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出事了
裴臨川的困惑,同樣也令孟夷光困惑。
這場親事本就是賜婚,沒有期待也就不會失望,她對裴臨川,只是在做一個妻子該做的事。
至于孩子,等年歲再長一些,也許會生一個,陪着他長大,這一輩子也就這麽過去了。
裴臨川從小孤苦,難得有人給予關懷與溫暖,才會覺着自己對他好,令他方寸大亂。
她又想起了老神仙的話,他異于常人,心思純粹,又一心用他的方式去護着自己,不管在什麽世間,一生一世一雙人都難能可貴。
裴臨川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興許是他在人前寡言少語,在她面前,變本加厲要将那些少說的話補回來,話痨般滔滔不絕。
孟夷光無奈有之,心疼有之,心情複雜難以形容。
他看到案幾邊的賬冊,随手拿起來翻了翻,然後越翻越慢,眉頭深鎖。
孟夷光以為他看到了賬面上所剩無幾的銀子,剛要開口解釋,他放下賬冊難以置信看着她,疾呼道:“你的字怎麽會這麽醜?”
好氣!
她站起來,過去将賬冊呼一下抓到手裏,拉下臉道:“我又不用考功名,也不用當才女,字醜又有何關系?”
裴臨川愣了下,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又生氣了嗎?只要聽到實話就會生氣嗎?”
孟夷光被噎住,他先前說的實話,自己聽得還挺順耳,他這句也是大實話,可聽起來怎麽都覺得別扭。
看來自己,還真是徹徹底底的大俗人,只能聽好話。
“沒事,我可以教你,我的字寫得很好。”裴臨川定睛看着她,神情無比認真,“只要你肯下苦功夫,一定能寫好大字。”
還要下苦功夫,每日操心府裏的中饋難道還不夠令人心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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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夷光知道不能跟他打太極,他聽不懂言外之意,幹脆直接的拒絕:“不用,我不要學。”
“為什麽不學呢?”
她反問道:“為什麽要學呢?”
“因為很醜,難受。”
孟夷光見他一臉的不認同,想到以前的笑話,不能與傻子争長短,起身道:“我累了要歇息一會,你也回去吧。”
裴臨川垂眸沉思了半晌,默不作聲起身離去。
翌日早上起來,孟夷光正在用早飯,裴臨川又來了。
他帶着一堆文房四寶,興高采烈的說道:“我來教你習字。”
他見她還在慢條斯理用飯,嘟哝道:“你怎麽這麽晚才起床?資質愚鈍之人,一定要下苦功夫,萬萬不可貪睡偷懶。”
孟夷光很想用手裏的粥糊到他嫌棄的臉上。
她擦拭完嘴,瞪着他道:“以後,你不許說我胖,說我蠢,心裏所想那些不好的話,都不能說。”
裴臨川研墨的手停了下來,他神情為難,糾結的道:“那豈不是言行不一致,是要讓我說謊麽?”
孟夷光也愣了,他本性如此,要他說謊也太為難了點,于是退一步說道:“我是讓你閉嘴,你心裏怎麽想我管不着,但你不能說出來。”
裴臨川沉默半晌,擡頭眼裏又是一片清明,“好。”
“我還有許多事要忙,府裏的管事們還等着我去回事,沒有功夫習字。”
見她站起來往外走,裴臨川呆呆立在案幾邊,眼神晦暗不明。
這時夏荷急急走進來,一疊聲的道:“九娘,不好了,生藥鋪子有人鬧事。
說是吃了鋪子裏的藥,不但沒有治好病,肚子痛得受不住,現在正在門口躺着,吵着要個說法。”
孟夷光臉色微沉,生藥鋪子裏自從陸洵坐診以來,生意非常紅火,只怕是惹人眼紅,故意尋了潑皮來滋事。
她沉吟一下,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道:“你親去孟家尋阿爹來,鄭嬷嬷去備車,我們前去瞧瞧。”
夏荷得了吩咐忙退了下去,孟夷光腳步匆匆往外趕,走了一段路才發現裴臨川也跟在了她身後。
想到鋪子裏還有陸洵,他去見了只怕又會鬧起來,耐着性子停住對他說道:“外面天氣熱,人多雜亂,你且留在府裏,別跟着前去。”
裴臨川背着手,眼裏明顯壓抑着隐隐怒火,板着臉說道:“我很厲害,我可以幫你打架。”
孟夷光真想先将這個祖宗打一頓,可只怕他會更為不依不饒。
她換上笑臉,溫聲道:“我知道你很厲害,鋪子不會賣假藥,定是有人故意找事。我去報官,讓官府人來抓他們進去打板子,不會打架,你且放心,在家裏等着我啊。”
裴臨川神色緩和下來,雖一言不發,卻沒有再跟過來。
孟夷光舒出一口氣,與鄭嬷嬷上了馬車趕到朱雀街的藥鋪,遠遠就瞧見門口圍了一大堆看熱鬧的閑人。
她忙吩咐道:“讓馬車從後門繞進去。”
車夫将馬車趕到後巷,孟夷光下車從後門進去,陸洵聞聲也忙迎上來,先前的溫和不見,整個人又淩厲又陰郁。
他恨恨的道:“這些狗東西,鋪子裏抓的每一副藥,開出去的每一張藥方,都有留案。
他當時來看病,不過是些頭疼着涼,我怎麽會開草烏這味藥,亂潑髒水不說,還污蔑我陸家上上下下都是庸醫害人!”
孟夷光見他渾身的恨意,只怕又想到了其父的冤屈,她心裏微嘆,安慰着他道:“清者自清,你先別露面,我先去瞧瞧,你放心,我定會讓他們還你一份公道。”
陸洵脊背挺直,凜然道:“我問心無愧,自不會怕這些魑魅魉魍。”
孟夷光見勸說無用,又擔心着前面的情形,沒再說什麽疾步走到了大堂。
門口堵着一排夥計,門口的青石地面上,一個中年漢子躺在那裏,眨巴着小眼睛,不時像是唱戲般,拉長聲音叫喚。
“哎喲,我的肚子好痛,無良庸醫害人,黑心鋪子抓錯了藥不承認,拿毒藥害人啊,可憐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死了,這一家子可該怎麽活啊。”
看戲的閑人也不時附和道:“這藥鋪看錯病,抓錯藥治壞人,真是害人不淺。我媳婦家二舅舅的表姐,也是被庸醫診錯病,死了後兒女落到後娘手裏,那個可憐喲。”
“死了也白死,這些鋪子背靠貴人,你瞧那些夥計,擋在那裏跟要吃人一樣,你敢上前說一句嗎?”
“報官,我不信天子腳下,這些人還敢這麽猖狂!”
“哎喲官字上下兩張口,你報官不是羊入虎口麽?帶進衙門先給你一頓板子,打得半死不活,你就算再有天大的冤屈,也不敢往外放一個屁字!”
“狗官官官相護,太嚣張了,難道還沒有王法麽?”
群情越來越激奮,孟夷光靜靜聽着,明顯是有人在裏面挑事,甚至有人帶頭起哄,往門口扔污泥爛菜葉。
“讓開讓開!”陣陣高吼聲穿破人群,一群高壯的閑漢耀武揚威,像是老鷹抓小雞崽般,将那些看熱鬧的人撥開,大搖大擺走到了店鋪前。
孟季年叉着腰,威風凜凜的高呼道:“我看哪個鼈孫子再敢動手,敢來訛老子,你也不瞪大狗眼瞧瞧,這鋪子是誰家開的!”
孟夷光微微松了口氣,潑皮祖宗來了。
孟季年身後那群人,抱着手臂歪歪扭扭站在那裏,一看就絕非善類。
果然那些瞧起哄的聲音小了許多,京城裏有名的潑皮閑漢都聚在了這裏,有眼見力的都悄然後退了一步。
“我來看看,是誰瞎了眼,敢在門口打滾撒潑。”
他繞着中年漢子轉了幾圈,嘴裏啧啧的道:“喲,這不是城西李牛兒麽頭上流膿腳底生瘡,偷看寡婦洗澡,搶三歲幼童的包子。
不要臉就算了,你還不要命了?誰家将女兒送了你做好處,你為了快活連命都不要了麽?”
“啊呸!”他朝李牛兒響亮的淬了口,跳起來罵道:“草頭什麽價錢?你的命可值草頭錢?害你,你也不撒泡尿瞧瞧,你配嗎?”
人群中突然有個高亢的聲音響起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孟相家的小兒子孟三,如此嚣張跋扈,難不曾這天下改姓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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