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全勝節
阿措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将那篇祝禱祭文拿了出來。
楚纖纖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衆人見她接過,倒也沒多少異議,只等着她作出評價。
“沒想到沈嫔的字……”楚纖纖刻意的停頓了一下,才道, “這般童趣。”
潛臺詞就是:字醜, 跟三歲幼童寫的一樣。
站在旁邊的妃嫔也都掃了眼,見到那字, 眼中也都露出幾分譏笑之色。
阿措, “……”不想說話。
楚纖纖又一目十行的掃過祭文,內容倒是中規中矩,不算出色, 但也沒什麽可挑剔的。
不過, 她可不信這是沈家的小傻子能寫出來的。
思及此處, 她笑吟吟的看向阿措, 道, “沈嫔,你這篇祝禱文章倒是寫的樸實感人,想來費了不少功夫吧?只是不知道其中這句‘碧水悠悠,山岳巍巍’,指的是咱們大梁的哪條河,哪座山啊?”
阿措, “……”
她已經看出來了,楚纖纖就是想笑話她。
她捏了捏手指,豁出去一般, 老老實實道,“這不是我寫的,是我的先生寫的,我只是謄抄了一遍。”
楚纖纖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自曝短處了,心中得意,面上卻是作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啊呀,不是你寫的?”
“蔣妃娘娘也沒規定後妃必須親自寫一篇,她只叫咱們謄抄而已。”阿措淡淡的望向她,指了指她手中的文卷,
“這些都是我一個字一個字認真抄寫的,雖然字算不得漂亮,但我一個字沒漏的謄抄了,難道不夠麽?”
楚纖纖一怔,讪笑道,“是,謄抄也不是不行。只是為了讓上天感受到我們的誠意,我們都是親自寫了一篇。畢竟為國祝禱這樣的大事,找人代筆,難免少了幾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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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還看向身旁的幾位妃嫔,“諸位姐妹,你們說是吧?”
不少人跟楚纖纖交好,或是有意讨好她,也紛紛附和着。只有小部分人不想惹事,或是坐山觀虎鬥,沒有吱聲。
面對這些人投來的取笑目光,阿措蹙了下眉頭。
沉思片刻,她忍不住反駁道,“對上天的敬意是靠一篇文章體現的麽?那這天底下不會識字做文章的人多了去了,你能說他們都不敬上天,不是真心實意的為國朝祝福麽?”
楚纖纖一噎,“……”
衆人也都靜默下來,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反駁。
阿措目光堅定,鼓起勇氣繼續道,“是,我是沒多少才情,字都認不齊全,但這只是暫時的情況。學無止境,只要我現在開始好好學,将來有一天我也能像你們一樣寫詩做文章……沒有誰天生下來就會拿筆寫字,我只不過學的比較晚而已。”
她這話并沒任何辱罵的意思,卻像一個巴掌般,拍在了剛才那些嘲諷她的人臉上。
嘲笑一個才剛心智開竅的癡兒,并不能顯示她們多有本事,反倒會顯得她們狹隘。
見讨不到好反而惹得一身騷,衆人都悻悻的散了。
楚纖纖拿着那文卷,倒像是拿着個燙手山藥一般。她沉着臉将那文卷還給阿措,也沒多言,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沒多久,蔣妃從殿後出來。
衆人起身參拜,又有大宮女将諸位妃嫔準備的祭文一一收集起來,整齊遞給蔣妃。
蔣妃端坐在上座,接過那些祭文,随意的翻了翻前面幾篇。
“嗯,不錯,很好……諸位妹妹用心了,這些祭文……呃??”
誇贊的聲音頓了頓,蔣妃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這一篇是?”
這字不說特別醜,勉強端正,但毫無美感可言,就連她身邊的大宮女一筆字都比這個好。
這是後妃寫的字?莫不是哪個宮人的字胡亂混進來了?
臺下衆人看到蔣妃的表情,立刻就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雖然剛才被阿措一陣反駁,讨了些沒趣,但這會兒見蔣妃單獨把阿措拎出來說,衆人心中還是不免生出幾分幸災樂禍之感。
只要蔣妃一點名,相信用不了多久,整個後宮都會知道沈嫔是個無能草包!
蔣妃的确是想點名的。
她從小練字,練遍各個大家的字帖,驟然見到這麽一副字,難免有些不喜。
甚至有一瞬間想着,是不是有哪位妃嫔對她掌管宮務不滿,所以故意交了這麽一篇敷衍的東西上來惡心她?
但等她看到那篇字的最後幾行時,緊皺的眉頭忽的松開了一些。
待她仔細看了兩三遍後,眸中的詫異更甚了,忍不住出聲道,“這篇祭文是誰寫的?”
一側的宮女湊過去看了眼,低聲道,“回禀娘娘,這篇是錦繡閣的沈嫔呈上的。”
“沈嫔?”蔣妃擡頭,直直的往阿措那邊看過去。
其餘衆妃心裏:來了來了,點名批評了!
阿措:糟了個糕,當衆處刑,好丢人,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蔣妃拿起那文卷,“這是你寫的?”
阿措站起身來,笑的有點尴尬,“嗯,是……”
蔣妃道,“這最後兩行的字跡,本宮瞧着有點眼熟……好像有幾分陛下的風格?”
衆妃都愣怔住了,這筆醜字,怎麽還跟陛下扯上關系了?
阿措則是黑眸一亮,語氣帶着幾分小激動,“蔣妃娘娘你好厲害呀,這都能看出來?這最後兩行就是陛下握着我的手寫的!”
被誇獎的蔣妃唇角微微翹起,陛下的字跡她當然認得出來,這些年她可鑽研臨摹了不少陛下寫的詩文論作呢。
其餘衆妃:什麽玩意?陛下竟然手把手教沈嫔寫字?
她們簡直不敢相信,陛下這樣不近人情、冷面冷心的男人,竟能這般溫柔小意?
但看沈嫔這副單純簡單的模樣,好像……并不是在撒謊。
而且,有誰敢拿陛下的事扯謊啊?嫌命長麽。
一時間,衆妃們內心皆是滿滿的酸意。
字寫得再好又怎樣?文章作的再優美又怎樣?光人家有陛下親自教授,就足以把她們穩穩踩在地上。
氣氛一度變得又詭異又尴尬。
蔣妃也沒多說,溫和的勉勵了阿措,叫她以後勤加練習,一定能寫出一筆好字。
這還是阿措到達長樂宮以後,收到的第一句鼓勵。
她感動滿滿的看向蔣妃,“娘娘你放心,嫔妾回去一定會好好學的。”
蔣妃示意她坐下,又說起下午招待王公貴族女眷的宮宴。
這些事自有蔣妃和幾位高位妃嫔籌辦,阿措只要負責到場,坐在位置上吃東西看歌舞就成。
從長樂宮回宮後,阿措換了身得體華麗的禮服,便去迎春殿赴宴了。
臨出門前,她本想帶上慕青慕藍一起,哪知道安秀姑姑說有事吩咐她們去做,派了個沉穩老練宮女陪她一起赴宴。
阿措也沒多想,就帶着那宮女一起去了。
全勝節的宮宴辦的格外熱鬧,比之前在行宮的宮宴隆重許多,規矩也多了許多。
不過阿措還是樂在其中,因為這次宮宴的食物比上次豐盛不少。
正值秋日,她的面前除了些尋常的雞鴨魚肉,還擺了一碟黃澄澄的螃蟹和一碟五顏六色的糕點。
“小主,這便是全勝糕了。”
那小宮女手腳利索的幫她剝着螃蟹腿,又介紹道,“這回的全勝糕做成了四時花卉的模樣,這白色的是梅花,裏頭的餡料是梅花和棗泥酥糖;這淺粉的是桃花,裏頭是桃花與芋頭山藥泥;淡綠淡粉交錯的是荷花荷葉,裏頭是冰糖蓮子綠豆餡;嫩黃的是桂花,裏頭是桂花藕粉餡。”
阿措聽得津津有味,挨個拿起來嘗了一遍,味道都很好,尤其是花香濃郁,咬一口仿佛身臨花境一般。
她吃的高興,忽的想起了什麽,輕聲問那宮女,“這些,陛下也有的吃麽?”
小宮女愣了愣,應道,“這是自然的。”
阿措這才放心,輕笑一下,“嗯,那就好。”
***
一場宮宴直到傍晚才散去。
等阿措從迎春殿出來,天空早已布滿晚霞,緋紅霧紫,斑斓一片,如夢似幻,煞是好看。
阿措一路欣賞着晚霞,心情愉悅的回到錦繡軒。
萬萬沒想到一回去,就見到了更驚喜的事——沈老太太來了。
看着坐在軟榻上的祖母,阿措滿臉喜色的喚了一聲“祖母”,張開雙臂就撲了過去。
沈老太太被撲了個滿懷,一張圓圓的臉上滿是笑出來的褶子,“诶,祖母的心肝肉兒,你可悠着點,祖母這把老腰可受不住……”
阿措趕忙坐起身來,依着老太太坐下,握着她的手道,“祖母您來了我真是太高興了,我都好久沒見到您了,還以為您忘了我這個孫女呢。”
沈老太太點了點她的額頭,“小沒良心的,祖母忘了誰也忘不了你啊。”
阿措嘻嘻笑了下,又想起什麽似的,趕緊張羅着讓宮女上茶上糕點。
沈老太太攔着她,笑道,“你別忙活,這些我剛來她們就準備了。”
又道,“來,讓祖母好好看看你,上次見你還是夏日,這一晃就入秋了。之前你去行宮住了段日子,祖母本想等着你回來,就入宮來看你的。哪知道出了昭妃娘娘薨逝的事,唉,那時也不好入宮,省的惹眼……好歹等到了今天這個普天同慶的好日子,我就入宮來了……”
阿措配合的站起身,在老太太面前轉了好幾圈,還不忘自誇道,“祖母,你看,我是不是比之前長高了許多。”
沈老太太見她面色紅潤,身形也比之前張開了些,不再瘦條條的直板一塊,胸前和臀腰都有了些少女的圓潤曲線,初現玲珑。
她笑着颔首道,“好,好,我的小阿措長大了。”
祖孫倆又拉着手說了好一會兒體己話,沒多久,晚膳就送來了。
阿措宮宴上吃的很飽,現在還不覺得餓,只是陪着沈老太太簡單吃了兩口。
席間,阿措興致勃勃的跟沈老太太說着行宮的見聞,以及最近發生的一些趣事……
沈老太太都認真聽着,見孫女這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心裏也放心不少。
待用過晚膳後,阿措還想繼續給沈老太太講今天的宮宴歌舞有多麽好看多麽精彩,就聽見沈老太太不舍得打斷道,“阿措,時辰也不早了,祖母該出宮去了。”
“啊?”阿措愣住了,“祖母你今夜不在這裏住麽?”
“外婦在宮裏過夜本是不合規矩的,上回是陛下格外開恩,我才能住上幾日。陛下開恩是一回事,咱們卻也不能逾越了規矩,不知道分寸。”沈老太太輕聲解釋着。
規矩,又是規矩。
阿措悶悶的垂下眉,眸中滿滿的失落。
沈老太太又好生安慰了她一番,并答應下次進宮看她時,給她帶些民間有趣的小玩意兒,阿措這才重新露出笑來。
其實她心裏也清楚,不管她樂不樂意,都拗不過這所謂的規矩。
“阿措,這回祖母進宮呢,還有件事。”沈老太太拉着她到房內,一本正經道。
“嗯?”阿措疑惑。
“我要把慕青慕藍帶出宮去。”沈老太太道。
阿措一陣錯愕,半晌回過神來,不解的問,“為什麽呀?”
沈老太太眸光閃了閃,随後解釋道,“你還記得徐嬷嬷麽,對,就是慕青慕藍她倆的娘親。徐嬷嬷生病了,病的還挺嚴重的……你知道徐嬷嬷夫君早逝,眼下就慕青慕藍這兩個女兒,現在她生病了,她們做女兒的也得回去照顧親娘才是。你說是吧?”
阿措一聽,原來是這麽回事。
她點了點頭,“是,她們娘親生病了,她們是該回去照顧的。”
雖然有些不舍得慕青慕藍這對姐妹花,但是人家娘親都生病了,更需要她們的照顧和陪伴。反正自己在宮裏也不缺人照顧,這錦繡軒裏還有十幾個宮人呢。
沈老太太見阿措這般通情達理,笑着摸了摸她的發,“我就知道我家小阿措最懂事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安秀姑姑走了進來,恭敬道,“小主,沈老太君,時辰不早了,再不出宮,宮門就要下鑰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慕青慕藍這兩丫頭東西也收拾好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阿措應了聲,挽着沈老太太的手一起走到院內。
慕青慕藍都換作一副尋常民間女子打扮,手上各拎着一個小包袱,頭都低着,讓人看不出情緒。
“夜裏風涼,你回屋去吧,我就先走了。”沈老太太拍了拍阿措的手。
眼見要走了,慕青慕藍在阿措面前跪下,齊聲道,“奴婢們不能再伺候小主左右,只願小主玉體安康,事事順意。”
說罷,兩人一起磕了個響頭。
“哎呀,你們快起來。”阿措眸中泛起不舍,上前将她們扶起來,“你們出宮了也要好好地,要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就跟我祖母說。我能幫上忙的,也會盡量幫你們的。”
慕藍應了一聲,有幾分郁色的退到沈老太太身後。
慕青卻是突然抱住了阿措的腿,哭了起來,“小主,奴婢不想走啊,奴婢不……”
阿措吓了一跳,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安秀姑姑面色一變,朝着寶順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将慕青拉開了。
安秀姑姑用力的捏住慕青的手臂,那力量仿佛要把她的手臂捏斷似的,眼神帶着警告,銳利的可怕。
慕青吓住了,強忍着淚水不敢再亂說。
沈老太太的臉色還帶着些許鐵青,盡量柔着聲音安慰了阿措一句,就不再耽誤,扭頭帶着慕青慕藍離開了。
望着那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的軟轎,阿措還有些心緒不寧。
見狀,安秀姑姑連忙上前安慰道,“小主莫要擔心,慕青她那是舍不得你呢,畢竟小主你平日裏待她們那麽好,那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主子……”
緩了緩,聲音更柔了,“這裏風大,小主咱們先回屋吧,仔細風吹得頭疼。”
阿措輕輕“嗯”了一聲,緩緩地收回視線,随着安秀姑姑一起回了屋。
另一邊,出宮的馬車上。
沈老太太面無表情的坐着,慕藍抱着包袱眉眼黯淡,慕青則是小聲啜泣着擦眼淚。
什麽娘親生病需要她們回去照顧,不過是借口罷了。
“好了,別哭了。”沈老太太沉沉道,“能活着出來,已經是陛下格外開恩了。安秀姑姑都跟我說了,若是換做其他宮人,早就被陛下拖出去打死了。我能進宮把你們領出來,還是陛下念着阿措心軟,才饒了你們一條小命……哭哭哭,還有臉哭!陛下性情如何,你還不知曉麽?”
慕青聞言一怔,随後一下跪倒了老太太面前,哽咽道,“老太太,是奴婢豬油蒙了心,奴婢那回真不是故意得罪陛下的。奴婢只是念着小主會餓,所以才……才想着進去添點茶水什麽的……哪曾想這就得罪了陛下……”
沈老太太冷哼一聲,“你打量着我老糊塗呢?”
慕青身子一僵,靜默許久,才哭道,“是,奴婢是存着幾分私心;不過奴婢絕沒存着攀龍附鳳的心思,奴婢只是想在陛下和小主面前好好表現一下,日後也好求一份體面……”
沈老太太皺眉,“體面?你想求什麽體面?”
慕青咬咬唇,只默默流着淚,不肯再說。
倒是一旁的慕藍眸中洩出幾絲鄙夷來。
馬車搖搖晃晃的到了皇帝給沈老太太安排的宅子,慕青慕藍由着李嬷嬷安排住在了後排屋裏。
一豆油燈亮起。
慕藍看着這簡陋昏暗的房間,不由得想起宮內那整潔舒适的房間……
轉眼看到慕青還在啜泣,慕藍只覺得心頭一陣煩悶,沒好氣道,“哭哭哭,都是你犯蠢!陛下何等厲害的人物,你跑到他面前現眼?他一眼就能瞧出你是怎樣的貨色,心裏打的什麽算盤!”
慕青呆住,等回過神來,忿忿的瞪着慕藍,“你朝我發什麽神經?”
慕藍冷道,“若不是你礙了陛下的眼,我怎會跟你一起出來?我真是被你給害死了!”
慕青回嘴道,“你被趕出來管我什麽事,沒準陛下瞧你也不順眼呢。”
慕藍道,“我又沒你那些花花心思,陛下何為看我不順眼?我只想老老實實在小主邊上伺候,等滿了二十五歲,攢份豐厚的嫁妝出宮嫁人。現在被你連累的,什麽都沒有了!跟你做雙生姐妹真是倒黴!”
若她們不是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沒準陛下還能留自己在小主身邊;可偏偏她們是姐妹,陛下是斷然不會驅一個留一個的。
聽着慕藍的話,慕青咬牙,只覺得又難受又委屈。
慕青見她還委屈上了,恨恨譏諷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求一份體面?呵呵,你也不想想咱們是什麽身份,奴才生的小奴才,一輩子就是奴籍。人家清源伯是何等人物,是你能肖想的麽?我看你入了一趟皇宮,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驟然被戳破心思,慕青的臉一陣白一陣紅,“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胡說?”慕藍冷冷一笑,“算了,我也懶得跟你廢話。反正據我所知,這荀伯爺上月就被陛下調去了西北當差,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或是一輩子都不回來也未可知……我勸你還是別再做夢了。”
說完,她拿了臉盆巾帕就出門洗漱了。
屋內,慕青靠在床榻一角,嗚嗚的低聲哭了起來。
燈盞上的蠟燭燒的噼裏啪啦作響。
***
深夜,錦繡軒。
白天又是請安又是宮宴的,阿措累了一整天,所以送走沈老太太後,她就早早上床歇息了。
她這邊睡得正熟,某個身影卻是輕車熟路的摸進了她溫暖的被窩。
阿措原本睡得正香甜,忽的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手拉到了一個結實的懷抱中。
那雙手還有些冰冷,隔着一層薄薄的寝衣貼着她,讓她冷的打了個激靈,輕輕的睜開眼睛。
借着幔帳外隐隐約約照進來的燈光,她看見元珣那張俊美的臉龐。
她看向他,他那雙宛若星辰的深眸也正看向她。
“陛下……”阿措懶洋洋喚了聲,心裏想着,他怎麽又大半夜鑽她的被窩啊,難道陛下看了什麽采花賊的話本。
元珣見她有點意識,索性将她軟綿綿的身子抱得更緊了些,“是朕。”
阿措由着他抱着,迷迷糊糊的問,“陛下你不睡麽?”
“先讓朕抱抱你。”
他的聲音低沉,透着濃濃的疲倦。
阿措睡意朦胧的唔了一聲,算作默認。
元珣将腦袋埋在她柔軟的脖頸中,鼻間頓時充斥着她身上清甜的香味和暖暖的溫度,他只覺得這一整天緊繃的精神都得到了松緩。
這一日,他從早忙到晚,到這會兒已然身心俱疲。
阿措感覺到男人與平日不同的情緒,伸手揉了揉眼睛,意識稍稍清醒了點。
她小聲問道,“陛下,你是不是很累了?”
她早聽安秀姑姑說過全勝節這日陛下會忙一整天,卻沒想到他這麽晚還沒睡,想來肯定是累極了。
元珣沒有說話,他現在累的連話都不想說,只想抱着她。
見狀,阿措也不多問,只是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腰,依賴的往他懷中靠近了些。
輕輕的,她哼着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安眠小調,“睡吧,睡吧,我的好陛下……”
她的嗓音本就軟糯,唱起這溫柔的小調,有一種令人心靜的神奇力量。
元珣愣怔片刻,漸漸地,他渾身也放松下來,帶着些許紅血絲的雙眸輕輕閉上。
沉沉睡過去的前一刻,他心想——
原來男女之間睡在一起,不是非得做那件事情才會愉悅。就像現在,他就這樣抱着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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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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