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個月一次的視頻會議,就是雙方在每個月的前兩個工作日內,帶上月報等各種資料,開着視頻開會。
一般情況下,就是彙報一下上個月的各項事務,有時候再帶一點點安全方面,以及各公司重要人事變動方面。
今天的會議,就是月度報告加上傅審言擔任新的監督的事情。
半天的視頻會議結束後,按照約定,要去陪傅審言吃飯,商社那邊出一個人,加上原來定好了的三個人,這樣總共四位,一起出去。
傅審言和郭課聊着,陳息青就和商社派的一個圓圓的小胖子走到了一起。
按照他們商社的習慣,每個月的視頻會議後的聚餐,都是吃日料。
今天是四個中國人,吃日料也沒什麽意思,但是商社那邊似乎就是有這種規定,會客只能帶到這家日料店來。
這家日料店叫大和川,分為點單區和自助區,點單區當然是吃多少點多少,自助區除了有各種生鮮還有小火鍋,一位359元。
圓圓的小胖子一個勁地說想吃自助,看他那個起勁的樣子,一行人要了一間榻榻米式的大包廂,吃自助。
陳息青去了趟衛生間,所以等他進去包廂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落座,唯獨傅審言身邊的那個位置是空的。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打過招呼,陳息青面不改色心不跳,脫了鞋彎腰進了包廂,落座。
桌上擺了前菜、大麥茶,其他三個人都沒動,小胖子的前菜已經吃完了。
小胖子叫潘李,其實也不胖,就是圓乎乎的比較可愛,當然也比較愛吃,商社那堆人喊他小潘,久而久之演變成了小胖。
他也不介意,覺得小胖這個稱呼挺可愛。
因為潘李的性格比較好,也比較會處事,陳息青跟他的關系不錯,平時有業務往來也進行得很順利。
菜一道道上來,天婦羅、日式蒸蛋、各色生魚片,更多的是……一盤盤牛肉。
基本都是潘李點的,他涮火鍋涮得起勁,悶聲不吭吃肉。
左手邊傅審言大概記恨着上次陳息青砸了他的表,也不說話,自己喝着小酒,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着桌子,也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這邊就屬傅審言級別最高,按理說這頓飯應該以他為重,但是潘李只知道吃,陳息青也不想去主動跟傅審言說話,留個郭課比較尴尬,只能找陳息青聊天。
兩個人低聲交談,說了一陣,郭課忽然說:“以後你不負責我們那塊了?”
陳息青點頭:“以後我們王昭和蔣家南負責你們那邊,目前還沒有完全确定下來,下個周我帶他們去你們公司拜訪一下,具體行程安排得配合你們公司的時間,我明天再發一封郵件給你,到時候你看看有沒有空。”
“那行。”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忽然之間,一直不說話的傅審言拿了只新杯子,倒了四分之三杯燒酒,又添了桌上熱水壺裏的熱水,推到了陳息青的面前。
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傅審言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聽說陳系也是a大的?”
就這麽插到了兩個人的談話中。
裝得像是兩個人以前不認識似的,還真有那麽回事,陳息青點頭:“是的,傅總。”
說傅審言是客戶公司的監管,其實擔的是副總的位置,做的工作也是副總的工作,陳息青這麽稱呼他也沒有錯。
“酒桌上別喊傅總,都是一個學校的,喊聲師兄。”
見陳息青沒有要拿酒杯的意思,傅審言端着酒,看着陳息青。那杯酒已經幾乎湊到了陳息青的嘴邊。
傅審言沒想做什麽,只是看到陳息青和別人低聲交談,卻自始至終沒有給一個正眼自己,感覺有點微妙。這種微妙感,出于私人方面,可能就叫做有點落差,畢竟以前這人的目光都是追随着自己的;出于工作方面,自己是領導,這一幫人吃的吃,聊的聊,确實是有些失禮了。
對于潘李,傅審言也不會多說,一個公司的,什麽德行他知道,愛吃就讓他吃好了;而郭英東是他新公司的手下,拍不拍自己馬屁他雖然也不是那麽在意,但他在意郭英東和陳息青說個沒完。
傅審言覺得吵,非要深究的話,大概就是那種被忽視了的感覺,并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剛才默不作聲地喝酒的時候,他想了想,又覺得現在這個局面也沒什麽不對——私人方面,陳息青是他前任;公事方面,陳息青是他們公司的供應商營業;陳息青的處境他大概也知道一點,上次在府琛花園,陳息青做出那種舉動,他也當陳息青是在鬧脾氣,氣消了就差不多了。但是現在這種态度,實在不是公事場合該有的态度。
難道分手了普通朋友做不成,那麽連生意也不要做了?陳息青是否還記得這是什麽場合,是不是還記得自己供應商營業的身份?
傅審言在職場一向走得順風順水,像今天這種無名火,還是第一次,于是他一杯酒送到了陳息青面前。
該提醒提醒他了。
因為和的是熱水,酒氣沖鼻,陳息青自己心裏也清楚,這個場合不是私人場合,這杯酒,不喝真的不行。
今天的主角就是傅審言,其餘都是陪襯的,加上他們兩個是所謂的校友,這杯酒陳息青要是不喝,是真的不給面子。
“一口悶,怎麽樣?”傅審言補充。
陳息青笑了聲,面不改色地接過酒:“傅師兄,幹杯。”
杯碰杯,陳息青仰脖一口幹掉。
傅審言的酒量,能喝倒三個陳息青,所以這樣一杯下去,傅審言跟喝了杯白開水一樣,沒什麽反應,陳息青卻覺得有點點燒得慌。
對面潘李迅速地塞過來一小盤海草,讓陳息青解解辣,天真無邪地加了句:“哇!你們好厲害!酒量好好!今天不醉不歸啊哈哈哈!”
說完,自己開開心心繼續吃肉去了,留陳息青暗暗罵他是豬頭。
果然,傅審言又倒了杯清酒,遞了過來:“陳師弟酒量還不錯,再來一杯?”
陳息青擺擺手:“先緩緩,我酒量不行。”
“沒事,慢慢喝。”
陳息青總覺得傅審言是故意的,燒酒、清酒、生啤,三種酒輪着灌他。燒酒是他們商社公司名下的,一買兩三大瓶,上面挂上公司的名字,每次有客戶就從裏面倒,不夠再續買,生啤是郭課要喝的,一次上了四杯;清酒卻是傅審言要的,一要四小壺,溫得熱熱的擺在桌子上。
而現在,傅審言又開始要威士忌。
幾種酒在胃裏翻滾,陳息青看東西都有重影了,腦袋止不住地想往下沉。
再這樣下去不行,于是他打了個招呼,起身去洗手間。
在包廂外找自己的鞋,找了半天才想起來,這邊配着專用拖鞋的。
陳息青換上拖鞋,努力走得平穩一點,這時候他臉色紅得厲害,腳底虛浮,什麽都搖搖晃晃的。連平時去過的洗手間,今天也不知道在哪個方位。
有服務員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先生,您是要用洗手間嗎?請這邊走。”
說了聲謝謝,陳息青向着服務員指的方向找洗手間去了。
洗手間裏非常幹淨,完完全全就是一般人家裏的設計,一推門就去就能聞到一股清香,橫在牆壁上的裝飾用的木板上,還擺了幾小盆小多肉。
連燈光都打得很有格調。
在這樣有格調的一間洗手間裏,陳息青酒精沖頭,就吐了。
昏天黑地的。
喝多了酒,身體難受,心裏也跟着對傅審言恨恨的,陳息青想着,媽的就今天一回,沒辦法,下次所有有傅審言在的場合他都躲着點。離會咬人的狗遠一點,不會錯。
事實上,傅審言就是故意的,等陳息青去洗手間,他借口出包廂打個電話,遠遠地跟着喝醉了的人。
他看着他轉來轉去找不到洗手間,也看到了指路的服務員,然後不急不緩地跟着人到了洗手間門外。
陳息青在裏面吐,傅審言等在了門外,耳邊能聽到裏面人嘔吐的動靜——這種洗手間不是中式的那種裏面有很多坑,而是和家裏一樣,只有一個,所以陳息青在裏面,傅審言只能等在外面。
時間越長,陳息青越發現自己是醉了,他用清水漱了口,再用冷水洗了把臉,擡頭看鏡子裏臉色紅得不正常的自己,竟然有點看不清。
腦袋很沉,似乎有無形的力量想把他拽着往地上倒。
這時候,手機響了,他摸來摸去摸了好久,終于找到了手機并且接通:“喂?”
是陳辄文。
陳辄文一下子聽出了不對勁,問:“你喝多了?”
喝醉了酒的陳息青剛剛吐完,心裏罵着傅審言是傻逼,又覺得胃裏很難受,猛然一聽陳辄文的聲音,立即覺得有點點委屈。
不知道為什麽,連說話都有點嘟嘟囔囔的:“唔。”
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又是一股惡心感沖上頭頂,陳息青沖到了坐便器前,捏着手機又吐得昏天黑地。
那邊陳辄文聽到他這邊的動靜,急得要死。
陳息青好不容易吐完,回到洗手臺,清水漱了口,又對着手機“喂”了一聲,沒下文了。
他閉着眼睛靠在門後,能聽見陳辄文說:“接我微信好友,位置發給我……能看清手機嗎?”
“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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