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大梁
一覺醒來, 日上三竿,身子像是去上過七天七夜的戰場般,酸痛乏力, 解開衣裳,脖子, 胸口,腿上, 無一處不是青青紫紫, 像是被蟲子咬過般,卿九思用手拍了拍酸脹的腦袋, 腦子忽地閃過一些畫面,謝凜他……
謝凜他!!!怎麽能這樣!還在阿遠不見的關鍵時刻,簡直不是人。
腦子裏又閃過一些畫面。
是她,熱情又主動,謝凜難耐, 目光灼灼,咽口水的樣子以及那聲音再度重現, 不得已才反客為主……
卿九思的臉“噌”地下就燒起來了。
天啦。
她怎麽可能會這樣, 她還怎麽見人,最主要的是往後怎麽面對謝凜。阿遠生死不明, 作為長姐的她發生這種事太不知廉恥了。
“郡主,漱漱口。”春枝将漱口水遞到卿九思跟前,輕聲喚。
昨兒個發生了什麽事,她跟秋雨一清二楚, 就算在外面也聽得面紅耳赤,太激烈了。都督大人常年練武,那身板絕不是郡主能承受得了的,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此起彼伏,直到天快亮了才慢慢聽不到了。
郡主和都督大人雖說早已定親,婚期也近了,但終歸還差幾日及笄,郡主又是初次,都督大人也不憐惜下,春枝擡眸看了眼,心疼的說:“郡主,等會兒去桶裏泡泡,松松乏吧。”
聞言,卿九思回過神來,看着面前的春枝和秋雨,更是羞愧,不過在兩人跟前也沒秘密,緩了一下說:“春枝,我、我跟謝凜……”
“郡主不必多想,你跟大人婚期臨近,早晚都會發生的。”春枝斂眸,平靜的撫慰道。
也是。
不過昨兒個太豪放了,也不知謝凜會怎麽想。忽地,卿九思問:“謝凜呢?”
春枝:“大人辰時便出府了。”
卿九思緩慢的“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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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起身,沒想到腿軟,又鬧了個大紅臉,還是在自個的丫鬟跟前,心裏不由對謝凜的怨念更深了。
卿九思洗了身子後确實舒服多了,喝了小碗粥後靠在軟塌上昏昏沉沉,不知何時睡着了。再度睜眼,就看到放大版的謝凜。
怔住。
謝凜知道,昨兒個累着她了,又是初次,心裏本來是有一杆秤衡量的,可後頭沒控制住,這不,火急火燎把事情辦完後就匆匆回府了,聽丫鬟說睡了一天,也沒吃什麽東西,頓時心疼得不行。
“還疼嗎?”謝凜整個人越發溫柔了,見卿九思扯過被褥背對着他,扯都扯不掉,想必是又疼又生氣。
他不由唇角一彎,又道:“那你再睡會兒,我去找太醫問問如何能緩解?”
話落,卿九思翻身過來,惱怒的盯着他,“不準去。”這種事還想着拿出去說,她以後還怎麽見人。
謝凜又重複了一遍:“還疼嗎?”
能別提了嗎。
卿九思眼神無比幽怨的瞥了他一眼。
頃刻間,兩人誰都沒說話。謝凜是挺想跟她說話的,可卿九思不想說,準确來說是她不想理謝凜。
在這當口發生這樣的事怎麽想都堵得慌。
沒一會兒,卿九思就以身體不舒服的原因把謝凜趕走了,無論謝凜說什麽都不聽,還說了明兒個要去松山寺一趟,給卿遠祈福,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主要原因還是不知怎麽過這個坎,阿遠下落不明,她竟然還能魚水之歡。
當然了,事情發生得過于突然,不知道怎麽面對謝凜也是個問題。這樣一想,很有必要外出一趟。
松山寺便是不二之選,也是十萬個真心想為卿遠祈福。
兩人同房的事自然逃不過翁陽大長公主的眼睛,心裏歡喜得不行,同時又擔憂,畢竟卿遠是卿九思唯一的弟弟了,兩人相依為命長大,可想而知,那感情得多濃厚,對于卿九思要去松山寺的事。
她舉雙手雙腳贊成。
還親自去囑咐明兒個護送卿九思去松山寺的仆役及車夫,定好好照料少夫人。
卿遠能平安回來,卿九思心裏就空了,兩人成親,生娃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這謝府啊,冷靜了幾十年也該熱鬧起來了。
次日豔陽天。
天公作美。
不過好景不長,出了府,接着出城門,眼見着離松山寺越來越近了,空中烏雲密布,不一會兒大雨傾盆,到了松山寺也不方便,吃了齋飯後卿九思便跟在方丈身後祈福誦經,腦子裏除了卿遠還是卿遠。
一連幾個時辰,天都擦黑了,她渾然不知,還是方丈好說歹說才把人給全回去了。
卿九思回了屋子,胃口不佳,吃了幾塊點頭便躺下了,怔怔盯着承塵,阿遠怎麽樣了?阿遠到底是被誰擄走了?阿遠他、他還活着嗎?
希望渺茫。
想着想着眼睛就濕潤了,大顆大顆的金豆子從眼角滑落,路過蒼白無血色的臉頰,再沒入頸間……
徐徐進入了夢鄉。
這一晚跟之前都不一樣,卿九思沒夢到卿遠,而是夢到了她自己,夢到她被兩個黑衣人擄走了,不管怎麽叫怎麽喊都沒人來救她,春枝和秋雨也不見人影。
之後就被扔到了一還算寬敞的馬車,裏面吃的喝的都有,也沒綁她手腳,馬兒跑得很快,不知道要把她帶到哪裏去。
任憑她怎麽叫怎麽喊,都沒人應……
卿九思猛地睜開眼。
床頭站着一個身着華服的女人,看到她醒了,一臉欣喜,忙關切的問:“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你是?”卿九思眉頭一擰,撐着身子起來,這誰啊?環顧了下四周,太陌生了,不過也看得出很富有。
難不成她做的不是夢,是真的被人擄走了?既然被擄走了,這兒是哪?對方想做什麽?卿九思的腦子飛快轉了幾下。
華服女人嘴角的弧度越發溫柔,輕聲,“我是阿遠的母親。”
卿九思抓住一個關鍵詞,聲音驀地提高,十分激動,“阿遠?”
“阿遠在哪?阿遠他怎麽樣了?你們到底把阿遠怎麽了?求求你們,不要傷害阿遠,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求求你了,放了阿遠吧,他還是個孩子。”
“……”
華服女人被這一連串弄笑了,“姑娘,你冷靜冷靜,阿遠他很好,沒有人敢傷害他。這裏是大梁,他是大梁尊貴無比的三皇子殿下,沒有人能傷害他,你放心。”
卿九思懵了。
大梁?
三皇子?
阿遠?什麽?什麽跟什麽,阿遠是大梁的三皇子?
緩了好一會兒,卿九思徐徐擡眸,認真端詳面前這個華服女人,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最終化成一句,“你是?”
“我們娘娘是大梁皇室的華貴妃。”華服女人身旁一圓臉丫鬟站出來笑盈盈的答。
阿遠明明是她的弟弟,姓卿。
怎麽會變成大梁皇室的三皇子呢?
“阿遠,阿遠在哪?我要見她。”卿九思話語裏帶着幾分急促,沒有見到阿遠,任何人的話都不能信。
華服女人一臉平靜的吩咐,“你去看看,三皇子過來了嗎?”
宮女點頭退下。
身影剛消失不見,另一宮女急急進來,說:“娘娘,三皇子過來了。”
聞言,華貴妃“嗯”了一聲,臉上挂着淺淡又不失溫柔的笑,對卿九思說:“阿遠來了,有什麽話你們好好說,本宮就先回去了。”
卿九思抿了抿唇:“……”
緊接着華貴妃便帶着宮人走了,屋子裏只剩她一人,片刻一陣風卷來,卿九思看清楚了,真的是阿遠,是活生生的阿遠。
他沒事。
卿九思撲過去抱住他,沒忍住哭了出來,聲音都不帶掩飾,“阿遠,阿姐終于找到你了,你吓死阿姐了,你知不知道阿姐這些天是怎麽過來的?”
“還好你沒事,你還活着。阿姐被你吓死了。”
“……”
卿遠拍了拍卿九思的背,說:“阿姐別哭了,我沒事,我好好的。別哭了。”
許久。
卿九思終于冷靜下來了。渾身像是重新注入了生氣般,神采奕奕的拉着卿遠左看右看,怎麽都看不夠,重重呼了口氣,問:“阿遠,這裏真的是大梁嗎?”
卿遠:“阿姐,這裏是大梁國。”
默了下,卿九思直勾勾看着卿遠,又問:“他們對你好嗎?”
卿遠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
可見消失的這段日子,在這兒過得很不錯。卿九思百味雜陳,想到什麽,眉頭緊蹙,問:“阿遠,方才有個自稱是華貴妃的女人說是你母親?”
如果那女人說的是真的,那她算什麽?已過世的爹娘又算什麽?
卿遠頓了下,娓娓道來,“阿姐,你永遠是我的阿姐。這事說來話長,我确實是華貴妃的兒子……”
十年前大梁皇後病危,膝下的大皇子已亡,二皇子神志不清,身體問題不可能再有孕,後宮妃嫔蠢蠢欲動。就在這時,出自定國公府的華貴妃和出自歸德侯府的德妃同時有孕,且這兩人是最有可能等皇後沒了,登上後位的人,又恰恰在這個當口有孕,那太子的人選就要出來了,十個月過去,德妃誕下一公主。
華貴妃誕下一女死胎,震驚了整個後宮。大梁皇室的血脈本就欠缺,活下來的正常的皆為公主,下一代繼承人成了皇帝及朝臣的心病。
直到去年,病重的德妃才說出這個事實,當年是她一手策劃了這個事情,把真正的皇室血脈故意調換去了他國,這消息一出,整個皇室都覺得有希望了。
一經調查,才知大梁皇室血脈竟然在別國的皇宮,卑微乞讨,而兩國之間也沒有很友好,總不能直接去要人,去要人家說不定還拿喬,容易挑起兩國的矛盾。說起來畢竟還是家事,不外揚,再說了,這又不是好的家事。
最後不得不采取這個方法了。
卿九思聽完這些,整個人都沉默了,阿遠不是她一個人的弟弟,也不姓卿,而是大梁國的三皇子,看樣子以後還會成為大梁國的儲君。
忽然,心裏很沉重。
卿遠其實欣喜大于悲傷,他不傻,一直都默默讓着十皇子和九皇子等人,在那裏,他只是個讨飯吃的,寄人籬下的人怎敢拔尖,那不是得招更多的恨。
很多很多的事他心裏有數,都沒跟卿九思講,怕她擔心,怕她難過。兩人除了抱頭痛哭又能做些什麽。
就連阿姐的婚事都身不由己。阿姐是不情願的,不高興的,而且謝凜也不是阿姐的良配,卿遠很滿意如今的狀态,他有能力保護阿姐了。
他篤定道:“阿姐,你永遠都是我的阿姐。我們永遠都不會分手,以後換我來保護你,你就安心在這兒住下。”
卿九思抿了下唇,沒說話。還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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