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都

“這本來的确是場鴻門宴。”張世白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剩下的三個人，說道：“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小妹她居然也來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羽白或者是翠兒故意洩露給她的吧。”

劉奕彤看着對面，只是這燈光有些暗，所以她看不清那邊那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不過她知道張世白目光如炬，哪怕在深夜之中，他看的也能和白天一樣清晰。

那邊的翠兒動了一下，張世白就輕輕的點點頭，“很好，翠兒，你承認是你透露出去的，我很高興，畢竟若是別的女人，肯定會拿我弟弟來當擋箭牌的。”

張羽白冷哼了一聲，“就算是她透露出去的，那有可能是她無意間說出去的，這并不能說明什麽。”

張世白冷冷地一笑，“我說弟弟呀，戀愛果然能讓一個人變笨，你看若是換做以前的你，那肯定舉一反三，甚至都舉一反百了。翠兒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那是因為她察覺出來了我請客的意圖，但是她為什麽能察覺出來我請客的意圖呢？我僅僅只是讓下人通知一下你們，并沒有任何額外的命令，但是就憑咱們府上這段時間的氣氛，以及平時我的态度，她就能推測出來這場宴會是鴻門宴，這就說明她的心機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麽淺。當然，有心機并不是壞事，有心機也不是一個壞的詞語，有心機用對地方，都能夠殺敵于千裏之外，但若是用錯了地方，連整個江山都有可能被覆滅。”

張羽白又冷哼一聲，“我知道翠兒她并不單純，畢竟在那種環境下她……”

張世白突然站了起來，他瞪着張羽白大聲說道：“但是你忘了你第一天晚上和我介紹她的時候是怎麽和我說的嗎？你說她是你見過最純真最善良的女孩子，你說你非她不娶。嗯，聽明白了嗎？最純真最善良，有心機的人純真嗎？你能保證她是善良的嗎？”

這種事情根本沒有人能夠保證，畢竟人心總是會變的，随着環境、經歷的不同在變化着。而張羽白也慢慢的站了起來，他迎着張世白那冷峻的目光，回應道：“我能保證，我能保證她永遠都是善良的。”

張世白咬着牙，從牙縫裏面擠出來了下面的這句話：“若是她變得不善良了呢？若是你的保證是錯的呢？畢竟，她是殺了老方的人，你能保證，她的刀永遠不會刺向你嗎？”

張羽白一字一字的說道：“若我是錯的，那我就殺了她，然後再殺了我自己，我絕對不會給家族添亂，絕對不會！”

張世白苦澀的笑了一下，帶着一絲自嘲和無奈，他又坐到了座位上，唉了一聲，“這戀愛中的人啊，真是有趣，一葉蔽目就不說了，還自以為是。”

張羽白冷喝道：“說我自以為是，你現在難道不是自以為是嗎？你口口聲聲的說她這不好那不好，這難道不是你的一廂情願的誤判嗎？”

張世白沒有直接回答張羽白的話，他扭頭看着劉奕彤，問她：“你當時在收買這位翠兒姑娘的時候，是不是也對她進行過調查？”

劉奕彤點點頭，“是的，公子。”

“你為什麽要調查她？”

劉奕彤看了一眼張羽白，鼓着勇氣說道：“那是因為她實在是太漂亮了，而生他養他的那對父母，卻長得很醜，所以我就懷疑，這個女孩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然後呢？”

“然後我問的村子裏面很多人，他們都說是，我還問過一個街上的接生婆，接生婆說這個女孩從生下來就非常的好看，別的孩子都是黑醜黑醜的，而翠兒長得又白又好看，尤其是後來睜開眼睛的時候，連接生婆都驚嘆了。”

張世白又問道：“你調查了多少人？”

“估計有30多個吧。”

張世白點點頭，“我也調查過，我把村子裏面所有的人全都調查了一遍，得出來的結果和你是一樣的。”

他說着看着翠兒，又道：“翠兒，我一直在想，也許你真的是從那戶農家出生下來的，也許你的命就是如此。你無力抗拒，只能随波逐流的漂流到這裏，正好被我弟弟看上。也許你們兩個是天生的一對，雖然命運多舛，但，終究走到了一起。”

翠兒被說的低下了頭，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還是其他。

張世白又道：“其實我也希望你真的是這樣，我和我弟弟之間的感情雖然很淡，但好歹有血緣關系，我希望他能過得很好，也真心希望你們都能過得很好。還有，你們兩個的結合，也可以為我們張家添丁。以後我把這個位置傳給你們的兒子，也算是為張家續了香火，這樣我在祖宗那裏，也是個交代。”

張世白一直盯着翠兒，他道：“但是我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想不通，就憑你的美貌，其實可以直接飛黃騰達的。畢竟周圍村落裏有名有姓的寨主、地主、大戶人家不計其數，他們肯定對你的美貌有所耳聞，因此前來求親的應該不少，為什麽你不願意嫁給正當人家，卻偏偏要做那風塵女子呢？”

翠兒沒說話，但是她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張世白又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當你聽說你要伺候的人是老方，所以觸動了你心中最隐藏的秘密或者任務，也許你想借着老方往上爬，但是沒想到老方卻一直占着你吃獨食，就連杏花樓都沒有給你。所以你就……”

張羽白顯得臉色已經越來越鐵青，這個時候他呼的一下站了起來，對着張世白喝道：“哥，我念在和你血緣關系，所以再叫你一聲哥，從今天起，你我恩斷義絕，你要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僅憑你的推測再說她的半句壞話，我就殺了你！”

張世白點頭，“好，殺了我，真不愧是我的親弟弟，說出來的話。”他冷冷一笑，用筷子攪着他面前的一盤菜，又道：“只是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麽要花好心給你們做這盤菜，我其實應該喂了狗。”

說完這句話，他将旁邊桌子上的油燈拿了過來，油燈到了桌子這邊後，居然散發着詭異的綠色。

張羽白一驚，“有毒……”他趕緊拉着旁邊的翠兒，但是他們兩個的手剛剛碰到一起，就同時感到一陣眩暈，他們趕緊扶住了桌面，但桌子搖的比他們兩個更加厲害了，撲通撲通的兩聲，他們兩個跌倒在地上。

劉奕彤臉色也是一變，她瞪大眼睛看着張世白，張世白扭過頭來看着她，突然凄慘的一笑，道：“你是不是認為我很無情？”

劉奕彤感覺自己也提不上力氣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我也中毒了？”

張羽白道：“你放心，這是普通的迷藥，睡夠了，你和你的男人都會安然無恙的醒來的。”

劉奕彤大喘了一口氣，她搖了搖頭，“不，不要殺……”

最後的“他們”這兩個字她只吐了半個音，就也暈倒在了桌面上。

張世白拍了幾下手，黑障快速的升了起來，外面的陽光又将這個屋子照的大亮。

他繞到了桌子的一側，就看到張羽白和翠兒的手緊緊的拉着，他們的臉上都帶着不屈和不甘，但是最後也只能是抱團取暖。

“可憐的人！喜歡什麽不好，偏偏要喜歡這個女人，唉……”張世白重重的嘆了一聲，惆悵和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對不起了，弟弟。”

劍被張世白握在了手中，他提劍，突然猛的刺出，随後在半空中舞了個劍花，劍花帶落了剛剛開出的粉色花瓣，落在了他鞋邊的泥土上，被他一腳踩進了泥土裏面。

他彈躍而起，突然一腳踢出，随後劍花和身法聯動，“嘶嘶嘶”龍吟聲不絕，劍或如瀑布飛流直下，或如月光一瀉千裏，或輕盈如蝶，或重如大山，一招一式兇狠無比，像是要直接取人性命，但是他的身上卻沒有半點的殺氣。

劍式舞完，他呼氣，身上已大汗淋漓，但他很快又舞一劍，身形再次飛躍而出，這次的招式就像是劍落銀河，挑落了點點的繁星。

繁星落，月牙兒上，天色已不知不覺到了夜晚。

張世白累得氣喘籲籲，他右手撐着劍，單膝跪地，在那裏不住的喘着氣，很快，兩個腳步聲走近，他擡頭，就看到了陸飛和劉奕彤。

陸飛在笑，“就你剛剛的招式，我兩拳就可以把你打趴下。”

張世白不信，“你別吹牛了。”

陸飛道：“你剛剛的招式太過于繁瑣，在絕對的速度面前，破綻太多。你若是殺人，本不應該這麽繁瑣的。”

——你若殺你弟，也本不應該那麽麻煩的。

陸飛又道：“一兩招就能解決的事情，你實在是不應該費那麽多力氣，再舞上一套劍花。”

——殺人如頭點地的事情，你實在是不應該如此大費周章，把他羞辱了一遍再殺他。

張世白想了一下，不由得連連點頭，并撫手大笑道：“你說的很對，簡直tmd對極了。”

月明星稀，距離中午那頓鴻門宴已經過去了十個時辰了。

一輛馬車疾馳而過，碾碎了路上的石子，也震醒了車中睡着的人。

張羽白睜開了眼睛，就發現自己和翠兒被反綁着捆在馬車上，馬車疾馳而過，木質輪胎與石子摩擦的聲音不絕。

“嘿，嘿……”張羽白提了一口氣叫着，“你要帶我去哪兒？嘿。”

很快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啓禀二少爺，大少爺說城中會出大事，讓我們把您以及二夫人送到翠柳山莊。”

“翠柳山莊？”

“那是大少爺早幾年準備好的退路，萬一在城中呆不下去，就會退到那裏，他已經置辦好的産業，那裏的生意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就等着二少爺您過去接手了。”

“那地方在哪兒？”

“在江南，魚米之鄉江南。”

張羽白木然：“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