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宮中波瀾接連喜

這不是江雲宜第一次入宮。

她曾被溫夫人帶着參加過皇後的折花宴,去過東宮的绮桂殿,也賞過禦花園的花。

但那只是偌大的皇宮中的冰山一角。

今日要去的禦書房便是她從未去過的地方。

江雲宜坐在軟轎上,看着一閃而過的景色,井然有序的黑衣衛,還有匆匆而去的侍女黃門。

明明人數衆多,卻森然肅穆。

人人都像是端莊肅穆的泥塑,面無表情,小心翼翼,毫無生機。

江雲宜害怕得收回視線,捏着手帕,感受着不知何時能停下來的颠簸。

官家找她做什麽?

因為賜婚的事情嗎?

還是因為之前給祖父寫信求情的事情?

還是因為葉景行?

她惴惴不安地看着轎子停下,嗓音尖細的小黃門笑眯眯地說道:“三娘子這邊請。”

禦書房金碧輝煌,高大壯觀,琉璃瓦片在日光下閃着耀眼的光澤。

“三娘子,您終于來了,這邊請。”

有過一面之緣的章力士一見她就笑着眼睛彎彎,殷勤地上前扶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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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知道我祖父去哪了嗎?”江雲宜怯生生的問着。白嫩的臉頰惴惴不安。

章力士笑容滿滿:“去辦事了,很快便回來,三娘子莫怕,官家是最和善的人了。”

江雲宜柔柔地笑了笑,低着頭不說話。

“奴才就送三娘到這了。”章力士站在臺階下,恭恭敬敬地說着。

江雲宜眨眨眼,擡頭去看牌匾上游龍走蛇的字,氣勢磅礴,和江府牌匾是同一個人寫的。

江府二字原來是官家寫的。

“三娘子,別讓官家久等了。”章力士催促道。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露出一點怯懦之色。

沉重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點光亮照射進來,清幽獨特的香味在鼻尖蔓延。

寧康帝坐在上首,銳利且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江雲宜。”

他高高在上,可依舊面色含笑。

“坐吧。”

江雲宜低眉順眼地坐了下來。

“我聽老師說,你不願意和溫家聯姻。”

官家聲音明明還算溫和,江雲宜卻是倏地一抖。

她對官家的印象在于那日入城時,那個淺淡薄涼的一笑。

笑容裏包裹着是毫無感情的銳利,讓人心驚膽戰。

江雲宜不知道太傅是如何開口婉拒這門婚事,一時間僵在原處,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喜歡。”

最後,她被官家的視線逼迫着,只是實話實話道。

“不喜歡什麽?溫家你也不喜歡?朕可是聽說溫如徐與你青梅竹馬。”

江雲宜嘟了嘟嘴,不高興地說道:“就是不喜歡。”

小女兒嬌态,帶出一絲天真固執。

官家嘴角含笑,可目光深邃地落在她身上,刀割劍剮,刺得人生疼。

江雲宜卻好似絲毫沒有受影響,依舊是低着頭,手指繞着手帕,漫不經心,沒心沒肺的樣子。

“太傅也說你小兒心性,定不下來,想等你及笄之後再說。”

官家笑了起來,和藹說道。

“聽說你與劍南王世子關系不錯。”

江雲宜剛剛松了一口氣,瞬間提了起來。

“沒有啊,也就之前洪水的時候認識地,看上去怪兇的。”她嬌嬌地抱怨着。

“之前不認識啊。”官家意味深長地問道,“我怎麽聽說……”

江雲宜懵懂的擡頭,淺色的眼珠閃現着天真無辜:“聽說什麽?”

寧康帝看着她一點也不躲閃的目光,挑了挑眉:“沒什麽,大概都是無稽之談。”

江雲宜擡眉笑,眉宇嬌憨溫和,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樣。

“之前洪水還多虧了你,這才沒讓瘟疫橫行。”官家慢條斯理地說着,“年紀輕輕,醫術了得。”

江雲宜得意地皺了皺鼻子。

“不過你是太傅唯一的獨孫,行為做事也要為太傅考慮一下。”

官家規勸着。

江雲宜随意地點點頭。

“說起來,你怎麽會認識龔珍?”他狀似無意地問着,“還要因為此人勞煩老師。”

“龔珍是修水壩的那位嗎。”江雲宜歪着頭,不解地說道,“我不認識啊。”

“他是我的病人啊,我只是順嘴和祖父講了一下,因為他順手用泥沙就搭出了屋子,好厲害。”

她眼睛亮晶晶的,興奮地說着。

“是嗎,這麽厲害的嗎。”

“是啊。”

一人深沉,一人天真,兩人四目相對皆是滿臉笑意。

“是個乖孩子。”官家收回視線,淡淡地揮了揮手,“回去吧。”

江雲宜起身行禮退下。

直到出了門,迎着熱烈的日光,她才發現自己背後濕了一片,眼睛酸澀得厲害。

“三娘子這邊請,奴才親自送您出去。”

章力士殷勤地上前把人扶上轎子。

“這是什麽?”江雲宜眨眨眼,看着身後跟着的一群人,尤其是臨頭的那人,面皮白皙,莫名覺得眼熟。

“這是官家給三娘子的賞賜呢。”章力士指着身後的數十個人,笑說道。

“官家仁厚,三娘子又是太傅獨孫,自然是要給您天大的體面。”

江雲宜收回視線,哦了一聲,臨走前,再看了一眼禦書房的大門。

大門緊閉,連日光都只能落在門口的臺階的三寸之地。

皇宮實在太陰冷了。

江雲宜想着。

轎子親自送到門口,章力士又殷勤的人扶上車。

江雲宜一掀開簾子,立馬放了下來,也阻了章力士的動作:。

我想回玄明堂,力士可以幫忙把我的東西送回江府嗎?”

她軟軟地問着。

力士連忙說道:“自然可以,這是奴才應該做的,娘子上馬車吧。”

舒雲宜依舊拽着簾子不松手,白嫩手指掐得緊緊的。

她臉色漲得通紅,尴尬又細聲說道:“我,我第一次見聖人,有點腿軟,力士先去吧,我自己緩一會。”

章力士一愣,立馬退後一步,上道地說道:“自然可以,那奴才就先行送賞賜去江府。”

江雲宜小雞嘬米一眼點頭。

等人走遠了,江雲宜這才掀開簾子,小心翼翼地挪了進來。

“你怎麽又偷摸摸上別人的馬車!”她坐在車門口,壓低嗓音質問道。

就見江家的馬車的角落裏,正坐着一人,正是葉景行。

葉景行長腿蜷縮着,有些無辜地說道:“聽說官家找你,所以特意來接你。”

“我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只好借着你馬車的殼了。”

江雲宜板着小臉,嚴肅說道:“接我做什麽!萬一被發現了,不是連累我了嗎?”

态度非常冷酷無情。

官家前腳還在提他,後腳兩人就見面了,那不是妥妥的欺君之罪。

“哦,我是來帶給你一個好消息的,不過你既然不高興,那我就不說了。”葉景行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

江雲宜面無表情,但眼珠子一轉,耳朵不由動了動。

“不說就不說,好消息我遲早會知道的。”

她無所謂地說着,要不是一開始沒克制住耳朵,只怕真的能糊弄住人。

葉景行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你說得對。”

他認真得附和着。

江雲宜一口氣吊着,差點沒緩過來,不高興地背對着他坐着。

“就是大騙子!”

她理直氣壯地喊着,隔着門簾對車夫大聲說道:“回玄明堂。”

馬車晃晃悠悠,日光籠着馬車,烘出暖洋洋的氣氛。

禦書房那一番對話,消耗了太多精力,她背後的衣襟早已濕了一大片,緊繃的那根弦順着悠悠的馬車逐漸送了下來。

日光悠悠,莫名的寧靜閑适,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眯上。

葉景行先是看着她的腦袋一點一點的,最後又看着背影一點又一點地倒下來,最後沖着他倒下來。

他無奈,伸手把失控倒下地人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軟塌上。

江雲宜睡得深,纖長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葉景行盯着她熟睡的臉,一派天真。

“小刺猬。”

他蜻蜓點水一般,點了點她的鼻子,稍縱即逝,連江雲宜還沒反應過來,便收了手,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樣。

江雲宜再一次醒來,只覺得迷糊,一睜眼便是烏黑色的車頂,還愣愣地眨眨眼。

“起來吧。”

葉景行人高腿長,這輛馬車又是娘子馬車,小巧秀氣,他靠在車壁上,啞着嗓子,懶洋洋地問着。

江雲宜瞳孔倏地睜大,扭頭看着一旁的人,記憶回籠。

“你錯過了太傅的魚湯。”葉景行曲起腿來,懶懶散散地說道。

江雲宜側首看着他,眼眸含着微光,好似一塊璞玉終于露出一點細潤的光澤。

“怎麽了?”葉景行低眉問道。

俊秀的眉眼,含笑的眼眸,眼眸流轉,神采飛揚。

“怪不得你女裝騙我!”江雲宜嘟囔着,“怪好看的。”

最後四字,她含在嘴裏,在舌尖反複滾了幾遍,最後只露出一點氣音。

“什麽?”葉景行側首問道。

“沒什麽!騙子!”

江雲宜噌的一下起身,也不知為何臉上蘊了一絲怒氣,怒氣沖沖地下了馬車。

葉景行沒明白她為何突然生氣。

江雲宜一下馬車就愣在遠處。

玄明堂門口多了好多胡人!

正在和胡人手舞足蹈說話的玄子苓一出門看到她,立馬洋溢着熱情的笑來。

“你什麽時候找人買的香料啊,好多沒見過的呢,做你的草藥胭脂水粉定是極好的。”

江雲宜下意識扭頭看了眼施施然下馬車的人。

葉景行靠在馬車邊上,矜持地笑了笑。

“不忙着謝。”

他手指上的竹笛幾乎要轉出花來。

“還有,之前學堂不是招人,但一直沒有人來,前幾天突然來了好多人,送了自家小孩來,男的女的都有呢。”

玄子苓撥着算盤,機智地說道:“他們還帶了束脩。”

束脩,那可是打算正兒八經的學。

江雲宜瞬間亮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改名叫江雲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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