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殺青

《寵夫》拍攝歷時将近五個月，終于在三月底順利殺青結束。

殺青那天, 副導演準備好花, 在主演和重要配角結束戲份的時候, 挨個上前送花。

白黎飾演的阿阮，在這部劇結束的時候陪着妻主回到老家, 終于過上平淡悠閑的小日子。

他這一生，唯一吃過的苦都是在出嫁之前。仿佛一切早已注定, 經歷過的所有磨難，都是為了能讓他變得更好, 遇上這麽一個真心待他的妻主。

從早先的難以有孕, 到現在子孫滿堂繞膝打鬧, 阿阮作為男子這一輩子有妻主獨寵，兒女孝順, 也算毫無遺憾了。

白黎臉上是老人妝容，同女主魏憫一起相互扶持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相視一笑，說的都是家常瑣事。

魏憫從一個貧困潦倒連斤肉都吃不上的窮秀才, 通過科舉位極人臣，中間經歷過大起大落，最終選擇在中年時辭去官職, 陪夫郎回鄉下生活。

這麽一個傳奇女人，在朝綱上雷厲風行手段狠辣, 面對夫郎時卻是溫柔內斂, 眉梢眼尾帶笑, 牽着他的手，聽他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替他看着腳下要走的路。

路銘示意結束的時候，兩人都沒從戲裏出來，面對面站着，根本沒有這部劇殺青了終于結束的歡快氣氛。

白黎牽着嘴角動了動唇，最終在臉上擠出來一個不像笑容的笑，他用戲中阿阮的角色跟女演員章希告別，“妻主，阿阮此生得你照顧已無任何遺憾，還望來世相逢，你依舊能多多指教。”

他話說完已是淚流滿面，低着頭別開臉偷偷擦眼淚。

章希喉嚨緊了緊，沒有任何猶豫，擡手把白黎摟進懷裏，緊緊抱着，下巴抵在他頭頂，久久都沒說話。

演員入戲太深很正常，這對導演來說既是想看到的，又是不想看到的。

演員入戲深說明他認真琢磨這個角色了，俨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這個人。但如果出戲太慢，對演員來說實在是傷身傷心。

都說極其優秀的演員能做到瞬間入戲瞬間出戲，但這是白黎的第一部大戲，拍攝時間最久，搭檔和劇組裏工作人員相處也是最好，他還做不到瞬間出戲。

還是章希情緒收斂的最快，她見所有人都安靜的等他們出戲，抱歉的朝衆人笑笑。

搭在白黎背上的手想像劇中魏憫哄阿阮時那樣輕撫着他的背，可手擡起來的那一刻，她頓了一下，最終改為安撫性的輕輕拍了兩下。

戲已經結束，戲外她是章希他是白黎，不是魏憫不是阿阮。

再這麽摸，就不太合适了。

白黎有所感覺，從她的懷裏退出來，擦掉眼淚笑了笑，低聲道歉，“對不起。”

他轉身朝衆人合掌鞠躬，“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

路銘擡手率先鼓掌，片場裏響起一片掌聲，工作人員吹響小喇叭把小禮花放了，副導演立馬抱着花過來送給白黎跟章希。

“沒事，別哭，以後有機會再合作，”副導演虛環着抱了下白黎，“祝白老師以後紅紅火火。”

她把花送給章希，“也謝謝章老師的奶茶，”副導演笑道:“我這個冬天幸福的胖了十斤。”

主演拍戲都累瘦了，就連導演路銘前兩天脫掉蓬松的羽絨服都能看出來整個人清瘦了一圈，唯有她，在劇組裏喝了一冬天的奶茶，胖了不少。

副導演就納悶了，別人喝的奶茶都去哪兒？怎麽只有她喝的轉化成了脂肪。

尤其是初冬，喝了路銘跟安助理兩人份的奶茶，絲毫不見長肉。

她抱着花溜達到初冬面前，初冬以為自己也有花，受寵若驚的站直了身體。

副導演苦口婆心的說:“小初冬，既然都已經簽約了，那就不能仗着年齡小就肆無忌憚的喝奶茶，萬一以後發福，可就不好紅了。”

笑笑進入公司後，托路銘的福，裏面的人對他還算照顧，再加上他自己肯努力，兩個月後終于有機會能獨立簽約藝人。

他有這個權力後，提着合同就來劇組了。

所以初冬簽約的事，大家都知道。

笑笑捏着合同笑的見牙不見眼，安助理抱懷湊頭悄悄跟路銘說，“我怎麽覺得初冬簽的是賣身契。”

笑笑聽見了，輕輕哼了一聲，食指彈着手裏的紙對初冬說道:“既然簽約了那就是我的人了，以後賺不着錢就得跟我回老家養豬。”

“……”初冬抿了抿唇，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的回頭去看路銘。路銘擡手抵唇笑着不看他。

安助理走過來，從笑笑手裏拿過合同仔細看了一眼，确定最後沒有附屬小字要求藝人賺不到就得回去養豬的條約後，才挑眉看他，“你這個經紀人的癖好還挺特殊的啊，不潛規則不雪藏，唯獨熱愛養豬。”

豬招你惹你了。

“我對初冬能有什麽特殊癖好。”笑笑把合同收好，輕聲嘀咕，“有也得等簽到女演員再說。”

“……”安助理誇張的看着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進娛樂圈怎麽就不知道學點好。”

笑笑白了她一眼，他能壞到哪兒去？就他這個小身板，還能像曲煌一樣對女明星霸王硬上弓嗎？

現在已經是簽約藝人的初冬還沒出道火起來，就已經被副導演提前擔心發胖了。

初冬默默的看着她手裏的花——徑直從自己面前走過去，送到舒落懷裏。

副導演雙手合十，“舒老師辛苦了，這次多謝您來救急，感謝感謝。”

花就這麽從眼前拿了過去，初冬眨巴一下眼睛，低頭故作不在意的看自己的衣服，摸摸衣角看看鞋子，省的太尴尬。

安助理剛才正巧往這邊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這一幕悶笑不已，低頭跟看屏幕的路銘說:“某個替身演員還以為自己也能收到花，結果副導演拿花在他眼前故意晃了一圈轉頭送給舒落了，真是太壞了。”

路銘擡頭，就看初冬已經把那陣子尴尬緩了過去，準備去換衣服了。

“晚上的殺青宴帶他一起去吧。”路銘笑笑，“也不少他一個位子。”

位子是副導演訂的，雖說每桌都是固定人數，不過要是加把椅子也沒事。

問題是加在哪桌？

初冬跟誰都不太熟，唯一還算熟悉的就是舒落了。

舒影帝雖然不是主演，但也是重要配角，殺青宴的時候肯定是要跟導演坐在一桌的。

“把他放在別的桌上他肯定不自在，”安助理考慮的更多，“要是把初冬放在你這桌，保不準別人會說什麽閑話。”

“關于我的閑話說的還少嗎？”路銘擡頭看了她一眼，納罕道:“我在乎過嗎？”

“你是不在乎，保不準人初冬愛惜羽毛在乎呢？他現在簽約了，将來萬一火了這些扒出來可就是別的意思了。”

路銘沉默了一瞬，初冬過來，的确不太好安排。

像他這樣的戲份不多的龍套是不會參加殺青宴的，但作為替身演員，吃頓飯就很正常了。

可初冬內向不愛跟人打交道，把他放在別的桌，他鐵定不自在。

路銘皺眉，安助理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是真為他好，就少讓他在這個時候再被人多說閑話。”

平時初冬就愛往路銘身邊湊，他雖然不主動谄媚跟路銘說話，只是安靜的守着，可這些看在有心人眼裏又是另一副場景。

什麽想上位啊，什麽路導看不上啊，什麽舒落替身啊……這些話在劇組裏有多個版本，只是不當着兩人的面說罷了。

平時拍戲時還能要求不要亂傳閑話，現在劇組殺青戲份結束，誰還能管的住他們的嘴巴。

初冬對路銘到底是個什麽意思，為什麽不靠近別的人偏偏靠近她？路銘自己心裏頭怕都是有個答案的。

“随你吧。”路銘垂眸看着屏幕上剛才殺青的那部分鏡頭，轉臉跟一旁的人說工作上的事，“最後兩人沒出戲的部分留着，等放的時候當做片花。”

安助理看了她一眼，路銘卻已經開始處理工作了，關于初冬的事半句話都不再說。

随安助理的意思，那就是不請初冬，省的別人閑言碎語讓他聽了也不高興。

把他安排在別的桌上，他連給路銘敬杯酒的機會都不會有，更別提能說話了。

讓他和一群不認識的人虛與委蛇喝酒應酬，安助理覺得按初冬的性子，挺為難他的。

初冬殺青的時候笑笑也過來了，他學着別的經紀人想給初冬送捧花，打聽了一下價格後，面無表情的把花換成了一個小蛋糕。

要花有什麽用，初冬又吃不了，既然不能參加殺青宴，那不如回家吃蛋糕。

回去的路上，初冬抱着蛋糕坐在車裏，神色落寞，低着頭一句話都沒有。

笑笑安慰他，“安助理不讓你去其實也是為你好，等咱們将來火了，跟路導能坐一個桌了再參加。”

“說真的，把你放在一群不認識的人裏面我都不放心。”笑笑撇嘴，“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含沙射影的說你，會不會趁機灌你酒。”

跟其他劇組相比，《寵夫》劇組裏的工作人員是最好相處的，演員也都很認真，但這不排除有部分小演員心思不正。

初冬去吃飯，跟他坐一起的肯定都是同樣的小演員。他們就該想了，為什麽大家都一樣，偏偏初冬就能得路銘青睐有奶茶喝？

說不定兩人早就睡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