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9 運動會二

陸大宇一面小聲道歉一面往人堆裏擠,伸長脖子看向人群中央。他看到有人走到跳高臺子前，将橫着的欄杆又調高了一點，而那個引發人群尖叫的人，白色襯衣胸前貼着號碼布1709，他正在調整呼吸，左右腳尖輪換點地，做着再挑戰的準備。齊小白站在陸大宇對面的人群前，胸口上貼着號碼布1711，正聚精會神看着那個人。陸大宇知道他還沒參賽，松了口氣。

尖利的哨聲一響，白色襯衣那人身輕如燕地輕點地，然後往上一越，他的身姿像一尾飛魚躍出海面，做了個漂亮的翻身，背脊離白杆子只差一點。他的成績是1米80，這是冠軍的成績。陸大宇下意識偏頭看向齊小白，他的面色也難得帶了點郁色。

“下一個，1710。”

“1710？”裁判扯着嗓子喊了幾聲，在表單上劃去1710.

“1711!”

齊小白聽到報到自己的號，走上前站定。他先環視一圈，在人群一角瞥見了陸大宇，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彎起嘴角，對他展顏一笑。陸大宇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

齊小白先在原地做一小套預備動作，然後助跑，開跳，兩腳一蹬，飛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流暢而美麗。人群爆發出一串掌聲，但第一次只是試水，後面才是真正的實力比拼。

欄杆又被調高一點。齊小白凝目盯着橫欄，蹭蹭蹭助跑，再一次挺身越過。這次雖然順利地沒有碰到杆子，但情況不大樂觀。盡管齊小白面容平靜，但陸大宇還是看清了擰緊的兩簇眉毛。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整個過程，陸大宇一直保持擡頭仰望姿勢，視線緊緊黏在他的身上，好像此刻他也在場上跟着齊小白做着一模一樣的一舉一動。若是能成功，那麽這次冠軍可以說是十拿九穩。但這并不是漫畫小說，沒有主角的光環加持，只能靠得實力和運氣。最終，齊小白和杆子一起摔落在軟墊上。

齊小白從墊子上爬起來，對陸大宇露出微笑，帶着失敗者的苦澀和失落，

“我輸了。”

陸大宇看着他無精打采的臉，別扭道，“又不是只有第一才有意義，凡是有所得都可以算是贏家。如果你這樣也算輸的話，後面的人又算是什麽？”

齊小白雙眼一閃，露出欣喜，

“小宇~你真溫柔，拐着彎來安慰我。”他抱着陸大宇不撒手，“當然，如果能直接點，我會更幸福。”

“我只是實話實說。”陸大宇這次沒有拒絕，任由對方抱着。

“羅川那邊怎麽樣了？”

“他拿到第三名。現在應該去休息了，勒新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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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宇此時還戴着那個白色棒球帽，他的頭發被遮住，只露出臉來，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眸比平時更加吸引人心。

齊小白摘下他的帽子往自己頭上一罩，沖陸大宇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這樣只是不是特別帥？”

陸大宇送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第二天的400米接力項目，齊小白和陳含分別在第三棒和壓軸。

陳含雖然是班裏最矮小的一個，但他在昨天比賽上驚人的表現已經刷新所有人對他的認知——簡直是運動場上的一匹黑馬。所有他報名參賽的項目，100米短跑，110米跨欄，鉛球，無一不打破記錄。陸大宇曾記得齊小白開玩笑似的提過，陳含這個人連核桃都能輕松掰碎，現在想想還真可能。

“4*100接力賽即将開始，請各個參賽人員提前到運動場做好準備！”

廣播裏播報員催促運動員各就各位。而本作為其中一員的林澤雨，因他昨日彌漫着迷之死氣的報道，已經被播報組正式開除。

參賽的四人沿着跑道依次站列，齊小白和陳含相連排在最後。兩人的身高差距，大到讓原本肅穆的比賽顯得有些滑稽。不過經過昨天一天，陳含已經迅速擁有一批女粉絲，她們現在就在一旁為他吶喊助威，羨慕得黃文武眼睛發紅，雖然陳含本人對受歡迎表現得毫不在意。

其實，陳含受歡迎是自然的，除了身高劣勢，他本人無論是氣質、性格還是行事作風，都透露一股強悍的男子氣概，和羅川那種光長個子肌肉的游戲宅，氣質上相差不是一點兩點。

槍聲一響。現場氛圍立馬就變了。

那些運動員就如在草叢裏盯視牛羊的狼群，在號令下，迅猛沖擊而出。齊小白在短跑這塊也表現得相當不錯，迅速追上之前落後的距離。在衆人為他歡呼的同時，陸大宇也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來。

接下來是陳含，他像一只獵豹，迅猛如閃電般蹿了出去。伴随着震耳的歡呼和吶喊聲，陳含一口氣超過原先排在最前頭的人，沖過終點線。現場歡呼雀躍聲響成一片。

他卻事不關己，彎着腰，兩手支在膝頭上，努力平複喘息。身上的運動背心被汗水浸濕，後背顯出一灘汗漬。那些女粉絲拿着水瓶子毛巾紛紛上前，想要一獻殷勤，卻被陳含打手勢拒絕，

“小文！過來。”

黃文武正因被蜂擁而來的女粉絲擠在角落而不爽，突然被陳含點名，懷着異樣的優越感，上前小跑着扶住陳含。

“讓讓，讓讓哈。”

你們再怎麽大獻殷勤也沒用，在他心裏，還是哥們最重要。含含，看在你對兄弟這麽有義氣的份上，下次有女人一定先介紹給你。他倒沒想，陳含現在比他受歡迎得多了。

齊小白接過一瓶遞來的水，環顧四周，尋找陸大宇的身影。陸大宇在和梅曉鑫交流着什麽，神情微露尴尬。齊小白擰緊瓶蓋，大步過去，隔着人流朝陸大宇喊了一聲。

陸大宇回頭立馬又轉了回去，繼續和梅曉鑫談話。齊小白看着他們站在一起的身影，從心底湧上一股酸澀。

在齊小白被衆多人包圍的時候，陸大宇一人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兩人似乎站在兩個世界。梅曉鑫注意到他呆呆的神情，往齊小白方向瞟了眼，一下子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她按捺住雀躍的小心髒，在他背後大力一拍。

“嗨，怎麽不過去？”她朝齊小白的方向努了努嘴。

“梅曉鑫？”陸大宇愣愣的，随即反應過來，神情落寞，“不過去了。”

哎，齊小白！你再不收了這個小妖精，我就要替你收下啦！看看他委屈的小表情！看看他為你神不守舍的樣子！梅曉鑫壓制住內心的激越，清了下嗓子，

“咳咳，要不要我幫你叫他。你看他頭轉來轉去，肯定是在找你呢……你瞧他看過來了。”

陸大宇被梅曉鑫打趣得有些尴尬，又恰好齊小白喊他，慌亂之下，反射性地避開了他。

“你覺不覺得他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狗，眼巴巴等着主人回頭看他一眼……你趕快過去吧，要不然你的小狗要難過了。”梅曉鑫莞爾一笑，繞到他身後，推他過去。“他需要的人只有你，再不過去就要被人搶走啦！”

陸大宇不是很懂她的話，卻也由她推着走。

齊小白見陸大宇往這邊來，掙紮出人群包圍圈，跑過去緊緊拉住陸大宇，

“小宇。”聲音充滿了占有欲。

梅曉鑫暧昧看兩人一眼，笑呵呵先離開了。

“小宇，我……”手機鈴聲打斷了齊小白接下來的話，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喂？巧巧？”

陸大宇心一恸。

齊小白側身壓低聲音，這是他第一次不想在陸大宇面前接張巧巧的電話，草草敷衍幾句就要挂斷手機。

“你講電話吧，我有事先走了。”陸大宇擰開齊小白拉着自己的手臂，而那手臂此刻也是松松攬着，一下子就掙脫開去。

前方人影晃動，他不小心撞到別人身上，也沒看清對方是誰，匆匆丢下一句抱歉就走了。

陸大宇所說的有事，不過是個借口。他現在心亂得厲害，在校園裏随便亂晃。

路上，他遇見了陳含和黃文武。陳含坐在長椅上，悠哉大口喝着黃文武為他買的運動飲料。黃文武被他像仆人一樣指使着，卻一臉開心。

“小宇，你要吃嗎？”黃文武看見了他，收拾着長椅上堆積的食物試圖挪出個位置。

陸大宇看了眼陳含冷峻的表情，輕聲拒絕，

“不用了，我要去圖書館了。”

黃文武嘴裏塞進一串丸子，小聲嘀咕，“他心情不好？

“我要吃丸子。”

黃文武歪頭抗議。“這是最後一串了，剛才你怎麽不說？”

陳含湊過去搶過黃文武手裏剩下的丸子，“我吃你這串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