忍了忍,還是無法忍耐,用平生最嚴厲最充滿了怒火的聲音厲喝出聲:
“狛枝凪鬥,你是個笨蛋嗎?!”
“诶?”對方被他吼得愣住,表情無辜又茫然。
苗木誠看得好氣又好笑。
“唉——”
一聲老氣橫秋的嘆息飄入耳畔。
“就算在失重狀态下我的存在感低到幾乎沒有,但是啊,大哥哥們能不能稍微注意下場合?”
女童的聲音,嗓音稚嫩清甜,卻帶着一股子生無可戀的怠惰氣息。
白發少年的身後冒出了一個綠頭發的腦袋,這個在商務艙被狛枝背起來以後就一直沒被放下來的小女孩非常不幸地被狛枝徹底遺忘,倒黴地被狛枝一起帶下飛機,眼看着也要跟兩人一同葬身大海了。
她一路靠着死命抓着狛枝衣領才沒讓自己在半空中與他們分開,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不靠譜的大哥哥真的就很不靠譜地全程忽略她的存在,心情之複雜程度難以言喻。
“真是沒辦法啊,一想到你們兩個現充馬上就要甜甜蜜蜜葬身海底了,就莫娜卡一個人到死都是一顆閃閃發亮的電燈泡,莫娜卡就覺得十分悲傷呢。”
她的語調毫無起伏,面無表情,絲毫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悲傷的氛圍。
是因為這種原因悲傷嗎?
吐槽的話語才在心底浮現,就見對方垂下頭,下颌搭在狛枝肩上,一雙又大又圓的綠眼睛幽幽瞧着他,眼神很像是某種冷血動物凝視着獵物。
“看在你先前熱心關愛小孩子的份兒上,莫娜卡就随便救你一命好了,姓苗木的有趣哥哥。”
她緩緩地露出興味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看樣子還有轉機?”
狛枝意外的話聲剛落,從女孩身後打開的背包裏出現了一頂大得驚人的降落傘,在救生傘在半空中成型的時候,三人飛速下墜之勢猛地一緩,白發少年悶哼了一聲,苗木誠隐約仿佛聽見了他拽住自己的那只手的腕部發出脫臼的聲音。
相握的力道大得苗木自己都感到手骨疼痛的地步,他大致能想像出狛枝堅持得有多辛苦,但饒是他的臉色蒼白得令人害怕,冷汗都從鬓角一直流到下颔,對方還是維持着自若的笑。
意識将身體下落的短短數秒無限拉長,盡管仍未脫離絕境,苗木誠卻有種劫後餘生的松懈。
就在這時,漆黑的暗影忽然遮蔽了月華。
他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麽,紊亂的氣流已攜鋪天蓋地之勢湧來,悠悠飄落的降落傘下的三人瞬間被掀飛出去,下一刻,緊随三人其後巨大客機墜落大海,白色的浪花久久翻湧不止。
意識陷入黑暗。
嘩啦,嘩啦——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再度恢複了知覺,耀眼的陽光從眼皮的縫隙刺進瞳孔,暈黑的成像傳遞到大腦,苗木不由得逃避地扭過頭躲開光線,沒想這一動直接使鹹澀的海水湧入了口鼻。
“唔、咳咳……呸呸……”
一邊咳嗽一邊抹臉坐了起來,身體上惡心欲嘔的感覺與嘴裏糟糕的味道交相融合,他扁了扁嘴,睜開眼環顧了一圈,在陌生的環境中陷入茫然。
左側是一波萬頃的碧海藍天,右側是金色的寬闊沙灘與椰樹,南國風光正好,海風吹動額發,帶來一股鹹濕的氣息,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低頭一看,他的位置離海水還有一些距離,身側有個沙灘下陷形成的小水窪,也是方才害得他嗆到的罪魁禍首,水底有一顆花紋漂亮的小海螺。
水窪的另一側還躺着一個人,綠頭發的小女孩雙手虛握成拳,身體蜷縮側躺在沙灘上,就如同嬰孩在母體中那樣極缺失安全感的姿态,胸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顯然還未蘇醒。
“狛、狛枝……”
左看右看都沒有發現熟悉的身影,苗木誠頓時有些慌亂起來,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體。
該不會……
糟糕的猜想蒙上心頭,他的臉色瞬間煞白,垂在身側的手指因為心理上的恐懼而微微痙攣,心裏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腦海裏就像是缤紛的萬花筒似的閃過諸般畫面,許久,苗木誠狠狠地一咬牙關,猛地回身——
“嗨,苗木君。”
狛枝笑着招呼。
“呃……狛枝前輩?”
暈眩的頭腦猛地一清。
白發少年就站在離他不遠的位置,外套已經脫了,袖子交叉系在腰上,短袖的T恤衫将他襯得極為纖瘦,雙手環抱着一個巨大的葉片,上面堆放了好多鮮紅色的漿果。
“這麽快就醒過來了呀。”狛枝格外高興地說,“太好了,這下我就放心了。”
“你的手……沒事了嗎?”
“嗯?這個啊……”他歪頭想了下,“是有點行動不便,所以我試着自己複位了一下,很幸運的一次就成功了哦。”
已經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在陳述了,不過過于蒼白的面色還是暴露了些許實情。
見苗木誠露出了不贊成的神色,狛枝頓了一下,很快又揚起笑容:“不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苗木君你看我找到了什麽?”獻寶似的捧出他收集來的漿果。
“狛枝前輩——”
苗木鼓着臉瞪他,良久,還是敗退在對方無辜的笑靥下,挫敗地嘆了口氣。
“好吧,下次千萬別再這樣亂來了。”連他自己都對這句話能對狛枝産生的制約力毫無信心,不由抱怨一般嘟哝了一句,“我也是會擔心的啊。”
“嗯。”狛枝唇邊的笑容擴大,極好心情地應了一聲。
苗木接過狛枝遞來的果子,看着外觀紅豔到幾近發黑的色澤有些遲疑,狛枝說沒有毒,結果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抽了一下,半是無奈半是惱火地又瞪了他一眼。
這麽肯定的語氣……是他自己試毒之後得出的結論吧?
狛枝這種對自己的生命表現出的輕慢态度讓苗木隐約感到了些許不安,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那個自稱莫娜卡的綠發小女孩還在昏睡不醒,晨間過後的驕陽漸漸變得灼人起來,他們很快移動了位置,在這座陌生的島嶼一處找到了空曠的洞穴。
先前總是狛枝出力較多,這回三人甫一安置下來,苗木誠就不容置疑地把狛枝按在原地,自告奮勇出去尋找幹草和柴火打火石之類的東西。
小女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凹凸不平的石壁。
她默不作聲地坐了起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酸疼,先前躺着的時候似乎唯有腦袋的地方好受一些,回頭看了眼,是墊了狛枝的風衣外套當作枕頭。
外面徐徐吹來一股帶有草木香氣的涼風,白發少年靠坐在石洞邊上,一腿伸直,另一腿曲起搭着手臂,側過頭,似乎一直在看褐發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
這樣看起來好肉麻,像是望夫石一樣哦。
她覺得有些搞笑。
“喂,白頭發的哥哥。”小女孩歪了歪頭,“你和另一位哥哥是情侶嗎?”
狛枝早就察覺到身後細微的動靜,但知道這時他才轉過頭來,碧色的眼眸清淩淩的。
“嗯?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因為你們看起來關系很好的樣子啊。”她仿佛只是單純地在對八卦好奇,興味道,“吶,告訴莫娜卡嘛,大哥哥們認識了多久?”
“多久啊……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吧。”對方誠實回答。
“哦——一個月啊。”她慢悠悠地拉長了聲調,“原來如此,一個月就互相産生了不容于世的感情了嗎?”
瞳孔深處縮聚着狛枝的身影,她眯了眯眼,惡意忽然溢了出來。
“那麽,你們都對女人不感興趣的嗎?”
狛枝看了她一眼:“小孩子問這些不好哦。”
“大人的無能言論。”莫娜卡像是聽到了很有趣的言論一樣天真爛漫地笑起來,“遇到了不會回答的問題啊,想要逃避的問題啊,或者被戳到了痛處之類的——都會這樣子搪塞小孩子。”
她瞧着狛枝:“避之不及、諱莫如深……你不覺得這樣子很難看嗎?顯得多愚蠢多可憐呀,因為太害怕面對真相,連謊言都不敢說出口,因為在說出了謊言的同時就代表自己認知到一切的虛假與荒誕。”
直面她的視線,狛枝卻不在意地笑笑,不同于面對苗木誠時候那種溫柔中隐含狂熱的追尋姿态,而是更浮于表面的,萬事不經心,單純體現他從小以來良好教育與修養的禮貌微笑。
“既然你那麽想知道的話,那我就告訴你。”他好脾氣道,态度包容,“無關性別,是特質的吸引。”他在他的身上找尋到了一種他一直以來所向往的東西,怎能不趨之若鹜?
這種話語簡直像是談戀愛的時候智商直線下降的傻白甜女高中生一樣,聽得人牙龈酸疼酸疼的。
“我是對苗木君一見鐘情哦。”
至于苗木誠對他……
腦海中飛速掠過一些場景,他卧室的海報、珍藏的雜志折頁、還有不經意提及的男女同校生淵源……狛枝垂下眼輕笑,表情管理得完美無缺。
“真好呢。”小女孩說,“這樣真是太好了,那麽這次危機以後,苗木哥哥就會更喜歡狛枝哥哥一點了。”
莫娜卡的年紀尚小,卻有種遠超于她的年齡的聰慧與敏銳,對人心有着驚人的直覺和感知。
吊橋效應這種理論……她和他都是知曉的。
在面臨危機之時,人的精神狀态是不正常的,敏感、脆弱,因此很容易就對陪伴自己、抑或是拯救自己的人産生過激的感情,将劫後餘生産生的強烈的喜悅與感激錯認為心動的感覺,甚至把對方當作怦然心動的命定之人,都是很自然的。
雖然可能是誤會,但她就隐約覺得,就算這次空難是偶然的,然而狛枝在危機之後的行為,有意無意地就在誘導對方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思考。
是什麽致使這個人擁有死生不懼的自信與将自己的生命都作為籌碼放手豪賭的狂氣?莫娜卡無從深究,她可以确信的是,這個人乍一眼看去是個清澈見底的家夥,實際上卻藏匿着連她都忌憚的黑暗,深不見底的黑暗。
不主動點出,也不明确暗示,而是惡趣味地放任對方在他早就畫好的牢籠裏團團轉,好整以暇地等着獵物主動送上門來。
畢竟,人們常常最相信自己得出的結論,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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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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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