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19 絕望 (1)

——小心戰刃骸,隐藏在學園之中的第16名新生,超高校級的絕望,小心戰刃骸。

是霧切的告誡。

——可愛的苗木君千萬要小心哦!你心目中溫柔又可靠的戀人學長還具有另外一重身份,其名為——超高校級的絕望!

是黑白熊的挑撥。

什麽是絕望?

給人帶來傷害,給人帶來痛苦,給人帶來黑暗。

時而心如烈火焚燒,時而又如浸沒寒川,刺痛的惡意存在分明地侵入了身體,咕嚕咕嚕地自顧沸騰了起來。

這感覺,對,就像那個事件。

“史上最大最惡劣的絕望事件”。

“很好哦,就是這樣的表情——”誇張拔高的聲調,仿佛在讴歌贊頌什麽一般的甜膩語氣,絕非單純的機械所能發出,而已經是無限貼近其背後幕後黑手的真實的聲音,“人類的感情啊,就像池中的水一樣。如果一直保持在恒定的痛苦中,精神就會發臭腐爛掉。真正深切的絕望,不是指單調的預定調和而應是一種有起有伏的變化才對。”

苗木睜開眼,黑白熊抖着身體亢奮地笑起來。

“在困境中與相愛的人重逢很驚喜吧?意識到自己的失而複得非常喜悅吧?對,就是這樣——盡情地享受這短暫的極樂吧。”它的聲音忽然放輕了,“攀升至幸福的頂點,然後墜落,從希望到絕望,轉變的那一瞬間所綻放的無與倫比的鮮活與美妙……噗噗噗,真讓人期待呢。”

毒蛇一般的話語,冰冷又充斥着無盡的惡意與恐怖,化作了纏身不放的噩夢。

又是一天的早晨,精神萎靡的早晨。

苗木有些困難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側過頭去看了看牆上的挂鐘。

早晨九點三十分。

又漏聽了黑白熊的定點報時,而且連早餐會也徹底錯過了。

和前一天早上類似的展開,以及愈加消磨人意志的疲憊感,睡醒卻像是根本就沒休息過一樣,酸痛的身體發出了超負荷的訊號。

他低頭看着自己攤開的手掌,掌心微微有些黏膩的虛汗,沉默片刻,擡手摸了摸額頭。

感覺,快要生病了。

去餐廳的路上遇到了滅族者翔人格的腐川冬子,被用“連殺人鬼都會驚吓到的鬼一般的臉色”評價的苗木懷着一腔郁悶的心情拉開大門,不是很意外地發現了貴公子十神白夜的身影。

也是啊,畢竟滅族者翔對十神君的迷戀早就昭然若揭,十神君活動的區域一定能發現她的身影,反之亦然。苗木有些汗顏地想道。

“哼,表面上看來是循規蹈矩的庶民,實際你也相當表裏不一啊。”

茶匙與杯沿相碰時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十神阖眼品味着手中的咖啡,倏然勾起唇角。

“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缺席有本少爺在場的早餐會,苗木,你應該對自己創下的新紀錄感到榮幸。”

苗木愣了一下。

“呃——原來十神君你出席了?”這是他的反應,褐發少年臉上的表情滿是詫異,“明明一開始單方面決定自主行動的也是你啊。”

青筋浮現在貴公子的額角,他眉宇不動,姿态優雅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這只是本少爺稍微改變了一下自己的行動步調而已。還是說……你有什麽意見嗎?”

“不不不,沒有,一點也沒有。”苗木連忙搖了搖頭。

他以為這樣的應對能像往常一樣将十神快速應付過去,苗木真的有些沒力氣,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很暈,只想随便塞點東西填完肚子就回去窩着,卻忘了十神白夜一貫是在什麽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又是何等心思敏銳。

“看來,你毫不介意自己與大家的脫節啊。”他淡淡地說。

“……什麽?”

“狛枝凪鬥消失的時間超過了一天,今早,霧切響子也不見蹤影了。”十神說完就側過身來,淩厲視線掃過苗木毫無異色的臉孔,唇角一挑,“很好,你果然已經知道了。”

“嗯,現在已經沒有隐瞞的必要了。”苗木撓了撓後腦的頭發,笑容有些無奈,“是霧切同學先發現的事實,幕後黑手好像沒辦法一邊監視着我們一邊操縱黑白熊的樣子,所以我們制定了一個計劃。昨晚,由我來引開黑白熊,霧切同學則在另一邊……哈,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霧切同學打算去哪裏,她有自己的打算吧。”

“原來如此,勉強還可以得到認可的說辭。”十神挑剔地評價完,深深凝視着苗木誠,“我倒是有點意外你可以這麽輕易地信任霧切……”以及坦率地将緣由告知給他。

“因為我們是同伴嘛。”苗木彎起眉眼,“我相信同伴的決定,十神君不也是被大神同學的覺悟所觸動,所以才會為了配合大家而主動做出改變的嗎?”

“別太得意忘形了,一切只是為了讓我能夠從這場自相殘殺的游戲中取得最高的勝利而已。”十神揚高眉梢,“還有,不想笑的時候就別笑了,這副勉強的表情真讓人看着不爽……就像你那個煩人的學長一樣。”

“我不是勉強啊……”苗木摸了摸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嗯……就是有點沒睡好吧。對不起,十神君。”

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本來他應該把一切都坦言以對的,但他還對狛枝前輩與超高校級的絕望的事情抱有疑慮,所以,他有所保留了。

在決定性的證據出現之前,他不應該因為憑空的臆測而将重要的人置于不利之地,尤其在自己的選擇關系到對狛枝前輩的信賴抑或背叛的時候。

哪怕這個選擇關系到未來的境況。

很像,真的很像,在某種方面來說,和狛枝凪鬥那家夥簡直一模一樣的表情。

十神沒說話,皺着眉盯着他看了片刻。

“如果你堅持的話……”他忽然別扭地“哼”了一聲,別過頭,“那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謝謝你。”苗木笑。

很多堅持正義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在生活中遭遇這樣的問題。

拯救一方,就代表與另外一方為敵,現實的正義無法拯救所有人。

不可避免的背棄,不可避免的犧牲……生活總不會像是童話故事,不存在十全十美的結局。

有的人不能接受這樣的答案,一朝走向了夢想幻滅的末路。

可若苗木誠自己來看的話,他不覺得自己此刻為了支持狛枝前輩而隐瞞部分事實的做法就是對同伴的辜負。

幕後黑手一直在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然而,現實還沒到需要如此決絕對立的地步。

真正的信賴關系,是絕不會因為權衡着未來的發展而選擇對眼前的重要之人放手的,那樣的做法只是一種被當事者的內疚與痛苦矯飾得很好的背叛而已。

可能不會被現在的同伴們所理解,也可能會在未來遭到諷刺的打擊,甚至會損失慘重也說不定。

但既然這是最無愧于當下的他的本心的選擇,那麽,這個選擇由他自己來背負,可能産生的後果也由他來接受……哪怕被傷得體無完膚,也絕不會對此刻的決定感到一絲一毫的後悔。

黑白熊,你還是不夠了解我——苗木誠有那麽一瞬間深深地向攝像頭的方向看了一眼,對面亦透過冰冷的鏡頭投以回望,無形之中仿佛有兩雙眼睛穿越了無數壁障隔空對視,他知道幕後黑手應該是不會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派出黑白熊與他們交流了,尤其在已經有兩個人成功逃出監視網的現在。

“我沒有霧切同學那麽敏銳的洞察力,也沒有狛枝前輩那麽聰慧的頭腦。可是,這種定位清楚的自知之明,還有比較積極樂觀的人生态度,說不定就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了。”

“不可以從這裏出去。”

——為什麽?

“不可以從這裏出去。”

——為什麽這樣說?

“你不可以從這裏出去。”

——為什麽啊?!

“……”

——這裏、這裏是被邪惡的黑白熊所統治的……囚禁我們的牢籠。

“其實你應該早就知道的……我們的真正目的,不是從這裏出去,而是留在這裏才對。”

——……

“放棄了自己的自由,放棄了生命未蔔的家人,放棄了……他,就算永生再也不見天日,在這方寸之地化為枯骨也發誓不會後悔——一切都是為了未來的希望。”

苗木誠感到了久違的痛苦。

是經日不斷滲透而來的酸楚與疼痛,由于過于強烈的悲傷而殘留下來的遺症,仿佛是心髒被生生撕扯開了一般,他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于是滾燙的血一直從心頭的空洞湧出,點點滴滴,不覺間,表面尚且完好,內部卻已是鮮血淋漓。

“……遇見他,你後悔了嗎?”他聽見自己這樣問。

後悔相識嗎?後悔相戀嗎?後悔失去嗎?後悔重逢嗎?後悔留在這裏嗎?後悔嗎?後悔了嗎?你後悔嗎?

苗木忍耐得痛苦極了,胸腔當中好似燃着一團烈火,呼吸變得困難,然而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卻因溫度的寒冷而輕微戰栗起來。

“不……不要……”

無意識地發出呻吟,他顫抖的手指死死揪住領口,扯開衣襟,虛汗從脖頸流到鎖骨,濕透的發絲黏糊糊地貼在額上,臉頰浮現出病态的潮紅。

非常的,惹人憐愛的模樣。

連那雙在高燒中顯得水汽氤氲的眼眸也是,不自覺溢出的淚水沾濕了長長的睫毛,在那小小的半弧形的陰影中,灰綠色的眼珠濕潤又柔軟。

那麽無助地——連瞳孔都顫抖得神光渙散了,卻還是在潛意識的指引下将目光偏轉到他的方向來。

有時候不是很懂你,他知曉自己的扭曲,滿溢了理想化的與求而不得的執念,這樣的他是憑依着望梅止渴的渴求而一路行至今日的。但是你呢?誕生自尋常卻幸福的家庭裏,一路成長的軌跡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無論從何處看都不像是能夠肩負宏遠使命的人……偏偏卻最是個性倔強,任誰也無法真正動搖你的意志,他偶爾也會因為意識到或許也在那個“任誰”之中而處于病态的愉悅與惶恐之中。

他向往着這樣的你。

他嫉妒着這樣的你。

他對這樣的你頂禮膜拜。

他對這樣的你心懷怨憎。

想毀掉你,想成就你,想亵渎你,想保護你,想囚禁你,想放你自由。

他深深地愛着這樣的你。

“叮、咚……當、咚。”

苗木在黑白熊廣播的放送聲中睜開雙眼。

沒有分出一絲一毫的視線在頭頂的電視屏上,他以一種特別緩慢的速度坐起身來,原本蓋在胸口的被子因此滑落到腿上,他低着頭,臉頰兩側的碎發垂落下來。

“昨晚……”

應該是有看到狛枝前輩出現,然後被喂了藥……但是後來好像又做了差點被殺的噩夢。

他有些猶疑地擡手撫上側頸,柔軟的肌膚上可以明顯地摸出一線痕跡,大概僅僅是表面皮膚被劃到的程度,用手指輕輕摩挲,有一些幹燥了的部分就剝落下來,紅色的碎屑掉到衣服上。

是血。

瞳孔驟縮,苗木猛地攥緊被角,掀開被子就要沖去浴室,在他穿好拖鞋起身之時猝不及防一陣眩暈,他按住額頭,錯亂中差點悶頭撞上壁櫃的邊角。

“啊啊……頭好暈……”他虛弱地呻吟了一聲,閉着眼摸牆摸進了衛生間。

有時候會懷疑給自己宿舍的房門究竟是否真的有鎖。

踮着腳、幾乎整個人趴在洗手臺的玻璃前,苗木擰眉觀察了片刻,忽然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

說實話吧,他能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危險環境裏存活至今,說不定真的是冥冥之中被自己幸運的才能所保護了也說不定。

目前已知的情報有……大神同學在臨死前破壞了教學樓四層校長室的房間門鎖,學級裁判以後霧切同學從校長室翻找到了希望之峰78期第16名新生戰刃骸的個人檔案與據說能打開一切門鎖的萬能鑰匙。

為了協助獲得了萬能鑰匙的霧切順利地調查到更多訊息,他在兩天前的晚上刻意引出了黑白熊,并意外被黑白熊告知了狛枝前輩是超高校級絕望的身份。

昨天晚上,他睡得太早了,晚飯都沒吃就倒頭昏睡過去,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一夜裏仿佛醒醒睡睡了數次,因為頭腦昏沉,連記憶也變得不甚分明。

開始應該還是安穩的,雖然身體不太舒服,但也還在能夠忍耐的地步,意識沉淪在夢境中難以自拔。

後來,隐隐約約察覺到了有人來去。

真正醒轉的時刻,其實是很突然的。在思維無限接近于空虛的無,意識已然沉入深眠的時候,冷不防身體狠狠一顫,他在莫名的心悸中驚醒過來。

苗木記得那一刻。

蒙着漆黑鬼面的人無聲走近,舉刀向他揮來!

那種發不出聲的驚駭與恐懼,一時竟沖破了他所有的感情和理智,清晰分明地烙印在腦海中。當他在此時回憶起這令他心跳幾乎停擺的一幕,毛骨悚然的森冷感覺依舊殘留在神經末梢,連不起眼的細節都仿佛仍舊歷歷在目一般。

那時的他應該是昏過去了?

剛起來的苗木本以為那是他睡迷糊才夢見的情景,因為在他的記憶裏,霧切響子的身影随後取代了神秘人的位置,很像就是他自己被害妄想過度産生的幻覺。

有什麽人想要殺了他。

苗木誠的心忽然怦怦怦跳動起來。

能夠自由出入他的房間的其他人,除了獲取了萬能鑰匙的霧切同學以外,就只有疑似擁有類似道具的狛枝前輩,還有幕後黑手而已。

“是幕後黑手,絕對是幕後黑手……但是,為什麽會直接動手……?幕後黑手的做法應該是抛出動機誘使大家……”他的喃喃自語停頓了一瞬,擡眼看向鏡中的自己。

或許,是因為幕後黑手也已經走到窮途末路,無機可乘了?

離開房間的苗木很快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氛圍。

餐廳裏空無一人,教學樓與宿舍區也到處空蕩蕩不見人影,按理說夜時間結束以後不該會如此安靜的,苗木竟因此有了一種這個建築物裏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獨感。

在他一路找尋到一樓的轉角,正準備前往體育館的時候,樓梯上方忽然傳來腳步聲。

“是誰?!”

他猛地擡頭,視野盡頭一個人影一閃而過,聽見了苗木的喝聲不但沒有停住腳步,反而跑得越發快起來。

為什麽躲他?如果是平時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同學,何必要這樣匆匆忙忙地躲他?

會有這樣的反應,只可能是有人做了什麽可疑的事情……抑或本身就是可疑之人。

苗木想也不想地拐了個方向,徑自追上樓去。

“停下……!你是誰?為什麽要逃?”

身後的走廊在飛速倒退,心髒跳得仿佛要炸開一般,苗木來不及拭去額角溢出來的冷汗,強提着一口氣追逐前方的人影。

希望之峰的內部建築設計不同于尋常的樓房,每一樓層的樓梯都不是連通一體的構造,可能這一層下階梯在西走廊的位置,而通往上一層的階梯卻是位于轉角北走廊的盡頭。每一樓層的布局都各不相同,錯綜複雜的地形一度讓苗木擔心會追丢對方的蹤跡,好在那人似乎也慌不擇路,只一味往樓上而去。

苗木一路追到三層,眼見對方繞過美術教室前廳的廊柱,終于清晰地看見了那人的背影:寬大的白色罩衣遮掩住了對方的體型,只可見并非是身材特別高大魁梧也并非過于矮小的體型,頭上套着一個黑色的頭罩,因此連對方的發色和其他特征也無法辨識——他的眼前倏然掠過前夜裏差點被刺殺的一幕,猛然間連呼吸都滞住了,只覺得胸腔當中燃起了一把烈火,燒灼得五髒六腑都隐隐作痛。

“幕後黑手!你就是幕後黑手對不對?!”苗木大喊。

理所當然地沒有回答,他也不氣餒,追着對方一路沖上四樓。

為什麽大家都不在……如果有其他人……如果其他人在這裏就好了……

潛意識裏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到底是不甘心放過這次難得機會的心理占據了上風,苗木誠站定在化學教室門口擡起頭來,一側是重新被上鎖的校長室與一直被封閉的情報處理室,另一側則是通往頂樓的最後階梯。

會去哪裏……

上鎖的房間根本沒辦法突破,他猶豫了半晌,還是咬咬牙,轉過身跑上了五樓。

如果抓住了幕後黑手本人,他們被迫困在這裏的絕境就能迎刃而解了。

苗木環顧四周,為了防止對方躲藏起來,他連那間充斥着血腥與人體油脂氣味的可怕教室都打開來看了一遍,就這樣一路查到了植物溫室的房間,他打開門,迎面而來的人造光亮刺激得他微微眯起雙眼。

在白光中第一瞬映入眼簾的是個蹲在地上的人。

綠色的長款連帽衫,紅色的圖紋,鋸齒狀的下擺,還有對方标志性的白色短發。

他最熟悉的身影。

然後,跟随着那個人的視線一同下移,目光停留在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那個白袍面罩人身上。

抓到幕後黑手了?!

苗木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剛一張口,他忽然就看到了狛枝凪鬥手中的刀,和自己夜裏被襲擊時看到的是同一種的款式。

他看到他微微俯下身,一只手輕輕撫摸着那個人暴露在外的頸項,随後按住肩膀,握住刀的另一手擡起,以一種格外狠厲的速度刺入對方的胸膛!

什、什麽……

苗木驚駭地扶住了門框,一陣刺骨的寒意轉瞬席卷全身。

白發少年低垂着眉眼,安靜的模樣一如往常那般溫柔美好,而令他難以置信的是,他做出了這樣殘忍的行徑,臉上竟然一絲異色也無,反而忽然輕笑了一聲。

他注意到門口的響動,擡起眼看了過來。

“哦呀,是苗木君啊。”

那雙展現出令人膽顫的冷酷與黑暗的灰綠眼眸重新浮現了一層波光柔軟的倒影,狛枝微笑着站起身向他走來。

“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呢,有沒有好好吃藥?身體虛弱的時候最好就不要劇烈運動了,呵,你感受一下,心跳得好快呢……”

他輕輕地攬住他的腰肢,低下身,與他額頭相貼,在極近的距離凝視着少年不住顫抖的濕潤眼珠。

“心跳得更快了……”狛枝的嗓音變得低啞起來,他用一種比先前更添幾分暧昧與狎昵的手法撫摸着苗木的側頸,淡青色的血管藏在半透明的皮膚下隐隐呼之欲出,從指腹下傳來了存在鮮明的生命脈動,狛枝眼底笑意變深,阖上眼吻住他發涼的唇瓣。

“還是說,你是因為我心跳加快的呢……”他壓抑不住自己看到他時激蕩的心情,連帶着發顫的嗓音也是,“我是愛着你的,我愛你哦,苗木君。”

一時間,強烈的違和感撲面而來。

可苗木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

狛枝吻他吻得很深,宛如意圖将他吞吃入腹那般沒止境地索求,曾經被隐藏得極深的一絲兇狠與貪婪終于抑制不住展露形跡,他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腰肢,低下頭吻他。

唇與舌的糾纏嚴密無縫,連舌根溢出的津液都不會漏出來,他細細地舔舐他,在目光都避無可避的距離中,連對方呼出的灼熱氣體都只能全盤接受。

暈眩般地陷入窒息,恍惚有種由外而裏都被侵入的感覺。

有相對而言顯得是那麽微不足道的掙紮,但這點掙紮存在感太過薄弱了,苗木的手指揪緊狛枝兩臂的長袖,因為被抱得太近就像是主動在抓住他一樣,身體的扭動和摩擦只會帶來更加過火的接觸。

尾椎發麻的戰栗沿着脊骨一路竄上腦海,他脫力般幾乎軟在狛枝懷裏,全身僅靠着對方攬在腰部的手臂支撐站立,苗木仰起頭,雙目無神地凝視着天頂懸挂的照燈發出潮濕的喘息,然而很快狛枝就覆上來,瞬時連這點難得的光芒與微弱的聲音也被吞噬了。

嗚……嗚嗚……

“喂,你們在做什麽?!”

懷中的小家夥渾身顫了一下,眼中溢出了哀求的光茫。

狛枝輕輕地松開桎梏的力道,順勢半蹲下身體,接住苗木跌坐下來的身體,他蒼白的臉頰浮現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紅潮,唇瓣被吮吻得水光潤澤,偏過頭去看向門口衆人的灰綠眼眸還泛着迷離的水汽。

一副才被某個禽獸狠狠疼愛過的樣子。

怒視過來的十神不明來由地喉嚨一噎,不太自然地移開了視線,推了推眼鏡。

“你們在幹什麽?”這一回問出口的話語莫名地變得氣弱了不少。

“和苗木君打個招呼而已……十神君真的好礙事啊。”狛枝把苗木往懷裏攬了攬,側過身擋住貴公子的視線,微笑着抱怨起來,“突然出現吓人一跳不說,還一點都不會讀空氣。”

不會讀空氣的到底是誰?!

十神的額角浮出青筋。

“哦呼呼——還真是萌啊,美型男孩子之間的戀情~”滅族者翔雙手捧臉發出陶醉的笑聲,“真是誘人……好想把你們一起殺掉。”

“不可以哦腐川同學,就算你擁有着那麽優秀的殺人才能,我也不會允許你傷害到苗木君的。”狛枝笑眯眯地道。

“是嗎?真遺憾。”滅族者翔聳肩,“難得遇見那麽萌的一對的說。和那個陰暗的家夥相反,我可是特別喜歡你們的。美好的boy’s love~”

“那真是謝謝。”狛枝毫無異色地接受了稱贊。

“你們……都給我差不多一點!”十神忍無可忍地喝道,目光轉向一臉無辜的白發少年,眉頭皺起,“哼,擅自失蹤了三天,一出現就帶來一個大驚喜啊……狛枝凪鬥,你不解釋一下你身後躺着的那家夥是怎麽回事嗎?”

話聲剛落,就在剩下的人視線全部将彙聚于同一方向的時刻,教學樓中忽然徹響起熟悉的廣播聲音。

“Bin Bong Bong Bong~!屍體發現了!屍體發現了!一定的搜查時間過後,學級裁判将會召開!”

“吓?!”葉隐震驚地倒退了一大步,“騙人的吧,黑白熊怎麽可能還在?”

……為什麽對慣例的黑白熊廣播那麽吃驚?

狛枝凪鬥挑了挑眉。

“哈哈哈,是屍體啊——”殺人鬼興奮地笑了一聲,倏然跳起倒挂翻越衆人頭頂,漆黑的裙擺在半空中打開形成一個完美的扇形,然後浮誇地轉體數圈後翩然落地,眨眼間就完成了俨然尋常人類無法實現的離奇動作。

連狛枝都愣了一下,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讓我來看看,這個死掉的倒黴鬼是誰呢——”她伸出雙手,抓住了屍體頭上的面罩。

“危險——!”

苗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聽見了不知道是誰非常大聲地喊了一聲,周圍忽然就變得極亮,随後狛枝立刻用力地将他攬在懷裏,連一絲空隙也不留,兩人一齊倒向地面——

轟然而起的爆破聲炸得苗木整個人都蒙了。

“啊——屍體燃燒起來了!”朝日奈驚叫了一聲。

“叫嚷什麽?”十神低斥,臉色難看極了,“趕快救火,屍體現場被破壞了我們可就損失大了。”

發現屍體以後就是調查,如果能夠揪出兇手的關鍵性證據在這場爆炸中被毀的話,所有人就都将面臨在學級裁判中被處刑的命運了。

連一貫粗神經的葉隐也都收斂了散漫的态度,回身就去接水滅火。

“狛、狛枝前輩……”

壓在褐發少年上方的狛枝凪鬥爬起身,在苗木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輕輕笑了一下。

“放心吧,我毫發無傷哦。”

“笑容陽光的賢惠殺人鬼也平安無事哦!白夜大人請千萬不用擔心我——”在爆炸中被氣浪掀翻到樹叢裏的滅族者翔也站起來,對着貴公子傳遞秋波。

“我沒有擔心你。”十神白夜面無表情地說。

狛枝無視樹叢間的殺人鬼,站起來,向着神秘人的焦屍走去。

明火被澆滅以後的人軀發散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就像是被炙火灼烤到一半的肉,外皮已經碳化焦黑了,裏面卻還完全是柔軟的組織與破裂的血管粘連在一起,逸散出可怕的人體脂肪與血氣交錯融合的生腥味道。

苗木誠只擡頭去看了一眼就開始臉色發青了,他捂住口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苗木同學,你還好嗎?”朝日奈擔憂地問。

“……嗯,我沒事。”苗木悶悶地答道。

屍體真的很惡心啊……但是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了。被殺的人……是幕後黑手?戰刃骸?他猛地想起來在屍體發現廣播時黑白熊準時的通告,如果被殺的是幕後黑手本人的話,那自相殘殺的游戲就應該直接結束才對。

但以被害者不是幕後黑手為前提進行推論,因為還沒充足的證據把霧切同學所提示的第16名新生與幕後黑手的身份等同起來,就不能排除死者是戰刃骸的可能性。而且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人選,那就是失蹤至今沒有出現過身影的霧切同學。

至、至于兇手……在自己一路追逐着神秘人來到這個植物庭院以後,親眼目睹将匕首刺入那人胸口的人……苗木總覺得有什麽地方被他遺漏了,肯定會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然而心慌意亂的感覺一直纏繞着他的思緒,簡直像整個大腦被扔進攪拌機裏無數次翻滾的混亂和煩亂,他的目光落到滾落到地上的一截被炸斷了的手臂,眼皮忽然一跳。

那一看就是女性的手臂,尚且完好的部分看來肌膚細膩而柔軟,白皙的手背上留有古怪的狼圖騰刺青,指甲上仍留有幾片尚未剝落的大紅色假指甲。

……昨夜裏襲擊他的人手背上應該是光潔無物的才對啊?話說這有點豔俗的假指甲也是奇怪,總覺得哪裏好像看過。

“吶,這個東西,有誰有見過嗎?”

狛枝攤開手掌,将一個紅色的塑料殘片展示給其他人看。

“這是我在屍體旁邊發現的唯一不明用途的東西,莫名就覺得有些在意呢……”

“咦……好像有點眼熟啊。這是什麽呢?”葉隐沉思。

“是炸彈感應器,只要檢測到強烈的震動就會立即爆炸,就像是開學式那次差點炸飛大和田的那個一樣。”十神面無表情地說,“昨天我研究了整整一晚的東西,就算被炸成殘片本少爺也能認出來。”

傳感器?那剛才狛枝前輩動手的時候豈不是也差一點就……苗木瞪圓雙眼。這也是幸運?

“唔……”知曉了自己差點面臨的危機狛枝也沒有露出分毫後怕的神情,他歪了歪頭,笑道,“昨晚?為什麽十神同學會去研究什麽炸彈呢?”

“該發出疑問的是我們才對。”

視線冷淡地盯着狛枝,然後轉向一臉不解的苗木,十神忽然勾起唇角。

“昨天下午,我、腐川、葉隐還有朝日奈在體育館發現了不能行動的黑白熊機體,于是我們徹夜工作分解了它。研究出黑白熊的實際構造,包括內置的傳感型炸彈,全部的作業都是在昨天夜裏完成的,中途沒有一個人離開。換句話說,我們四人可以互相證明其他人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诶、诶——”苗木眨眨眼。

“昨天我還去敲苗木同學宿舍的房門來着,但是你根本就沒有回應。”朝日奈無奈地攤手。

“因為我睡着了啊……”他氣弱道。

“是生病。”狛枝糾正道。

“是這樣啊!”朝日奈恍然,旋即露出擔憂的表情,“那苗木同學你現在好點了嗎?”

“呃,已經沒事了啦。”忽然被關心的苗木受寵若驚地對朝日奈笑笑,“謝謝你的關心。”

他這樣說完,轉身走到屍體旁蹲下,背對着大家時落下了嘴角的弧度。

戰刃骸被殺一案,處處充斥着令人不安的可疑點。

之所以此時能夠用如此篤定的語氣說出被害者的名字,是因為在新一輪學級裁判開始之際,神隐已久的霧切終于重新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紫發少女的表情很是緊繃,嚴肅鄭重的模樣仿佛是準備上戰場一般。雖然每次裁判之前她的态度都不算是惬意,但苗木覺得這應該是霧切感到最緊張的一回……或許這與他們在搜查中發現了許多線索同她扯上關系有關?

“我不可以死在這裏。”他聽見她這樣自語着,“如果我死了,一切就都完了。”

其實,對誰來說,死亡不代表一切的終結呢?苗木垂着頭默默地想着。他相信着霧切同學的無辜,也相信憑她的能力一定能挖出這次案件的突破口,就像是以前那麽多次一樣。

消失了蹤跡那麽多天的她,一定已經掌握到了很重要的線索。

否則,她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緊張、掙紮,愧疚,還有,決意。

“殺害了戰刃骸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我。”霧切在衆人猶疑不決的目光中語氣肯定地陳述道,“根據苗木君的證言,既然他是從一樓一路追逐神秘人到五樓的,那麽,從他眼中那個活生生的戰刃骸與後來被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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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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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