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動嘴動腳
孟夷光站在店堂內,裴臨川一來,外面形勢大轉,她心情複雜至極,有些高興,更多的是嘆息。
他終于站在了世人面前,卻是站出來公然打徐家的臉。
雖然皇帝知曉他的性子,可京城那些貴人們生就一顆七竅玲珑心,這人一聰明,總會想得多一些。
孟家與徐家翻臉,大家只是看看笑話,畢竟徐家在京城中不太受人待見。
可在貴人們心中神乎其神的國師,一旦有了選擇,就不是簡單的大戶人家不合。
藥鋪門外仍舊吵吵鬧鬧,徐家的下人仆婦尖叫着湧上來,圍在她身邊大聲叫道:“三娘,三娘你醒醒啊。”
掐人中的,招呼着差人請大夫的,熱鬧極了。
人群中有看熱鬧的大夫上前,號了號脈說道:“無甚大礙,只是氣急攻心,歇息一陣自會醒來。”
“我瞧着是羞愧而亡才是,這徐家怎麽也算是新朝勳貴,唉,這教出來的兒女,真是還不如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哪有上趕着給人做妾的,又不是家裏揭不開鍋。”
“你以為國師府是你那三間破屋子?國師又長得那般俊,別說做妾了,為奴為婢怕是也有人哭喊着願意。”
“喲,你願意有個屁用,人國師說了,他不會納妾,只認孟家九娘。”
徐三娘只一會便醒了過來,她卻仍舊沒有睜開眼睛,難堪,難過,恨意交織。
她手緊緊拽着,指甲穿破手心,傳來陣陣尖銳的痛楚,卻遠遠不及她心底痛的萬分之一。
裴臨川,孟九娘,你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徐狗子嘴裏留着血,半癱坐在地上,被小厮架着胳膊扶起來,拖着往外走他嘴裏還含糊不清的大叫道:“報官,我要報官......”
李牛兒趁亂想逃,卻被孟季年帶人,連着那想要下毒的下人,被團團圍在了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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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跑?嘿,晚了。”孟季年捏着那顆藥,在他嘴邊晃了晃,吓得他全身發抖。
他不住的磕頭哭道:“貴人饒命啊,都是我一時財迷心竅,吃不起飯想要訛詐幾個大錢啊.....”
裴臨川全然不顧外面的喧嚣,他信步踏進藥鋪大堂,随意掃視了一圈,見到陸洵時,眼神一凜。
孟夷光暗叫糟糕,她忙迎上前抓住他的衣袖,笑着道:“你怎麽來了?這裏吵,我們去後面歇一會。”
裴臨川目光冰冷,擡手抽回衣袖,冷聲道:“就在這裏歇息。”
他眼眸微垂,斜了陸洵一眼,指着店堂一角給病人看診的案幾椅子,“你在藥鋪裏坐堂看診?”
陸洵見裴臨川一來就鎮住了局勢,嚣張卻無人敢出言反駁,心中自是百般滋味。
此時聽他開口詢問,不由得挺直了胸脯,答道:“是,承蒙九妹妹不棄,請我在鋪子裏給人治病。”
“九妹妹?她已成親,你該喚她夫人。”裴臨川斜睨着他,嘴角下撇,“你不僅不懂規矩,醫術也不怎麽樣。”
天,孟夷光扶額,真想找針線,将裴臨川那張嘴縫起來,真是個四處得罪人的活祖宗!
陸洵臉色一變,他心頭火氣頓起,從初次見面伊始,他對自己就帶着莫名的敵意,此時更是出言挑釁。
陸家在京城早已沒落,入不了貴人之眼,可這一身醫術,卻是自己最值得驕傲之事。
“此話何講?難道國師亦精通醫術?在下不才,倒想讨教讨教。”
裴臨川一言不發,擡腿走到藥櫃前,微閉着眼睛一瞬,手拉開一個抽屜,從裏面抓出了一些草烏放在櫃臺上。
陸洵緊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頓時渾身緊繃,眼睛驀地瞪大。
他根本不用看,只是微微一聞,就從密密麻麻的藥櫃裏抓出了引起鬧劇的草烏。
就算是學醫多年,這麽多味藥的氣味混在一起,要辨識出來也難如登天。
“草烏劇毒,聲稱中毒之人,卻仍然精神極好。”
陸洵一震,他給李牛兒診過脈,的确有中毒之相,只是脈象微輕,不能判斷出他究竟是中了何種毒。
裴臨川擡眼看去,神情自得,“只因你醫術不佳,所以診斷不出來他的脈,他所中的毒,根本無甚大礙。
致他死亡的,其實亦無需診脈,只需看診,他脖頸經脈突起,跳動過快,很快就會迸裂,血流不止而亡。”
陸洵難以置信,激動的道:“不可能,他脈象弦細而緊急,明明只中毒之症。”
“愚蠢。”裴臨川緩緩吐出兩個字,不再擡頭看他。
孟夷光見陸洵臉色鐵青,手拽成拳想上去跟他打架,剛要上去勸說,此時店堂外突然尖叫聲此起彼伏。
她一愣,提着裙子就要往外沖,裴臨川手撐着櫃臺,猛地往外一躍,長臂一伸攬住了她。
“不要去看。”他鼻翼微動,平靜的道:“他要死了。”
孟夷光只覺得莫名其妙,陸洵亦是大震,他飛快奔出去,瞳孔驀地一縮。
李牛兒脖子處像是缺了口的河堤,鮮血噴湧,他軟軟倒在血泊裏,臉色蠟黃,雙眼無力望着天。
有人失控的喊叫道:“他的脖子裂開了,他的脖子突然就裂開了!”
“天啦,我也瞧見了,他明明先前還好好的,也沒人靠近他,這是壞事做多了,老天在懲罰他麽?”
孟季年也被吓了一大跳,他幸好離得遠了些,血才沒有濺到他身上,這樣的事他也是初次遇見,又好奇又有些害怕。
屋外的血腥味太濃,他急忙躲進了店堂內,擦着額頭上的虛汗,喃喃的道:“真是老天顯靈了麽?看來壞事還是不能做太多啊。”
“不是,他這是病。”裴臨川按了按自己的脖子,耐心的解釋道:“他這裏,有病,所以會爆開。”
孟季年只覺得牙疼,脖子也開始發癢,對他翻了個白眼,心中很是不快。
他解釋就解釋,摸自己脖子做什麽?
孟夷光倒是能明白他說的這些病症,她呼出一口氣,對孟季年說道:“阿爹,你還是去報官,讓官差來處理李牛兒,不能落了把柄給別人。”
孟季年冷哼道:“我心中自是無愧,放心,我的上古瓷杯被打碎了,總得找人賠銀子。”
“上古沒有瓷杯。”裴臨川又開了口。
“嘿,這是誰家的小兔崽子。”孟季年氣得直挽袖子,瞪着他道:“你信不信老子将你揍成豬頭?”
裴臨川垂頭想了想,緊緊抿着嘴,臉都憋得通紅,卻沒有再出言駁斥。
孟夷光見他這般模樣,想是在強忍着沒有說話,忙對孟季年說道:“阿爹你快去,京城估計到處都已知曉,還有許多事要你去忙呢。”
孟季年不悅的連斜了裴臨川幾眼,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陸洵像是失了魂般往裏走,兩人差點相撞,他也沒有回過神,嘴裏一直不斷說道:“不可能,不可能.....”
“阿洵這莫非是被吓到了?”孟季年心裏很是鄙視了他一番,真是膽小如鼠,大夫難道沒有見過死人麽?這麽點子事就吓住了他?
陸洵失魂落魄,拖着雙腿無意識走着,突然在他面前,一只腳悄無聲息伸了過來。
他毫無察覺,腳一頓身子往前一撲,狠狠摔了個狗吃屎。
裴臨川若無其事收回腳,背着手佯裝無辜轉動着頭四下打量,兩道長入鬓角的眉毛,卻不由自主亂飛,愉快得像是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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