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11 欺瞞 (1)

那時候我們很天真,只要承諾了永遠便會相信會一起天長地久。

那時候我們很單純,以為并肩而立便能克服一切艱難險阻。

“超高校級的幸運”,狛枝凪鬥,以及,“超高校級的幸運”,苗木誠。

命運的交彙點,幸運的相乘,信念的指引,充滿希望的未來。

那時候你說過,與我相遇,是命運的奇跡。

“不用害怕遭受欺騙,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構築在欺騙之上。”

狛枝凪鬥輕手輕腳地替苗木誠蓋好被子,他坐在床沿凝視着褐發少年有些不安穩的睡顏,手指點過他眼角溢出的水光,伸出舌舔了舔指腹。

有點鹹澀的口感。他瞳色微深,牽動唇角,無聲息地微微一笑。

不知從何時開始,生死已經無法使他的心境産生波動。無論是痛苦還是掙紮還是死亡,在他的視野裏,一切都宛如隔着一層無形的薄膜,俨然成為游戲一般充斥着荒誕與不真實感的默劇。

情緒長時間停留在消沉的維度,再也感知不到快樂的情緒,愛與理想在枯萎,聽得見生命之火在逐漸消亡的聲息,如果繼續這般麻木地行屍走肉下去的話,恐怕連自我的靈魂和意志也會随之在無聊的絕望中消失殆盡吧?

但是,心的一角還在不知死活地自我燃燒。

求生的渴望仍在大呼小叫地填塞他的耳朵,代表尊嚴的脊梁更是不願意彎下,如果在這裏就徹底屈服的話,那狛枝凪鬥在無數的幸運與不幸中一直以來堅信的信念就會徹底崩壞了。

越是漆黑,越是絕望,越是冷寂,越是孤獨,在望不見底的深淵盡頭,一定還有希望的光芒烨烨生輝。

這不是自我安慰,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臆想。

早在遙遠的過去記憶裏,他早就切身體驗過了,那充滿了溫暖氣息的靈魂和簡單堅韌的純粹意志,通感的不止是希望,還有從那個人身上汲取而來的積極力量——

“如果是你的話,肯定能改變現狀……”他自言自語一般地喃喃,“無論是‘你們’的現狀,還是‘我們’的現狀……”

靜坐片刻,他站起身,輕松地一笑。

“可能會有點太過于為難你了呢,真是辛苦了,我可愛的苗木君。”

就在狛枝關門離去的不久之後,苗木誠翻了個身,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

“舞園沙耶香被桑田憐恩殺死了,桑田憐恩被大家投票處刑了。現在在座的各位是什麽意思呢?打算一起将我殺死嗎?”

半跪坐在地上的狛枝沒有擡起頭來,淩亂的發絲垂落遮掩住了他的容顏,他透過狹隘的視野看見圍繞在自己周圍的許多雙腳,不意外地輕笑出聲來。

“你——”石丸有些猶豫地向前邁了一步,立刻被身側的超高校級貴公子擡手攔住前路。

“不要心軟,眼前的可是個可疑人物。”十神白夜頭也不回地道,從石丸的角度可見他碎金般的短發與冰冷漠然的端麗側顏,鏡片後視線鋒利如刀。

哪怕不與之視線相交,也能體會此人的唯我獨尊與其難以撼動的自我意志。

“狛枝凪鬥。”他念出他的名字。

“是,是我,尊敬的貴公子大人。”狛枝順從的回應中帶有一貫随性從容的溫和笑意。

十神的表情沒有因他的稱呼産生任何變化,他天經地義一般地微擡下颌,眼珠下移,冷淡的審視目光施舍地落到狛枝身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

這個人從苗木誠的宿舍房間出來的那一刻就被大和田紋土一拳擊中了腹部,身體能力弱得令人意外,當場就被打得跪地幹嘔,只是除了一開始的悶哼以外竟然連一聲都沒吭,倒是省了他們驚動苗木那家夥徒惹阻撓的麻煩,直接就把毫無抵抗的人拖到了餐廳。

“那個……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不二咲膽怯地揪着裙邊,一邊小心窺視着他的臉色一邊提出意見,“這樣對待狛枝前輩有點過火了吧?而且就這樣瞞着苗木君也有點……”

“沒搞清楚狀況的人給我閉嘴。”十神冷淡地喝止。

不二咲被他的态度吓得後退了一步,害怕的神情看起來馬上就要哭出來一般。

“喂,你說得太過火了吧?”大和田不滿道。

十神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停頓片刻,語氣不好地開口解釋:“這個人在之前的學級裁判裏數次改變立場,态度中甚至将我們所有人的生死安危視若玩物,我可無法容忍這種危險人物在我的眼皮底下晃蕩——”

“我感覺到了十神君的殺意。”狛枝動了動身後手腕束縛的繩索,穩固的繩結紋絲不動,他也不在意,幹脆地曲腿坐在地上,“其實這也是一個好辦法吶,只要直接在這裏殺了我,你們就不用擔心學級裁判的時候我的生死牽連到無辜的苗木君了。”

裁判以後桑田被無數棒球生生砸死的陰影還萦繞在衆人心頭,時值深夜他們早已困倦疲憊不堪,奈何一絲睡意也無,不甚明亮的頂燈懸在大家的頭頂,慘白色的輝光落到狛枝的發梢,滑落到他擡頭時展露人前的灰綠色深邃眼眸裏,幽深得令被他注視之人都要心慌意亂起來。

“只是要殺死我這種一無是處的無用之人實在不必勞動十神財閥唯一的高貴繼承人髒了手。比起我的輕賤性命,十神君的生命顯然更具價值吧。”他凝視着他,“真遺憾啊,沒辦法幫助您達成所願。”

“哼,巧言令色。”

十神顯出無動于衷的不屑态度,他在其他同學無言的注視中自若地從身側的茶桌上端起了一杯濃咖啡,低斂眉目啜飲了一口。

做完這些,他在狛枝的面前放下咖啡杯,居高臨下地說:“你這家夥給我聽好了,對你抱有殺意不代表我現在就會殺了你,你就給我感恩戴德地受用本少爺的慈悲吧。”

十神的視線觸到狛枝的雙眼,心裏微微一凜。

這個人……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

他從外面侵入了這個學園,一定知道什麽他們無法獲得的情報,問題是如何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因為從小深受帝王學和心理學等與馭人之術有關的知識熏陶,所以十神可以很輕易地看出來,狛枝凪鬥這個人非常聰明,多智近妖,而且顯而易見的是他是比自己更為固執己見的頑固派,區別僅在于那家夥在外面披了一層虛僞友善的皮而已。

這樣的人不是單單用武力威逼和恐吓就可以強迫屈服的角色,要想讓狛枝凪鬥心甘情願地吐露出他想要的情報,就必須先從精神上折服他不可。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比起他來說,那個苗木誠在這方面擁有他難以企及的優勢。

從那家夥在之前學級裁判的表現來看,他姑且先把利用他的能力當作預備執行方案的一種選擇吧。

“嘁——”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不爽,十神揚起下颌,“喂,狛枝凪鬥,你給我聽好了。”

站在餐廳門外的苗木小心地收回了挪動的腳步,身體貼在門扇後面,屏聲聽着十神的聲音。

“不要給我耍什麽小手段,你應該能感受到我們兩方的武力差距了,我警告你,如果被我們當中任一人發現你在做什麽做不出正當解釋的危險行為的話,我們就不會再看在苗木的面子上對你手下留情了。”

“……啊,明白了。”

狛枝凪鬥回到苗木誠房間的時候,褐發少年還是維持着最初入睡的姿勢酣眠,他的被子蓋到了胸口以上一些的位置,臉頰睡得紅撲撲的。

他輕輕地關上了門,不忘順手帶上門鎖。

就在靠近了幾步的那時,原本以為已經沉入夢鄉的少年忽然翻了個身,把背對向他。

“裁判以後,我發現宿舍區旁邊的倉庫開放了。”苗木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沙啞,“裏面有很多生活用品,我幫你拿了一套新的睡衣,就放在衣櫃裏。”

“好。”一如既往的溫柔回應。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動,片刻之後,身後的被子掀開了一角,對方躺進了溫暖的被窩裏。

苗木幾乎是在被他娴熟地拉進懷裏的那一刻僵硬起來,繃緊的頸線鮮明地顯現出喉結滾動的起伏,他低下眼,不太自然地抓住了狛枝攬在他腰部的手掌。

“今天……今天不太想做。”

強自按捺着羞恥小聲地說着,旋即從臉頰耳根到脖頸都害羞得通紅一片。

“噗。”

被嘲笑了吧?這絕對是在笑話他吧?

腦袋都發熱得幾乎要冒煙的程度,身後的人胸膛不住起伏,要不是身體被固定住了,苗木都想要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然後有多遠就躲多遠,最好是能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最好。

“嗯,放心吧,我什麽都不會做的。”狛枝凪鬥這樣忍笑着回答道,但是手上懷抱的動作并沒有放松一點,他把下颌搭在少年削瘦的肩窩,纖長眼睫微微低垂,半掩住波光柔和的眼眸,“就讓我抱一會就好。”

苗木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松開了手。

溫暖可以軟化人的身心。

無論是寒冷、抑或疲憊、抑或心靈的低迷,當你從寒冷的空間驟然落入溫暖的懷抱,那種油然而生的愉快與舒适感足矣令人将此命名為幸福。

在那并算不遙遠的過去,他們也曾一起共度過如此一段充盈着溫暖與幸福的時光。

圍繞着冬日的暖爐,兩個人坐在一起,什麽也不需要去思考,什麽也不需要去做,只是陪伴在對方的身邊,一起等待着新一年的鐘聲敲響。

苗木誠半個人都縮在了被爐裏,彎着身子把微微暈紅的臉蛋貼在桌面的樣子滑稽得像是一只快被烤熟的蝦,伸出了兩只手笨拙地擺弄着遙控器,努力調試播放着紅白歌會的電視機音量。

狛枝端坐在他的一側,當然手和腳也都是放在被爐裏的,微偏過頭含笑地看着他的動作,卻并不上前幫忙。

“苗木君這樣沒關系嗎?”他心滿意足地看着他,卻說着口不對心的話,“竟然特地放棄了回家,選擇跟我回來過年……你的家人不會覺得遺憾嗎?”

“遺憾可能會有一點啦。”少年的輕松口吻滿帶着不知人間煩惱的天真味道,他緩慢地眨了眨眼,清澈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身影,“但是還有小困陪着他們呀。”

他看着他的笑靥,也忍不住彎起唇畔。

“而且,比起這個,我更不想讓狛枝前輩一個人過年。”苗木的視線不自覺飄向了客廳不起眼角落裏被供奉起來的兩張遺像,像怕被他察覺一樣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撒嬌一般地丢開了遙控器,抓起一個橘子遞給他,“狛枝前輩要是被我感動的話,不如明年一起和我回家守歲?一家人在一起一定很熱鬧的!”

“诶?一、一家人?!”他睜大了眼。

“那、那個……我是說……”自覺失言的苗木飛快地漲紅了臉,眼珠不安地轉動着,“如果狛枝前輩不介意的話……爸爸和媽媽應該很願意……”後面的話聲細如蚊鳴。

“不介意。”斬釘截鐵。

“……回答得太快了吧?!”對方忍不住吐槽了,“我還沒說後面的話呢!”

“撲哧。”

“嗚哇!不、不要笑?是在笑我了嗎?等、好難為情,不要這樣看我哇!”

一定是被爐的幸福魔力太強,最後連狛枝也放棄了抵抗,徹底折服在溫暖的氛圍中。

兩個人安靜地不說話也很舒服,時鐘滴滴答答,耳邊傳來國民歌姬甜美悠揚的歌唱,窗外是被夜幕籠罩的庭園,樹枝上一閃一閃的是白天他和狛枝一起齊力協作挂上去的裝飾彩燈,這樣一看成果還不算糟糕,五顏六色的看起來精致又漂亮。

“呼——暖和得昏昏欲睡。”

“是的呢。”

“先別睡啊,離12點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了,再等等就到了。”

“唔——可是這樣等着好像有點困難呢,不如玩個游戲怎麽樣?”

“什麽游戲?”

狛枝也學着苗木的模樣把臉頰貼在桌面,修長手指戳弄着他遞給他的那個橘子,随口道:“不如這樣,我們來猜橘子的果肉有幾瓣,猜得最接近正确答案的人就可以讓對方喂自己吃橘子。”他擡起眼,頗為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順便一提,要用嘴喂哦。”

這、這個游戲……莫名的有種已經輸定了的感覺……

黑線淹沒了頭頂,苗木誠的嘴角忍不住瘋狂抽搐起來。

“這樣、這樣不公平啊!”他忍不住抗議。

“哪裏不公平?”

“……”答不出來。

“都是一樣的問題,而且都是超高校級幸運的所有者——”

“……不對!還是不一樣啦!”

“唔,這樣嗎?”

“是的!就是這樣!”

“苗木君,賴皮不好哦。”他忍不住笑起來,“起碼現在不也從學校那些老師的運氣研究中抓到了一些東西了嗎?還是說,你都忘記了?”

“……”

“不用擔心,如果是苗木君的話,我也可以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獻上綿薄之力的哦。”他重新坐起來,單手撐着側臉,帶着一絲壞心眼地逗他,“學長的新年幸運補習,怎麽樣?”

“……啊啊啊別說了,我玩!我玩行了吧!”

然後,果然迎來了标準結局。

剝橘子的時候,因為心情太過于緊張,把內部半透明的薄膜弄破了一個小口,汁水從破裂處溢了出來。

苗木小心翼翼地咬住了果肉,哪怕時刻注意着力道不致使牙齒咬破脆弱的外層,但還是有流出汁液沾到唇瓣,酸甜的味道湧到舌尖。

他偏移身體,顫巍巍地伸出手搭上了狛枝的肩頭,将自己的重心緩緩轉移到對方的身上去。

眼前湧上了一層濕潤的霧氣,呼吸都帶着灼人的熱度,苗木不敢擡眼,視野裏只有對方薄唇微啓的畫面,他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雙唇相貼,酸甜的滋味在口腔中徹底炸裂,果肉的柔軟的口感,還有對方伸進來的舌尖,氣息越是糾纏越是甜美,下颌被對方的手指擡了起來,他手一軟,被狛枝後仰的身體帶着一同倒下……

“新年快樂,苗木君。”

在情酣血熱的時候,狛枝的聲音伴随着新年的鐘聲一起傳入耳中。

“新、新年快樂……”他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回答,恐怕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在高熱的燒灼中眼神都顯得微微渙散,額發浸濕,探出了被爐的小臂都沁出了細小的汗珠,在痙攣般的忍耐中實在受不住辛苦,抗議地發出了哀求的聲音,“怎麽還不……還不……快一點……”忽然瞳孔驟縮,聲音戛然而止。

“唔——苗木君喜歡姬初嗎?”(注釋:新年後的首次行房。)

“……惡趣味。”

狛枝凪鬥其實并不是個習慣于回憶過去的人。

人從出生伊始便已注定了死亡,所以他不畏懼死亡,他的目光所及之處,他的希望渴求之處,必然指向了當下的時刻。

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只有他一個人不知疲倦地反複追溯那些在記憶中閃閃發光的回憶,卻無法再擁有繼續并肩執手的未來。唯一能留下痕跡的,恐怕就只剩在無盡思念與執念中汲取了一切愛與毒作為養料,而盛開來的罪之花了。

但是,如果是作為希望的你的話……他微笑着想,若能作為絕望被你親手了結,也不失為達成了狛枝凪鬥的平生夙願吧。

“吶,苗木君,你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他貼在他的耳邊,就像每一次耳鬓厮磨時候那樣,用着溫柔的氣聲問他,“什麽都可以哦,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情……”

長久的沉默。

狛枝有些微不可查的遺憾,他慢慢地斂下眸光,還是不願意放開懷中的少年:“沒有嗎?”

“……有,有很多。”

苗木誠把手按在狛枝的手背,用很慢的聲音問:

“狛枝前輩,以前自己殺過人嗎?”

……殺人嗎?

他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地笑了一下:“要說自己動手的話,試着殺過一個人。”

苗木的手指猛地收緊。

“但是失敗了,還差點被殺。”狛枝繼續陳述,“不過,有很多很多人因我而死。”

非常多人,多得他已經徹底麻木,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也有,包括他身邊的人,甚至連親生父母也在內……

苗木:“是、是嗎……”

他又不說話了。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狛枝等了片刻,按捺不住地問,“苗木君不是說有很多的嗎?無論什麽都可以哦,只要是我知道的……”

“不用了。”苗木搖了搖頭,又重複了一遍,“不用了。”

這個答案就已經足夠了。

狛枝凪鬥是個黏人精。

這是朝日奈葵觀察了一天之後得出的結論。

他像是完全忘記了那天晚上十神對他的威脅,只是一味跟随在苗木身邊走動,但凡苗木誠出現的地方必然也能發現他的身影,成天擺出一副樂天派的和善微笑,兩個人黏黏糊糊的勁頭讓人看到都牙酸。

至少像是十神、霧切他們幾個人已經明顯表現出繞着這對傻瓜幸運情侶行動的嫌棄态度了。

只是,有時候她觀察狛枝凪鬥對苗木誠的态度,心裏會産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種珍惜到近乎令人感到難以喘息的眼神……就好像是他們很快就再也見不到面了一樣,她竟然不由自己地感到了悲傷。

當她把自己的不解告訴小櫻的時候,大神櫻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吾在那個男人的眼睛裏看到了覺悟。”

她的手掌輕柔地撫摸着朝日奈的頭發,這般低語着。

覺悟?什麽樣的覺悟呢?

朝日奈其實并不太擅長思考那麽複雜的東西,在她的世界裏,只要擁有最喜歡的甜甜圈和最喜歡的游泳便已經心滿意足。她仰起頭看向大神櫻安靜沉默的側顏,努力地想了想,突然有些開心地笑了起來:“真好,看起來小櫻并沒有因為之前學級裁判的事情讨厭那個人呢。”

“朝日奈不也是嗎?”大神櫻語帶笑意,視線柔和地看向她,“你的心靈純白無垢,這是非常難得的,吾希望你能夠永遠保持這種赤子之心。”

“哪、哪有啦……小櫻太過獎了。”朝日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手指撓了撓臉頰,“只是,我覺得連那個苗木同學都無條件信任的人,肯定就不會是壞人啦。”

大神櫻又陷入了沉默。

她一貫是寡言的性格,朝日奈是知道這點的,她也知道在小櫻令人生畏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顆比誰都要善良熱忱的內心。就算是身為號稱“地表最強人類”的超高校級格鬥家,她也深信她的摯友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人的舉措,她是如此無條件地信任依賴着她。

在很久以後,午夜夢回,朝日奈葵也曾在無數孤枕難眠的夜晚對此刻的自己感到了悔恨。如果她不是一直如此遲鈍,如果她能夠更加敏銳一些的話,說不定就能夠感知到大神櫻在沉默的表象下那些無人可訴說的痛苦與思考,說不定就不會這樣一味地去依靠她,而是試圖去分擔一些……可能最終也無法改變那一年發生在她和她和他們身上的悲劇,但至少不至于為自己最初面對一步步逼近的黑暗而選擇了無所作為感到無窮盡的內疚和後悔。

世界何其殘忍,永遠不給人選擇“如果”的機會。

在審判了桑田憐恩的那場學級裁判結束的第二天,黑白熊開放了通往校舍二層的通路。

無論是苗木誠浴室裏舞園沙耶香的屍體,還是操場上被無數剛尼爾之槍貫穿身體的江之島盾子的屍體,抑或是被審判的桑田憐恩的屍體,都在他們重新回到校舍地面以後,徹底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無論是何處都找不到他們留下的痕跡,被刀砍得一片狼藉的宿舍也恢複了一開始的狀态。血跡消失了,屍體不見了,除了已經被徹底封鎖的宿舍上面挂着的門牌畫像,再也找不到他們曾經存在于此的任何證明。

在震撼中感受到了某種幕後存在的勢力一角的同時,還有某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怖在心底生根發芽了。

原來,死亡是如此簡單的一件事。

只要刺穿了人體,把血肉切開,弄破裏面擠成一團的髒器,或者是用力地擊打某些部位,或者是把口鼻堵塞,只要沒有空氣,重要的肺部和大腦很快就會溢血,然後人會輕易地死去。

就像是一瞬間開竅了一樣,在沒有法律的束縛的只有他們13名高中生被單獨囚禁起來的絕望牢籠裏,連社會的道德也在一夕之間脆弱得只剩下人與人之間虛僞的矯飾,無數種殺人的手法蜂擁擠進疼痛不堪的大腦,叫嚣着唯一的解脫之途。

只要殺一個人就好,反正大家一開始都只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啊,管他們的死活做什麽呢?只要殺掉一個平時看不順眼的家夥就能離開這個人間煉獄了。

在這種愈見凝重沉悶的環境中,是自出生以來作為一個人而接受的文明之理還在讓他們為是否真的付諸行動而抱有猶豫。

但是,也不是沒有完全忽視了同學中這種微妙的危險氛圍,而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的家夥。

從目前來看,可能,還不止一個。

灰溜溜地從圖書館裏小跑出來的苗木忍不住擦了擦他因為緊張而變得滿頭大汗的額頭,方才被十神用冷嘲熱諷的語氣譏諷的悲慘經歷讓他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剛想回過頭對跟他一起出來的狛枝說些什麽,視線不經意對上了藏身在門口廊柱後面的腐川冬子。

對方兩手緊緊扣着柱子,眼神幽幽地凝視着他,不算明亮的室內燈正好照不到她所藏身的地方,隐藏在陰影裏的麻花辮少女整個人透出一股陰郁森冷的古怪氣息。

“咿——”這個人怎麽回事?好可怕!

苗木誠畏懼地倒退了一步。

“啊,是你啊。”狛枝一手牽住了苗木的手,對腐川露出了熟稔的微笑,“早上好,腐川小姐又是來偷看十神君的嗎?”

這個“又”似乎非常意味深長啊……苗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腐川冬子轉動眼珠,面無表情地看向了狛枝。

“恕我直言,這樣看起來并不是多麽明智的做法哦。”白發少年完全不懼她那如女鬼一般陰森的注視,他微微眯起了眼,壓低了嗓音說,“我以為按你的個性會做出一些更直接積極的舉措呢,這樣是很難得到十神君的心的。”

……感覺好像聽到了了不得的八卦?苗木慢慢瞪圓了眼。怎麽回事?一貫孤僻的腐川同學竟然喜歡那個唯我獨尊的十神同學?!

“嘁,要、要你這個家夥多管閑事……!”

腐川冬子的渾身都顫抖起來,她仿佛對說破了她的心事的狛枝有着什麽很大的不滿,瞪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敵意,但又像是在畏懼忌憚着什麽似的,身體警惕地後挪了半步。

“嗯?”狛枝微笑着歪過頭。

“令人不快的家夥,我才不要學習你們那種惡心的模式。”她低咒了一句,轉而将目光投向圖書館內坐在臺燈邊獨自閱讀的十神白夜,臉上浮現出了……怎麽說呢?類似于癡女的迷戀神情。

“沒有人能夠涉足我和白夜大人兩個人的戀愛物語。”她這樣說了。

“哈、哈哈……”除了幹笑,苗木誠已經完全想不出他該做出什麽反應了。

不知道那個十神同學知不知道腐川同學的心思呢?他在跟着狛枝一起離開的時候分神想着。還是說,根本就是無視了呢?總感覺後者更符合那個人的個性呢。

新開放的區域包括一樓宿舍區的倉庫和澡堂,還有二樓教學區。

二層的教學區包括了二年級的兩個班級教室、游泳館,還有圖書室。

其中,游泳館配置了基本的健身器材,男生女生各有獨立的更衣室,為了防止不良騷擾事件的發生,黑白熊規定大家只能通過每人持有的電子學生手冊刷卡進入,不允許把電子學生手冊出借給他人。

在提及這一規定的時候,那家夥還特意提到不會管發生在宿舍區的事情。

“無論是男生與女生、男生與男生,抑或女生之間,發生任何超過尺度的親密行為或是變态PLAY什麽的,善解人意的我都不會幹涉的哦。”黑白熊的原話是這樣的,它捂着嘴發出了噗噗噗的煩人笑聲,仿佛意有所指地擡起眼瞧着他,“請盡情享受。”

臉皮薄的可憐的苗木當場在其他女孩子們意外的視線中羞恥得無地自容。

游泳館的發現并不能為他們逃出這所學校提供任何幫助,不過,在這種封閉沉悶的場合裏,能夠藉由運動和鍛煉稍微轉移一點郁悶的情緒,應該也算是聊勝于無吧。

身為超高校級游泳選手的朝日奈葵感到興奮不已不提,她的友人大神櫻、還有大和田、石丸等人看起來都很振奮的樣子,多少也讓苗木為此感到了高興。

另一處具有探索價值的地方是圖書室。

室內的燈具應該是長時間沒有做過保養,投射出的昏暗光線已經不适合人眼閱讀,寬大的書櫃直通屋頂,在浩如煙海的藏書中可能隐藏着什麽有關有助于他們了解希望之峰學園的訊息,甚至找出被困在這裏的緣由,乃至能幫助他們逃離這個地方也說不定。

苗木誠是這樣暢想的,只是這一看就許久乏人問津的圖書室裏實在堆積了太多灰塵,東西整理起來實在困難,他只好寄希望于未來慢慢整理。

反正……他們應該還會被困在這裏很久吧。

他發現貴公子十神白夜似乎對于這間新開放的圖書室十分中意的模樣,出于對這個人莫名的敬畏,苗木不自覺地減少了去圖書室的次數。

但這一次卻是有原因的。

霧切在第一次探索圖書室的時候發現了一臺藏在角落的筆記本電腦,因為看起來已經徹底壞掉了,所以她沒有挪動電腦,而是把它留在了原地。這個消息後來被超高校級程序員不二咲千尋偶然得知,本人當時露出了很想要研究一二的神情,但因為那時開始圖書室已經成為了十神白夜的常駐地點,同樣對十神深感敬畏的不二咲對于自己将要為了去拿電腦而不得不與他獨處的遭遇感到了膽怯,便拜托了苗木去幫他這個忙。

兩人走下樓梯,正到播音室的門口看見了等待在那裏的不二咲。

不二咲千尋,在苗木誠的眼裏是個有些奇怪的女孩子。

很少有女生在電子程序領域能夠達到超高校級的高度,但當他這樣誇贊的時候,不二咲卻從未露出過任何高興的表情。說來可能有些自以為是,但苗木覺得她并非是那種對別人的好意無動于衷的人,敏感如膽怯的小動物應該是最适合不二咲的形容,一丁點微小的善意都能夠得到她誠摯的反饋,同樣,一丁點微小的惡意也會使她受到傷害。

非常,非常,非常敏感的女孩子。

可令人有點意外的是……這樣的不二咲對于同性別的女生總是保持着一個較為生疏的距離,極少找她們說話,也不像是朝日奈和大神櫻那樣成為關系很好的朋友,與此相反,她卻更傾向于與男生交流,似乎這樣的相處對她來說更加沒有壓力一些?

他在她身上感到了一點點奇怪的違和感。

具體是什麽苗木也說不上來,就像是那種枯葉蝶隐藏在落葉中一樣的感覺,存在着某種很難被人察覺的不協調之處。

大概是每個人都有的秘密吧……他是這樣想的。

“那個……謝謝你們的幫助。”

不二咲從苗木的手中接過筆記本電腦,她的眼睛微微地亮了起來,感激地看着兩人。

“我會努力修理它的!”她這樣說,“以我的才能目前應該也只能做到這種事情了,要是能給大家幫上忙就好了。”

“不用客氣。”回答的是狛枝,他微微笑着,“我從很久以前就仰慕不二咲君的大名了,你擁有着非常出色的才能,我相信你這次也一定能幫助我們實現了不起的突破的。”

苗木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狛枝前輩竟然早就知道不二咲同學的事跡了嗎?

“謝謝你!”不二咲很開心地彎起了眼眸,“我會努力的!”

注視着不二咲離開的身影,狛枝凪鬥忽然開口:“苗木君,你覺得下一個被殺的人會是誰呢?”

“什、什麽?”苗木被他的發問吓了一跳,強自按捺住忽然瘋狂跳動的心髒,他擡頭看向狛枝。

“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琢磨的難題。”狛枝說,“如果我是幕後黑手的話,我會用誘導的方式……”

通過某種方式,把對自己最具威脅的人物逼到絕境。

他想到了昨夜裏黑白熊集合了所有人以後分發的紙條,據說是記錄了每個人生平最丢臉最不願意告訴他人的事跡。

如果在它計劃的時限之內發生新的自相殘殺案件的話,就會把所有人最丢臉的事情公布于衆。

那種東西還能被稱作是什麽“動機”嗎?許多人都對此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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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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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