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長大的過程要流血的……

這大夏天的,就這樣一直悶着,悶壞了怎麽辦?

元珣伸手扯了扯被子,一開始扯,還沒扯開。

小山包裏的人似乎跟他較勁似的,倔強的很,就是不肯露腦袋。

一旁的安秀姑姑看的心驚膽戰,知道小主這是委屈的鬧孩子脾氣了,猶豫着要不要出聲提醒一聲。

元珣板着臉,沉聲道,“是朕來了。”

這話一出,小山包像是僵住了。

這次掀被子就沒了阻力,元珣将被子掀開,就見床榻上的小姑娘弓着背蜷縮成一團,像是只煮熟的蝦子似的。

她如雲的烏發散亂着,身上只穿着單薄的寝衣,小胳膊小腳雪藕似的,都光着,指甲修剪的圓潤,泛着淺淺的嫩粉色。

見沒了遮蔽,她伸出小手捂着臉,身子背過去。

元珣猶豫片刻,坐在了床邊,聲音也不自覺的柔了些,“朕來看你了。”

阿措的肩膀輕輕一抖,軟軟糯糯的聲音帶着幾分細弱哭腔,“你別看我……我現在不舒服……還沒洗臉……不好看的……”

元珣有些哭笑不得了,都難受成這樣了,她還想着好不好看。

他伸出手掌本想摸一摸她的小腦袋,安慰一下,但想了想,還是收回手,只低低的問,“很痛麽?”

阿措甕聲甕氣的“嗯”了一聲,語調滿是委屈,“痛,好痛,像是有人拿刀子在捅我的肚子……”

阿措委屈的不得了。

前日夜裏她正躺床上玩九連環,忽的覺得身下一熱,再一看,發現裙衫上染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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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受傷了,吓了一跳,忙去找安秀姑姑。

哪知道安秀姑姑拉着她的手笑道,“小主不是受傷了,小主你這是長成大人了。”

阿措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人類從幼崽變成熟的過程,是要流血的麽?

這樣看來,還是當妖精好,妖精長大了就長大了,才不用流血,也不用這麽痛!!

“我不想當人了……”阿措小聲嘟囔着,小鹿般清澈的眼眸裏噙滿淚水。

元珣耳力好,聽清她的話後,低聲道,“胡說,怎麽就不想當人了。”

見她實在疼的厲害,元珣轉身對安秀姑姑道,“你跟常喜去一趟太醫院,有位魏太醫擅長婦科,叫他過來給你家小主看看,這樣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安秀姑姑愣了愣,回過神後忙謝恩,“是,老奴這就去。”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小主子,心中感嘆,小主子運道好,能讓陛下心疼,日後的恩寵還怕少麽?

見安秀姑姑掀簾出來,常喜微微錯愕,壓低聲音問道,“裏頭怎麽樣了?”

安秀姑姑斂着笑意,“陛下陪着我們家小主呢。常喜公公,煩勞你與我去太醫院走一遭,陛下恩典,讓魏太醫給我們小主瞧瞧。”

常喜公公眼睛亮了,啧了一聲。

後宮女眷有個什麽病痛的,通常都是找尚藥局的女醫照看。這太醫院的禦醫,是負責陛下、太後、皇後的身子,其餘妃嫔若想得太醫診治,除非是正得聖寵,或有了陛下的口谕——

沒想到這沈美人瞧着不聲不響的,卻能讓陛下為她叫太醫!

常喜心底給沈美人比了個拇指,面上笑吟吟的看向安秀姑姑,“哎喲姑姑客氣了,走走走,咱們快走一趟。”

雨還在下,沒有半點要停的意思。

屋內燃着安神香,青煙袅袅。

阿措痛的腦子都有些迷糊了,淚水順着眼角往下滑,額頭上也滿是汗水,這種無聲的折磨仿佛無休止般。

她低低的啜泣着,痛的想叫出來,又礙于他在旁邊——

自己要是痛的叫出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特別沒用,特別丢人?

正胡思亂想時,一只手輕輕的放在她的眼前,“實在痛的話,抓住朕的手。”

他頭風發作時,痛的恨不得拿刀把腦袋劈開。後來痛的習慣了,知道這時該轉移注意力。有段時間他喜歡抓着刀亂砍……

不過這個辦法她行不通,他總不能丢把刀給她。還是把手給她,讓她捏着出出勁,沒準能好些。

阿措睜開眼,定定的瞧着面前這只修長如玉的手。

猶豫片刻後,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她捏的很緊很緊,疼痛好像真的緩解了一些似的。

等這一波陣痛過去,阿措總算轉過了身子,肯面對他了。

巴掌大的小臉毫無血色,大大的眼睛帶着淚,看向床邊的男人,“外面下這麽大的雨,陛下怎麽來了。”

“朕讓人給你送了桂花糯米藕,聽說你身體不舒服,就來看看你。”

“桂花糯米藕。”阿措砸吧一下嘴,輕聲嘟囔着,“等我不痛了再吃。”

這會子她難受的半點食欲都沒有,早上只吃了碗荠菜肉粥,後來還吐了一半。

“嗯,等你身子好了再吃。”元珣垂眸看着她,她像只病恹恹的小奶貓,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的淚珠。

阿措握着他的手,呢喃道,“陛下,我這會兒腦子有點糊塗,我想睡一會兒……你別怪我沒禮數……”

“睡吧。”

任誰見到她這可憐的小模樣,都沒辦法責怪半句,他也不例外。

阿措昏昏的睡了過去,半個時辰後,太醫也冒雨趕來了。

一番望聞問切後,魏太醫捋捋花白的胡子,輕嘆道,“小主腎陽不足,宮寒嚴重,所以來葵水才會疼痛至此。”

頓了頓,太醫看向阿措,“小主切莫貪涼受凍,否則這宮寒之症加重,可能會影響日後生育。”

阿措一怔,影響生育,怎麽可能?她可是石榴精呀。

慕青這會子正端着紅棗枸杞湯進來,聽到魏太醫的話,當即抱屈道,“小主宮寒,肯定是冬日裏落水的緣故!”

魏太醫驚訝道,“小主冬日落水了?!”

慕青紅了眼,“是啊,正月裏掉進了湖裏,撈出來的時候臉都紫了,大夫都說了沒救了,叫準備後事來着。還好我們小主福大命大,在閻王爺面前撿回一條命來……”

魏太醫咂舌,“難怪,難怪。大冬日裏落水能救回來就很不得了了。”

元珣語調冰冷道,“所以她痛的這麽厲害,都是因為冬日落水的緣故?”

“八成是這個緣故。”魏太醫颔首道。

在宮裏當差,話都不能說得太絕對太滿,魏太醫這句話也是,沒有絕對肯定,卻透着肯定的意思。

元珣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

這小東西冬日落水的事情,他之前也有所耳聞,如今見她為這事落下這樣的病症,莫名冒起一陣火氣來。

讓魏太醫開了些緩解疼痛的法子後,衆人也都先退下了。

元珣本想安慰阿措兩句,卻見小姑娘沒有多傷心,反而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他還有點摸不準這小姑娘的心思,就見阿措一把握住他的手,一本正經道,“陛下,我可以生孩子的!”

元珣,“……”

阿措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不信,有點急了,“真的呀,我真的可以生的,而且我可以生好多個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拼命要證明自己似的,聲音又軟又綿。

元珣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小姑娘拉着他的手一再保證,她會給他生孩子……

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劃過心頭。

見她急的小臉都泛着不自然的紅,他按住她的肩膀,有幾分無奈,“好,朕信你可以的。不過現在,你先躺下,好好休息。”

聽他說相信她,阿措松了口氣,乖乖的“嗯”了一聲,躺下了。

元珣繼續把手給她抱着,她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窗外是潇潇雨聲,屋內是她安安靜靜的睡顏,時間仿佛都變得輕緩起來。

眸光落在她緊握着他的那只小手上,這種被依賴的感覺,很奇妙。

元珣自己都沒察覺,他唇角那微微翹起的弧度。

又陪了她一些時辰,趁她熟睡了,元珣才離開。

臨出門時,正好見慕藍端着熬好的湯藥進來。

那刺鼻的中藥味,他聞着都嫌棄的緊,更別說她了,“記得多配幾樣甜嘴的蜜餞給你家小主。”

“是,奴婢會準備好的。”慕藍連忙應了,心底替自家小主高興極了。

元珣徑直走到檐廊下,仰頭看向黑如濃墨的天色,元珣狹長的鳳眸冷冽眯起。

沈家。

好一個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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