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擡頭看我

今日《寵夫》拍攝的是書院的戲份。

魏憫要參加八月份的秋闱考試，回書院看自己的考試場次，好能提前去貢院。

秋季的雨，雖不比夏季任性說下就下，可也有着自己的脾氣。

淅淅瀝瀝的雨不一會兒就下大了，從書院裏出來的魏憫跟衆多學子一起等在門口，卻不曾想有男子過來搭讪。

該男子叫黎青，當地縣令家的小公子。

他出了書院一眼就瞧見與旁人格格不入的魏憫，忍不住上前搭話，想把手裏的傘送給她用。

兩人還沒怎麽說話呢，就被前來給妻主送傘的阿阮撞見了。

黎青這個角色并不是死纏爛打的炮灰，他有着自己小少爺的驕傲，後期得知魏憫已經有了夫郎并且對他無意之後，索性幹脆利落的放手。

算是一個挺讨喜的角色。

初冬沒讀過書，現在在後臺看着黎青的那身淡藍色的書生服有些好奇，換完衣服後忍不住站在那兒多看了好幾眼。

演黎青的演員還沒到，副導演臉皺成一團，躲開路銘，偷偷給他打電話。

這一個個的，架子越來越大，還沒成名呢就這麽多的譜，将來火了之後還不得上天啊？

這個角色雖然不重要，可好歹露臉啊，這也是一份工作，你怎麽能連個假都不請人說不來就不來了呢？

電話沒打通，女主那邊已經準備妥當，副導演臉沉下來，拿着手機往後臺換衣間走，期待演黎青的演員已經到了，現在正在換衣服。

“黎青呢？”

副導演過來喊了一句人物角色的名字，片場劇組零零散散加起來上百號的人，她哪能都記得住每個人叫什麽。

服裝師聽見聲音環顧了一圈，見屬于黎青的那身衣服還在，就搖頭說道:“沒見着，應該還沒過來。”

“還沒過來還沒過來，我看他是不想過來了！”副導演脾氣再好也能被這樣不負責任的演員給磋磨沒了。

她把對講機往化妝桌上一撂，“所有人都準備好了，就他架子大，讓全劇組的人一起等他。有什麽事連個請假電話都不知道打，下回我特麽再用這樣的人，我就是個傻-逼！”

服裝師拍了拍副導演的後背給她順氣，低聲說道:“人家有後臺，你在這兒抱怨兩句就算了，當前還是趕緊想想怎麽聯系他吧。”

“有後臺，劇組裏有後臺的還少嗎？”副導演今天的火氣算是壓不下去了，“路導沒後臺嗎？路導哪天不是走的最晚來的最早？”

“這個點路導都能來到片場，就他來不了，就他金貴，睡不夠十個小時會毀容還是怎麽地？”

服裝師低頭悶笑，副導演推了她一把，“還笑，趕緊想辦法，路導還在外頭等着呢。”

服裝師往周圍掃了一圈，就看到初冬站在黎青的衣服前面，垂在身側的手指頭動了動，想摸那頂書生帽又忍住沒摸。

“那不就是個閑人嗎。”服裝師扳着副導演的肩膀讓她往後看，“機會，總是留給運氣好的人。”

相比替身演員來說，黎青這個角色好歹露臉了。

“你把他帶過去跟路導說一聲，至于用不用他那就看路導的意思了。”服裝師拍了拍副導演的肩膀，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路銘是斷斷容不下這種不負責任的演員在她劇組裏禍禍的。

副導演了然，走過去問初冬，“這身衣服好看嗎？你喜不喜歡。”

初冬聽力好，副導演和服裝師的對話被他一句不落的收進耳朵裏，他點點頭，“有點好看。”

“覺得好看就行。”副導演松了一口氣，找個男工作人員過來給初冬把衣服先換上，領着他去見路銘。

路銘遲遲不見演黎青的演員就位，現在連副導演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她轉身皺眉問安助理，“副導人呢？”

“來了來了。”副導演小跑過來，皺巴着臉跟路銘解釋，“演黎青的演員遲遲聯系不上，他也沒跟我請假。我這沒辦法，就想找個人先頂替他，您看他行不行？”

說着露出身後的初冬。

初冬平日裏的服裝都是簡單利落的勁裝為主，猛的看見他穿上這麽小清新的書生服，路銘微微怔了一下。

一身淡藍色的書生裝，帶着頂書生帽，帽子底下沒戴假發，他齊耳的頭發被帽沿壓着，乖順的散在耳朵兩側。

初冬莫名有些局部，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撚了兩下衣服，眼睛看着路銘的鞋尖。

路銘就站在初冬面前，現在他一低頭，路銘就只能看見他的頭頂。

路銘擡手敲了下他的帽子。

“初冬，擡頭看我。”

初冬遲疑的擡頭，抿唇看向路銘，有些不太好意思，下意識的躲開和她視線對視或者只看一眼就低頭。

路銘擡手敲了他兩次帽子之後，初冬像是逃無可逃，放棄似得擡頭看她。

對上路銘溫和的目光，初冬手指攥了攥，嘴角不自覺的抿出一道清淺的弧度，露出一個不深不淺的酒窩。

初冬不怎麽笑，平時一張臉清冷的木着，路銘也是第一次注意到，他臉側竟還有兩個較淺的小酒窩。

路銘眼裏染上笑意，初冬紅着耳朵把頭低下來。

“初冬，你擡頭看我，我又不吃人。”

這次路銘連聲音裏都染上一絲無奈的笑意，“你不看我，我怎麽知道你合不合适？”

這孩子怎麽就那麽幹淨呢，多看兩眼都不好意思。

路銘不再逗他，扭頭對副導演說:“先讓他試試吧。”

初冬的演技昨晚路銘已經見識過了，對他根本不抱什麽希望，之所以用他的原因是因為這身書生服他穿着挺好看的。

試了兩條之後，副導演的臉徹底垮下來，擡手抹了一把臉，放緩聲音跟初冬說:“你別站的這麽筆直，身體別太僵硬，放松一點。”

初冬太嚴肅了，比站在他旁邊對着外人一臉性冷淡的女主還沉默。

“你演的是開朗活潑的黎青，不是不茍言笑的封禹，”副導演試圖調動初冬情緒，朝他露出笑臉，“學我，笑一下，把你剛才的酒窩大大方方的露出來。”

初冬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別開眼睛。

酒窩說它不想對着副導演露……

“……路導。”副導演扭頭，欲哭無淚的看向對着初冬這樣菜到摳腳的演技都忍着沒發火的路銘，“您來教吧，他對我熱情不高，明顯是不太喜歡我。”

副導演暗罵初冬是個小沒良心的，想當初要不是她弄錯了替身，初冬連在路導面前露臉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有今天了。

路銘低頭笑，熱鬧看夠了也該正式拍戲了，她擡手把初冬喊過來。

“對不起。”初冬抿了下唇，聲音有些低悶，“我不太會演。”

出人意料的是路銘沒有開口兇他，而是問道:“衣服穿夠了嗎？”

她能看出來，初冬對這身衣服的熱情都比對副導演的熱情高。

初冬一怔，點頭嗯了一聲。

“行，過完瘾就脫下來吧。”路銘示意副導演把笑笑找過來，“他的性子更适合演黎青。”

笑笑被帶過來的時候滿臉的難以置信，跟初冬交換衣服的時候還忍不住的激動，“我、我這是要露臉了嗎？”

“沒想到我還有露臉的機會。”笑笑換完衣服一把抱住初冬，“謝謝冬冬，肯定是你給路導吹耳邊風了。”

“我沒有。”初冬擡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帽子，“你加油啊，”笑笑吸了吸鼻子，有些感動，初冬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要拖殿下後腿。”

笑笑面無表情的擰了他一把。

比起初冬，笑笑的試戲效果簡直不要太好。他表情收放自如，将黎青懷春少男的羞澀心思演繹的剛剛好。

初冬抱着笑笑的衣服從服裝間出來，正好碰上李斐。

兩人一個是封禹，一個是封禹的替身，平時拍戲時見面的次數也比較多。

迎面遇到，李斐朝他笑了笑，初冬輕輕颔首以示回應。

李斐進化妝間沒多久，才剛沖了杯咖啡，小助理就跑了過來，喘息急促，“哥你去哪兒了，我找你半天了！”

他咽了口口水，壓低聲音在李斐耳邊低語，“曲煌姐來了。”

“啪”的一聲，咖啡杯掉在地上。

李斐臉色瞬間蒼白，難看的很，抖着手雙腿無力的跌坐進身後的單人沙發上。

他進《寵夫》劇組以來，曲煌雖然作為經紀人，可從來沒親自來看過他。

只有以前兩人纏綿幾日後分開，李斐回劇組，曲煌會象征性的讓人送花送吃的過來。

那時候李斐覺得可有臉面了，現在他只覺得尴尬惡心。

在《寵夫》劇組裏，只要收到曲煌的東西，李斐都是遮遮掩掩的，生怕被人看出來他倆的關系，更別提如今曲煌本人過來了。

小助理神色為難，“曲煌姐說在外頭等你呢。”

李斐一口銀牙差點咬碎，指尖掐進掌心裏，恨的想殺死她。

曲煌就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的心思，這才頻頻跟他有交集，提醒他□□接受潛規則的事實，生生撕碎他想脫離她的夢。

李斐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表情，這才帶着小助理出去。

曲煌叼着煙倚靠在車邊，低頭看了下表，五分鐘過去了，李斐這個小-婊-子還沒麻溜的滾出來。

“真是給他臉了，覺得躲裏面我就沒辦法了。”曲煌輕蔑嗤笑，拔腳往片場走。

她是經紀人，來劇組看望藝人天經地義，沒人會攔着她。

曲煌往裏走，正巧看到劇組在拍戲，一個穿着書生服的小演員似乎是戲沒演好，被路銘說了兩句換了別人上來。

那小演員長得格外幹淨，整體給人的感覺像是初冬時落下的第一片雪花瓣一樣，有些清冷，可這種冰雪美人軟和起來才更為致命。

曲煌狠狠地抽了一口煙，骨子都被煙勾的癢了起來，覺得自己今天果然沒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