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千裏認親老師走

夏日的天剛霧蒙蒙的時候,清晨的麻衣街依稀響起零星的聲響。

玄明堂的大門就被人敲響,啞叔睡眼朦胧地起身去開門,只看到外面站了一個身形高大的麻衣男子。

男子又高又壯,穿着一聲粗布麻衣,眼睛又黑又亮,極有神采。

啞叔歪着頭打量了他一會,快速地比劃了個手勢。

麻衣男子和他面面相觑。

“我找人?”他清了清嗓子。

啞叔搖了搖手,并且主動關上門。

“別,真的找人。”

門縫中突然伸進一雙手,手指骨節分明。

啞叔不由摸向門房邊上的扁擔。

“我找葉娘子。”

麻衣男子透過那條縫隙,誠懇地說着。

葉離情被人叫起來的時候,臉色極臭,一進門,就看到捧着花生逗小孩的人。

面無表情。

麻衣男子原本興奮的臉色瞬間就斂了笑,低眉順眼地站起來。

“你認識嗎?說是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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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雲宜一見那個男子的身高體型,就不由警惕起來,緊緊拽着葉離情的袖子。

葉離情已經算高了,不曾想那個男子比他還高,甚至還要壯上一點。

衣料下鼓起的手臂格外強壯。

“我是她夫……”麻衣男子一見葉離情就撲了上去,立馬舉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聲情并茂,感天動地。

只是‘君’在剛剛出了一個音,就見葉離情一把住他的手臂,不動聲色間微微用力。

麻衣男子身子不由一歪,悄咪咪露出一只眼,疑惑地看了眼葉離情,把剩下改的話都咽了下去。

“父兄的兒子。”

葉離情漫不經心地接了下去。

舒雲宜忍不住在她身後探出腦袋。

“那不就是你兄弟。”她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麻衣男子,這一看果然覺得眉宇間有些相似。

“對對對,我是他堂哥,名叫葉……葉……”他眼睛瞟向葉離情。

葉離情只是低着頭,看着緊捏着自己衣擺的嫩白消瘦,眉心不由皺着,卻沒有說話。

“啊,你叫葉夜啊,哈哈哈,好有意思的名字啊。”舒雲宜眯眼笑,長長的睫毛微微顫着。

“哈哈哈哈,是,是,晚上生的。”葉夜幹笑着,反手把着葉離情的手,露出殷勤地笑來。

舒雲宜見兩人哥倆好的緊握雙手,滿意地點點頭。

“那你今日休息一下,和你堂哥好好敘敘舊吧。”

舒雲宜看着已然大亮的天色,踮着腳尖,拍了拍葉離情的肩膀,笑眯眯地說着。

她說完就背着手,轉身離開了,沒看到背後葉夜活見鬼的眼神。

“世子……”葉夜剛起了一個頭,就收到葉離情一個冰冷的刀眼,再一次把剩下來的話咽下去。

葉離情轉身離開,葉夜連忙拎着包裹跟了過去。

令他沒想到的是,葉離情沒有直接回院子,而是來到前院的中庭,拿起一捧草藥放在藥鉢裏,目不斜視地開始碾藥。

身材壯碩的葉夜舉着小小的包裹,目光呆愣,那表情比吞了十只蒼蠅還驚恐。

“我一個月三貫工錢,可要好好幹活。”葉離情慢悠悠地說着。

“弟弟!”

“弟弟!你沒事吧。”

葉夜扔了包袱驚恐地大喊着。

有個比葉娘子看上去還兇悍的哥哥來投奔的消息很快就傳遍玄明堂了。

葉夜一開始還是插着手讓人參觀,後來時間久了之後,不由自主拿起草藥包開始幹活。

媽/的,有毒。

舒雲宜中午的時候,看了中庭一眼,笑眯眯地和玄子苓說道:“這個葉夜一看就很有力氣,我們前院搬草藥還缺一個大力的,如果他沒工作的話,不如就雇傭他吧。”

“開多少,我們有錢!”玄子苓非常豪爽。

“八貫?”舒雲宜想了半天,猶豫說道。

“八貫啊,我本來想說六貫的。”玄子苓抱着賬本,跟在她後面遲疑着。

耳朵極為敏銳的葉夜停下手的活,面無表情。

他,劍南道第一勇士,百步穿楊,力能扛鼎,夜襲三百裏不帶喘氣。

現在,一個月就值六貫!

葉離情噗呲一聲笑出來。

“弟弟。”葉夜幽幽地叫了一聲。

玄明堂的日子蒸蒸日上,托這塊京都寶地之福,在醫館林立的京都一下子就打開了門路。

玄子苓每天都笑得合不攏嘴,唯一要發愁的就是京都周圍的草藥越來越難收。

明真先生休息幾天後,騎着小毛驢又要離開了。

舒雲宜已經習慣老師隔三差五就消失不見的事情。

“為師送你一樣保命的東西。”臨走前,王來招從皺巴巴的衣服上掏出一封信,漫不經心地放到她手心。

舒雲宜見他神神秘秘的,順手就想打開。

“啧,急什麽,時機還沒到。”明真先生甩毛驢的小鞭子壓在舒雲宜的手上。

他半低着眸,毫無大家風範地靠在小毛驢身上,吊着胡蘿蔔的小鞭子一甩一甩的。

小黑驢的腦袋随着胡蘿蔔搖來晃去。

“老師教你多年,也沒什麽好教你了,這是最後一課了。”

“到底是什麽啊,老師怎麽神神秘秘的。”

舒雲宜擡眉,漆黑的眼珠認真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王來招不小了,不說話時候帶出一絲暮氣,自白鹿學院前任院長退下後,莫名做了舒家書席,眨眼便已經十年了。

“是好東西,老師有事,你先替我保管。”

他慢吞吞地說道。

“那就等老師回來,我請老師喝富貴樓的梨花白。”舒雲宜笑,眉眼彎彎,天真稚氣。

“嗯,走了,好好照顧自己,若是還有人欺負你,你便打回去。”

他爬上小黑驢,低着頭看着面前纖弱的少女。

少女眼神明媚,笑容燦爛,好似夏日裏盛開的鮮花,絢麗多姿。

“老師會保護你的。”

舒雲宜只是笑着不說話,從懷中掏出荷包,遞到王來招手中。

“就當是學生給老師的酒錢,老師在外也要照顧好自己。”

王來招一模荷包,粉色的荷包上有一朵潔白的蘭花,被裏面豐富的錢銀鼓得胖胖的。

他原本推辭的手順勢一收,放到懷裏,嘟囔着:“知道了,啰嗦死了。”

舒雲宜目送明真先生遠去,這才捏緊手中的香囊轉身回了醫館。

她之前看到明真先生就覺得他有些不一樣,他素來是豁達開朗的性子,可這幾日卻是日日醉酒,難以自制。

她在憂慮中目送老師遠走。

“你若是叫他留下來,他一定會留下來的。”玄門口,不知何時出現的葉離情抱胸,篤定說道。

“留下來之後呢?”舒雲宜笑,“老師是雄鷹,我束縛不住他,京都也關不住他。”

“他若是決定做什麽,誰也攔不住。”

她越過葉離情,笑說着。

“我的七裏香還沒給我弄好呢!你怎麽偷懶!”

舒雲宜呼吸着醫館內的藥香,一掃郁悶之色,扭頭,板着小臉問道。

葉離情笑容一頓,有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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