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1)

十二月初, B市爆發大規模流行性感冒，病情倒是不嚴重，只是治愈的周期有些長, 伴随着發燒咳嗽, 醫院裏人滿為患。

韓雲雪不幸中招了，整天頭暈眼花，昏昏欲睡, 咳嗽不斷。主動去辦公室找了班主任。

——請假一周。

她想用這一周來梳理下和周元紳的感情。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之所以能變得更好, 是在相處中改變的，那麽要想恢複到最初, 遠離是最好的選擇。

正好她身體不舒服，這個借口用起來更顯合理。

馬春紅見韓雲雪感冒嚴重，準了假, 每天各科老師都會把講課重點發到她手機上，以方便她學習。

韓雲雪一邊吸着鼻子, 一邊學習新知識，她的領悟能力越發好了, 老師們發來的學習內容, 她都能很好的吸收掌握。

老師們讓武欣茜幫她帶了很多卷子, 她收到後最短的時間內做完。

一句話, 大家在學校拼命學習, 她在家裏也拼命學習。

周元紳幾次來探望, 都被她擋在門外，理由很簡單, 她感冒了，不能傳染給他。

韓老爺子在一旁打趣，“等回了學校就能見了。”

周元紳想, 是啊，回了學校就可以了。

不能見面，他便每天換着樣的給她送吃的，有煲好的粥，有甜點，有她平時喜歡吃的小零食。

一日，韓雲雪又收到了他送的東西，是一大杯冰激淩。好幾種口味混合在一起，最上面畫了個心形圖案。

和他胸口上方的紋身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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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表達愛意很炙熱，縱使本身性格高冷，不善言辭，但面對喜歡的女生時，卻又難掩熱情澎湃。

沒有只言片語，卻勝似千言萬語。

韓雲雪拿起勺子剜了一大口放嘴裏，明明很甜，可她卻吃出了苦澀感。

眼淚不知不覺順着眼角流淌下來。

似乎怎麽止也止不住。

這天，她再次收到了周連的電話，除了電話，還有一張女孩子的照片，他說，這是家族給周元紳安排的另一半，法國某集團的千金。

周元紳的未來只有這樣的女孩才配的上，他們是天作之合。

而她和周元紳之間，只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總會分手。既然早晚要分，那還不如早點。

韓雲雪握着話筒久久問：“叔叔，你真的愛他嗎？”

周連笑着回：“我當然愛他。”

韓雲雪：“你既然愛他，為什麽要傷他的心？”

周連：“這不關你事，你只需要做好你該做的就行，和他分手。”

韓雲雪：“我不能。”

周連：“你是不是需要錢，多少？一百萬？五百萬？”

韓雲雪挂斷電話之前，冷冷說道：“如果你的人生只有錢，那就太可悲了。”

挂斷電話後，周遭湧來一股涼意，她擡眸看了一眼，不知什麽時候窗戶打開了，灌進了很多冷風。

好轉的感冒再次加重，重感冒更麻煩，咳嗽聲不斷。韓林終于良心發現，帶她去了醫院。

一連打了五天吊針。

這個時候的許麗莎連戲都懶得做了，一臉嫌棄的樣子，“病這麽重回家可不好，萬一傳染給家裏人，可就糟了。”

韓林覺得也是那麽回事，理所當然的又把人送回了老宅。

韓老爺子見韓雲雪小臉瘦了一圈，心疼的不行，看都沒看韓林，吩咐趙媽做些有營養的參湯。

韓林和許麗莎沒呆多久，便以公司有事為由離開了。

韓雲雪撒嬌地挽上韓老爺子的手臂，“爺爺，我想你了。”

“乖，爺爺也想你了。”韓老爺子摸摸她的頭，“走，上樓去休息。”

韓雲雪：“好。”

兩人在二樓卧室聊了一會兒，韓老爺子叮囑她好好休息，下了樓。

韓雲雪沒睡覺，而是打開微信看了起來。

周元紳給她發了好多條微信，這個平時話不多的少年，好像把所有的話都對她說了。

不間斷的提醒：[注意休息]

[不要熬夜]

[想吃什麽告訴我，我給你買]

時不時的示愛：[我想你了。]

[我喜歡你。]

[想牽你的手。]

[以後陪你去看流星。]

……

[我做夢夢到你了。]

最後一條停留在昨天：[想去看你。]

那個時候她正在打點滴，左手回：[等我好了就能去學校了。]

沒回複說想他，也沒同意他來看她。

說到底，周連的話還是在她心裏起了作用。

十二月中旬，韓雲雪終于去學校上課了，她來的時候誰都沒有告訴。

連周元紳也沒說。

到的時間有些早，教室裏只有稀疏的幾個同學，大家見她來，紛紛擺手打招呼：“早。”

韓雲雪笑着點頭回應：“早。”

有熱情的同學走過來，告訴她今天早讀要背的內容，還把最近上課的筆記借給她看。

韓雲雪從書包裏拿出幾塊水果糖，以示感謝。

周元紳拎着書包進來時，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一副生人勿進不要和我說話也很不爽的樣子。

當不經意間看到某道身影時，眼底陡然生出光，唇角微微挑起，步子也不方才邁的快，聲音裏透着愉悅，“來了。”

韓雲雪示意他坐進去，柔聲回：“嗯，來了。”

周元紳書包都沒來得及塞抽屜裏，拉過她的手，左看又看，“身體怎麽樣了？”

韓雲雪抽出手，“沒事了。”

她抽手的動作很快，力道有些大。

周元紳微愣，手僵在那，眸色暗了一分，片刻後把手默默收回，放到腿上，問：“吃早飯了嗎？”

韓雲雪點頭，“吃了。你呢？”

周元紳剛要說吃了，随後像是要驗證什麽，改口說：“沒。”

韓雲雪雙眉微蹙，“為什麽不吃？”

恍惚間，周元紳眼底又生出笑意，她還是那個她，淡聲回：“沒胃口。”

韓雲雪站起身，“你等着。”

她放下筆走出去，回來時手裏拿着面包，“給。”

周元紳沒接，笑着問：“你要不要喂我？”

韓雲雪翹了一半的唇角再次落下，抿抿唇，“自己吃。”

幸虧那個‘好’沒有說出來。

周元紳接過面包片，撕開塞嘴裏，手上動作沒停，眼珠子像被定格住，一直看向一個方向。

韓雲雪被他盯得沒法，拿書擋在臉前，無人注意時，揚起的唇角抿成了一道縫。

書的那端，少年偏頭看過來，壓低聲音說：“藏什麽？”

韓雲雪吸吸鼻子，“我樂意。”

周元紳聳肩，“好了，不看了。”

韓雲雪透過書看向少年的腿，只見他身子往後移了移。她把書放下，一雙綻亮的眼睛近在咫尺。

“你騙人。”她道。

周元紳這次沒笑，頗有深意地說：“你得體諒。”

“嗯？”

“某人将近半個月沒見到女朋友了。”

“……”

“想。”

“……”

“很想。”

“……”

“你想我沒？”

韓雲雪還沒回答，被常森一嗓子驚住，“啊——小雪雪，你終于來了。”

他伸直雙臂本想來個愛的擁抱，等靠近後才注意到紳哥那張臭臉。

行吧，別人的女朋友不能亂抱。

他默默把胳膊放下，雙手搓着說：“我剛進門的時候那個誰在吃糖，說是你給的，我不管，見面分一半，你也得給我。”

他在那邊不停的說，完全沒注意到某人的臉比剛才更臭了。

周元紳冷眼看着，現在只想做一件事，把人給扔出去。

常森繼續在死亡邊緣試探，“小雪雪，你有沒有想我啊？”

韓雲雪把糖給他，回：“想了，很想。”

一句話，惹的某人徹底不快，女朋友都還沒說想他，倒讓別的人搶了先。

周元紳檸檬酸，醋吃了一缸，手指叩擊桌面，在給某不開眼的人暗示。

常森雖然飄，但還不算太飄，聽着叩擊聲，心道：要完。

手裏攥着糖，麻溜坐後面，他決定暫時當個隐形人。

只能說不開眼的人太多，沒了他還有別人。

武欣茜進了教室，瘋一樣跑過來，“小雪，終于見到你了，想我了沒？”

韓雲雪點頭，“嗯，超級想。”

檸檬精周元紳：……

武欣茜摸着她的臉，“你瘦了。”

韓雲雪：“沒事，瘦了健康。”

武欣茜：“不行，我要把你養胖。”

周元紳：……這似乎是我的責任。

早讀鈴聲開始，談話結束，韓雲雪拿出語文課本，背誦文言文。

周元紳化身成了望婦石，單手托腮，直勾勾地凝視着她。

他眼神太炙熱，引起某些同學的注意。

韓雲菲冷眼看着，眸底越來越暗，自從發給周元紳照片後，她就在等，等着他們吵架。

等着他們分手。

可奇了怪了，周元紳不但沒鬧，更沒有提分手的事。男生不是都愛面子的嗎，怎麽到他這兒都變了。

這人他媽是傻逼吧。

女朋友那樣了還喜歡！

韓雲菲真想掰開周元紳的腦袋，看看裏面什麽構造，三班女生這麽多，為什麽就死磕那一棵樹。

別的樹不香嗎！

不行，她還要想別的辦法，一定要他們分手！

沒想到，好事從天而降。

韓雲菲去衛生間時，聽到裏面有人正在講電話，聲音很熟悉是韓雲雪。

她躲在外面聽了一會兒，隐隐聽到，我會照做，給我時間，我會分手的。

等韓雲雪出來後，她堵在門口問：“你要做什麽？”

韓雲雪微愣，片刻後回神：“要你管。”

韓雲菲：“你要和周元紳分手？”

韓雲雪沒理她，越過她向外走去。

韓雲菲跟在她身後，“其實你們倆真的不合适，你配不上他，分了也合适。”

韓雲雪甩了她一臉水，“離我遠點！”

韓雲菲瞪眼，“韓雲雪你別得意，你要是不跟周元紳分手，小心有人去告訴劉松。”

韓雲雪揚起唇：“告啊，我怕嗎。”

韓雲菲指着她道：“好，走着瞧。”

她倒沒想真的去舉報，對韓雲雪沒什麽顧忌，可是周元紳那……

反正他們都要分，她等着就行了。

中午，幾個人沒去食堂，照舊去的樂天，老板好久不見韓雲雪了，見到後一陣噓寒問暖，上餐的時候特意給加了一道養身的湯。

親切地說：“太瘦了，要補補。”

韓雲雪點頭稱謝。

周元紳沒說話，拿起湯匙為她盛滿。

常森最鬧騰，“老板你好偏心，我們都在這吃這麽久了，也沒見加湯。”

老板笑着打趣道：“等你哪天帶女朋友來，照樣給加湯。”

一句話，場面頓時變得有些尴尬起來。

武欣茜低頭吃了口菜。

楊廷宇悶頭喝湯。

常森從站着改為坐着，呵呵一笑。

周元紳是他們裏面最淡定的，拿起筷子給韓雲雪夾了道排骨，“多吃些。”

韓雲雪：“你也吃。”

在他第二次給她夾菜時，她提前端起了盤子，笑着說：“你自己吃，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

話說的沒錯，可除她本人之外的幾個人倏地愣住，紛紛看過來。

周元紳舉着筷子的手頓在那處，眼神有一瞬間的冷凝。

韓雲雪見狀，心突然被什麽揪了一下，勾起唇，“看我幹什麽，都吃啊。”

她率先低下頭開吃。

吃的有些急，一陣咳嗽傳來。

周元紳拿起自己的水杯遞給她。

韓雲雪接過時瞟了一眼，沒有直接喝下，而是借助拿紙巾的空隙，把杯子放下，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常森呆愣地看着這一幕，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武欣茜見他一直盯着前面看，伸腳踢了他一下，示意收斂神情。

韓雲雪紅着臉說：“我可能吃到辣椒了。”

武欣茜反應半秒後，順着她的話往下說：“對對對，估計是。”

周元紳盯着韓雲雪瞧了好一會兒，後面吃東西時，再也沒給她夾菜，遞水。

相反，她吃得安然無恙，什麽狀況也沒有。

韓雲雪想，慢慢來，只要一點一點改變，他總能适應。再有一周就是他生日了，等陪他過完生日，她就……

飯後，武欣茜他們三個人提前找借口先回了學校，韓雲雪和周元紳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十來天沒見，說不想是假，她忍不住偷瞄他，誰知被逮個正着。

周元紳調侃道：“想看男朋友就正大光明看，偷偷 摸摸幹什麽。”

韓雲雪咳嗽兩聲：“誰、誰要看你。”

周元紳湊近些，要不是周圍時不時有人走過，他此時最想做的，是把人攬懷裏，用力地吻。

他悄悄伸出手，想去抓那只無處開放的手。

不過還沒碰上，某人提前發現了，把手抄兜裏，悄悄向一側移了兩步。

距離再次拉大。

周元紳冷着眸：“不給牽？”

韓雲雪低頭說：“到處都是同學，會被看到。”

周元紳：“我不怕。”

韓雲雪擡起頭，抿抿唇，猶豫道：“我怕。”

“……”周元紳一時語塞。

韓雲雪踢了下腳邊的石子，伸手拎了拎校服領子，“好冷，快走吧。”

她步子邁的快，好像後面有什麽再追。

周元紳盯着她的背影，眼眸漸漸眯起，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束緊。

後方有兩人走過來，邊走邊聊：“诶，怎麽這兩天沒看見你女朋友？”

“分了。”

“嗯？分了，什麽時候？”

男生撓了把頭發，抱怨道：“也不知道女生怎麽想的，分手就分手呗，還藏着掖着。”

頓了一下又說：“其實分手前有征兆了，也不吃我買的東西，也不要我給的禮物，牽手也不願意，還和別的男生搞暧昧……”

周元紳聽着他們的談話，陷入到自己的思緒中。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沒了韓雲雪的身影。

他快走幾步也進了校門，右邊是回教室的路，左邊是去便利店，猶豫了一下他去的便利店，出來時手裏拿着一些零食。

教室的門大敞着，有的在看書，有的在瞎侃，韓雲雪有些忙，在幫一個男生講題。

男生坐在楊廷宇的位子上，兩個人頭挨得很近，飄揚的發絲恍惚間還能觸碰上。

周元紳心底生出一股怒火，坐下的時候，椅子撞得嗡嗡響。

韓雲雪頓了一下，沒理他，繼續給男生講題。

周元紳身體貼牆抱胸看着。

男生終是受不住大佬的強勢注視，拿着習題溜走。

韓雲雪側眸睨向他，無奈嘆息一聲，視線落到他手中的零食上，主動問：“給我的？”

周元紳沒說話。

韓雲雪轉身面對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幹嘛不高興？”

周元紳：“你說呢？”

韓雲雪戳了戳他手背，“我只是在講題。”

周元紳目光灼灼道：“我不喜歡。”

韓雲雪舉手：“好，下次不講了。”

某人的占有欲确實強，她想在正式分開前乖乖聽話，給他留下一些美好回憶。

周元紳臉色總算好了些，其實他的要求很簡單，只要她的眼裏滿載他。

韓雲雪指了指零食：“給我的？”

周元紳把零食扔到後座，“不是，給常森的。”

正在睡覺的常森，被天降的零食砸到，“靠，誰偷襲我！”

接着又來一句：“卧槽，紳哥你輕點。”

周元紳白了他一眼，“屁話真多！”

他買零食只是想試探，既然她沒有不理他，當然不能給她吃那些垃圾食品了。

女朋後還是要嬌貴的養着才行。

韓雲雪暫時打消了某些想法，乖乖繼續做他的女朋友，除了沒有接吻外，兩個人私下裏又熱絡起來。

操場、回家的路上，任何一個隐蔽的地方，都留下兩人親密的足跡。

快樂的日子過得很快，一晃到了十二月二十一號，周六，明天周元紳生日。

韓雲雪作為女朋友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這段時間晚自習下課回家後，她刷完題，開始織起圍巾。

學習領悟能力強，做其他事也不再話下。

按照視屏教程，一個小時就學會了，所以每晚她卧室內的燈都要亮到淩晨兩點。

一周時間，織好一條圍巾。

只不過，圍巾還沒送出去，卻發生了另一件事。

韓雲雪一直覺得，老天爺待她很好，給了她重生的機會，讓她可以重活一世，把前世的遺憾補齊。

可是自從見了周連，她覺得老天爺其實對她還不夠好，不然也不會步步緊逼。

還是二十一號這天，周連把籌碼放到了八百萬，發微信說：[只要你同意分手，立馬打過八百萬來。]

韓雲雪手機放在了茶幾上，起身去廚房倒水，這條微信是韓雲菲看見的。

巧的是，韓雲雪沒設手機指紋鎖，只要輕輕一滑便打開了，韓雲菲代她回了過去：[好，我同意分。]

随後又補了一條：[什麽時候給錢？]

韓雲雪沒在廚房耽擱太久，端着水杯回來。

韓雲菲聽到腳步聲，情急之下把微信删了。她把手機放好，坐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韓雲雪狐疑掃過，但沒和她說話。

周家那邊，今晚老宅請客人吃飯，周老爺子特意把周元紳叫來，領着他認識了一些商場上的朋友。

周元紳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沒多久坐回餐桌前。

周連起身去衛生間，手機随手放在了餐桌上，須臾，提示音傳來，有人發了微信。

他沒看別人微信的習慣，淡掃了一眼，繼續低頭看自己的手機。

片刻後想起什麽，拿過周連的手機看了一眼。

[好，我同意分。]

[什麽時候給錢？]

兩條信息間隔不到兩秒，看的出發消息的人很急切。

他盯着頭像看了好久，眼底漸漸沒了光澤，那一刻有怒火翻湧而出。

什麽也沒說，跑出了家門。

跑出後才發現，原來下雪了，B市今年的第一場雪。他在瑟瑟寒風中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韓雲雪正在燈下端詳着圍巾，臉上滿是笑容，不知道他喜歡嗎？

應該喜歡吧。

對，會喜歡的。

此時看着圍巾，那些壓抑在心底的失落彷徨好像也被沖散了不少。

手機響起，她看着來電顯示，笑着接通：“喂，周元紳。”

那端頓了一下，聲音冷冽的地說：“韓雲雪。”

“嗯？”

“你要和我分手？”

“……”韓雲雪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凝結，好半晌忘了反應。

周元紳再次問道：“你要和我分手？”

韓雲雪聽着那端傳來的風聲，問道：“你在外面？”

“你別管我在哪！”周元紳吼了一嗓子，“你只要告訴我，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

圍巾從她手中滑落，緩緩掉到地上，她垂眸盯着書桌，好久後說：“是。”

“為什麽？”那端傳來少年打顫的聲音，沒有剛才質問的盛氣淩人，甚至有那麽一絲懇請，“為什麽？”

他不相信她會因為錢提分手。

韓雲雪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苦澀，“我們今晚見一面好嗎？”

禮物她還沒送出去。

周元紳：“……好。”

今晚的雪很大，鵝毛般的雪花從天而降，染白了整個B市，銀裝素裹一片綻亮。

周元紳身上披了一層積雪，手指也被凍得通紅，可他似乎未覺，手不斷的加速。

風馳電掣般駛出。

韓雲雪拎着袋子在門外站了好久，出來的急，沒戴圍巾和帽子，頭發眉毛眼睫都成了白色，加上她穿的白色羽絨服，活脫脫成了個雪人。

雪人在門口幾步遠的地方把袋子護在身前，一動不動。

機車聲音傳來，她眼珠子移了一下，緊抿的唇也跟着彎起，某個身影從遠到近。

再到眼前。

周元紳摘下頭盔，把機車停好，站到她面前，什麽也沒說，伸手掃去她身上的雪，從頭發絲到衣服，哪也沒放過。

韓雲雪一動不動地任他做着，眼底只有他的影子，她看得很專注，似乎要把他刻在心裏。

周元紳瞧着她呆愣的樣子，心底紛湧的怒火頃刻間被澆滅，挑起她的下巴重重吻去。

他吻的不溫柔，牙齒和舌并用，攻城略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把她死死按在懷裏。

韓雲雪沒被這樣吻過，心跳如雷，連呼吸都不會了，臉越漲越紅，在即将窒息那刻，某人好心的放開她。

周元紳手覆上她的唇，一下一下輕輕摩挲，顫着音問：“還分手嗎？”

韓雲雪：“我——”

周元紳手指放在她唇間，深邃的眸裏閃着光，“我不會同意的！”

韓雲雪把胸前的袋子遞給他，笑着說：“周元紳生日快樂。”

周元紳視線落到袋子上，“什麽？”

韓雲雪：“看看。”

周元紳從袋子裏取出圍巾，問：“你織的？”

韓雲雪接過來，“我給你戴上。”

她踮起腳，把圍巾一圈一圈纏繞在他脖子上，退後兩步，“嗯，很好看。”

周元紳伸手去拉她，被她躲開。

兩個人之間隔着幾步遠的距離，她問：“你喜歡我嗎？”

周元紳摸着圍巾，回：“喜歡。”

“你愛我嗎？”

“……愛。”

“那麽……分手吧。”

周元紳走近，把她抵在門上，“我不同意。”

韓雲雪仰頭看他，晶亮的眸子裏閃着光，“你忍心讓我為難嗎？”

好久後，周元紳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喜歡我，很讓你為難？”

韓雲雪凝視着他，違心說：“是——”

周日，韓雲雪完成老師交代的作業後，刷了許久的題，屋都沒出，飯是在卧室吃的。

韓老爺子看着她泛紅的眼圈，心疼的很，提醒她注意休息。

韓雲雪笑着說：“好。”

等他出去後，臉上再無一絲笑意，她突然想不起，昨夜分開的情景了。

唯一記得是，她給周連打了通電話，告訴他，好好對周元紳，還有不要跟她提錢。

那是她的愛情，不是可以用錢買到的。

周連對于她這種一會兒要錢一會兒不要錢的小孩子想法沒往心裏去，目的達成，高興地喝了幾杯。

上午十點，‘我是爺’群裏，常森逼逼起來，@周元紳：[紳哥，生日快樂！！！！！！！！！]

等了好久，周元紳也沒理會他。

他給韓雲雪發了私信：[是不是你們兩個在甜蜜蜜地過生日？]

韓雲雪：[我們沒見面。]

常森：[？？？？？？？]

這天不但周元紳失聯了，常森、楊廷宇也沒了消息。

韓雲雪把所有能刷的題刷完，所有需要背的東西背完，躺在床上扯過被子悶頭睡覺。

再睜眼時，外面天色已黑。

趙媽上樓來叫她吃飯。

她應了一聲，洗淨臉下了樓。

韓雲菲正在和韓老爺子聊着，見她下來，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看的出她很開心。

“姐，你終于下來了，我和爺爺都等你好久了。”

韓雲雪坐在她對面，淡聲說：“做題忘了時間。”

韓雲菲探頭問：“只是做題，沒別的？”

韓雲雪：“沒有。”

韓雲菲撇嘴，心裏一陣冷笑，裝！繼續裝！

韓雲雪心情不大好，吃的不多，飯後和韓老爺子聊了幾句，上了樓。

背完英語單詞，洗了個澡，躺在床上醞釀睡意。

輾轉反側好久，拿過手機給常森發了微信：[找到他了嗎？]

一個小時後，常森回：[嗯。]

韓雲雪提着的心總算落下，随意翻了翻朋友圈，随後一愣——

從來不發朋友圈的人，今天早上竟然發朋友圈了，一串句號。

底下評論炸了鍋。

大佬百年難得一遇地更新一次朋友圈，各路神仙齊齊顯靈。

啊啊啊啊啊，我沒看錯吧。

我懷疑我眼瞎。

不是，這一串句號啥意思？

大佬的發個朋友圈都這麽有特色。

……

後來有人起頭：

周元紳生日快樂。

接着是成串的：

周元紳生日快樂。

周元紳生日快樂。

……

目測翻不到頭。

韓雲雪大致翻了一下，裏面誰都有，好像就差她。

她退出朋友圈，打開備忘錄，22號零點時她寫了一條：生日快樂。

周一，天空放晴，韓雲雪和韓雲菲吃過早飯後一起去了學校。校園裏到處被積雪覆蓋，學校廣播站組織所有同學大清理。

高二三班的清理區域是操場。

大家拿着鐵鍬、掃把、簸箕，不停地忙碌着。

韓雲雪彎腰掃着地上的雪，武欣茜走近，拍了下她的胳膊，放眼看了一下，“诶，怎麽周元紳他們都沒到？”

韓雲雪頭也沒擡地說；“不知道。”

武欣茜：“你怎麽會不知道，昨天你沒給過生日？”

韓雲雪頓了下，回：“沒。”

“什麽？”武欣茜吃驚地叫了一聲，“怎麽回事？為什麽沒有？”

韓雲雪直起腰，看着她，淡聲道：“我們分手了。”

“分？”武欣茜眼珠子大睜，“……分手？？”

要不是手裏有鐵鍬撐着，她這會兒已經摔了。

旁邊有男生走過來，她把鐵球塞他手裏，“給你。”

随後拉上韓雲雪的手去了人少的地方，壓低聲音問：“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要分手？你們不是好好的嗎？”

韓雲雪看着她焦急的樣子，嘴角輕揚，“你問的這麽急，到底要我先說哪個？”

武欣茜：“你一個一個地說。”

韓雲雪靠着身後的欄杆，收斂笑容：“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就是……就是性格不和，分手了。”

“屁。”武欣茜翻了個白眼，“你有多喜歡他我是知道的，分手這事是不是他提出來的？難道是他……移情別戀了？？不行，我要問他。”

韓雲雪拉住她的手，“欣茜，你冷靜點。”

“這麽大的事，我怎麽能冷靜呢，周元紳那個王八蛋，竟敢要和你——”

“是我說的。”

“什麽？”

“分手是我提的。”

武欣茜這下被砸懵了，“不是……你、你為什麽突然提分手？”

韓雲雪垂眸看了眼天空，掩去眼底的淚花，吸吸鼻子：“就是有那麽點事。”

武欣茜哪受的了她這敷衍的回答，軟磨硬泡得到了真實答案。

“靠，周元紳他爸不是不管周元紳嗎？聽說這麽多年他都是跟着傭人一起長大的。”

“難不成是為了家族利益？”

“商業聯姻有什麽好的，兒子幸福重要還是生意重要！”

武欣茜越想越氣，“不行，你得把真實情況告訴給他。”

韓雲雪攔住她，“你什麽都不許說，說了以後我不會再見你。”

“可是——”

“乖，聽話。”

“我……”

“嗯？”

武欣茜：“好吧。”

韓雲雪拍了下她的手，“走，去掃雪。”

兩個人剛走到人群裏，便看到前方三個人的身影，很醒目的三個人，臉上都挂了彩。

周元紳的最嚴重，青一塊紫一塊，尤其眼角那，腫的老高。

他看到韓雲雪時，眸色一凜，什麽也沒說，轉身去了另一處。

常森回看了她們一眼，和楊廷宇跟了上去。

韓雲雪盯着少年孤寂的背影，心好像被擰了一下，疼痛傳遍全身。

旁邊掃雪的男生邊掃邊玩，有人趁機打起雪仗，不知是誰一個不留神把雪球扔到了韓雲雪頭上。

雪花散落在她發絲上。

很是狼狽。

武欣茜驚呼一聲：“誰幹的？”

韓雲菲默默退到幾個男生身後，粘着雪花的手在校服上胡亂抹了一下。

男生面面相觑，搖頭：“不是我。”

常森叭叭道：“紳哥，你不管管？”

“你很閑！”周元紳步子停都沒停繼續前行。

常森給了楊廷宇一個眼色，楊廷宇道：“紳哥，你——”

周元紳：“以後不要跟我提她。”

常森和楊廷宇一時不知說什麽好，摸摸鼻子點頭：“行吧，不提，不提。對了，紳哥你生日昨天也沒過，要不今天補上，咱們找個好地方去慶祝一下。”

周元紳眉頭一蹙，不經意間回了下眸，看到站在人群裏正在擦拭頭發的身影，身側有男生遞上了紙巾。

他眸色一沉，抄在口袋裏的手緊緊攥緊，冷着眸說：“不了。”

韓雲雪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擡眸看去時，只看到了一抹遠遠的背影。

武欣茜看着這一切，心裏也越發的不是滋味。

八點半，大掃除結束。

所有人都回了教室。

馬春紅拿着課本走進來，手撐在講桌上，俯瞰着他們，“上課之前有個事要講一下。期末考試定在了一月中旬。”

“啊——”

“這麽快。”

“又要開始嗎。”

“不想考啊。”

“……”

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

馬春紅拿板擦敲了兩下黑板，“不過呢——元旦假期也公布了。”

話落，集體沸騰，瞪大眼珠子等着下文。

馬春紅：“元旦放假三天。”

“吼吼。”男生們齊齊叫出聲。

她又道：“高興嗎？”

集體：“高興！”

馬春紅拍拍手，“但是呢，還有一件事——”

“啊——”

“元旦假期裏有一個任務，慰問孤寡老人，需要以組為單位完成任務，暫定五人一組。課下，大家可以讨論下結組的問題，班長今天下午把名單交上來。”

韓雲雪握着筆，眼角餘光掃了眼倚牆的少年，總覺得他沉寂的可怕。

常森探出身子拿筆戳了戳韓雲雪，“咱們一組啊。”

韓雲雪手中的筆忽地掉落到地上，她彎腰去撿。

常森又對着周元紳說：“紳哥，咱們一組啊。”

周元紳冷眼睨向撿筆的某人，沉聲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