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救贖

鐘塔侍從不可能容忍有異能力者在自己的地盤暴動。偏偏這事情就發生在時鐘塔內部。

森千羽他們押送過來的這個犯人名為庫拉。他的異能力很古怪, 屬于空間系,能夠控制他自己接觸不到的空間,并實施犯罪。

就比如, 定點爆破。

這個人既然能夠自如使用異能力對時鐘塔進行報複襲擊,就說明有人将他放出了監牢, 并提供給他相應的支持。

兩次爆破的地點都在時鐘塔的中部, 那是鐘塔侍從的休息室和客房所在的位置。

目标是鐘塔侍從的人嗎?還是……太宰治?

森千羽沒有那麽多時間思考,他必須在下一次爆炸發生之前找到罪魁禍首。

混雜着楓葉與瓦礫的土地奔跑起來有些困難, 他盡量挑選平整的地方前進。

有騎士從時鐘塔中列隊而出, 鐘塔侍從的反應速度已經不算慢了, 但如果不清楚犯人的所在地,再快的速度也只是徒勞,會被挨個清除而已。

“千羽小子!”身後有人大喊了一聲, 森千羽停下腳步回過頭去,卻是格連。

看來,爆炸同樣驚動了魔術協會。

“格連, 我沒時間和你細說,敵人是一位棘手的異能力者, 他瞄準的目标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我一定要盡快處理。”森千羽如是說。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想,那個異能力者的情況我早聽主持人說過, 那是鐘塔侍從追捕已久的逃犯,他的空間能力可以突破一切防備。千羽,你的冰雪結界可也是空間啊。他會利用你的魔術來攻擊你。”

就在他們談話的這當口,第三聲爆炸從時鐘塔的高層傳來, 一塊巨大的牆體自鐘塔剝落,朝着格連和森千羽的方向直直砸來!

格連迅速後撤了幾步, 接着兩個後空翻避開。牆體墜落在他身前,濺起數米高的泥土和樹葉枯枝。嗆鼻的氣味兒彌漫在空氣中,格連咳了幾聲,跳上牆體,對面哪裏還有森千羽的身影——擁有着異能力的森千羽不會被牆體擊中,這小子早就趁機溜走了。

街道那邊嘈雜聲四起,混亂的場面以時鐘塔為核心朝外輻射,像是炸裂開來的橙橘,汁水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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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連“啧”了一聲,掏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場主,你這次玩得太過分了!”他說。

奔跑。

不停地奔跑。

森千羽在驚惶的人群中穿梭着奔跑,手機一遍遍地撥打着太宰治的號碼,卻一直都是無人接聽。

自從他離開時鐘塔的防護範圍,爆炸聲沒有再響起,反而是鐘塔整點報時的聲音響徹天際。

“咚——”

現在是晚上九點鐘。

路燈将森千羽的影子拉得很長,他踩着黑白交加的光影一路向前,憑借着自己的直覺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

就在這時,森千羽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立刻接起:“太宰……”

“是我,停下來。”是格連的聲音。

森千羽壓下心底的那一絲失望,繼續道:“你為什麽一定要阻止我?”

“還記得鯉魚的烹饪方法嗎?”格連提及了前兩天課程的內容,“想要鮮美的口感,就不能讓魚在屠宰前死掉。所以要先把魚敲暈,然後在它無法反抗的時候下手,開膛破肚,加以烹饪。”

格連的語氣很嚴肅。

主持人那個家夥,一向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他憑借着自己的能力站在魔術協會和鐘塔侍從兩方的頂點,行事作風從來不會讓人猜測到他的意圖。這一次有人放虎歸山反撲鐘塔侍從和港口黑手黨,雖然不是主持人下的命令,可他明顯在為這次事件推波助瀾。

格連不清楚這件事主持人有沒有提前知會過阿加莎·克裏斯蒂騎士長,不過能把時鐘塔爆破成這副鬼樣子,八成是沒有和騎士長打過招呼的。那名叫庫拉的犯人目标是鐘塔侍從和太宰治,而主持人的目标,是森千羽。

主持人作為魔術協會和鐘塔侍從的雙向執行者,不論過程多麽乖僻歪斜,最終想要達成的,還是兩個組織的共同利益。若是為此要付出些犧牲,主持人是一點都不會在乎的。

森千羽被愛因茲貝倫委托到魔術協會進修,如果在魔術協會出了什麽問題,愛因茲貝倫首先就要跳出來,到時候還是魔術協會最難堪。這件事格連想參與也得參與,不想參與也得參與。

森千羽沒有考慮那麽多,或者說,他沒有必要考慮那麽多。

別人的看法,別人的思路,別人想利用他達成的願望,此時此刻都是次要的。

現在挂記在他心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庫拉,阻止犯人的暴行。

他果斷挂掉了與格連的通話。

此後,他不再接電話了。

格連“啧”了一聲,氣不打一處來。森千羽鬧起性子來真是倔地不行,這一邊行不通,他就得想想另一邊的辦法。

恰好,他的身後傳來一聲“格連先生”。

格連轉身,只見一名穿着白色修女服的女子踩着瓦礫跑了過來。她面容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格連認出了她,森千羽近旁的侍女尤蘭。

“請您,帶我去找千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要立刻告訴他。”尤蘭伸手,她的手中捏着一塊圓片,那東西格連一看就明白,是跟蹤器。

不知是森千羽的身體裏埋設了跟蹤器,還是後來被安裝上的,總之這個女人的手上,把控了森千羽的動向。

格連眯眯眼,接過那塊圓片在手裏颠了颠,開口道:“要跟緊了,我可不等人。”

******

天空被土色所遮蔽,嘈雜的喊叫聲被窗戶玻璃所阻隔,帶了絲朦胧的躁意。

房間內放着和緩的古典音樂,用的是老式留聲機。

小醜穿着板直的正裝,拿着一根指揮棒,面對着翻騰着黃土的窗戶揮動手臂。他一本正經的表情配上他的小醜妝容,顯得更加滑稽。

“暴雨即将來臨,親愛的你,請不要哭泣。

我為你裝扮上彩虹的新衣,不要一分金幣。

旋轉吧,跳舞吧,雨中淋濕的你更加美麗。

不要害怕,不要抗拒。

飛入我的……懷裏。”

小醜唱着歌,完全跟不上樂曲的音調,錯亂的節拍跳躍在空氣中,組成一串串的不和諧音。

他身後的門開了,以四四拍的節奏踩着鼓點,就連旋轉的螺絲聲都正好踏在準确的節拍上。

小醜沒有回頭,在空中晃了晃自己的指揮棒。

“阿加莎,你來興師問罪了嗎?別急,別急,你看時鐘塔這不是好好的嘛。年久失修,正好給你和政府要來修繕的借口。”小醜說,“那個小家夥估計已經急壞了吧,又是爆炸事件又是夥伴失蹤的,一定露出有趣的表情了呢。”

他身後進門的人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這麽生氣的嗎,阿加莎。”小醜終于放下了指揮棒,轉過身去。

他揚起的嘴角落了下來。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黑色西裝,鳶色眼瞳,脖頸和右眼上縛着繃帶。

太宰治。

“哦,意想不到的客人。”小醜的語調降了下來。

“好久不見,主持人,或者稱呼你為場主更好一些?”太宰治的話語聲很平穩,“還沒感謝你在海下賭場的各方面‘照顧’。”

“哦,你們都是順帶的,我想照顧的只有小家夥他一個人。”小醜說,“成功開啓魔術回路可是一份大禮,他還沒來跟我道謝過。”

“千羽不勞煩主持人費心,港口黑手黨自然會看護好他。”

太宰治這句話說出口,便察覺到了屋中的異常。這個房間和他剛剛進來時已經不一樣了,面前的這位小醜擁有着空間控制的異能力,怕不是那天在賭場的情況重演了。

如果單單只是異能力,這個房間是困不住太宰治的,只是……

太宰治的一只手還放在門把手上。

而房間的異狀并沒有消失。

笑容重新回到小醜的臉上,他拍了拍手:“太宰君,你有聽說過投影魔術嗎?小到茶碗刀劍、大到無限結界,只要是能力足夠,就能投影出相應的物品。”

“就比如……這個房間。”

******

晚上九點十五分,天空開始下雨。

空曠的公園內長椅上坐着一個人,他穿了件灰色單衣,頭發亂蓬蓬的,手上和腳上帶着鐐铐。路燈的光映照下來,冷冷清清。他的視線彙聚在長椅的一角,看上去像是在思考問題。

他的正前方傳來木屐踩水的聲音,他朝前看去。

來人穿了一身振袖天藍羽織,外套的白紗被雨水打濕貼敷在衣服上,銀色的齊頸短發襯得他的眼瞳幽藍清透,一縷發絲被黑箍紮起長至腰際。他揮開手中折扇半遮住面容,在雨中站定。

不是別人,正是森千羽。

“你就是庫拉吧。”森千羽的目光在男子手腳的鐐铐上掠過,最終停留在他的臉頰上。

被喊做“庫拉”的男子同樣盯着森千羽,他沒有開口。

突然,森千羽身後的牆體傳來破裂聲!森千羽反應迅速朝右側閃避,一塊邊角鋒利的磚石擦着他的左肩飛過,砸進庫拉身後的樹叢裏。緊接着,第二塊磚石再度襲來!森千羽倒轉折扇,将磚石從中間橫劈開來。飛濺起的碎石有些砸中了庫拉的身體,庫拉既沒有回擊,也沒有躲避,就像這一場戰鬥根本與他無關一樣。

森千羽不想再和他多廢話。這名逃犯的身上背負了無數人命,他的殺戮罪孽足以讓他償命數百次。就算沒辦法和鐘塔侍從交待,森千羽也想将他就地擊斃。

“造境。”

“冰雪結界!”

天空落下的雨滴逐漸凝結成冰霜,代替秋雨降落的是鋪天蓋地的白雪。寒冰以森千羽的腳底為圓心瞬間朝四周散開,所有的牆體、座椅、路燈都被冰雪所凍結,在這迅速攀長的冰層之上,鋒利的尖刃次第而起,迅速将整座公園覆蓋壟斷。

如同格連所說,森千羽結界中生長的冰枝也是庫拉控制的物品之一。

就像現在,朝着森千羽激射而來的利刃!

冰枝不斷地生長着,利刃不斷地襲向森千羽,但幾乎都近不了森千羽的身。

庫拉的表情終于有了松動的跡象,但下一秒,銳利的冰枝已經抵達他的身側,從四面八方侵襲而入,刺入他的胸膛、脖頸、肩背、大腿。

襲向森千羽的冰枝利刃消失了,整個空場裏只餘下風吹雪落的聲音。

木屐踩在冰面上,冰層呈現出輕微的裂痕。

庫拉被殺死了嗎?

森千羽暗自思襯,心想這過程未免有些出人意料地順利。

他朝前走了幾步想要查看庫拉的情況,結果身後傳來清晰的子彈上膛聲。

森千羽立刻轉身舉起折扇就要揮下!

他的手頓在半空,他的瞳孔因為震驚而緊縮。

——面前舉槍對準他的人,是太宰治。

******

森千羽記得,那大概是兩個月前發生的事。

太宰治教他通過子彈上膛的聲音判斷槍支類別,從而選擇最佳的應對方案。

那時候他和太宰治之間,還談不上默契和信任,一邊是太宰治的試探和敲打,一邊是他的躲避和小心。

太宰治從槍支的拆卸和組裝開始教起,他沒有中原中也的耐心和認真,教導森千羽完全随心所欲。

他把這堂課當作一場賭命的游戲。□□共有六個子彈位,他們只會裝入一顆子彈,剩下的位置留空。組裝快的人可以率先持槍,把控射擊的主動權。

第一輪,太宰治比森千羽快很多,他持槍先是在森千羽的額前晃了晃,最後将槍口對準了森千羽的肩膀。森千羽躲也未躲,以他的異能力,只要太宰治不是連開六槍,他就大概率輪不上那顆子彈。

果然,太宰治開槍,是空膛。

“運氣真好。”太宰治說。

第二輪,還是太宰治贏。他照例開槍,依舊是空膛。

第三輪,森千羽只比太宰治慢了一點點。這一槍同樣沒有擊中。

第四輪,森千羽率先将子彈上膛,在太宰治舉槍之前瞄準了他的肩膀。

“哦,不錯嘛。”太宰治的臉上露出笑容,他伸手捏住森千羽手上的槍,在森千羽驚訝的目光中,将槍口對準了自己的額頭。

“開槍。”太宰治說。

森千羽沒有動手,他這一槍大概率是有真子彈在裏面的,他總不能真的槍殺了太宰治。

見森千羽毫無反應,太宰治突然擡手将森千羽手中槍奪下,轉而對準了森千羽。

“對敵人猶豫就是讓自己陷入危險。”太宰治将槍轉了一圈,倒握槍柄,打了一下森千羽的額頭,“沒有下一次。”

此時此刻,太宰治站在他的面前,舉槍對準了他,可他卻無法還手。

回擊的最佳時機已經錯失,他站在這裏只是案板上等待屠宰的羔羊罷了。

只是,為什麽太宰治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麽會将槍口指向他呢?

沒有時間留給森千羽過多思考,就在他猶豫的這當下,突然地,一塊尖銳的冰枝從背後襲向了他的右肩。

鮮血,從冰枝的頂端滴落下來。

******

格連與尤蘭行走在雨中,格連的步速很快,尤蘭跟得有些困難。

“尤蘭小姐,問個不禮貌的問題,你想和千羽說的所謂‘重要的事情’,是有關他的身體的嗎?”格連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尤蘭起初并沒有應答,等他們轉過了兩條街道之後,許是尤蘭思考出了結果,她對格連說:“格連先生,您有聽說過,‘幻術’麽?”

幻術?

格連皺起眉頭。

他作為魔術協會的人,因為經常接觸主持人的緣故,對異能力有所了解。但是“幻術”這個詞,他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

“是和魔術相類似的東西嗎?”格連問。

“解釋起來比較複雜。”尤蘭說,“如果說魔術是需要借助外力和自身魔術回路就能啓動的力量,那麽幻術就是真正依靠個人自身才能發動的技術。不同人身上的氣,有着不同的屬性,只有激發‘霧屬性’的氣,才能實現幻術。”

格連沉思片刻,想到了什麽:“喂,尤蘭,你可別告訴我千羽那小子是能使用幻術的吧?”

尤蘭“嗯”了一聲:“彭格列提供了培養千羽的全套機器設備,對他身體的改造就包括了提供‘霧屬性’的能力。”

格連這下不說話了。

他多多少少能夠理解森千羽的心情。

森千羽就像是一個被高價自訂的手辦娃娃,他身體的每一處都是精心制作的,都帶有目的性。原本他以為森千羽身上的異能力和魔術疊加已經是高負荷的運轉狀态了,卻沒想到還有一種能力沒有開啓。

“所以,你想要提醒千羽關于‘幻術’的事情嗎?”

“家主大人想要通過暴動的庫拉強行逼迫千羽開啓能力,他試圖得到一個結合了異能力、魔術、幻術為一體的優良人造人。”尤蘭的聲音染上一絲焦急的味道,“我不能讓千羽和庫拉會面,那個殺人犯是一名棘手的異能力者,同時還是……一名強力的幻術師啊!”

******

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

房間裏燈光大亮着,正裝的小醜面帶笑容,他的對面站着黑衣的太宰治。

“你既然能躲得過愛因茲貝倫的陷阱,就該料想到小家夥那邊會發生什麽事才對。”小醜攤開手掌,“結果你沒選擇去幫助他,而是來了我這邊……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對小家夥的能力太過信任,還是從某種角度上講,你也同意我的做法呢?”

在激發森千羽能力的這一點上,時鐘塔的主持人與愛因茲貝倫家是達成了一致的。

庫拉是個難對付的角色,在将他逮捕的時候太宰治就明确了這一點。只是,比起庫拉,太宰治認為更應該和面前的這位主持人談一談。

太宰治開口。

“三天前我在時鐘塔的讀書室裏曾讀到過一本書,講述的是鐘塔侍從和魔術協會的淵源。魔術協會自北歐彷徨海來到英國倫敦,進駐時鐘塔,與鐘塔侍從分庭抗禮。為了方便管理,兩方勢力達成一致合約,推選出一名主持人,作為議事不決的敲定者。”

“主持人的設立是從百年前就開始了的,這些年來人選更換過無數次,在大多數時候都作為一個擺設——畢竟沒有那麽多事情是需要這兩方同時出面的。”太宰治頓了頓,繼續說,“但是,從你擔任主持人開始,這兩方的交流日益增多,漸漸呈現出融合的趨勢。”

小醜聽太宰治說着,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

“所以?”小醜話語聲的尾音微微上揚。

“你期望時鐘塔能成為世界上能力最全面頂尖的組織,并且選中了下一任接班人。”太宰治盯着小醜的眼睛,“那就是……森千羽。”

屋中的留聲機還在悠揚地播放着音樂,小醜歪了歪頭,伸出雙手用力鼓了幾下掌。

“真是精彩啊,太宰君,看來的确是下了很大功夫在研究。”小醜說,“而且你不覺得,成為一個強大組織的真正首領,比待在一小片地方當一名普通的兵将要強得多嗎?”

“那是千羽他個人的意願。”太宰治說,“并非每個人都向往那樣的生活。”

“說得真好聽,‘個人意願’。你們參與『暮夜』計劃制造森千羽的時候,有考慮到他的個人意願嗎?我之所以會和愛因茲貝倫合作,是因為他們顯示出了足夠的誠意,也從不假惺惺地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他們希望利用森千羽重現第三魔法,我期望森千羽能成為時鐘塔的下一位接班人。從目前的結果來看,我們的合作是有成效的。”

“潘多拉的魔盒已經打開,太宰君,不如我們放松下來,聽聽音樂,喝點茶水。”

小醜做樣子似地端起桌上的一個茶杯。

“主持人,要打個賭嗎?”太宰治微微一笑,伸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

他身後的門,開了。

******

疼痛以右肩為中心,向四周蔓延擴散着。

血腥味兒橫竄進鼻腔,融化的冰滴落到衣角上,帶着紅色的痕跡。

森千羽捂住右肩站立,他對面的那位“太宰治”臉上沒有一絲動容的表情,依舊是嚴肅地、冰冷地舉着槍,槍口對準了森千羽的額頭。

森千羽的身後,傳來鎖鏈砸在冰層上的清脆響聲。

一下又一下,從長椅的方向一點點靠近。

“幻術麽……真是……卑鄙的手段。”森千羽咬住下唇,用左手将插在右肩上的冰枝拔了下來,砸向面前的“太宰治”。

冰枝與黑色大衣相觸,面前人霧一般地退散了,包括他手中的槍支。

森千羽的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情感這種東西,對于人類而言,是拖後腿的垃圾。”

森千羽轉過身去,只見帶着手腳鐐铐的庫拉,正一步步向他走來——原本坐在長椅上,應該被無數根冰枝刺穿的他,完好無損地站在森千羽的身前。

而長椅上坐着的那人,同時化為了一團霧氣,消失在黑夜被路燈映亮的光團裏。

“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森千羽盯着庫拉,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不到片刻的時間便融化了,“你以殺戮為樂趣,視人命為草芥,憑什麽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在這裏談論人類。”

“是麽?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庫拉面無表情地道。

下一秒,庫拉的身形一晃,出現在森千羽面前的人又變成了“太宰治”。

“太宰治”的臉上帶着淺淡的微笑,他伸手撫在胸膛的位置,偏着頭輕輕張口:“那你動手啊。”

一股強烈的憎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身體的每一塊肌肉和骨骼都在叫嚣着膨脹,森千羽咬牙瞧着庫拉,空中的飛雪愈來愈密。

“自我出生以來,我還從未如此讨厭一個人。”森千羽磨出了這麽一句話。

随着這句話出口,鋒利的冰刃破土而出,呈三個方向包夾朝着“太宰治”襲去。冰刃在觸及“太宰治”身體的前一刻放緩了零點幾秒,是微不可及的誤差,但“太宰治”跳走了,他臉上挂着的笑更加深邃。

“你在猶豫什麽呢?”“太宰治”說。

“閉嘴!”天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密集地遮擋住視線,森千羽喊出聲的同時,無數的冰枝拔地而起,眨眼間就接近了“太宰治”的身體,這次絲毫沒有停頓地将他穿成了刺猬。

“真是……狠心啊。”“太宰治”的鳶色眼瞳瞧着他,眼角冷不丁落下一滴淚來。

森千羽瞳孔一緊。

就算是假的,但是他竟敢……他竟敢讓太宰治哭。

“你這個混蛋……”森千羽的周身充盈起綠色的光芒,冰層大地在震顫,雪花在空中就開始凝結成冰。

就在這時——

“千羽,不可以!”

一位女子的喊聲打破了寂靜的長夜。

森千羽和“太宰治”同時一頓,挂在冰枝上的“太宰治”化為霧氣消散,轉而出現在地面上的依舊是穿着單衣的庫拉。

他幹巴巴地說了一句:“礙事兒的人。”

就在庫拉這句話出口的那一瞬間,森千羽立刻反應過來,朝着女子跑來的方向大喊。

“尤蘭!別過來!”

“撲哧。”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随着尤蘭的身體一起倒下的,是被鮮血染紅的白色修女服。

冰刃、黑夜、大雪、少年。

森千羽僵住了,他的視線停留在尤蘭方才站立的地方,就連庫拉趁機而來的進攻都沒有理會。

“Grand!(魔術)”一襲紅光閃過庫拉的身側,阻止了他對森千羽的進攻。

庫拉腳步一滞,他轉過身去,釋放了寶石魔術的人正是和尤蘭一同趕來的格連。方才為了能夠從身後襲擊庫拉,他并沒有和尤蘭走在一起。

森千羽動了。

他邁步朝尤蘭而去,踩在冰層上的每一步都踏出些微的裂痕。

鮮血已經鋪滿了冰雪,尤蘭的呼吸聲十分微弱。森千羽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

“他們……想要逼迫你……幻術。”尤蘭的這句話說得艱難至極。

森千羽沒有說話。

“你會……無法……負荷……”尤蘭的聲音越來越小,“對你也……二次改造。”

森千羽緩緩啓唇。

“Fortuna。(幸運)”

綠色的光芒閃過尤蘭的身體,她眼中的神采微微亮起,但很快就再次黯淡下去了。

“Fortuna。”森千羽說了第二次。

光芒再度籠罩了尤蘭,但也僅僅只維持了幾秒鐘而已。

“Fortuna。”

“Fortuna!”

“Fortuna!!!”

一道道綠光游走過尤蘭的面龐,維持着尤蘭殘餘的生命力。她的眼睛合上了,口中輕輕說了一句。

“千羽……我沒有害過你。”

森千羽一怔,他捏緊了尤蘭的手。

“從今日起……我是……自由……的。”

尤蘭的手慢慢松開了,無論“Fortuna”在她身上如何作用,她都不會再回握那只手。

森千羽沉默。

身後傳來格連和庫拉對拼的交戰聲,森千羽一點點站起身,轉身朝着焦灼的戰場走去。

……

“沒有人是為了自己而生,也沒有人是為了自己而死。”

……

“我在神的面前立下誓約,要侍奉并保護千羽大人,所以您的指令我都會聽從。”

……

“家人也好,朋友也好,對我來說,都是不存在的。千羽,因為我啊——”

“也是一名人造人。”

……

月光無法滲透至他的心底,此時此刻,他所處的位置,比黑夜還要漆黑。

突然!瘋長的冰枝迅速地襲向了戰場!而它們瞄準的目标不是庫拉,而是格連。

格連心下大驚,一步步被冰枝逼退到十米開外的地方。

“千羽!你要幹什麽!”格連大喊着。

森千羽張開口,頓了頓,唇瓣仿佛在溫柔地撫摸空氣。

“造境。”

“天空結界。”

整個黑夜突然被白色光芒映得通亮,風雪停止,冰層融化,就連地面都消失不複存在,只餘下一片不知邊際的白芒。森千羽身處結界的正中央,他懸空而立,衣衫被風鼓起,他的雙目燃燒着白色的火焰。他朝着庫拉伸出右手。

“堕。”他只說了這一個字。

剎那間,維持他們懸空而立的力量消失了,他和庫拉以極速向下墜落。

人,在空中,是無法自由控制身體的。庫拉移動地再快,也沒辦法在空中随意改變自己的位置。

“喜歡用幻術是嗎?”森千羽的聲音冰冷至極。

不知從何飛來的冰刃刺穿了庫拉的手掌。

“這不是幻術。”森千羽說。

下一根刺穿了庫拉的胳膊。

“這也不是。”森千羽說。

又一根。

還有一根。

冰刃一下又一下地進襲,直到庫拉渾身上下被紅色浸染。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即便是庫拉也沒有時間來做戰略上的應變。他咳了一聲,口中湧出鮮血。庫拉長年冰封的面容終于有了凍土破裂的跡象。因為肺部受傷,他的聲音像是從破舊的風箱中傳來一般。

“瞧啊,因為傷心而憤怒,這是人類的情感。”

下一根冰刃封住了他的嘴。

天空結界,魔術與幻術的結合體,中了森千羽幻術的人會認為自己身處于高空,并不斷向下墜落,身體失重,無法自控。

沒有被森千羽劃入結界範圍的格連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森千羽站在地面上,雙目燃燒着白焰,對着一動不動的庫拉反複插上冰刃。

不行,得讓他停下來,再這麽下去他會自毀。格連心想。

他喊着森千羽的名字,但森千羽就像是什麽都聽不到一樣,愈發暴虐地施展自己的技能。

啧。

格連咬咬牙,他得踏入森千羽的結界範圍才行,要冒着中幻術被襲擊的風險,把森千羽從這場無休止的屠殺中解救出來。

格連向前走了兩步,就在他即将進入結界時,一只纏着繃帶的手扳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向後一拉。

“借過一下。”來人淡淡地留下一句,黑色大衣在空中一閃而過,他輕巧地躍進了結界裏。

墜落……不停地墜落。

森千羽的眼中再沒有別的事物,他控制着冰刃刺穿庫拉的□□,甚至只是在麻木地洩憤。

有人闖入了他的結界。

森千羽朝着來者的方向看去,那人在空中漫步,顯然并沒有受他的幻術影響。那人的手臂、脖頸和眼睛上都纏繞着繃帶,鳶色眼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森千羽拼命在腦海中搜尋着關于這個人的記憶,最終化為一聲冷笑。

“還是幻術麽?”森千羽擡起手,控制着冰刃朝那人襲去。

刃角劃破皮膚,朝森千羽而來的人只躲開了一部分致命的冰刃,因此不可避免地受傷了。森千羽不知怎地心上一陣發慌。

會流血的話……這莫非不是幻術?

猶豫之際,那人已經靠了過來,輕輕地,輕輕地将森千羽擁進懷裏。

他溫柔地拍着森千羽的後背,在他耳邊道:“千羽,醒一醒。”

這聲音流入森千羽的腦海,直接刺激到他的中樞神經。這一瞬間,關于面前人的所有訊息都回流到他的記憶裏——這個人是真實的。

森千羽瞳孔中燃燒的火焰熄滅了,他緩緩伸手回抱住了這個人,極慢地開口,聲音打着顫,像是被外人欺負了的小孩子。

“太……宰……”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分了三個視角,怕大家看不清楚我來順一下主線。

因為之前森千羽對愛因茲貝倫的态度讓他們有了警惕心,愛因茲貝倫決定對森千羽進行二次改造(重新洗牌)。愛因茲貝倫想要通過犯人刺激森千羽激發能力,最好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他們可以得到一個無法反抗的森千羽,繼而為所欲為。

愛因茲貝倫的行為是主持人默許的,在時鐘塔的地盤上太宰治想要阻止愛因茲貝倫帶走森千羽就必須把主持人拉到自己的陣營來。

幸好,他最後還是趕到了。

感謝灸的地雷,感謝Vortexstreet的營養液,謝謝支持。

下午會開抽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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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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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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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