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她看起來好好吃 (1)

李旦一捋了捋仙風道骨的白胡須, 假裝沉吟了一會兒,開始拍馬屁哄狄揚:“陛下不必擔憂,這世上有人能記住自己的夢境, 也有些人睜開眼睛便忘記夢中所見所聞, 皆因各人智力不同。陛下能記住夢境,并且反複入夢,實乃陛下乃是天命之人,此事正是陛下文韬武略,智慧超群的表現。”

狄揚倏地瞪大了雙眼,竟然是因為自己太聰明了,做過的夢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會反複夢到啊。

那這一切就能解釋的通了,狄揚還記得, 他小時候, 學堂裏的先生就常常搖着頭一臉惋惜地告訴宋懷風:“小皇子資質是極好的, 可惜心不向學。”

原來如此, 不愧是朕。

狄揚順手将手裏把玩的金如意賞給了李旦一:“多謝國師解惑,退下吧。”

他現在完全沒有任何思想負擔了,他要去睡回籠覺了, 繼續做那個有趣的夢。

李旦一強忍着內心的狂喜接過金如意告退,足有将近一斤重, 他高興地快要跳起來,在外面騙十年也騙不來這些錢啊。

連皇帝都能哄得服服帖帖,不愧是我!

狄大黑今天的狗生很不快樂。

他下了朝回來補覺,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脖子上有根繩子,他被那小娘們牽着站在一個書店門口。

葉秋彤牽着大黑,肩膀上還背着個小包袱, 包袱裏放着她起早做出來的幾塊雜糧面餅。

王掌櫃見她來了,笑眯眯地打招呼:“葉家的,你這包袱裏背的什麽,我怎麽聞着一股玉米面餅子味兒。”

葉秋彤作揖:“王掌櫃真是慧眼如炬,正是幹糧呢。我是想着,既然這族譜不能帶回家去抄,免不了要在書院待一整天,你是曉得的,我窮鬼一個,中午哪裏有閑錢出去下館子。”

王掌櫃便大笑起來:“哎呀,書院裏有夥房的,幾百個人吃飯,還能差一個人的夥食。”

“原來還管飯,東家真是闊氣啊。”

葉秋彤由衷地贊嘆了一句,中午多吃些晚飯就可以不用吃了,這連省帶賺的,全是錢啊,她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把這個差事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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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櫃看見在葉秋彤身邊轉來轉去的大黑,随口道:“學生們常有吃剩下的,你這狗也可以去飯堂吃些泔水。”

狄大黑被拴着正惱火,聽了這個腦滿腸肥的胖子讓他去飯堂吃泔水,簡直怒不可赦,沖着那胖子就是一陣狂叫。

葉秋彤不知道這狗為什麽突然發瘋,連忙拽緊了繩子。

王掌櫃被吓了一跳,“你這狗不能帶進去,裏面娃娃多,萬一咬到人不得了。”

葉秋彤忙道:“它很乖的,我保證它不咬人。”又低頭兇巴巴:“大黑,不許叫,這是學堂要保持安靜。”

王掌櫃看着地上面露兇相的狗,站起來肩高都到他膝蓋了,連忙退遠了幾步:“那也不行,畜生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再說它就是不咬人,萬一吠叫起來,也耽誤夫子們講學。”

葉秋彤立刻保證:“王掌櫃放心,我早有準備,保證它既不會咬人也不會亂叫。”

她說完蹲下,從包袱裏掏出一個東西給狗戴上了,她昨晚連夜縫了一個防咬人口罩,套在狗的吻部,因為怕狗耳朵挂不住,所以口罩不是挂式的,是用兩條布帶子從脖子上繞了幾圈,最後剩下的部分拉到頭頂上系一個蝴蝶結。

怕勒着狗狗,布帶子很粗,于是蝴蝶結也很大,頂在頭上猛一看像米奇的女朋友米妮。

狄大黑被套上的時候沒感覺,傻乎乎地任由擺弄,葉秋彤站起來他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開始拼命甩頭想把嘴上的東西甩掉,但是失敗了,他氣得坐在地上,伸着腦袋,擡起一條後腿去蹬那口罩。

葉秋彤好笑道:“小夥子,省省勁兒,別把自己勒死了,放心吧,戴上這個不影響你呼吸的,姐姐下班就給你松開。”

狄大黑已經感覺到脖子上還有一圈,他只好放棄抵抗,垂頭喪氣地嗚鳴了幾聲,戴上這個連威風凜凜的狂吠都做不到了。

王掌櫃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他好奇地打量了幾眼,發現這個造型古怪的罩子把兇神惡煞的狗子箍得嚴嚴實實,根本張不開嘴,也就咬不了人,遂放心了不少。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大黑腦袋上那個桃紅色的蝴蝶結上,随着大黑不情願的扭動身子,蝴蝶結頂在狗頭上迎風擺動。

王掌櫃竟然從一只狗身上看出些花枝亂顫的感覺,他沉默了一下,最後說:“你這狗子長得還怪俊俏的,那就進去吧。”

狄大黑瞪眼:“???”

朕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俊俏你個頭!

狄大黑沮喪地進去了,這什麽破夢,越做越憋屈,一路哼哼着。

王掌櫃把葉秋彤領到德潤閣二樓最東邊的一間房,狄大黑看見門上用紅紙條貼了葉秋彤的名字。

他眯着眼睛歪着頭看了一會兒,原來她叫葉秋彤啊,朕連做夢都做得如此精巧,夢中人物的名字如此有韻味,就跟看戲似的,朕果然是天縱奇才。

王掌櫃指着桌上的筆墨紙硯和空白稿紙:“葉家的,這是安口鎮上朱家的族譜,前幾日剛編好,他們族長已經同意定稿了,要抄二十本拿回族裏。這活急不得,你好好抄。”

葉秋彤應下來,王掌櫃走後,她才舒了口氣蹲下來,替狄大黑把口罩的綁帶放松了些,撫着後背給狗順毛,柔聲安慰:“必須戴着,大黑乖哦,明天姐姐讓你提前在家吃好喝好叫個夠。”

狄大黑原本一肚子火氣,但是被葉秋彤這麽捋毛真的很舒服,似乎沒有那麽生氣了,他在她腳邊趴下,惬意地眯上眼打盹。

葉秋彤花了兩三天時間兢兢業業抄完一本,拿去給王掌櫃驗收,得到了肯定之後,她雀躍着回來了,這個真的很掙錢啊,重點是還管飯。

回德潤閣的路上遇上了邱子石,葉秋彤連忙問候:“東家好,好幾天沒見您了。”

邱子石的目光在葉秋彤臉上停留了片刻,眸光微動,眼中一絲擔憂消失了。

書院提供的免費午餐比葉秋彤自己在家吃的好太多了,才幾天時間,她臉上的菜色就沒了,面龐顯出紅潤來。

邱子石淡淡笑了笑:“前幾天去省城處理些生意。不過以後這段時間,我都會留在書院了。”

見葉秋彤有些迷惑,邱子石解釋道:“考期快到了,我要留下來給秀才們上上課。”

葉秋彤懂了,用力點點頭:“那是,您肯定有這個資格。”

今年秋天有鄉試,秀才們考舉人的,邱子石不僅年少中舉,當年那場秋闱他還一舉奪魁,人家是既有才學又有考試經驗。

“我下午便要開講,你既然成日都在書院裏,不如來給課堂給我打個下手吧。”

葉秋彤怔了一下,偶爾去幫個忙也不是不行,就怕成常态,她畢竟是來賺錢養家的,于是猶猶豫豫地問道:“有報酬嗎?”

涉及到金錢的事情,還是要說個明白,免得以後撕逼。

邱子石眼裏的笑意更深了:“當然有。”

葉秋彤立刻爽快地點頭:“我行的,完全沒問題。”

不就是助教嗎,有什麽難的,這銀子好賺。

葉秋彤心想,邱子石畢竟是總裁,上課的時候肯定不能像別的教書先生那樣事事親力親為,多麽有損他古代霸總的完美形象啊,所以他想找個人端茶倒水,收發作業也很正常。

狄揚這幾日都是早朝後直接去上書房批奏折,不睡回籠覺了。

本來嘛,做皇帝累了,做夢變成狗在草地上打滾撒歡兒也挺有趣的,可是夢裏戴個豔桃紅的口罩,還被拴着不能亂跑,他就覺得很無聊了。

狄揚頭昏腦脹的批完了奏折,裏面竟然還有一篇是拍他馬屁的,洋洋灑灑數千字,誇他勤于政務,愛民如子,乃是千古明君。皇帝如此勤勉,臣子們都非常羞愧,皇帝一定要保重龍體,不可為了國之瑣事過度操勞,皇帝的安康才是國家的根本,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落款是黔王容天縱。

狄揚看完了,有點開心,還有點納悶,自己也沒幹什麽啊,還是每天批奏折啊,無非是以前不拖到中書省快閉衙的時候絕不開始動筆,現在時間提前了一點而已,怎麽就千古明君了呢。

不管怎麽說,黔王很會說話,賞他,賞他!

狄揚被容天縱這麽一誇,再看看剛剛批好的、摞得老高的奏折,真的有些飄飄然了,既然如此,那用完午膳就睡個午覺養養身體吧。

狄揚從小不喜歡上學,一進學堂就頭疼,想盡辦法逃學,偏偏他外公宋懷風別的事情都依他,唯獨讀書的事情半寸不讓,只要先生一去找老爵爺告狀,他必定挨打。

他不敢逃學了,只好坐在學堂裏濫竽充數,最大的願望是先生不要點他回答問題,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麽外公一定要逼他念書,按照他的出身,他完全具備游手好閑的條件啊。

曾幾何時,狄揚的人生理想是做一個不學無術的纨绔,能一輩子好吃懶做也是福氣。

哪曉得最後竟然做了皇帝呢,只能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吧。

狄揚胡思亂想着滑入了夢鄉,他一睜眼,立刻發現這是一個噩夢,他竟然身在一間教室裏,講臺上還有先生在講課!!!

天吶,這是什麽可怕的夢,朕明明已經不去學堂很多年!

葉秋彤聽見大黑的嗚嗚聲,立刻伸手拍了一下它的腦袋,低聲道:“大黑,安靜。”

狄大黑擡頭,這才發現自己雖然在教室裏,但是并不在座位上,嚴格的來說,他被拴在教師後門的門框上,身邊坐着葉秋彤。

狄大黑納悶地想,這是怎麽回事?

這小娘們不是來抄書的嗎,怎麽開始念書了?

這是哪朝哪代那麽牛逼,女子也可以考科舉??

想走又走不開,他只好硬着頭皮聽課,一會兒就不耐煩了,閉上眼睛裝睡,但是狗鼻子尖,葉秋彤的氣息飄蕩在空氣裏;耳朵又靈,邱子石的聲音像魔咒一樣往他耳朵裏鑽。

根本睡不着,狄大黑氣了,立起上半身坐着,索性就聽聽這家夥胡說八道些什麽。

邱子石講課跟那些白胡子老先生不同,他掌管邱家多年,為人處世很有一套,又曾四處游歷,看問題很有見解,講課題的時候又深入淺出,種種趣聞信手拈來。

狄大黑漸漸發現,他年少時一翻開就昏昏欲睡的典籍,換了個身份和角度,居然聽起來很有趣。還有邱子石侃侃而談的那些士人風骨,聖人明君的故事,令他忽然有點想做個好皇帝了。

邱子石講完課,給學生布置了一個文題,要當場作答,葉秋彤便把稿紙發了下去,學生們開始精心寫作。

教室裏瞬間安靜下來,邱子石在講臺上坐下,提起筆也在寫着什麽,葉秋彤先是蹑手蹑腳給他續了一杯茶,然後跪坐在他身邊的蒲團上,小心翼翼替他磨墨。

拿人錢財,聽人差遣,這都是助教應該做的。

狄大黑哪知道這些,看見葉秋彤這麽體貼地為另一個男人又是端茶又是磨墨的,心情忽然很不愉快。

他盯着臺上的兩人看了一會兒,邱子石擡頭微笑着對葉秋彤輕聲說了句什麽,葉秋彤笑着點頭應了。

狄大黑頓時惱火極了,不爽,就是不爽!

別人在上面紅袖添香,自己卻被拴在後面看門,這他娘的是什麽人間疾苦,這夢朕不做了!

下課了,葉秋彤手腳麻利地幫邱子石收拾了上課用的東西,送他回德潤閣。

因為怕大黑亂跑會驚到小朋友,葉秋彤一只手一直緊緊地拽着繩,低頭看護着它,跟在大老板的後面,亦步亦趨。

狄大黑則情緒不佳,耷拉着尾巴跟在葉秋彤後面。

邱子石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葉秋彤。

“哎呦。”葉秋彤不防備他會突然站住,徑直撞在了邱子石瘦削的胸膛上,她吓得連忙後退幾步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東家我無心的。”

“沒關系,不能怪你。”

邱子石聲音很溫和,耳尖卻微紅,他原本只是想停一步,跟她并肩走而已,沒料到她會直直撞進自己的懷裏。

他這一刻心跳地厲害,往日裏沉靜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無措,顧左右而言他:“你覺得今日課堂怎麽樣?”

他是想說,若是她覺得在課堂上幫工能做得來的話,不妨繼續做下去。

葉秋彤卻誤解了,以為大老板是想讓自己評價一下他的教學水平,立刻由衷得贊嘆道:“我覺得東家很厲害,見解獨特,講的全是真知灼見。東家,你這麽有才華,為什麽不去考狀元呢?”

狄大黑聽到這裏,雖然滿心不屑,還是搖了幾下尾巴表示肯定,這窮酸書生有點學問,剛才的課講得很好聽。

邱子石聽了葉秋彤這一番贊美卻并沒有高興,反而像被勾出了什麽傷心事似的,神色黯淡下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若有聖人當國,我自當去廟堂之高,既然沒有,不如逍遙于江湖之遠。”

葉秋彤想了一下,明白了邱子石的意思,他一定是覺得當今皇帝是個暴君,不想去為虎作伥。

她想了想,委婉道:“東家,我倒覺得,如果沒有明君坐朝,天下反而更需要你這樣賢能的人為國效力了。你這麽有才華,窩在這個小地方,我替你覺得可惜啊。我想兼濟天下的意思,不就是說賢者不光要為君效力,更要為國家效力,為百姓謀福利嗎?”

邱子石依舊搖頭:“帝王賢明,則臣子忠貞,否則不然。”

葉秋彤道:“一個好漢三個幫,賢臣和明君也是互相成全的。你換個思路想一想,對當皇帝的人來說殘暴不一定是缺點,昏庸無能才是。他管不住手下人的話,各級政府,呃,我是意思是說朝廷上下一盤散沙,有再多好的政策也傳達不下去的啊。”

葉秋彤覺得比起暴君,無能的昏君更可惡,殺傷力更大。

既然自己穿到這本書裏來了,那麽如果有越來越多的邱子石這種有能力的人去朝廷做官的話,說不定書中世界會變得更好的。

重點是,邱子石盼望的千古明君容天縱即将橫空出世啊,他不去做官的話,豈不是要錯過了。

邱子石有些驚訝:“你這套說辭倒是有趣,我會好好想一想。”

聽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像模像樣地讨論起國家大事來,剛批完奏折的狄大黑在旁邊覺得很煩躁,他擡頭不屑地看了邱子石一眼,心說你懶得為朝廷效力,朝廷也懶得要你這種窮酸書生呢,不曉得是哪個皇帝坐朝,被貶低成這樣。

狄揚醒了之後,立刻叫人把國師李旦一叫進宮裏來,說自己原來的夢做膩了,想換個快樂的夢做一做。

李旦一有些懵逼,托夢這種事,只有鬼神才做得到,他一個道士,在這方面沒什麽造詣。

但是他又不能明說,顯得自己像個江湖騙子,但凡行走江湖,講究的就是個氣場,誰先露怯誰就輸了。

雖然嚴格來說,他本來就是個江湖騙子,連純元丹的配方都是黔王容天縱給的,可都已經稀裏糊塗做了國師了,也只有硬着頭皮繼續騙下去了。

李旦一裝模作樣地甩了甩拂塵,暗暗在心裏祈求老君保佑,臉上高深莫測道:“皇上可否告訴貧道,夢中哪些東西令皇帝不快樂呢?”

李旦一心想,做夢這種事,無非是日有所見,夜有所夢,若要不夢到,白日裏避免見到大約就可以了。

狄揚斬釘截鐵道:“那夢裏有個小白臉,令我不快!”

李旦一:“……”

小白臉,那就是長得好看的男人喽。

皇帝天天上朝,不見男人是不可能的,這不是為難老道嗎?

李旦一眼珠轉了幾圈,有了個主意,他捋着胡須笑道:“以貧道之見,陛下龍章鳳姿,相貌堂堂,夢裏即使有小白臉,也定然是被陛下比得灰頭土臉,陛下何苦為這種事情困擾。”

狄揚心裏忽然苦澀,他一臉滄桑地想,你知道個屁!在朕的夢裏,他是個男人,而朕是一條狗,還不是一條完整的狗,朕怎麽能這麽慘!

但是這種話他怎麽好意思說出來,只好咳嗽了一聲:“反正朕看他不順眼,最近用了你的純元丹也睡得不安穩。”

李旦一無奈:“那貧道給陛下寫一些清心符,再請太醫們為陛下開一劑安神靜氣的補藥,陛下就會高枕無憂了。”

當然了,主要還是靠太醫們的安神藥起作用。

祁朝霏精心打扮了一番,去寶相寺的禁苑見容天縱。

禁苑裏也有許多曲徑通幽的別院,供貴人們小住或者臨時休憩。

容天縱單手支額,坐在廊下看書,落在祁朝霏眼裏,簡直是說不出的俊逸風流,她站在門口癡癡地看了很久,竟然忘記叫他。

“祁小姐怎麽不進來。”容天縱放下了書,對着祁朝霏燦爛一笑,又吩咐下人:“快上小姐愛吃的點心來。”

祁朝霏紅着臉坐下了。

容天縱抱歉道:“”本王聽聞,這個月底是祁小姐的生日,恕本王不能為祁小姐賀壽了,夏收快到了,皇帝讓本王前往南方巡視一番。”

祁朝霏聽說容天縱要出遠門心裏一酸,竟然有些忿忿不平起來,像黔王殿下這樣芝蘭玉樹般高貴的男子,居然要被皇帝表哥那種粗魯之人呼來喝去的,上天真是不公平啊,要是黔王殿下也有皇帝表哥的權勢就好了。

她帶着滿心同情,體貼道:“沒關系的,王爺的公務重要。”

容天縱溫柔一笑:“所以本王提前将祁小姐的壽辰禮物送上。”

他潇灑地拍拍手,立刻有下人送上來一只狗,那狗非常小,純黑色,渾身上下一根雜毛都沒有。

“這是本王特意讓人去外邦購置的拂菻犬,這犬十分聰明,會做很多事,因怕祁小姐閨中無聊,所以送你打發時間,”

祁朝霏高興極了:“謝謝王爺,費心了。”

這種養做寵物的狗,就是越小越值錢,一看而知價值不菲,關鍵是,對方用了心。

她把狗狗抱在懷裏,輕柔地順毛,大袖落下,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

容天縱看着祁朝霏嬌羞的模樣,一時間春心蕩漾,“霏兒妹妹,你真美。”

祁朝霏驚愕擡頭,臉上紅雲密布:“王,老許王爺,你方才叫我什麽?”

容天縱臉上含笑:“你若是願意,以後也可以叫我天縱。”

祁朝霏愛戀容天縱,卻不敢說出口,她清楚自己雖然身世顯赫,容貌嬌豔,但是京城中天潢貴胄衆多,像她一樣身份貴重,比她容貌還要出挑的女子衆多,她并沒有一枝獨秀的優勢。

“王爺你?你對我是不是,是不是有男女之情?”

容天縱溺愛的眼神讓祁朝霏快要幸福暈過去了,她真的沒有想到,他原來對她也是青眼有加,今日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容天縱輕輕撫摸了一下祁朝霏的臉,最後擡起了她的下巴,覆上去深吻,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現在的心境和上一世已經有了很大不同,上一世他內心焦灼,每天都在運籌帷幄,根本顧不上想這些風月之事,直到後來娶了祁朝霏,添了許多助力才坐穩了皇位,但現在不一樣了,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

容天縱心裏清楚,為了日後的帝王大業考慮,他需要祁朝霏對自己死心塌地,故而家中連通房都不曾有,一直是潔身自好的男子。

他吻到情動,忽而想到,既然她注定是他的皇後,為什麽不能提前享受一下男人的快樂,想到這裏,他打橫将祁朝霏抱起來,放在了內室的床上,開始解她胸前的帶子。

祁朝霏紅着臉拿手遮擋了幾下,一時間難以自持,竟就由着他去了。

齊胸襦裙被解下遠遠抛開,一室旖旎。

君臨天下的事情容天縱可以再等等,但是男女之事,他等不及了。

端午節,通達書院放假一日,天氣又好,葉秋彤就把家裏的被褥衣服都拿出來晾曬,陽光可以去除黴氣,忙完這些,她倚在牆角滿足地嘆了口氣,偷得浮生半日閑,這種寧靜安穩的感覺真好。

“大黑,走,姐姐帶你去挖野菜。”

葉秋彤去了村口的河邊,她打算挖幾顆野荠菜回來種在後面的園子裏,等秋天到了就可以收荠菜種子,以後就可以人工種植,味道比野生的鮮嫩一些。

狄大黑跟在葉秋彤身邊,他看了幾眼,就認出來她想找的菜了,她拿小鏟子挖菜的時候,他就蹦蹦跳跳找下一根,遇到枝幹壯碩長得好的,就停在那裏等她過去。

葉秋彤明白了過來,摸了摸狗頭:“大黑真棒。”又自言自語道:“這狗真怪,怎麽一陣子聰明一陣子傻傻的,有時候就像成精了,有時候就是一只普通田園犬。”

狄大黑才管不了這麽多,被葉秋彤表揚了幾句高興極了,在河邊的草地上放開嗓子叫了幾聲,開始打滾撒歡兒。

葉秋彤看着狗狗開心的樣子,也忍不住笑起來:“傻狗,看你一身土,趁着今天暖和,去那邊小河裏洗洗吧。”

狄大黑立刻搖頭,迅速倒退了幾步,離河水遠一點,他還記得自己掉進糞坑裏的事。

秋彤看出來了,笑得更厲害:“怕什麽啊,狗天生就會狗刨,那一次掉進糞坑是你太小了,而且傷還沒好。”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事,狄大黑瞬間覺得自己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立刻咬着牙蹦了進去。

入水就是一個哆嗦,水好冷啊,下一秒,狄大黑又開始在河水裏撲騰起來,其實前段日子他特意找人教了游泳,也算勉強會水,可是教習的太監沒教他怎麽用四條狗爪子游泳。

狄大黑心裏叫苦不疊,偏偏越掙紮越游不起來,他終于慌了,救命救命,汪汪汪汪……

葉秋彤看着這只高大結實的大黑狗趴在水邊石頭灘上輾轉騰挪,一副嬌羞無力的模樣,簡直無語了:“笨死了,那水還沒到你肚子,你站起來不行麽!”

狄大黑四條腿一使勁站了起來,低頭一看,他腳下踩着鵝卵石,河水清清淺淺,還沒到狗肚子。

他讪讪地地跑上了岸,用力抖動身體想把身上的水抖掉,卻甩了葉秋彤一身水,氣得她直跺腳:“傻狗,你搞什麽,人工降雨嗎。”

狄大黑忽然覺得這姑娘生氣的樣子真可愛,他故意湊近她,甩水更賣力了,還惡作劇般跳着撒歡,濕漉漉地往她身上撲。

葉秋彤尖叫着跑開:“啊啊啊,離我遠一點。”

狄大黑追着她跑,一人一狗在河灘邊笑鬧了一陣子。

太陽偏西了,褪去了耀眼的光芒,現在看起來又大又圓,特像一枚流油的蛋黃,葉秋彤看餓了,她咽了咽口水:“好想吃鹹蛋黃啊,好久都沒吃過蛋黃酥了。”

該回家了,她從岸邊摘了些蘆葦葉,又用手帕包了一把細小的鵝卵石走了。

葉秋彤蹲在院子裏,反複拿鵝卵石練習包粽子,狄大黑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便趴在地上歪着頭看她,一雙狗眼睜地大大的,像兩粒黑色的瑪瑙寶石。

葉秋彤努力回憶吃過的粽子長什麽樣子,最開始她根本包不上,不是這裏漏個縫就是那裏留個洞;好不容易包得有點像樣了,拿棉線五花大綁起來,累得一頭汗,依然放地上下就散開了。

把狄大黑趴在旁邊看得都急了,恨不能上手幫幫她,結果伸出來一看是兩只黑黑的爪子,中間是粉色的肉墊。

狄揚郁悶地意識到,現在他在做夢,他是狗,不是皇帝,只好又收回來。

葉秋彤練習了好久,總算勉強能用蘆葦葉包住鵝卵石不散開了,确保自己不會浪費了糧食,才洗幹淨手,真正開始用糯米包粽子。

端午節吃粽子圖個吉利,她包了一大一小兩個白粽子,大的給大黑,小的給自己。既然養了大黑,就該把它當家人對待。

傍晚到了,葉家圩子和附近的村莊煙囪裏都冒出袅袅炊煙,家家戶戶都在煮粽子,葦葉的清香飄滿整個村莊。

葉秋彤歡歡喜喜地把粽子放進了鍋裏,嘴裏還跟狗子說話:“雖然粽子的形狀有點醜,咱倆也算過節了呀。”

說着又忍不住咽口水:“可惜沒有鹹蛋吃,要是家裏能有只小雞就更好了,每天都能下蛋。”

葉秋彤的粽子還沒煮好,但是別人家的粽香已經飄到了小院裏,狄大黑看她包了半天粽子,原本不想吃的,現在也想吃了,饞得繞着竈臺轉來轉去。

他怕葉秋彤不給他吃,趴在鍋臺上眼巴巴地,一會兒看看鍋,一會兒看看葉秋彤,一臉誠摯。

葉秋彤受不了狗狗這種虔誠深情的眼神了:“你這什麽規矩。”

她笑着罵它:“哎呀,你出去玩會兒行不行,等煮好了再進來,你可太煩人了。”

她坐在竈臺前燒火,整個人被火苗照得紅彤彤,挺翹潔白的鼻梁上沁出一層細膩的汗珠,姣好的面容被火光映着,紅豔豔的嘴唇看起來像是一枚晶瑩剔透的櫻桃。

狄大黑忽然口渴,他很想嘗嘗那是什麽味道。

于是……

葉秋彤尖叫拍開大黑:“壞狗狗,給你吃啊,別舔我的臉好嗎?我又不是粽子!”

可你比粽子看起來更好吃。

狄大黑被拍開,一個轉身又打算上前,他還沒得手,忽然耳邊傳來幾聲輕輕地呼喚:“陛下,您該起了。”

狄揚睜開眼睛,看見一個小太監正跪在床邊叫他,他氣得一腳把小太監踹出幾丈遠:“朕批了一上午折子,睡個午覺都不讓朕安生!”

寝宮裏的宮女太監吓得全跪下了,瑟瑟發抖。

太監總管福來慌忙膝行幾步,上前解釋道:“陛下,今日是端午,梁國公夫婦和祁首輔夫婦已經進宮了,正在偏殿等着觐見。”

狄揚坐起來,用手支住額頭,他想起來了,每逢這樣的年節,他的外公和姨父一家都要進宮來,一家人要吃團圓飯的。

菜已經上齊了。

狄揚看着盤子裏那枚晶瑩漂亮的八寶粽子神色凝重。

唐氏夫人看看皇上,又看看宋懷風,咳嗽了一聲道:“我曉得你們不愛吃粽子,但今天過節,總要讨個吉利,我特意讓禦膳房給你倆包了小的,就吃一個吧。”

這話既是說給狄揚聽的,又是說給宋懷風聽的。

這祖孫倆因為常年生活在北方,養成了喜吃面食的習慣,不愛吃米飯,更不愛吃粽子。特別是狄揚,以前他小的時候不懂事,總要外婆哄了又哄才能勉強吃下一個。

出乎意料地是,狄揚用筷子直接戳起了這個小粽子,幾口就把它吃完了,“味道不錯,還有嗎,再來一個。”

他想起了夢裏那個沒吃上嘴的醜粽子,思緒飛了,看這個粽子包得如此漂亮,想替那小娘們吃一個。

唐氏夫人驚訝地極了,她給祁朝霏使了個眼色:“有啊,霏兒你快給皇上再剝一個。”

祁朝霏依言照做了,心裏卻奇怪,有的是人伺候,為什麽要我剝。

用完膳,一家人坐着喝茶敘話。

唐氏夫人上了年紀,愛絮叨:“禮部今天在城外賽龍舟,一定很熱鬧,按說這時辰該開百戲了吧,我還記得有一出黃梅戲叫五月端陽,唱的可好聽。”

龍舟會年年都有,登基的前幾年狄揚都去現場觀看了,奪得頭籌的龍舟隊可以到禦前面聖,得到賞賜,也算與民同樂。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他接連克死新娘,民間又傳出了他得國不正的流言,除了他必須主持的祭天地之禮,狄揚就不愛在百姓面前露臉了。

宋懷風聽見唐氏夫人提到龍舟會,立刻皺着眉道:“好端端地說這些事做什麽。什麽賽龍舟,不就是劃個船麽,有什麽好看的。”

小宋氏自然是知道父親為什麽發火,忙打岔道:“前兩天霏兒得了個哈巴狗兒,很有趣,不如抱上來給皇上解個悶。”

祁朝霏的侍女懷春抱着一只純黑的哈巴狗進殿,那狗體型很小,只有兩只茶杯大,又叫茶杯犬。

那狗到了祁朝霏懷裏,睜着一雙圓溜溜眼睛盯着狄揚。

四目相對,狄揚一怔,心說,他娘的,看見這狗怎麽感覺好像看見了夢中的自己。

他伸手拍了一下狗頭,手感不錯,怪不得夢裏她也總是喜歡拍狗頭。

“這狗叫什麽?”

祁朝霏抱着心上人送的禮物,臉上的笑容更柔美了:“它叫大黑。”

狄揚:“……”

卧艹,撞名了!

狄揚不好說什麽,轉過臉去不想看了。

祁朝霏卻沒發覺異樣,驕傲道:“它可聰明了,是一只了不起的狗。”

說完就把哈巴狗放在了地上逗弄着,展示哈巴狗的才能:“大黑遞個爪,大黑鞠個躬,大黑坐好,大黑起立……”

哈巴狗就伸着舌頭,讨好地根據主人的口令做出一個個花樣翻新的動作。

狄揚越聽臉越黑,那一聲聲“大黑”簡直像扇他耳光,他實在受不了哈巴狗谄媚的樣子了,一拍桌子怒道:“丁點大的哈巴狗,這樣的小畜生也配叫大黑。大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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