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愛情的騙子

月光下, 狄揚幹脆利落地翻身上馬,然後俯身向葉秋彤伸出了手,他的面龐在夜色中不甚分明, 眼睛卻閃閃發光。

黑衣黑馬的英俊男子, 腰間挎着佩劍,在深藍色月夜下含笑看向鏡頭。

這個電影畫報一般的場景讓葉秋彤有一瞬愣怔,媽呀,這個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狄揚被葉秋彤呆呆的模樣萌到了,他粲然一笑,策馬走過來,伸手一撈就把葉秋彤拉到了馬上,怕她凍着,随手把後背的披風拽到身前将懷中人緊緊捂住。

臨近過年, 冬天的山上是很寒冷的, 葉秋彤爬山的時候一直在動還不覺得, 停下來之後山風一吹, 身上的汗全都變得冰涼。

被狄揚抱在懷裏之後,他的體溫瞬間溫暖了她。

葉秋彤縮在狄揚的懷裏,連腦袋都不想露出來, 任由他騎馬帶着她飛馳而去。

很快他們就又回到了臨泉行宮,葉秋彤處心積慮一整天, 又折騰了大半夜,最後又回了原點。她站在地上看着臨泉行宮的牌匾,心裏百感交集,早知如此,何苦來哉。

進到寝宮裏面,地龍燒得很暖, 狄揚脫去了披風,搓搓臉,他其實是有些疲憊的,但是一看見葉秋彤,滿身的疲憊就一掃而過,重新變得生龍活虎。

他圍着葉秋彤轉來轉去,歡喜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原來你是孔雀啊,那你表演個孔雀開屏給朕看一下呗。”

葉秋彤:“……”

有病吧這是!

狄揚絲毫不覺得尴尬:“讓朕看一下就好了。”

葉秋彤沒好氣道:“雄孔雀才會開屏。”

她轉開臉,已經無語了。

“對對對。”狄揚恍然大悟,繼而慶幸不已,幸虧她不會開屏。

他忸怩了一會兒,開始表演猛男撒嬌,期期艾艾對葉秋彤道:“那你能不能,親朕一口。”

葉秋彤一頭黑線:“休想!”

天吶,葉秋彤想,這家夥能不能別說話了,每多說一句都氣得她心肝亂顫。

這一刻,葉秋彤深深地覺得狄揚是個傻子,世上怎麽會有這麽鐵憨憨的男人呢,怪不得他最後被容天縱弄死了。

想到狄揚的結局,葉秋彤下意識地嘆了一口氣。

狄揚忙問:“怎麽了,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哪裏都很舒服,就是覺得可惜罷了。”

“可惜什麽?”

葉秋彤看了他一眼,心裏暗道,長得這麽好,結果腦子不太好,實在太可惜了。

她又想,如果實在逃不掉,現在去京城抱男主的金大腿還來得及嗎?

狄揚見葉秋彤不吭聲,嘴一張又想說話,葉秋彤連忙打斷了他:“我累了,衣裳都汗濕了不舒服,我想去洗澡。”

她真是沒力氣再跟他胡扯了。

狄揚本來還有滿肚子話想說,一聽葉秋彤說累了,立刻閉嘴讓人進來伺候葉秋彤洗澡換衣,然後他又跑到禦膳房去,親自指揮廚子給葉秋彤做好吃的夜宵,忙的不亦樂乎。

飯還沒做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離開派人招來李旦一問:“國師,你那裏除了溫柔似水符以外,有沒有那種,可以讓女子百依百順的符。”

李旦一立刻明白了狄揚的意思,這小皇帝血氣方剛的年紀,從紫禁城跑馬兩三個時辰到郊外行宮找一個美貌小女子,要說他不是為了做那件事,可就奇了怪了。

世上當然沒有什麽百依百順符,就那個勞什子溫柔似水符,還是主要靠被貼符者的主動配合才起了作用。

當然了,其實雖然沒有這種符,他用點□□也能到達皇帝的目的,但是李旦一覺得自己跟葉秋彤一起逃了次命,多少有點共患難的交情,這麽坑道友實在不像話。

李旦一便委婉地勸了狄揚:“皇上哪,貧道雖然是個出家人,也曉得世間男歡女愛之事,若是不情不願,就沒什麽意思了,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

狄揚瞪圓了雙眼:“國師,你一個出家人,為何滿腦子雞鳴狗盜之事!朕只是想讓她不要再對朕愛理不理而已。罷了,朕不同你說了。”

狄揚揚長而去,氣得李旦一吹胡子瞪眼,指着自己的鼻子半天憋出一句:“呔,竟然說貧道雞鳴狗盜!貧道雖然爬過狗洞,但是并沒學過雞叫!”

嬰兒手臂粗的宮燭燃燒着,膳廳內燈火通明,映得葉秋彤眉眼如畫,狄揚坐在葉秋彤身邊看着她入迷,滿心滿眼都是歡喜。

這不是他第一次陪她吃飯,又是他第一次陪她吃飯。

葉秋彤被看得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道:“不用做這麽多飯,浪費不說,這麽多花樣多難為人家廚子啊。”

狄揚忙不疊地點頭:“好好好,朕都聽你的,明日便叫他們少做些,都做你愛吃的。”

皇帝吃飯,旁邊自然少不了伺候的人,聽見這番對話都是暗暗咋舌,不明白皇帝為何對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如此千依百順,而且這女子心思似乎也不正,前頭幾個伺候的人還被她擺了一道。

狄揚不讓別人動手,親手從桌子中間的銅鍋裏給葉秋彤盛了一盅湯:“你嘗嘗這個徽州一品鍋,文火慢煨、味厚而鮮,冬天喝最是滋補養身。”

葉秋彤接過來嘗了一口,立刻豎起了大拇指,她餓壞了,便不客氣的吃起來,任何一個大活人一口氣爬三四個小時的山都得餓。

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葉秋彤吃的有滋有味:“很好吃,謝謝。”

因為吃的太急促,吃相便不太好,鼻尖沾了些湯汁。

魏朝的宮女們年滿二十五歲便可以出宮,故而大多出自官宦人家,看見葉秋彤這副吃相,兼之她來的時候灰撲撲的,一看就不是富貴人家的女子,心中難免帶了些輕慢之意。

狄揚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湯盅。

宮女們便想着,看來皇帝也看不下去她這吃相了,想必是不悅了,她們嘴上不敢說,卻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幸災樂禍地等着看葉秋彤的笑話。

狄揚心疼地看着葉秋彤,拿起手邊的綢帕子替她拭去湯汁:“以後朕再也不會讓你吃屎了。”

“咳……咳咳……”

這突然的暧昧舉動讓葉秋彤的臉色瞬間漲紅了,聽清他說的話之後,她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宮女們更是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驚恐地看着葉秋彤,她居然吃屎?!真是令人窒息的奇女子啊。

狄揚一邊替葉秋彤拍後背,一邊賣力表忠心:“以後朕一定對你好,天下所有的東西,只要朕有的,就是你有的。”

葉秋彤要瘋了,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她吃屎,說一萬句甜言蜜語也彌補不了這一記暴擊!

她很想發飙,但他是皇帝,她是屁民,這無情的地位差距仿佛在嘲笑她。

葉秋彤沒骨氣地慫了。

她想起之前自己狠狠懲罰了大黑吃屎的事情,覺得狗皇帝一定是在趁機打擊報複她,沒想到這個狗皇帝心胸這麽狹窄,要不怎麽說是反派呢。

葉秋彤安慰自己,一報還一報,也算扯平了,雖然但是,還是很氣啊。

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吃了。”

狄揚關切地問:“這就吃飽了?”

葉秋彤氣得剜了他一眼,這家夥裝傻,她氣都氣飽了,還吃個屁!

狄揚沒想這麽多,殷勤道:“朕也吃飽了,朕送你去卧房吧。”

葉秋彤驚覺道:“你想做什麽?”

狄揚眸光微動,過了一會兒他笑起來:“朕不想做什麽,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時辰不早了,朕還得回去上朝。”

狄揚走了。

葉秋彤累壞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吃完了午飯,她依然渾身乏力,托着腦袋病恹恹地坐在房裏發呆,不知道往後該何去何從。

外面有侍從通報,國師李旦一來訪。

葉秋彤倏地跳起來,像一只鬥雞一樣指着來人罵道:“你這個老騙子!”

李旦一坦然地一甩拂塵:“過獎了過獎了。”

葉秋彤:“……”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

這房裏并沒有別的人,葉秋彤不習慣讓宮女們站在身後看着自己,那種她們明明都長着嘴,卻不說話的感覺讓人心裏發毛。

李旦一見沒外人,便開門見山道:“姑娘,你既然也想離開這裏,那不如咱倆一起籌謀一下,看怎麽逃出去。”

經過昨晚的事情,葉秋彤現在根本信不過這個老道士,她非常不理解,為什麽這個老道士跟書裏寫的那位得道高人差距如此巨大。

別的不說,就昨天那種情況,若是書裏的男主容天縱遇到,老道士絕對是帶他禦劍飛行離開險地,而不是編鬼話騙人。

可是這家夥既然逃跑的時候都不忘帶着金銀財寶,為什麽會放着好好的國師不做呢?

葉秋彤不解道:“你為什麽要跑?你現在可是國師哎!”

李旦一百無聊賴地坐下:“嘿,你可別提這茬了,一提就上火!貧道原以為自己是鯉魚躍了龍門,哪曉得竟然跳進了火鍋呢。”

“跳進了火鍋?水煮魚啊……”葉秋彤咂咂嘴:“那你也別說了吧,我聽着饞。”

轉念一想,她又驚覺道:“ 不對!你就算不喜歡皇帝,可你不是黔王身邊的紅人嗎?他奉你為知己啊,你到底為什麽要走?你不會是想來诓我的吧,我告訴你,我一文不值,你诓不到什麽的。”

一提黔王這個人,李旦一氣得直接拍桌了:“你小丫頭知道個屁,那黔王他就是個瘋子,待在他身邊貧道遲早要被他害死。”

“你別這樣想,”心中有劇情的葉秋彤真心實意地勸說李旦一:“我覺得你對容天縱有誤會,他真的很厲害的。”

李旦一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自顧自拿起桌上的水壺,嘴對嘴喝起來,喝完一抹嘴:“貧道覺得你這個小丫頭才厲害,敢問,你是怎麽把皇帝迷得七葷八素的?”

“我更想問問你,你是怎麽把他騙的團團轉的?”

葉秋彤盯着李旦一手裏的水壺走神,默默地想,這個壺不能要了。

李旦一被問住了,他撓撓頭:“貧道也不知道,貧道闖蕩江湖二十餘年,從來沒見過這麽單純的人。硬說的話,大約就是貧道騙術高超吧,而且貧道是個有底線的騙子,一直秉持騙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理念。”

他靠近了葉秋彤套近乎:“小丫頭,既然你也是騙子,貧道也是騙子,騙子之間是不是應該惺惺相惜。”

葉秋彤眉毛擰在了一起:“你別說的這麽難聽,我騙什麽了,我就騙子了!”

李旦一嘿嘿直笑:“你騙了他的感情。”

葉秋彤:“??!”

她哭笑不得,此處應該有BGM,陳小雲阿姨的,愛情的騙子我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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