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節課就......” (4)

每次想到，陸琛都恨得眼睛發紅。

邵宇現在活潑了很多，他上午上完課，下午就拉着陸琛找地方練習，因為老單元樓，隔音不好，在家裏練習容易吵到別人。

陸琛想了想，說：“去樓頂吧，樓頂空，也不會影響別人，你也別怕丢臉。”

“你跟我想到一塊了小琛！我也這麽覺得。”

邵宇很喜歡音樂，喜歡哼一些淺淺的民謠，曾經的他走藝術也走的是古典吉他方面，只是成績不理想，院校也很一般，畢業之後就只能在一些輔導機構擔任興趣老師。但是他很喜歡吉他，也不會去抱怨什麽，性格平淡，和軟，與現在的他完全不同。

滋滋滋的雜音傳到耳朵，陸琛回過神，邵宇臉紅紅的在撥弦，有點不好意思，看在陸琛眼裏很是可愛。

他起身走到遠一點的地方開始在本子上寫東西，邵宇這才放開了些，兩個人彼此專注。

中考分數下來的時候邵宇已經可以完整的彈一首同桌的你，陸琛被秦老師一個電話叫到學校，戴着大紅花照大頭照，以669分的成績奪得了全市第一，如果加上獨生子女加分就是679分，妥妥的高分，其他學校都紅了眼。

陸媽從成績下來的當天就不斷地接到各種各樣的電話，詢問陸琛的志願情況，有的還許諾了優待和減免，有的更是直接暗示了紅包，連市裏的一中二中也都打電話征詢。陸媽喜憂并存，和陸爸兩人應付各種親友的祝賀都忙壞了。

邵宇的分數也還可以，考了609分，問過秦老師，說可以直升三中的重點班。許媽媽也很開心，獎勵了兒子大紅包。

秦老師可還記得初中三年陸琛和邵宇的鐵關系，現在直接許諾了邵宇進重點班，打電話通知了高中招生部，然後又找到陸琛笑道：“怎麽樣啊臭小子，考慮好了沒，邵宇那我都問了，人孩子才是聽老師話。”

陸琛怎麽聽不出來秦老師的意思，他笑了一下：“老師，你有點狡猾啊。”

最後在秦老師各種利誘下，陸琛表明了留在三中的意思，招生辦大松了一口氣，這好苗子可是自家培養的，哪能便宜了別人！

☆、感情

整個暑假陸琛都非常忙，他的程序大致已經完成了，近三年的構思加完善，不停地添加删減，總算是有了雛形。陸家父母看在兒子表現優異份兒上，七月份的時候去電腦城買了新電腦，許媽媽也一起給邵宇買了。陸琛跟着，很熟練地選擇了各個硬配，自己組裝了兩臺電腦，看的父母三人大呼驚奇。

回來的路上，陸媽不住地問兒子：“小琛，你确定買這些東西就行？人家配套的是不是好一點啊？”

“放心吧嗎，我知道什麽好！”

“你怎麽這麽厲害啊兒子！媽媽有點跟不上你的節奏啊！”

“......”

邵宇在旁邊偷笑，陸琛真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了！

有了新電腦的陸琛也沒放棄舊電腦，兩臺電腦都用于測試程序，每天忙得團團轉，還加了一個興趣群，群裏大多是各大高校的計算機系精英，一代帶着一代，有點像那種武林高手的小團體，只有熟人引薦才能加群。

陸琛曾經是群裏的一員，申請好□□以後直接搜索加了群主，沒說幾句話就被拉進了群，一堆精英分子在群裏各種讨論解疑，華山論劍，一句話不和就用各種程序解決問題，幫着陸琛也開闊了視野，畢竟一個人悶着頭蠻幹還是不行。

群主‘代碼菌’是陸琛的第一個好友，其實曾經的二人就是很好的朋友，‘代碼菌’後來還有了自己的公司，挖角過陸琛，技術很厲害，人脈也很廣。

陸琛在聊天中透露了自己現在編寫的智能化程序，‘代碼菌’眼睛一亮，兩個人在網上進一步交流中，‘代碼菌’只覺得相見恨晚，甚至有了約着陸琛見面的意思。但是陸琛認為時機還不成熟，就一直打太極。

邵宇見陸琛這麽忙，也沒怎麽去打擾他，上午上完吉他課，下午就自己練習，偶爾開電腦逛逛貼吧，把《小老虎尋親記》又看了一遍，當然也沒忘記陸琛布置下的學習任務，每天過的頗為充實。

陸琛出生在熱情如火的八月，邵宇特地去訂了蛋糕，選擇了抹茶慕斯蛋糕，想到禮物的事情就煩惱，陸琛總說攢着攢着，一攢就是三年，邵宇現在覺得陸琛就是怕自己給他買東西花錢才這麽說......

陸爸陸媽趁着暑假回了老家，老家的姑爺做了手術，說什麽都得回去看看，自家兒子大了，生日也不用特意過，就給陸琛留下了點零花錢。陸琛心說：你們兩個回了老家就心急火燎的整個了弟弟出來，自己這個大兒子算是被徹底遺忘了。

不過能跟邵宇單獨過一個生日，陸琛自然是開心的，這段時間忙着程序，忙着和‘代碼菌’周旋，都沒有好好顧上邵宇。

邵宇知道陸爸陸媽不在家，跟自己媽媽打了招呼之後就去了陸家，順路提上了做好的蛋糕，還抱着自己的吉他，心情居然有點緊張。

這是第一次單獨給陸琛過生日......

陸琛從中午就開始在家忙活，腌好排骨，炖上蔬菜湯，仔細的切好菜，等到下午邵宇開門進來的時候，陸琛已經準備好了四菜一湯。

邵宇臉紅紅的：“你過生日還讓你自己準備晚飯......”

“還不快進來，怎麽現在才來。”

接過邵宇手裏的蛋糕和吉他，陸琛把邵宇拉進門：“都快七點了，我還準備出去找你。”

“我，我去拿了蛋糕，怕颠壞了，仔細的慢慢走過來的，有，有點遲了。”邵宇難得的有點結巴的解釋，陸琛也就是說說罷了，把蛋糕放好，心情很好的打開聞了聞，抹茶清新的味道很舒服。

“我知道你不喜歡太甜的，就買了這個。”

“挺好的，我很滿意。”

兩個人插好數字蠟燭，邵宇走過去滅了等，陸琛笑笑，其實以他三十多歲的大叔身份，早就過了吃蛋糕吹蠟燭的年紀，但是看着邵宇殷切的眼神，陸琛閉上眼睛認真的許了願望，睜開眼把蠟燭吹滅。

暖黃的燈光代替了蠟燭，陸琛擡頭，就看到邵宇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我覺得還是應該送你禮物的，但是，我還不是很熟練，你，你別笑。”

燈光下的邵宇臉有些紅，抱着吉他認真的撥了一下，然後對上陸琛的眼神。

陸琛有點癡迷的看着他，聽到他的話又覺得可愛。

邵宇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撥了撥弦，然後開口：

“怎麽去擁有一道彩虹，怎麽去擁抱一夏天的風，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總是不能懂不能覺得足夠......”

邵宇的聲音像是一陣風，吹進陸琛的心裏，緩緩地撫摸着他此刻難以平複的躁動的心，他靜靜地看着邵宇，生怕錯過了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他失去了太久太久，現在得到了，反而更害怕也更無措。

“......如果我愛上你的笑容，要怎麽收藏要怎麽擁有，如果你快樂再不是為我，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知足的快樂叫我忍受心痛......”

五月天的《知足》是邵宇最喜歡的歌，他學了很久，練習了很久，今天下午還專門多練了幾遍，就是想給陸琛完整的彈下來，給他一份完整的禮物，可是彈着彈着自己卻有點感動，聲音也有點哽，他撥完最後一個音，吐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才擡起頭：

“生日快樂，小琛。”

陸琛的腦子快要爆炸了，心裏叫嚣不停，他幾乎用了全部的克制力來平複自己，但還是在邵宇放下吉他的一瞬間沖過去抱住他。

兩個人都怔住了。

邵宇擡起手拍拍陸琛的背，小聲道：“是不是很感動？”聲音裏還帶着笑意。

陸琛沒說話，他只是死死地抱着邵宇，眼睛裏在醞釀一場大的風暴，他閉上眼，克制自己，呼吸有點急，全撲在邵宇脖子上，讓邵宇也有點臉紅。

與陸琛這麽親密的擁抱是沒有過的，邵宇的心跳得很快，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是一下一下的拍着陸琛的背，像是哄着一個大孩子。

陸琛粗重的喘息打在邵宇耳畔，半晌，才聽到他低低的聲音：“邵宇，我不知足怎麽辦，我還不夠知足，還不夠。”

少年的聲音低低的響在耳邊，像一個小錘，敲在邵宇心上，重重的，每一個字都是一錘，讓邵宇不知所措，拍着陸琛背的手停在肩膀上，邵宇感覺自己的心裏又有東西要沖出來了，好像就在嘴邊，但又說不出口。

他安慰了自己半天，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幹澀的開口：“你，你還想要什麽呢，我，我沒什麽準備了。”

陸琛此刻也冷靜下來，少年清瘦的身體被自己抱在懷裏，這麽多年的隐忍難耐，輾轉反側好像都得到了滿足，但是正如他所說的，還不夠，這些都不夠，他要的還很多，只是現在不能，要慢慢來......

松開手，陸琛笑着對上邵宇的眼睛：“我要的東西以後再讨，先記着。”

邵宇呆呆的聽完陸琛的話，又被陸琛拉到餐廳，回過神以後撇撇嘴：“狡猾。”

夏天的午後炎熱異常，邵宇甩甩頭上的汗，跑到操場去找陸琛，兩個人約好見面，但是到點了人還沒來，只能自己去找。

大日頭直直的照射下來，操場旁邊的槐楊樹影斑駁，夏蟬叫個不停，操場上傳來籃球打在地上的聲音，邵宇急走了幾步，剛想開口喊就停住了。

陸琛在打籃球，樹影斑駁間居然有點看不清他的臉，可能是天氣太熱，陸琛的上衣扔在一旁，精瘦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氣裏，他的身體修長緊實，因為經常晨跑，肌肉線條流暢又不虬結，一擡手一彎腰都很迷人。

邵宇的眼睛緊緊盯着陸琛，他的呼吸有點急促，又開始出汗了，但他顧不得擦，他覺得此刻的陸琛很性感，他甚至移不開腳。

停下動作，陸琛轉身看着邵宇，露出笑容，溫暖又熾熱。

他一步一步的向邵宇走過來，笑容不變，擡起手摸了摸邵宇的頭發。

邵宇緊張的要發瘋，心好像要跳出來了，他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陸琛，好像陸琛就是他的全世界。

陸琛低下頭，輕輕地湊過去。

邵宇死死抓着自己的短褲，下一秒就感覺到了軟軟的東西貼上自己的唇。

心跳如擂鼓。

沒有排斥，沒有拒絕，只覺得幸福突如其來，他顫抖起來，眼眶紅的發疼，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來，也不會覺得丢臉。

陸琛抱着他的頭，撫摸着他的身體。

被陸琛摸過的地方都好像通電一樣的酥麻顫栗。

他站不住了，他僅僅的摟着陸琛的脖子，像是一條缺水的魚，只知道大口呼吸。

他們擁抱在一起，互相撫慰對方，陸琛臉上一直挂着笑容，輕輕地啄吻他的唇，他卻像一個小孩子，緊摟着陸琛默默流淚。

心裏卻幸福的要死掉了。

他沉溺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幸福裏......

陸琛不見了。

他睜開眼睛。

陸琛已經消失，只有他自己呆呆的站在操場上，日頭直直的照在他的頭上，陽光刺眼，但他恍若未覺。

他往前走了兩步，前面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試着喊陸琛的名字。

終于，陸琛轉身看着他。

他還沒來得及開心就對上了陸琛的眼睛。

冷漠如冰。

邵宇害怕的退後兩步，喉嚨裏嚇嚇的響，卻說不出話。

陸琛冰冷的看着他，甚至還有些厭惡，低沉的聲音傳進耳朵：

“變态！”

邵宇如墜冰窖，炎熱的夏天卻渾身冰涼，他想反駁，想對陸琛撒嬌，但陸琛已經轉身走了。

不可以。

邵宇擡腳去追。

陸琛走的很快，邵宇在後面拼命地跑，卻怎麽也追不上。

場景飛快的變化，沒有操場，沒有楊槐，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個怎麽都追不上的身影。

邵宇累的撲在地上，崩潰的喊着陸琛的名字。

卻發現那個身影停了下來，就在自己面前。

邵宇趕緊抓住他的褲腳，眼淚流下來，張嘴卻無言。

那人高高的俯看着他，像是看一只醜陋的蟲子。

緩緩地低下身子。

邵宇呆愣的松開手，不是陸琛。

是父親。

邵宇站不起來，他想逃離，他不想看見父親。

為什麽小琛會變成父親。

父親的眼神疏離有憐憫，蹲下身看着自己狼狽的兒子，嘴角卻出現了笑容，他伸出手撫上邵宇的臉，低聲道：“說了讓你不要做夢......”

邵宇搖頭，他說不出話，他想反駁，他沒有做夢，他只是......

只是想離陸琛近一點......

一晃神，父親不見了。

邵宇爬起來，茫然四顧，沒有人，沒有父親，也沒有陸琛。

他胡亂的走了幾步，發現周圍的建築都好高，高的看不見頂。

他呆呆的擡頭看着最近的那個建築。

樓頂上出現了一個人。

他已經麻木了，他知道下一刻自己的父親就會出現，他僵硬的站在原地，因為他知道，他走不了。

不對.......

邵宇突然顫抖起來。

不是父親。

他慌亂的想往前，又想往後，他想開口大叫，又不敢。

他看着陸琛出現在頂樓。

滅頂的恐懼壓向他。

不！

邵宇無聲大喊。

陸琛墜下高樓......

窗簾的縫隙裏透進夏日早晨的微光，五點的早晨，外面已經有了汽車啓動的聲音，天已經微微亮了，不知名的小鳥的叫聲啾啾的傳進耳朵。

邵宇恍若未聞。

他坐在床上，濕滑的內褲粘膩的貼在身上，很難受。

但他的心裏卻更難受。

僵硬的起身去衛生間收拾好自己，又打開淋浴沖了個涼，最後光着身子站在鏡子前面。

臉色蒼白，眼圈青黑。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緩緩地擡手摸着鏡子裏的人。

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很多以前沒想通的，理解不了的事情，腦袋裏紛亂複雜，像是電影默片，一切都連在了一起。

十年前的那個晚上晚上，父親熱切的激烈的情緒，三年前決然的躍下高樓的絕望的身影，這些年每每見到小琛就心跳麻木的，不知名的感情，還有父親反反複複折磨了自己十年的那句話......

邵宇無奈的扯了一下嘴角。

無法言說的愛意。

見不得人的感情。

到最後。

只能是一場夢。

春秋大夢。

他其實并不害怕，也不會覺得恐懼，最多的就是悲哀，喜歡上一個人，發現了自己的性向，這都不讓邵宇恐慌，他只是難過，難過這場感情的無疾而終，沒錯，愛上了一個最不該沾染的人，還不悲哀麽。

邵宇擦幹淨自己返回卧室。

母親還沒有起床，家裏很安靜。

很适合收拾收拾自己敏感脆弱破爛不堪的心。

陸琛是邵宇生命中的光，沒有他，那邵宇的生活将是永夜。

☆、方齊

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尤其是大考完的假期，總感覺什麽都沒幹，就開學了。

暑假裏陸琛的個頭又竄了一截，突破了一米八的大關，邵宇在陸琛監督下，跟着跑步打籃球，個頭也不斷上漲，身體越發修長精瘦，兩個大長腿在街頭籃球場一對一的時候經常會有附近的女孩子來圍觀。

雖說八月底，但是太陽還是很大，邵宇百無聊賴的站在隊伍裏聽臺上的老師訓話，新生開學典禮，無非就是把學校的光榮傳統和校規校紀說一說，立下威信。

陸琛作為新生代表，不站在隊伍裏，而是跟着新的班主任李老師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校服穿的平平整整，指節分明的手裏拿着寫好的演講稿，眼睛直視前方，看上去很有學霸的氣勢，只有邵宇知道，他肯定走神了。

邵宇在後面肆無忌憚的看着陸琛的側臉，越看越好看，好像怎麽都看不夠。

突然，衣袖被人扯了一下，邵宇扭頭看過去，就發現隔壁隊伍裏有個人很眼熟。

新生隊伍以班為單位，每個班一個方陣豎着站成四列，邵宇因為個頭在班裏算高的，就站在方陣的外圍，旁邊就是隔壁班的。

他仔細的想了一下，低聲道：“楊晖？”

楊晖好像很開心的樣子：“虧你還記得，初二運動會上我喊你你都沒認出我。”

邵宇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太記得了，不好意思。”

“這有什麽，沒想到啊，你到重點班了啊。”

“恩，運氣好，考得不錯，你不也是重點班麽。”

楊晖無奈的搖搖頭，也沒打算多解釋什麽

隊伍的最末尾一般老師是不管的，楊晖樂的跟邵宇偷偷聊天，省的聽臺上的老師翻來覆去的叨叨幾句話，邵宇一開始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楊晖聊，直到新生代表上臺講話。

邵宇擡起頭直直的看着臺上的陸琛。

他的聲音透過喇叭傳進耳朵，有點失真，但是還是很好聽，他的身形挺拔，咬字清晰，臉上線條堅毅清晰。

邵宇看的有點癡了。

楊晖看看臺上的陸琛，又扭頭看着旁邊的邵宇，臉色微變，又突然笑了，直直的看着邵宇的側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新生典禮結束，各班列隊帶回，楊晖沖着邵宇擺擺手，跟着自己班的隊伍走了。

邵宇正百無聊賴的聽着新派的教官整隊，旁邊傳來低沉的聲音：“累不累啊？”

心情一下子明快起來：“還行吧，有點熱，你很牛嘛站在臺上。”

陸琛趁着教官沒注意捏了一下邵宇的臉：“中午回去給你做好吃的，我在冰箱凍了冰沙，你今天可以吃一小杯。”

邵宇立刻狗腿起來，撒嬌賣好，看的陸琛好笑不已。

升高中之後，陸琛和邵宇第一時間提交了跑讀生報告，兩家父母早就把學校旁邊的房子收拾出來，雖然沒有好好地裝修，但是住人是絕對沒問題的，水電都走好了，被褥床具都是新的，兩個孩子還是跟初三一樣住在那兒。

回到班裏，新的班主任李老師是個有點微胖的嚴肅的物理老師，說話底氣很足，幽默中又帶着不容忽視的嚴苛，強調了一番之後開始例行的打掃衛生，發新書，領新的軍訓服，一切都按着程序來，只有一點不好，邵宇和陸琛不在坐同桌了。

學校要求男女不能混坐，座位就按照成績來排，輪到男女生挨在一起的情況就隔一下，陸琛的新同桌自然就是這次中考成績全班排第二的同學，是一個男生，叫方齊，臉上帶着笑，挑眉看着陸琛：“厲害啊哥們兒，比我高二十分兒。”

方齊不是本校初中部的學生，他來自C市周圍的縣城，中考成績全市第四名，是三中花了大力氣挖過來的。

陸琛對方齊的印象很好。

他是知道方齊這號人的，上輩子兩個人也是同班同學，只是關系一般，點頭之交，本來可能就是這樣了，但是高三發生了一件事，讓陸琛很是敬佩他，只是當時馬上就要高考，再加上邵宇和楊晖在一起，陸琛焦頭爛額，也沒有跟方齊進一步交往了，後來畢業，就沒有再見過。

他笑道：“主要是我不偏科。”

方齊一副被噎到的表情，撇撇嘴，轉過身去翻新書。

邵宇的同桌就是本校初中部重點班的，叫張聞，高高的，帶着眼鏡，皮膚偏黑。這次考試據他說是發揮失常，只考了610，他對于只比6班的邵宇高一分這個事實很是難以接受，還會嘟囔自己中考時吃壞了肚子，中午沒午覺雲雲。

邵宇煩不勝煩，扭過頭托着腮幫子看窗戶邊的陸琛，有點不開心。

下午就正式軍訓了，邵宇吃完飯攤在沙發上抱怨新同桌停不下來的嘴，嘟嘟囔囔的和前後左右說了個遍，偏偏後排的女生也是個愛說的，兩個人天雷地火說了一上午的話，邵宇的腦子都要炸了。

陸琛收拾完廚房過來拉起邵宇推進卧室：“先睡覺，下午軍訓，這大日頭的不睡覺準中暑，同桌的事軍訓完了再說。”

“你呢？不睡覺麽？”邵宇躺在床上，只在肚子上搭了一塊空調被.

陸琛翻身躺在邵宇身邊，把空調被扯過來：“睡覺睡覺。”

邵宇看着陸琛的側臉，眼睛微微眯起來，兩個人靠着睡着了。

軍訓的日子真的很累，邵宇站在操場上一臉生無可戀，兩條腿好像沒有知覺一樣，自從教官知道他們是尖子班之後，就瘋狂加練，別的班都坐在地上和教官聊天了，他們班還要多站十分鐘，班主任居然很贊同教官的做法，兩人在旁邊低聲說話。

方齊低低的說：“你看那兩人密謀啥呢，不知道想怎麽整咱們。”

邵宇用眼角瞥了一眼，頓時沒有說話的欲望了。

軍訓了三天，由于都是大高個兒，邵宇方齊陸琛三個人混熟了，經常咬着牙低聲說話，尤其是方齊，絲毫沒有什麽學霸的樣子，休息時間就吊兒郎當的蹲在地上給女生們講冷笑話，再加上他那張帥氣的臉，虜獲了一群女孩兒的芳心。

陸琛悄悄的捏了一下邵宇的小拇指，超！級！疼！

“幹嘛！”

“怕你暈過去。”

邵宇翻白眼，方齊在旁邊樂得不行。

其實軍訓第一天下午邵宇這貨站着站着就倒了，把陸琛吓了一跳，趕緊扶到陰涼的地方給他扇風，還從書包裏拿出早就準備好小塊兒冰放在他的額頭散熱，好半天才緩過勁。從此以後邵宇就出名了，方齊嘻嘻哈哈的叫他‘許黛玉’，其他人也都跟着喊，氣的邵宇不行，但也沒什麽辦法，誰讓他衆目睽睽下成為全校高一新生第一個暈倒的人呢！關鍵自己還是個男生！

想起來就生氣。

總算可以休息的時候，邵宇坐在地上不理人，陸琛從書包裏拿出冰水放到他臉上：“舒服點了吧。”

邵宇抓着瓶子勉強原諒了這貨。

“給我一個吧阿琛，你就看見邵宇熱了，我也熱啊我的天。”方齊在旁邊呼呼地扇風，像只大狗。

陸琛喝了口水淡定道：“就準備了兩瓶，還有一下午呢。”

邵宇擡眼看看陸琛，心裏有點高興，把手裏的瓶子遞給方齊：“用我的吧，阿齊。”

沒辦法，除了陸琛，邵宇面對別人的時候還是很拘謹，不過方齊這人自來熟，倒是不在意這些，結果冰水就塞進衣服裏，爽的直哼哼。

陸琛都沒眼看，只覺得那瓶子不能要了。

新生們白天拉練，晚上要去報告廳聽演講，邵宇趴在桌上睡的香，陸琛攤開筆記本加緊修改程序，方齊坐在旁邊百無聊賴的看陸琛寫，好半天才湊過去問：“這寫的啥？”

“程序，人工智能化的初步構思。”陸琛側過臉看看方齊：“有興趣？”

方齊摸着嘴唇不說話，陸琛只好低頭繼續寫

“這玩意兒是你自己做的吧阿琛。”

“目前還沒跟別人合作，但是有這個打算。”

“長期的？”

“不是。”陸琛放下筆低頭想了一下，才說：“這應該算是我的籌碼。”

方齊明白了，攤在桌上笑道：“厲害啊，想的夠遠，有魄力。”

陸琛其實知道方齊選擇的路，所以也不避諱他，再說了，憑他上輩子對方齊的了解，雖然他看上去不靠譜，但其實是個很有原則的人，目标清晰，雙商都高，跟他做朋友其實很舒服。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只是為未來多做一些籌謀，畢竟，日子總不會一直這麽安生。”

陸琛擡起手把邵宇頭上的呆毛按了按，低聲道：“況且，我還不是一個人。”

方齊的眼神瞬間不一樣了，他盯着陸琛的眼睛，陸琛也不躲，兩個人對視半天，方齊笑道：“套路很深啊兄弟。”

陸琛沒說話，低頭繼續寫程序。

方齊倒是真的對這倆人欣賞起來，摸着嘴唇不知道想些什麽。

其實軍訓的日子說難熬是真的，但是也是一晃眼的時間就結束了，大家聚在一起，都穿着同樣的迷彩服，女孩子的眼睛包着淚水，三三兩兩的挨在一起，教官們在中間給大家做了最後的表演，然後敬禮。

邵宇的情緒也有所感染，有點難受不想說話，陸琛抓抓他的手，湊過去：“不是一會兒還要表演節目麽，開心點。”

一提到這個，邵宇頓時有點緊張，他低聲說：“我不想表演了。”

“怎麽，害怕了？”

邵宇從來沒有在這麽多人面前說過話，更別說表演了，他确實有點怯場了。

陸琛安慰道：“不怕，你一會兒就看着我，就當是唱給我聽。”

邵宇只好點點頭，但其實心裏還是有點緊張。

學生表演已經開始了，其他班的學生活躍的上臺，有唱歌的有跳舞的，還有打快板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教官們也看的有滋有味，臺上臺下一片歡呼，還有吹口哨的。反而是他們三個尖子班這邊沒啥動靜，班主任你看我我看你，都有點尴尬，別的班的亂成一團，喧着讓尖子班出節目。

方齊和陸琛在旁邊一直給邵宇鼓勁，加油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總算讓邵宇拿着吉他上去了。

一沖動給忽悠上來的邵宇頓時有點緊張，但是已經站上來了，總不能下去，班主任老師看見自己班的同學終于有上臺的，帶頭開始鼓勁，全班同學都喊着：“許邵宇，來一個！”

邵宇眼睛都有點紅。

陸琛在隊伍前面坐下，笑道：“邵宇，來一個。”

清晰的聲音傳進耳朵，邵宇看看陸琛，心裏不知怎麽就平靜了點，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撥了一下弦，大家都安靜下來，邵宇掐掐手指，說道：“我，我給大家唱首歌吧，唱，李健的《似水流年》。”

當時李健一點都不火，尤其在學生中間，甚至沒什麽人知道他，所以邵宇說完，大家興致一般，鼓掌鼓勵了一下。只有陸琛擡着頭看着邵宇，眼睛裏再也裝不下其他。

“偶爾在鏡子裏面，舊時光和我相遇，那片遠遠的天空，爐火映紅的暖冬，大雁飛過秋天的海面，看着奔跑的童年，赤着腳的快樂只不過是倉皇的一轉眼......”輕緩的旋律蔓延，清澈的聲音裏帶着淡淡的愁怨，邵宇的手指撥動着琴弦，好像在講一個漫長的故事。

陸琛看着邵宇，這個少年，已經慢慢地長成了最好的樣子，害羞但是不膽怯，腼腆但是不軟弱，再也不是曾經那個任人宰割的許邵宇。

“......讓我這一夜長醉，流年似水的滋味，笑中青澀的眼淚，那時光漸漸沉睡......”邵宇擡起頭，突然對上陸琛的眼睛，他的臉飛紅，聲音也有些顫抖，陸琛的笑容溫暖，眼睛裏好像只有自己一個。

“......生命的河從身旁流過，将回憶慢慢淹沒，那年春天燃起的篝火，多年以後，泛着淚光閃爍，我願這一夜長醉，流年似水的滋味......”剛剛看清的感情就注定無始無終，邵宇直直的看着陸琛，好像要把這一刻的他印在自己的腦子裏，一輩子都不要忘掉。

音樂漸停，回過神的同學們大力的鼓掌，有的紅了眼睛，有的泣不成聲，教官們也有些情難自抑，女孩子們哭成一片，把禮物拿出來給教官，大家的情緒都被這首歌帶動起來，淡淡的，來自青春的分別和惆悵蔓延。

邵宇抱着吉他安靜的坐在陸琛身邊，他的心裏酸酸漲漲，有點難受。陸琛拉着他的手貼近他的耳朵：“特別好聽！”

邵宇擡眼看看他，小聲道：“你喜歡就好。”

同學們喧鬧的聲音蓋過了這句話，陸琛似乎并沒有聽到，他被老師叫過去說話，邵宇失落的看着他的背影，撇着自己的手指頭。

“唱得真好啊邵宇。”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沉浸在小世界裏的邵宇吓了一跳，一扭頭才發現是方齊，方齊收了不正經的笑容，挪到邵宇身邊：“這歌真好聽。”

“本來就好聽。”邵宇低着頭，他的情緒有點低落，女孩子們的啜泣就在耳朵邊，他突然想變成一個女孩子，那樣的話，所有的問題都不再會是問題。

“其實吧，我特讨厭這種氣氛。”方齊突然說話了，邵宇擡頭看他。

“從小到大，無論這些人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是不是真的不想分開，但凡是在這樣的場面下，都會演變成大家一起哭，好像哭一哭就可以證明什麽一樣......”

“感情這種事情，明明都是只有自己清楚，喜歡，讨厭，愛，恨，都是自己的事情，因為氣氛的感染，情緒的帶動，把不知所起的感情搞得像是衡量輕重的天平。其實回去睡一覺，明天起來記不記得教官的名字還不一定，但現在哭的比誰都傷心。”

現在的方齊好像變了一個人，游離在所有人之外，冷靜的看着眼前的事情，邵宇低下頭，小聲道：“難道不是為自己的感情保留一些回憶麽。”

“感情是要争取，不是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