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15 驚魂 (1)

水流帶走了人體的溫度。

紅色的血滴溶入清水,張牙舞爪地在視野裏擴散,是非常透亮、清澈的水紅色。

可能是只過了一秒,也可能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苗木倏然渾身一抖,一瞬從渾噩的狀态中回過神來。

周遭的水聲依舊流淌不絕,但那種近似于潛水時被深海水無限擠壓身體,直至榨幹了最後一絲氧氣的悶窒感已然消失不見。随着胸腔的起伏,內腹的器官劫後餘生一般重新開始運作,他緩緩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水面上是他血污遍布的臉龐。

外面安靜無聲,宿舍完全隔音,除了多半已經逃離的犯人,誰也聽不見他先前的叫聲。

除了自己,沒有人能救他們。

苗木閉上嘴,扶着狛枝慢慢劃到池邊。

萬籁俱寂,在沉默中,他覺得整個人都越來越難受起來。這并非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另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就好像一直以來屬于靈魂的另一半被生生撕扯開,他想奪回來,卻動一動就鮮血淋漓。

他知道的,也明白的。

死亡,就代表着什麽都沒有了。

忽然一陣心灰意冷,隐約好像聽見了自己構築的心理防線轟然倒塌的聲音,有一種多年來一直信奉的準則逐漸崩壞了的感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不好的事情不會一直停留,只要努力堅持下來,最終總會得到很好的結果——他一直是如此積極地相信着命運的,就算現在遭遇了這種被囚禁起來的困境,也從未有過真正絕望的時刻。

但是,如果連失去眼前這個人的生命與未來也被納入他不幸的範疇的話,苗木真的無法想象,究竟是否真的還存在所謂的幸運的結局了。

又一次……我要失去你了嗎?

是一陣微弱的嗆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身邊的軀體忽然地顫動了一下,然後對方就斷斷續續地咳了起來,很微弱的動靜,微弱到好像風中淡色的火焰一般,很艱難地吐出了喉腔堵塞的水,水珠從顫抖的濕潤眼睫滴落。

苗木看到他睜開了那雙灰綠色的眼睛,雖然只有一瞬,而且黯淡得失去光彩,卻仍是下意識地向自己的方向轉動眼珠,嘴唇無聲張阖。

苗木君。

在模糊的視野裏,隐約看到了那個人變得一片空白的臉孔,仿佛是什麽僵硬的面具瞬間碎裂了,他抖了抖唇瓣,眼底漸漸浮現出明亮的浮光。

“狛、狛枝前輩!”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真是……非常漂亮的眼神。

狛枝凪鬥有些疲倦地垂下眼睫,他其實感官已經有些麻木了,額頭上大概一直有熱流在湧出,可是沒有疼痛,甚至無法感知到苗木手指的溫度。

他似乎終于從沉重的水裏脫身,襯衣黏在身上變得冰冷起來,苗木應該是把他平放在地上,先是小心地俯身聽了一下心跳,然後用手指試探他的呼吸。

哈、哈哈——我還真是幸運啊。

狛枝在昏過去之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住了苗木的手,忍不住如此微笑着想道。

要是再遲一點點,說不定就要無知無覺地溺死了。

苗木把狛枝帶回了他的宿舍房間,鎖上房門,然後一個人悄悄去了教學樓的保健室,找齊藥品,然後悄無聲息地回到寝室。

他沒有嘗試去求助任何人,且不提苗木自知現在恐怕沒有幾人樂意在夜時間以後願意為他人打開房門,而且他也不放心留下意識不清的狛枝同其他人獨處一室。

除了他自己,其他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襲擊狛枝前輩的犯人。

苗木眸色微黯。

他只是一時起意才會去催促狛枝前輩早點回去,犯人不可能預料到他的行動。因此,那個時候,犯人所有的動作都只會是他潛意識裏想到的對策。

對方顯然是他認識的人——這點毫無疑問,否則就不會在逃跑之前特地用衣服先蓋住他的視野。

只有成功地隐藏了自己作案者的身份,才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學級裁判中取得勝利,只是那個人應該是沒有預料到狛枝前輩受到如此傷勢還能活下來。

接下來……當那個人知道狛枝前輩沒有被殺,為了在他恢複意識前搶占先機,對方絕對會再做出什麽的吧。

……

又開始了,這種事情。

手指用力地攥住藥水的瓶子,他的皮膚緊繃在蒼白的手背上,幾乎可見從小臂延伸而來的、正在隐約顫抖着的青色筋脈。

狛枝躺在床上,哪怕傷口已經纏住了止血紗布,他的臉色仍是蒼白得近乎透明,如果不是俯身仔細辨別,甚至連呼吸的聲息都弱不可聞。

你到底是為什麽來到這裏的呢?

苗木遲疑了幾秒,跪坐在床邊,小心地用臉頰貼上他冰涼的手背,垂下眼睫。

在外面的你寧願冒着生命危險也要來到這個地方,但是又從未向我告知過任何一點內情,是打算讓我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真相嗎?是這樣期待着嗎?還是有什麽不能直接說出口的苦衷呢?

攝像頭轉動方向,冰冷的鏡頭倒映出褐發少年靠在床邊的纖細背影。

他仿佛不堪重負似的彎曲脊背,搭在被面上的手指緊攥成拳,微不可查地細細顫抖着。

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一閉眼,一睜眼,時間就這樣飛逝而過。苗木的身體動了動,掙紮着睜開眼,光線透進瞳孔,白色的光點吞沒了混沌的黑暈,腦袋好似被一千根針同時紮入,他“嘶”了一聲,按住不良睡姿下變得僵痛的脖子,慢慢地站起身。

沒有睡醒後輕松的感覺,身體疲憊依舊,苗木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腳掌,擡頭去看牆上的時鐘。

“八點……”

已經超過早餐晨會時間一個小時了,他微微睜大了眼,想也不想地就朝門外跑去。

就在手指将要接觸門把的那一刻,他停了一下,猛然想起了什麽,回過頭看了眼仍在昏睡的狛枝,轉身走了回去。

霧切在剛要走出餐廳的時候聽見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她轉過頭,看見了一大早消失不見的苗木。

“抱歉,我睡遲了。”對方的聲音明顯有些沙啞,出于對個人隐私的尊重,自他在舞園遇害昏倒那次無意間發現某些事實以後,霧切已經很少會刻意觀察這個少年偶爾無意間的身體表現暴露出的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秘密。只是這次他的臉色實在太差也太蒼白,淩亂的發絲遮覆不住他眉眼間的憔悴,眼底神光黯淡。

“你怎麽了?”她問。

“沒什麽。”苗木飛快地答,擡眸看了霧切一瞬,然後阖上眼揉了揉眉心,繞過她往裏面走,“沒睡好……有點困。”

“真是的,苗木同學總是遲到,完全推翻了我一開始對你的印象啊。”朝日奈抱怨起來,她插起腰,不滿指責,“本來還以為你是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呢,原來乖巧的外表都是騙人的。”

“哈、哈哈……真對不起。”苗木撓了撓後腦,笑容有些勉強,他的視線逡巡了一遍室內,有些詫異地問道,“怎麽只有你們幾個在這裏?其他人是等太久已經走了嗎?”

在場的除了剛到的他自己和站在門口的霧切以外,就只剩下朝日奈和大神櫻這兩位朝夕不離的好朋友了,餐廳的人數實在有些寥落冷清。

“沒有來。”朝日奈嘆了一口氣,“十神同學和腐川同學一貫都是沒有來的,這還不奇怪。石丸同學因為大和田同學的事情……昨天早上沒有來,我本來以為他打起精神以後能恢複正常的,沒想到今天也缺席了。這幾個人還可以理解,但最讓我擔心的是塞蕾絲同學、山田同學和葉隐同學,他們幾人以前從未失約過,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一起缺席了。”

“狛枝凪鬥怎麽沒和你在一起?”霧切問苗木。

“他不舒服……”苗木說。

“诶?生病了嗎?”朝日奈露出擔心的表情,“要不要緊?”

“算是吧。”苗木咬了咬唇,然後笑了一下,“不用擔心,沒危險的,我已經去保健室幫他拿藥了。”

既然已經睡遲了,是什麽時間去保健室拿的藥品?霧切挑起眉梢。從早晨七點到現在為止,所有從宿舍區到教學區的人肯定會路過餐廳的門前,然而這段期間她并沒有看到任何人經過。

這個人不像是會說謊,但有沒有隐瞞就不一定了。

“先不提這個了,我有點擔心葉隐同學他們的情況。”在霧切沉吟的時候,苗木深吸一口氣,看向她們,“有點不安的預感,大家一起去找找人吧。”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在大家的搜尋中,最先被找出來的果然是正在前往圖書室的十神和迷戀着他的腐川,一臉不耐煩的大少爺還好說,倒是神态舉止與往常陰沉模樣迥異的腐川冬子吓了苗木一跳。

“啊呀,這不是可愛的阿誠嗎?”少女的臉上帶着明朗到有些詭異的燦爛笑容,“好久不見啦,怎麽露出一副不認識我的表情呢?是我啊,本名腐川冬子那個土氣名字的美少年狂熱粉殺人鬼——滅族者翔是也!”

“什、什麽?腐川同學你怎麽了?”苗木後退了一步,視線凝注在她臉上過分誇張熱情的笑容,瞳孔微微收縮,“你為什麽自稱殺人鬼……啊!”

他想起來,狛枝前輩先前跟他說過,腐川同學擁有雙重人格,一面是內心敏感纖細且恐懼血腥的超高校級文學少女,一面是熱情開朗嗜好殘殺男性的超高校級殺人鬼。

曾經轟動社會的連續殺人迷案就是她的成就,因此被警方與調查此事的刑偵人員賦予了滅族者翔的名字。

聽說她的水手服長裙下面就藏着專門用于殺人的特制剪刀……

“阿誠真是冷淡呢。”女孩子微微俯身,這種角度大概很符合男生們經常在說的殺必死角度,但她的表情怎麽說都與尋常的可愛女生完全不符,鮮紅的舌頭緩緩舔過唇瓣,“跟女生這樣打招呼太失禮了啦,這難道就是只喜歡同性的男生的表現嗎?”慵懶的調侃中居然帶了點嬌嗔的意味,她猛地捂住臉,用興奮到閃閃發亮的眼神瞧着他,“哎呀,還真是專一的耽美之戀呢,真是美好啊!”

……這個狂熱派腐女子的表現?他記得另一個性格的腐川同學應該是極度厭惡同性戀愛的文化來着?苗木身後一片黑線。他該感到榮幸嗎?竟然被殺人鬼給表揚了。

不對,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

他的目光轉向走在前面的十神白夜:“等等,十神同學,你有沒有看到——”

“救命!快來人啊——!!”來自樓上的尖叫聲打斷了他的話語。

是朝日奈同學。

他們沖上三樓,在娛樂室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塞蕾絲,她沒有受到重創,只是被捶打過的額頭浮起了一個不太明顯的腫包,在其他人的呼喚中很快就蘇醒過來,示意其他人看她在被攻擊後掙紮拍攝下的照片。

那是個動漫周邊一樣的簡陋相機,上面繪制着一名金發小魔女的二次元形象,據她說是在探索三樓的物理教室時發現的東西。山田曾表示那是他入學攜帶的珍貴物品,極有可能是在那個時候給幕後黑手搶走了,但因為現在找到時相機外殼已經變得非常破舊,所以就讓給了塞蕾絲保管。

非常巧合——在塞蕾絲被襲擊以後,這個東西正好用于留下了犯人的身影。

在照片中出現的是一個通體藍色的巨大機器人,在胸口的位置寫有“正義”二字,衆人的目光落在機器人雙手卡住的位置,那是滿臉漲紅、看起來十分痛苦的山田一二三。

“山田同學是被抓走了嗎?”朝日奈大驚失色。

“現在幾點了……”塞蕾絲看起來有些痛苦,她在大神櫻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我記得山田君是七點半的時候被那個古怪的機器人帶走了,你們快去救他。”

“诶?那不是已經過了半小時了嗎?”朝日奈飛快地慌張起來,“小櫻你扶一下塞蕾絲同學,我們趕緊去找山田同學。”

“我、我也要去……”塞蕾絲咬牙道,“我不能放過那個擺了我一道的家夥。”

你和山田同學為什麽在7點以後的時間不去晨會,而是在校舍這裏活動呢?

還有至今不見人影的石丸同學和葉隐同學到底在什麽地方?

苗木的目光落在她腳邊一個造型古怪的錘子上,藍色的錘子外形與照片中正義機器人的外裝風格簡直如出一轍,而且上面也同樣出現了“正義”的字眼,名為“正義之錘2號”。

那一瞬間,就好似活蛇群在血管裏鑽。

苗木幾乎是下意識地摸了摸他的衣袋,在那裏面有兩件東西,一個是狛枝前輩在昏迷前塞到他手裏的鑰匙,一個是同樣的藍色小錘,是他事後在浴室找到的兇器,比塞蕾絲那把更小一點的尺寸,上面書寫的是“正義之錘1號”。

他比塞蕾絲不幸,如果不是自己趕到,狛枝凪鬥就會在被擊昏後徹底溺死在水中,再也沒有醒來的機會。

而恐慌遠未結束。

只隔了很短一段時間,十神與腐川在二樓的圖書室發現了被正義機器人擄走的山田。他的額角破了一個口子,鮮血從側臉流到地上,應該是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樣子,苗木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他還坐在地上,口裏一個勁的喊着痛。

更接近了。

這種傷口的形狀,還有傷害的程度都與狛枝前輩的頭上的傷口都更像了。

掉落在山田腳邊的錘子上面标注着“正義之錘3號”,比塞蕾絲的那個尺寸更大一些,上面沾的血跡應該是從他的額角流出來的。

傷勢比也塞蕾絲更重一點,但沒有狛枝前輩的情況那麽糟糕,有點奇怪,明明1號的錘子才是最小的。要說是同一人作案,傷情應該遵循錘子尺寸增大的規律愈加嚴重才對。

還有傷口的位置也有點微小的差別,塞蕾絲和山田都是額角接近眉尾的位置被砸破,狛枝前輩真正大出血的部位則是更偏後面一點的位置,當時應該是背對着犯人的緣故吧,所以才會被人從背後襲擊……苗木忽然眼神微變,那時候對方一定是對狛枝前輩抱有強烈的殺意,所以就算用這麽小的錘子也使出了最大的力量攻擊,恐怕是誓要将他置于死地。

可能是吸取了差點被他發現身份的教訓,所以在後來的襲擊中就換成了穿着機器人外裝作案。既然如此,傷勢程度的問題說不定也可以用服裝限制力氣的理由來解釋。只是他還有幾處疑惑沒法解答,

這樣的行動,有意義嗎?

第一次,還可以說是試圖為畢業而犯下的惡行。到了後面接二連三的行動,與其說是殺人,更像是為了把他們玩弄得團團轉。不但自己吃力不讨好,而且輕易就會暴露身份,畢竟被這次連續襲擊牽連的人越來越多,就是用排除法也能把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可疑人選揪出來了。

黑白熊制定的校規裏有一個人不允許同時殺害兩名以上學生的規定,盡管目前沒有出現真正的死者,可若是對方的錘子真如現在的規律一樣越來越大的話,下一個被襲擊的人就危險了……關鍵點就在這裏,還有人不在現場,這也不是單純搜集線索的推理解謎游戲,沒那麽多機會再等着犯人出手,然後他們再逐一排除嫌疑者了。

不止是至今不見蹤影的石丸同學和葉隐同學,還有先前說在教學樓二層搜查,然而至今卻不見人影的霧切同學,他們都有可能面臨危險。

在陷入思索的時候,山田忽然閉上了眼睛,身體歪到他的肩膀。

苗木感覺到了溫熱的液體順着自己脖頸的位置蜿蜒而下,過于沉重的重量壓得他全身一歪,正欲開口,聲音到喉嚨口卻因一股濃郁的異味生生滞在半空。

類似于鐵鏽的味道,但更加腥稠濃郁,甚至有些令人作嘔——濃郁的血的氣味。

真讨厭,再也不想聞到這種可怕的味道了。

苗木有些難受地眨了眨眼,把多餘的思緒暫且抛到腦後,他強撐着穩住自己的站姿,伸出雙手扶住山田,對其他人道:“我們先把山田同學送到保健室吧。”

塞蕾絲擡手輕撫她額上的瘀痕,看了看他,試探問:“但是我們還沒有找到那個正義機器人?”

“先去保健室吧,其餘的之後再說。”苗木堅持道,“沒有什麽比山田同學的生命更重要。”

苗木誠的宿舍房間裏有一個便簽本。

曾經被舞園沙耶香用來向桑田憐恩傳遞消息的工具,也是霧切響子用以還原她真實行動意圖的證物。在此之後,苗木本以為他再也不會使用這個承載了不好回憶的物品,實際卻是沒過多久,他就開始自己記錄一些零零碎碎的思想。

通常是晨間睡醒的時候,狛枝一般在用浴室,他就趴在床上,睜着神光迷蒙的眼睛,臉頰還壓在柔軟的枕頭上,迷迷糊糊地塗鴉興許只有他一人看得懂的文字。

裏面被提及最頻繁的構想,大概只是一個天真的妄想:

假如我們只是普普通通地相遇,普普通通地成為同學,那該有多好。

大家都是很厲害的人,雖然各有各的個性特色,或者用怪人來形容更準确一些,但到底是将來三年都要一起共處的同學,一定能夠漸漸處好關系的。

學生時代,就應該是這樣的吧。

原本各有棱角的人在朝夕相處中漸漸磨合成最合适的形狀,他們既是充滿個性的個體,又是密不可分的團體,将彼此視作同一歸屬的夥伴。抛開各自身上所謂超高校級的光環,他們也是再尋常不過的少年少女,高興了會暢快地大笑,悲傷了會抹着眼流淚,既不偉大也不是單純的才能化身,喜怒哀樂,樣樣不缺。

他們也許會在入學式上一邊聽着校長先生繁複亢長的演講詞一邊悄悄地互相交換名字。

他們也許會在上課途中接住窗外飄來的八重櫻瓣。

他們也許會在繁星若塵的夏夜相約探秘學校自古相傳的鬼怪傳說。

他們也許會在紅楓如火的季節共賞祭典煙火。

他們也許會在大雪後的蒼潔天幕下盡情追逐嬉戲。

一起取得某個團體比賽的勝利。

一起去抓超大的獨角仙。

一起競争。

一起進步。

一起逃課。

一起出游。

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共同相處,締結深厚的情誼,留下這一生最美好的青春回憶。

那是直到年華老去,皺紋爬上眼角,也能在想起的時刻仍舊忍不住露出微笑,在生命中永遠閃閃發光的寶貴經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眼睜睜看着同伴的死亡束手無策,哪怕在兔死狐悲的悲涼氛圍中憤怒到極致,依舊無可避免來自其他人的摻雜了懷疑與恐懼的冰冷審視。

無論表面上再怎麽強撐笑顏地互相安慰,他們正不可挽回地在走向分崩離析的結局。

将山田送到保健室以後,大家計劃一起圍捕連續傷人的正義機器人,但就在終于于三樓發現了對方的蹤跡的時候,位于一樓的保健室傳來了山田的慘叫。苗木與十神他們兵分兩路,一方前去查看山田的狀況,一方繼續追捕正義機器人,然而兩方卻同時在不同的地點發現了屍體。

死于一樓保健室的山田,身邊落下了“正義之錘4號”,死于三樓物理教室的石丸,身邊落下了“正義之錘5號”。

恐慌沒有到此為止,在兩邊人彙合交流的時候,先是山田的屍體被發現離奇消失,接着是石丸,疲于在校舍裏追逐的他們簡直就像是被玩弄得團團轉的傻瓜一樣可笑,然後在三樓美術教室的倉庫中找尋到了他們的屍體。

說是屍體……其實也不太準确,因為,盡管山田一二三屢經重創和掙紮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殺害了,但就在他們在倉庫發現他的時候,他還只是性命垂危的半昏迷狀态。

“冷……好冷啊……”山田躺在地上,手指無力地蜷縮起來,“這裏是雪國嗎……”

他的血流了很多很多。

他的眼淚也流了很多很多。

“山田同學?山田同學你怎麽樣?清醒一點,不要閉上眼啊!”朝日奈泣不成聲。

“啊……我想起來了……”他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只是用失焦的瞳孔凝望着空茫的虛處,應該是想要笑的,但喉嚨裏發出了“嗬嗬”的聲音,一張嘴,湧出來的鮮血将牙齒都染得血紅。

“我……原來……在與大家相遇之前,就已經……見過大家了。”

你是在說什麽呢?

他看見他慢慢閉上雙眼,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刺目的血紅色肆無忌憚地侵占視野,苗木誠站在原地,眼看着朝日奈擁着山田的屍體崩潰大哭,腦中一遍遍回想與猜測,背在身後的手指顫抖了許久,然後牢牢握緊拳頭,手背繃起青筋的脈絡。

狛枝凪鬥是在臨近傍晚的時候恢複了意識。

昏迷了接近一天一夜,他蘇醒的時候已然感到饑腸辘辘,狛枝從床上坐起來,出神地盯着前方許久,旋後側過頭去,看向房門的位置。

牆上的時鐘一直不緊不慢地向前走着,機械的聲響一下一下敲在心頭。他在習以為常的氛圍中開始出神,進而放空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光線從門扉的細縫中透了過來,在越來越寬闊的明亮中,苗木誠走了進來。

“苗木君。”

第一時間就聽到了他的聲音。

從開門的那一刻開始就對上了視線,身後廊道的燈光移進昏暗的屋內,也照亮了這個人過于蒼白憔悴的臉龐,眸中晶亮的光芒就這樣一點一點綻放光彩。

宛若雪夜蒼潔的月光。

彎起的眼角,舒緩的眉梢,微垂的長睫,表情溫柔得令人有些悲傷。

“狛枝前輩——”

苗木呼吸一窒,他飛快地阖上門,幾乎是用撲的動作奔到床邊,仰起頭,小心翼翼地攥住他的手指。

“太好了,你終于醒來了。感覺怎麽樣?頭還會痛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頓了一下,又立刻起身,“我去給你倒點水……對了,一天沒吃東西了應該很餓了吧?還好現在沒到夜時間,我這就去餐廳,清淡點的蔬菜粥可以嗎?啊——我不太擅長做東西,應該不好吃,等下我還是先去拜托一下朝日奈同學——”

狛枝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用着急。”他輕輕地笑了笑,柔聲說,“先坐下來,我好像睡了很長時間,感覺很久沒有看到苗木君了,讓我再看看你。”

苗木遲疑地坐在床邊。

狛枝瞧了瞧他,又瞧了瞧他,忍俊不禁道:“怎麽了嗎?總這麽魂不守舍的樣子可不像是你了。”

“那狛枝前輩心中的我是什麽樣子的呢?”

像是沒預料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狛枝凪鬥的表情有些意外的樣子,他剛要側過頭,就感覺到原本側坐在床沿的少年挪啊挪的挪到他的旁邊,腦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頭。

毛茸茸的棕發一縷一縷滑過赤裸的肌膚,狛枝微不自在地動了動喉結,發現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就失去了秩序。

“就、就是充滿了希望的……”

苗木“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身體顫動的感覺從接觸部位開始傳遞到狛枝那裏去。

“什麽嘛,又是這個詞啊。”

他似乎認真地想了想,又似乎只是單純的調侃。

“吶,狛枝前輩,你說說嘛,我算是你的甜甜圈呢?還是你的夢想呢?”

……诶?

那一瞬間,就像是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了煙花,是非常漂亮的煙花,把一切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炸得亂了套,然後觸目所及俱是明亮閃耀的小星星,僅剩的思維裏反反複複回轉的都是苗木帶笑的嗓音問出的那句話。

“唔——其實這樣說來,狛枝前輩也可以說是我的希望吧。”

因為他靠着他的肩膀,所以狛枝看不見苗木此刻的表情,只覺得對方的腦袋總是動來動去的,大概是在說話的緣故吧。

“絕對的,非常好的存在——”苗木慢慢地拖長了聲調。

“苗木君……夠了。”

“嗯?”

狛枝忍不住擡起手掌,捂住自己的臉孔:“請不要說了。”

苗木奇怪地擡起頭,看見了從他手指的縫隙與柔軟的白色發絲之間暴露出來的,從皮膚底下泛出紅色的通紅耳垂。

“咦——竟然害羞了嗎?”他震驚。

“嗯……”

“……”

苗木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嗯……就是,好新奇哦。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還不是非常了解狛枝前輩的樣子。

他也略感羞赧起來,忍不住掩飾性地幹咳了一聲。

“那個,我想說,我們已經找到襲擊狛枝前輩的犯人了。”

狛枝放下手,看起來并不意外地“嗯”了一聲:“也有人在這之前死去了,是嗎?”

“你怎麽知道……”

“很顯然的。”狛枝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是誰攻擊的我,如果在我醒來以前沒有徹底結束這次風波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沒意思了,毫無技術含量的劇透會敗壞觀賞者的興趣。”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擡起手,輕輕搭在苗木的肩頭。

“在出現死者之前,我沒有告訴任何人狛枝前輩被襲擊的事情。”苗木說,“現場目擊者只有我一人,屍體發現廣播的條件不成立,那個人應該也不确定狛枝前輩是否死去了才對。為什麽立刻又計劃行動去殺害石丸同學和山田同學呢?”

雖然案發的當時腦袋混亂一片,但等他事後回過味來,很快就發現了山田與石田接連死亡這一事實的異常之處。

對其他人來說,眼前的案件只是一個人所為的連續殺人案件而已,但對知曉狛枝被襲擊的苗木來說,很輕易就能察覺到案件中至少牽連了兩名犯人。

“是對自己的策略的絕對自信吧。”狛枝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唇角勾起,“如果苗木君一直拖着不把我的現狀告知其他人,若是真的死了還好,若是我醒過來,對方的行為就會暴露人前。聰明人在沒法親眼确認我的生死之前肯定不會坐以待斃——搶占先機,最好是設下一個能徹底讓自己擺脫嫌疑的局面,這才是最優的選擇。”

苗木聞言沉默了半晌,開始向狛枝講述這一次殺人案件的始末。

事實确實是如狛枝所言,塞蕾絲聯合了山田,兩人先是深夜裏把葉隐誘騙出來,将他迷昏套進正義機器人的服裝裏,然後将人關在游泳館的不起眼儲物櫃裏,然後用同樣的手法在淩晨騙出石丸,将他殺害。

第二天早上,他們先是自導自演自己被襲擊的戲碼,從大家潛意識裏擺脫自己作為犯人的嫌疑,然後他們在送山田去保健室以後,塞蕾絲将大家引到三樓追捕實際不存在的正義機器人。

随後山田趁機發出慘叫,假裝被襲擊致死,使得塞蕾絲具有了作案的不在場證明。這時兵分兩路追往物理教室的十神他們也會發現早已被殺的石丸的屍體,不同兩處的案發現場會使大家在兩個樓層不斷奔波,假死的山田就可以找到空隙躲到其他地方,等大家發現他屍體消失的時候,又可以趁機将物理教室的石丸屍體運送走。

待到塞蕾絲終于找到機會與山田合流,并殺害了他,由于山田在其他人眼中早已是個死人,并且屍體移動的時間點正好也是她與大家共同行動的時候,不在場證明臻于完美,計劃俨然已經達成一個完整的閉環。

“我其實還有一點不太明白。為什麽那個山田同學會跟塞蕾絲同學合作呢?”他疑惑不解。

“苗木君知道塞蕾絲同學為什麽選擇殺我嗎?”狛枝忽然笑了笑,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不知道。”

“答案是為了希望哦。”他勾了勾嘴角,“作為超高校級賭博師的塞蕾絲缇雅小姐,她應該是對自己與生俱來的的強運抱有無與倫比的自信吧。至于我……雖然我擁有的并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才能,但若是具體到什麽項目的勝負對決的話,我也不認為自己會在運氣上面輸給別人哦,就算是苗木君也是。”

苗木看着他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來他在娛樂室與塞蕾絲之間的交談。

在他之前,狛枝前輩曾經與塞蕾絲同學下過一盤棋。

“對于心懷夢想的她來說,我的存在一定會令她非常不快。”狛枝說,“只要消除了我,她就能夠對接下來的豪賭抱有絕對的自信,正是因為這種自信的姿态,才會打動了同樣渴望離開這裏的山田君。”

苗木記得塞蕾絲說過,對于常年冒着生命危險游走于黑道賭博的她來說,她深信着一項絕對的法則。

沒有知識可以通過學習補足,沒有技術可以通過訓練彌補,但有一樣東西超越了知識和技術,是無論通過多少後天的鍛煉和培養都無法得到的。并且,它擁有的力量遠勝于前者。

“她說的力量,是幸運……”苗木喃喃。

狛枝的眼中流露出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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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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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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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