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門前冷落回春鬧
舒雲宜坐在櫃臺上,百無聊賴地看着教着陳黃識字。
陳黃是個勤奮又刻苦的小孩。
半個月的時候,一本三字經如今能磕磕巴巴全都讀下來了。
“可以了,去和妹妹一起玩吧。”舒雲宜教完最後一個字,拍了拍他腦袋,笑眯眯地說着。
陳黃抱着三字經跳下凳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謝謝姐姐。”
“乖。”舒雲宜笑得睫毛彎彎,摸出一塊糖果遞到他手中,“吃吧。”
陳黃臉色一紅,擺了擺手,小大人地說道:“我是大人了。”
“嗯,大人吃糖也沒事的。子苓哥哥還每天都要吃糖呢。”
陳黃瞪大眼睛。
“去玩吧。”舒雲宜揮了揮手。
陳黃捧着糖果興高采烈地走了。
“對了,我早上看到葉姐姐在跟一個大乞丐說話。”陳黃趴在門口小心翼翼地說着。
舒雲宜從書中擡起頭來,疑惑地問道:“在哪?”
“就在我們隔壁的小巷子裏。”陳黃皺着眉,“那個乞丐好奇怪,右手好像彎的。”
舒雲宜擡頭想了想,前幾日給她送衣服的那個乞丐好像手臂也不太行。
“沒事,是葉娘子的朋友。”舒雲宜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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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黃眨眨眼。
“還有事情嗎?”舒雲宜柔聲問道。
陳黃小小的身子躲在門後,就露出一個黝黑稚嫩的臉:“葉姐姐是不是很厲害啊。”
舒雲宜點點頭。
“那天她來救我的時候,好多人圍着她。”
“都是又高又大的男子。”
“而且葉姐姐力氣好大,一只手就把我和妹妹從洞穴裏拉出來了。”
他向往的說着,“好厲害啊。”
“她突然出現的時候,好像話本裏從天而降的大俠。”
舒雲宜笑。
“她自幼習武自然是厲害的,你若是想要學武,不如有空去磨磨她。”
陳黃捂着嘴,眼珠子轉了轉。
“還不去看你妹妹,葉娘子忙得很,哪有空教你這個小蘿蔔頭。”張嬸從後面拍了拍他腦袋。
陳黃捂着嘴,點點頭,一蹦一跳地走了。
“三娘子這般給葉娘子找事情做,葉娘子可要不高興了。”張嬸笑說道。
“誰叫她整日都不在,中午多沒回來吃飯。”舒雲宜笑。
“葉娘子一看便是做大事的人,忙得很。”張嬸把藥櫃臺子擦了一遍。
“不過說起來,我第一次看葉娘子還以為是男子呢。”
“倒也不是因為高,就是一種感覺。”
“哪怕她是笑着的,也感覺是個不好惹的人。”
舒雲宜想起葉離情光明正大跟着她入了玄明堂的事情,不由噗呲一聲笑起來。
張嬸突然嘆氣:“算了算了,都是老婆子年紀大了,眼睛花了。”
“不過這幾日的生意差了不少,還好不需要再交房租,不然又要頭疼了。”
“沒事的,等案子判下來就好了。”
舒雲宜安慰着她。
“上次那個案子,衙門為什麽還不貼公告,明明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三娘子還大晚上出門給人看病,吃力不讨好。”
陳三的案子,京都令至今沒有給出正式的回複,倒是衙門裏的人說起來都說和玄明堂無關。
舒雲宜也跟着嘆氣:“我也不知道,催了好幾次了,都把我打發走了。”
“這些官老爺子就知道拿錢不幹活。”張嬸淬了一聲,憤憤不平。
“你們這幾天也休息一下。等子苓回來便開義診了,到時候忙得很,現在大家都趁機玩幾天。”
“玩什麽,心可是會玩散的。”張嬸勤勞地櫃子擦得幹幹淨淨,滿意地點點頭。
“葉娘子說得對,我們堂裏應該早點男的來,不然以後碰到一些鬧事的,我們幫不上忙,總不能次次讓娘子出面。”
張嬸坐在矮凳上,一邊擦着櫃壁,一邊碎碎念着。
小藥童蹑手蹑腳地跳下高凳椅,舉起手來,得意地說道:“等我長大了,我來保護三娘子。”
“小蘿蔔還沒櫃子高,一邊去,說起來三娘子教你們讀書,多好的機會,還不知道去讀書,趕緊去讀書,這裏我看着。”
張嬸無法生育小孩,是以對玄明堂裏的小孩都當自己的小孩一樣,又是嚴厲又是慈愛。
小藥童吐了吐舌頭,忙不疊地跑了,卻是朝着外面的方向。
張嬸搖了搖頭:“學了一年多了,還不如陳黃呢。”
“這一直沒生意也不是辦法,不過還好那兩個挨千刀的小混混沒來。”張嬸摸着抹布,氣得直嘆氣。
舒雲宜也皺眉。
玄明堂根基不深,一連兩次被人鬧事,趕走了不少客人。
今日開門到現在只來了三個人。
日光落在玄明堂空蕩的大堂上,沒多久就聽到不遠處有敲鑼打鼓的聲音。
張嬸好奇地走出去看看,沒多久就怒氣沖沖地回來了。
“回春堂好歹也是京都大店,如此不要臉,學了三娘子的想法,今日開始擺攤賣水粉了。”
小藥童也怒氣沖沖地跑過來:“他們好過分,還支起帳子說童叟無欺,今日問診免費送水粉,絕不會出錯。”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了,舒雲宜推開窗戶看去,就見回春堂的門口圍滿了人。
這場活動大概預熱依舊,沒多久麻生街上便都是馬車。
“小偷!”小藥童氣急。
“回去讀書,小孩子這麽大戾氣做什麽。”舒雲宜放下窗戶,淡淡說道,“張嬸,把小花抱下去。”
“我不去,我去把他們攤子掀了。”
張嬸見舒雲宜臉色平靜,皺了皺眉,連忙把喋喋不休的小藥童抱回內堂。
舒雲宜心緒平靜地翻看着醫術。
前世,她深知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這才一直蜷縮在舒家的庇護下,可到最後卻是舒家親自抛棄了她。
可如今她自己掀開了那層庇護,雖然求了一個自在,但也明白很多東西她是護不住的。
這些胭脂水粉只是一個開端。
雖然心中告訴自己無數次,可事情還是突然發生的時候,她還是無力地嘆了一口氣。
“三娘子嘆什麽氣。”門口傳來一個笑臉盈盈的笑聲。
舒雲宜擡頭,就看到綠懷俏生生的站在這裏。
“你怎麽來了?”舒雲宜皺眉。
“回春堂幾日前就給我們侯爺遞了帖子,說是今日自家藥堂做的凝脂膏和雪輝丸好了,四娘子便來捧場一下。”
綠懷笑臉盈盈地說着。
舒雲宜點點頭,不置一詞。
“這是四娘子叫我來送給三娘子的。”綠懷從身後的丫鬟中拿出一盒烏木盒子和一小個瓷瓶。
舒雲宜臉色微變。
“三娘子差點毀了崔娘子的臉,多虧了崔娘子脾氣好,不計較,不然定是要玄明堂好看的。”
“不過四娘子畢竟初學醫術,學藝不精也不可怕,這些東西三娘子借花獻佛,希望四娘子可以拿去仔細看看。”
“也別丢了舒家的臉。”
她盈盈上前,把手中的兩樣東西放到舒雲宜的案桌前。
“三娘子別急着生氣。”綠懷按住舒雲宜的手,笑臉盈盈,恭恭敬敬地說着。
“回春堂畢竟是百年老店,三娘子拿着本醫術就敢開藥店,也是勇氣可嘉。”
“玄明堂作為一個晚輩,像長輩學習不可恥。”
她的手指用力壓在舒雲宜的手上,尖銳的指甲磕在那雙白皙的手背上,露出一點鮮紅的痕跡。
可她依舊笑臉盈盈,哪怕神情不甚恭敬。
“所以現在長輩為老不尊,也要我多加學習。”
“三娘子想岔了,這不是為老不尊,這是技不如人,是精心準備,而且輸了便是輸了,結果如此,天意難為。”
綠懷慢條斯理地說着。
舒雲宜緊抿着唇,手指一動,甩開她的手。
“道不同不相為謀,出去。”
她冷淡說道。
綠懷笑。
“三娘子何必和舒家倔呢,三娘子一出生便比常人多了一點機會,按理好好抓住才是,如今這個機會落在四娘子手中,四娘子可是不撒手呢。”
“就像你一樣?”
舒雲宜注視着她。
“不敢和四娘子攀比,只是我聽說夫人如今正在給四娘子議親呢,只是對象一直把不準。”
“三娘子覺得溫家的好事會不會落到四娘子頭上。”
舒雲宜冷笑。
“與我何幹。”
“啞叔送人出去。”
早早等在一旁的啞叔拿着棍子要把人掃出去。
綠懷狼狽躲避的時候,站在門口高聲喊着。
“雖說崔娘子的臉因為三娘子的藥弄壞了,但三娘子也不必多慮,回春堂的大夫妙手回春早就把人治好了。”
“這水粉好得很,三娘子不要介懷。”
這聲音格外得大,即使街上熱鬧非凡,卻還是成功地讓空氣倏地安靜了片刻。
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玄明堂門前,看到狼狽的丫鬟,兇狠的啞叔,以及面無表情的舒雲宜。
原來她送藥就是為了剛才那句話。
“水粉這種東西因人而異,秀秀的事情如何能全賴到三娘子頭上。”一輛繡着牡丹花紋的馬車停在玄明堂面前。
綠懷臉色大變,連忙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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