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沈四姑娘
啓新五年的京城,被一場罕見的大雪給覆蓋,站在高高的城牆往下望,整個城池茫茫一片白。
在這天寒地凍、雪虐風饕的冬日裏,沈家四姑娘落水了。
薄薄的冰面被砸出個窟窿,下人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那凍僵的四姑娘撈出來。
榴花院裏,伺候四姑娘的丫鬟婆子們戰戰兢兢的跪了一地,低垂着腦袋,膝蓋觸到冰冷的磚面生疼生疼。
屋內屋外一片寂靜,只聽得簌簌雪落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屋裏迸發出一聲極其悲恸的哭聲,“我的若兒啊,你別吓祖母,祖母求求你睜開眼睛——”
屋外的丫鬟婆子們聽到這聲響,皆是一怔,面面相觑後,心頭又是悲傷又是恐懼,也都哀戚戚的哭了起來,“四姑娘,嗚嗚嗚,四姑娘……”
剛下朝的沈老爺沈隽聞訊趕來,沒想到剛踏進這榴花院,就聽到一片哭聲,登時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腳步匆匆,掀起暖簾,大步走進屋內,“母親,丹若怎麽樣了?好好地怎就落水了?”
頭發花白的沈老太太捏着小孫女漸漸冰涼的小手,渾濁的老眼濕漉漉水窪窪的,轉頭瞧見姍姍來遲的沈隽,心頭滿是憤懑,只重重喘着氣死死盯着沈隽不說話。
沈隽被老太太這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讪讪的挪開視線,忙去問大夫,“大夫,我女兒她怎麽樣了?”
大夫搖了搖頭,輕嘆道,“不中用了。還請沈老爺節哀,抓緊給小姐準備後事吧。”
後事?沈隽心頭“咯噔”一下,雖然他一向不太重視這個腦子癡傻的幼女,但人突然沒了,心底也不免湧上幾分傷感悵惘。
沈老太太剛止住的淚,又被大夫這句話給勾了起來,痛不欲生的趴在小孫女冰冷的身子上,哭道,“祖母的心肝肉啊,你怎麽忍心讓祖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啊……你那沒良心的爹不疼你,可祖母疼你啊,你要是就這樣走了,祖母要怎麽活……”
沈隽被老太太這話臊的面皮一陣緊繃,卻也不好反駁。
到底還有這麽多外人看着,他走到沈老太太身旁,低聲勸道,“母親,你也別太傷心了,當心自個兒的身子。”
“去!”沈老太太毫不客氣的甩開沈隽的手,啞聲道,“若兒是我一手養大的,好好的姑娘就這樣沒了,你個當爹的不傷心,還不許我為她掉兩滴淚?都是你平日縱着西院那對母女,若不是她們,我家若兒無緣無故怎會落水!”
“這跟她們母女有何幹系?”沈隽大驚。
“你以為若兒怎麽落水的?她生性怕水,若不是你那寶貝女兒思婉誘導,她壓根就不會往湖邊去。”沈老太太咬牙道,“孫氏真是教的好女兒,好好的女孩叫她教的那般陰毒,連自己的親生姊妹都不能容!”
“母親,你這話就有些偏頗了,且不說是不是思婉引着丹若往湖邊去,就算是這樣,那……估計也是丹若自個不小心才跌下去。思婉這孩子一向乖巧懂事,平日裏踩死一只螞蟻都會掉眼淚,哪會做出戕害姊妹的事來。兒子知道母親為丹若傷心,但思婉也是您的孫女,您……”
沈隽話還沒說完,就被沈老太太利落打斷,“我現在懶得跟你說這些!你要麽別說話,要麽出去,別擾了我陪若兒最後一程。”
沈隽一噎,見老太太面色不虞,只好悻悻的閉了嘴。
當然,他也沒出去,到底是當父親的,這個時候離開傳出去也難聽,只垂手默默地站在。
眼角餘光無意瞥見牆角那紫檀雕蕉葉紋花六角式香幾,沈隽稍稍擰起眉頭,問着一側的丫鬟,“我記着那石榴盆栽不是擺在外頭的嗎,怎麽搬進來了?”
丫鬟答,“回老爺,老太太說今年風雪太大,怕這樹苗凍壞,就命奴婢們挪進屋裏過冬。”
沈隽淡淡的“哦”了一聲,不由得多看了那盆栽兩眼,心想:真是奇了,大冬天的這盆栽還開了花。
嬌燦燦的紅花朝下垂着,由深及淺,宛若美人搖曳的裙擺。
“看什麽看,我願意冬天開花你管得着嗎?哼!自己女兒都要斷氣了,還有心情看花,什麽人吶。”
角落裏,小石榴精阿措氣呼呼的想着,擡手又抹了一下眼角,四姑娘真是太可憐了,祖母也太可憐了,她們這樣的好人,為什麽會這麽慘呢?
說起阿措,她本是東郊寶華寺後山一顆剛修煉成精的小石榴,天生天養,自由自在。可不久前,一場暴雨導致山崩,她修為尚淺,也被山洪沖了個稀巴爛。幸虧被上山拜佛的沈老太太撿到,才得以保全根本。
再後來,她被移植到了沈四姑娘的院子,悉心照料着。
沈老太太和沈四姑娘都是極其溫柔的人。她們給她挑了最漂亮的花盆,給她選最肥沃适宜的土壤,還會帶她曬太陽,定時給她澆水,沈四姑娘還會跟她聊天……
雖然每次四姑娘跟自己聊天時,那些丫鬟都會偷偷摸摸嘲笑:“傻子就是傻子,竟然跟花聊天,難怪老爺不喜歡她。”
阿措不在乎什麽傻不傻的,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四姑娘。她能感受到四姑娘的孤獨,所以她決定陪着四姑娘。反正凡人的壽命短暫,自己晚個幾十年回山修煉也沒關系。
但她怎麽也沒想到,四姑娘的壽命竟然這麽短。
眼睜睜看着四姑娘化作一縷白煙離去了,阿措的心也難受的一抽一抽。
沈老太太掉眼淚,她也想掉眼淚。
聽到沈老太太哭喊着“若兒沒了,我這老婆子也活不下去了。”阿措更急了,四姑娘已經沒了,祖母不能再沒了。
她急的團團轉,突然福至心靈,想起後山那棵百年槐樹精提到過,有的妖精貪戀紅塵,就會借屍還魂,來到人間游戲一番。
借屍還魂可以,但會耗費許多修為。
阿措想了想自己那一點點可憐的修為,又看了看傷心欲絕的沈老太太,一咬牙,心一橫——
寺裏的老和尚常說,做人呢,要懂得知恩圖報。
阿措覺得,做妖精也是一樣。
片刻之後,床榻上面容蒼白的少女長而卷翹的睫毛輕顫了兩下。
“姑娘、姑娘睜開眼了!老太太,老太太,您快看吶!”李嬷嬷語氣中是難以壓抑的激動。
沈老太太一震,忙朝着床上看去,見孫女正睜着一雙清淩淩的黑眸望向自己,老太太當即喜得睜大了眼,“若兒,你你你!李嬷嬷,快去,你快把大夫請回來……”
“是是是,老奴這就去。”李嬷嬷一疊聲應下,臉上的淚還沒幹,露着笑臉就往外跑。
那門外跪着的一幹丫鬟婆子們瞧着,面面相觑:這四姑娘命可真大,從湖裏撈出來時小臉都凍得發紫,這還能活過來?
屋內,看着喜極而泣的沈老太太,阿措輕輕擡起手拭去她的眼淚,聲音沙啞又虛弱,“祖母,你別哭。”
“乖孩子,祖母這是高興。”沈老太太抽出帕子擦了下眼淚,反握住阿措的手,“若兒,還好你沒事,你真是吓死祖母了!”
沈隽也湊了過來,臉上倒是透着幾分喜悅,“若兒,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阿措盯着面前的沈隽,水靈靈的大眼睛眨了眨,卻一言不發。
沈老太太扭頭看向一臉尴尬的沈隽,淡淡的解釋了一句,“若兒才剛醒,這次肯定是吓壞了。”
沈隽悻悻道,“是,是這麽個理。”
沒一會兒大夫也被叫回來了,見阿措清醒着,也很是驚奇。等把過脈後,更是一疊聲說着“奇跡”,開了幾副調理身體的藥後,便告辭離開了。
阿措躺在床上适應着這具身體,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少了大半,平日裏還能施展些小法術,現在卻是半點法術都變不成,幾乎與凡人無異。
唉,果然人不是那麽好當的。
沮喪之餘,看到沈老太太那欣喜的模樣,阿措覺得還是值當的。
四姑娘沒了,那自己替她給祖母養老,待老太太壽終正寝之後,再回山裏修煉吧。
想到這裏,阿措乖乖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可還沒等她歇息多久,就見李嬷嬷面色不佳的走了進來,湊到沈老太太身邊壓低聲音道,“老太太,西院那對母女往咱們這邊來了。”
沈老太太當即沉了臉色,“她們還敢來!”
沈隽也聽到這話,勸道,“母親,她們應該是來探望丹若的。”
沈老太太冷笑一聲,“探望?我看她們是來看丹若有沒有斷氣的!李嬷嬷,帶人給我把門口守住,不準她們進來!”
李嬷嬷聽令就要往外走,沈隽面色不虞道,“母親,你這未免過分了……”
“我過分?”沈老太太正要發火,衣袖忽的被輕輕扯了兩下。
她一怔,回頭朝床邊看去,只見阿措輕輕搖着小腦袋,大大的眼睛明亮清澈,聲音輕輕柔柔的,“祖母,你別跟爹爹吵架好麽。”
別說沈老太太了,就是沈隽都愣怔片刻,認真看了眼乖巧的小女兒,很是欣慰道,“若兒是個懂事的。”
阿措眉眼彎彎的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
懂事?四姑娘就是太懂事太聽話,才會被她們欺負到小命都沒了。
現在這孫姨娘和三小姐主動送上門,自己豈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