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他的小話痨

阿措連梳妝都顧不上, 急急忙忙的往東邊的城樓趕去。

哼哧哼哧的登到高處,遠遠望去,也只看到大軍的一段尾巴,還有那在風中飄揚的深紅色旗幟。

沒多久, 連個影子都沒得看了, 只剩下那巍峨高聳的城牆。

身後的小桃給她披上一件淺藍色外套,輕聲道, “娘娘, 城樓上風大,咱們回吧。”

阿措回過神來,回過頭, 淺淺的“嗯”了一聲。

小桃瞧見她泛紅的眼角, 心裏也是不忍, 遞上一方帕子, 勸道, “娘娘,陛下就是怕你會哭,才會……”

她像是意識到什麽,趕緊止住了話頭。

阿措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水蒙蒙的眼眸看向小桃,哽咽道, “昨天晚上那個不是安胎藥,對不對?”

小桃見瞞不住,低垂眼睑道, “那是安神湯。”

阿措攏了攏身上的外衫,喃喃道,“我就說嘛,我再怎麽能睡,也不會睡得那麽沉。”

小桃生怕她誤會,連忙道,“那安神湯是禦醫精心調配的方子,并不會對身體有害,還請娘娘放心。”

阿措道,“你不用解釋我也知道的,有害的東西他不會給我吃的。”

聞言,小桃稍稍放下心,同時也感慨于娘娘和陛下之間的信任。

一陣微風吹過,小桃再次提醒道,“娘娘,咱們回去吧,你還沒用早膳呢。”

她朝阿措伸出手。

阿措轉臉看了眼遠處,到底還是由小桃攙扶着,緩緩走下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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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榴花宮用過早膳沒多久,沈老太太便帶着行李入宮了。

小桃小荷給她收拾了一間廂房出來,可阿措想讓祖母陪她一起睡——

她習慣有元珣陪着睡,一個人再睡覺反倒有些不安。

沈老太太聽後有些猶豫,本想說于規矩不合,但小桃小荷都幫腔道,“老夫人陪着娘娘一同睡,娘娘夜裏也能睡的安穩些,省的她夜裏醒來瞧着枕邊空落落的,又想起陛下來,徒添傷心。”

見兩個大宮女都這樣說,沈老太太也不再多說,她內心自然是想多陪着孫女的。

有沈老太太陪伴着,阿措也漸漸适應了元珣不在身邊的日子。

日子與往常有些不同,又沒多大的不同,她還是照樣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安心養胎。

倒是後宮裏的各位妃嫔見着陛下不在,一個個都放松許多,出來逛花園玩耍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明顯是之前憋得太狠了。

但每次阿措與她們撞見,她們總會立刻躲開,生怕驚擾到她。

每當這個時候,阿措總感覺自己是狐假虎威裏那只狐貍。

元珣的威勢太盛,就算他人不在,也不敢有妃嫔在阿措面前造次。

在元珣離開的第七天,榴花宮來了位稀客——

阿措的外祖母,陳老太太。

陳老太太的身體不太好,為了避諱所以一直沒進宮,且出于近鄉情怯的心理,她不太敢見自己這位外孫女,生怕見着她,就記起自己女兒的早逝與心頭的遺憾。

所以她這次突然遞牌子進宮,着實讓阿措有些驚訝。

之前祖母将陳家與她的利益關系分析了一番,阿措雖然聽得雲裏霧裏,卻明白了一點,她和外祖家是系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求親近,卻也不至于疏遠。

所以這回陳老太太求見,阿措同意了。

她對陳家沒什麽感情,說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讨厭,平平淡淡如白水。

陳老太太是位清瘦的小老太太,算起年紀來,她比沈老太太還要小一歲,但看起來比沈老太太老了不少,兩鬓是經年風霜染就的銀白,一張瘦長的臉上布滿皺紋。

從她踏進榴花宮的宮門時,就格外的拘謹恭敬,禮數周全的不能再周全。

阿措屏退了宮人,想讓她自在一些,又試探的喚了一聲,“外祖母,不必多禮,你坐下說話吧。”

這軟軟糯糯的嗓音如清風拂面,陳老太太忍不住擡頭往座上看去。

只見長榻之上的華衣女子,肌膚白皙,生着一張小小的瓜子臉,朱唇榴齒,一雙瑩潤的眼眸宛若清泉澄澈。

她模樣瞧着還稚嫩,眉眼間卻透着一陣貴不可言的氣勢,讓人不敢輕視。

這就是自己的外孫女麽?

陳老太太老眼濕潤,視線又落在阿措突起的肚子上,心底更是感觸。

淚眼朦胧間,她仿佛看到了女兒當初懷着身孕的模樣,只不過那時,女兒的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惆悵和凄冷,全然不像阿措這般的惬意舒心。

如果當初老爺沒有被調離京城任職,有娘家在京中撐腰,女兒也不至于被沈隽那污糟的後院給磋磨至死……

若是女兒還活着,瞧見外孫女這般出息,也是無比欣慰的吧。

“弟妹,坐下吧。”沈老太太見她還怔怔站着,忍不住輕聲提醒着。

“噢噢。”陳老太太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淚,朝着阿措慈愛一笑,“讓娘娘見笑了。”

阿措也在好奇的打量着這位外祖母。

她能從她的眼中看到關心與親近之心,唔,至少目前來看,是善意的。

對于剛接觸的人,阿措不善言辭,大部分時間都是沈老太太在暖場,她只要負責笑就好。

聊了一炷香,吃了一盞茶,氣氛也漸漸活絡起來。

沈老太太斟酌片刻,輕聲問着陳老太太,“弟妹,你此次入宮求見,可是遇到什麽事了?”

聽到這話,陳老太太的臉上浮現為難之色。

糾結須臾,她終是點了點頭,一臉歉意的看向阿措,“娘娘,此次臣婦入宮的确是有件麻煩事要禀告……”

阿措眨了眨眼睛,溫和道,“外祖母您說。”

陳老太太嘆道,“全是為了暮雲那個不懂事的丫頭!”

沈老太太和阿措皆是一怔,唰唰看向陳老太太。

只聽陳老太太無比懊惱道,“她、她實在膽大包天,竟然女扮男裝,一個人混入軍營打仗去了!”

沈老太太和阿措,“!!!!”

陳老太太眉頭揪着,惱道,“大軍出征的頭一天,她從宮裏回來後就說累了,要好好休息,誰都不準打擾。其實當天下午就從狗洞偷溜了出去,跑到軍營報道去了……直到第二日中午丫鬟才發現人不在屋裏,只在桌上發現了一封書信,喏,就是這封——”

她說着,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了阿措。

阿措接過,展開一看。

嘿,這字寫的比自己還醜。

一個學渣在另一個學渣身上找到了一種微妙的優越感。

阿措又仔細看了看那信上的內容,大意很簡單,就是她不想嫁人,想要效仿前朝的女将軍,便化名陳牧雲投軍,想要掙出一番功業來。

寫到後面,她的字越發飄逸。

透着薄薄的紙張,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熊熊燃燒的志氣與向往。

難怪上次雲姐姐送了那麽多小玩意來,原來是早有從軍的打算,才一次性把東西都送來了。

陳老太太那邊還在嘆息着,“這丫頭從小沒有娘教,原本只以為性子粗野跳脫一些,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這般膽大妄為。我們剛看到信的時候,還當她是在開玩笑……後來還是你舅舅跑到軍營裏一打聽,的确找到了一個叫陳牧雲的新兵……唉,女扮男裝投軍,這要是讓人知道了,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我們都慌了,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說到這裏,她站起身來,深深朝着阿措一拜,“我和你舅舅他們思來想去,還是想着将這件事與娘娘你說一下,求娘娘想想辦法。”

阿措沉吟片刻,道,“我覺得雲姐姐這樣很好呀。”

陳老太太訝然,“啊?”

阿措道,“每個人都有他所追求的東西,雲姐姐本來就不想嫁人,不甘心囿于後宅當個相夫教子的夫人,她去追求她的抱負去了,這不是很好麽?”

陳老太太愣住了。

好半晌才讷讷道,“可、可她是個女子,女子怎能上沙場打仗,還混在滿是男人的軍營之中,這下她的名節全要毀了,日後還怎麽嫁人啊……”

阿措反問道,“女子若有能力,為何不能打仗麽?”

她實在搞不懂人界為什麽這麽多規矩,做一件事還要分男女?

陳老太太卻是不太懂阿措的想法,一臉一言難盡的神色。

見狀,沈老太太輕咳一聲,解釋道,“阿措她,嗯,心思簡單。”

陳老太太這才想起,眼前的外孫女是癡傻過一些年的,或許還是不太知事。

見兩位老太太齊齊的看向自己,沉默片刻,阿措聳了下肩膀。

她道,“雲姐姐這事我知道了,我回頭給陛下寫一封信,跟他提一下,想來陛下不會為難她的。”

聽到這話,陳老太太長長松了口氣,忙道,“多謝娘娘,陳家給娘娘添麻煩了。”

阿措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心頭卻是越發敬佩陳暮雲的膽色。

她摸了摸肚子,如果自己沒有懷孕的話,也是可以陪着陛下一起去戰場。

唉,想起陛下,他都已經走了七天了。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休息……

阿措一只手托着腮幫子,微微嘆了口氣。

她真的好想他啊啊啊啊!

***

當天晚上,阿措趴在桌案前,拿筆寫起了第一封信。

明亮燭光下,她的睫毛如羽翼般低垂着,手中拿着毛筆,眉眼間神情專注。

有的時候她的唇邊挂着淺淺的微笑,有的時候她嘴角又稍稍下沉,有幾分委屈的撇着。

一封信從傍晚寫到夜深,她從來沒寫過這樣多的字,像是要把一肚子的話都寫在紙上,然後再送到他的手上。

小荷在一旁伺候筆墨,眼見着夜深了,微微欠身勸道,“娘娘,時候不早了,你仔細傷着眼睛,咱們明日再寫吧?”

阿措咬着筆杆子,道,“快了快了,我再收個尾。”

她想了想,在紙上寫了好幾個“想你想你想你”。

心滿意足的檢查了一遍那洋洋灑灑的幾頁紙,她忽的想到什麽,丢下筆往裏屋走去。

小荷詫異道,“娘娘你要拿什麽,奴婢替你拿便是。”

當看到自家娘娘站在梳妝鏡前,拿着一盒口脂往嘴上抹的時候,小荷的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這大晚上的,娘娘怎麽突然打扮起來了?

阿措抿了抿嫣紅的小嘴,又對鏡子照了照,确定塗好後,才走回到書桌旁,拿起最後一頁信紙。

她在末尾的落款上親了一下。

一個帶着淡淡胭脂香的唇印,便留在了柔軟潔白的紙上。

小荷恍然:娘娘可真會玩!

阿措将信仔細裝好,又往裏頭放了些小東西,比如盛開的栀子花瓣,小小的皮影……

信封裝的鼓鼓囊囊的,她才停止往裏頭塞東西,只是依舊無比遺憾的嘆息道,“最近尚食局做的幾道菜味道也是很不錯的,可惜食物送過去會壞……”

小荷抿唇輕笑道,“娘娘莫擔心,陛下出征帶了禦膳房的廚子,嘴上不會虧的。相比于那些吃的,陛下肯定更在意娘娘您親手寫的信。”

聞言,阿措勾起嘴唇笑了下,“說得對!”

她都可以想象到陛下收到自己的信有多麽高興了。

阿措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将那厚厚的信封交到小荷手上,再三叮囑着:

“一定要好好送到陛下手中呀。”

她可是寫了好久,手腕子都寫酸了。

小荷沉穩應道,“娘娘你放心,明兒個一早奴婢便将這信交給信使。”

阿措這才放心,打着哈欠睡覺去了。

……

元珣在離京第十天,收到了阿措的第一封信。

只是在收到信之前,汴州刺史帶着了六名身姿妖嬈的舞姬進入了主營帳。

負責巡防的小兵陳暮雲瞧着那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由得沉下臉。

“牧雲看啥呢?”

一同巡邏的小兵吳大寶見她腳步停下,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咂舌道,“我去,這幾個娘們可真夠漂亮的,雖然看不到臉,但那小翹屁.股,小細腰,瞧着都帶勁兒。啧啧,陛下可真有豔福。”

陳暮雲的臉更黑了,冷聲嘲諷道,“這才出來幾天啊,就耐不住寂寞找女人了?這是出來打仗,還是出來獵.豔啊。”

吳大寶嘿嘿一笑道,“你小子眼紅了吧?打仗歸打仗,路上玩玩女人也不礙事的嘛。”

陳暮雲翻了個白眼,“我有什麽好眼紅的。”

“一瞧你就是個雛,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吧?行了行了,別這麽憤憤不平的,咱們好好打仗,立了軍功,得了賞錢,回京哥哥帶你去花樓玩。”吳大寶道。

“我只是覺得陛下這……這事做得不對,他不是很寵愛宸妃娘娘的麽,怎麽一出來就找女人……”

陳暮雲咬着唇,一想到自家小表妹那戀戀不舍哭紅眼睛的委屈模樣,就深深替她覺得不值!

虧得她一開始還覺得陛下待小表妹情深義重,現在她覺得自己是眼瞎了!

“陛下可是皇帝啊,寵愛宸妃,也不耽誤他找別的女人啊。”

吳大寶見她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宸妃又不是你家姊妹,你生的哪門子氣,走走走,咱們趕緊巡邏去。”

陳暮雲壓下一口惡氣,只想着等回到京城後,一定要勸勸小表妹,讓她別太把男人當一回事,臭男人不配擁有她的真心!

如此這般想着,她繼續巡邏着。

可還沒等他們一隊人走遠,就聽到主營帳那邊傳來一陣驚慌的慘叫聲。

一衆巡邏兵聞聲匆忙趕去,只見汴州刺史帶着那六名舞姬狼狽不堪的從主營帳裏逃竄出來。

那些舞姬一個個臉色發白,眼含淚花,顯然吓得不輕。

汴州刺史更是官帽都掉在了地上,屁滾尿流的在摔在地上。

“這、這是怎麽了?哎喲瞧着一張張小俏臉吓得,跟見了鬼似的。”吳大寶驚訝道。

“是啊,這是咋啦?”

陳暮雲也一頭問號。

就在衆士兵摸不着頭腦時,陛下身旁的大太監常喜緩步走了出來。

他面色嚴肅,揚聲道,“陛下有令,軍中一律禁止狎.妓歌舞,禁止飲酒作樂,禁止賭博鬥毆,違令者,軍法處置。”

說罷,他揮了揮手,“來人啊,将這幾人拖下去,斬首示衆,以正軍紀。”

話音剛落,立刻有士兵上前,将那汴州刺史和歌姬拖了下去。

在那一片凄厲求饒聲中,陳暮雲咽了咽口水。

雖說陛下潔身自好是好事,但……這手段也忒殘暴了吧。

果然暴君之名,不是空穴來風。

吳大寶也哆嗦的縮了下脖子,“陛下、陛下還真夠狠心的,那樣如花似玉的美人啊,他也忍心砍了腦袋……”

陳暮雲只覺得後脊梁骨嗖嗖嗖冒冷氣,忙道,“走走走,咱們巡邏去,別看了。”

不過皇帝這雷厲風行的手段,的确起到很有效的震懾作用。

經此一事,軍中風紀變得格外清明,之後再沒人敢往陛下身邊獻美人——

這哪裏是獻美人,這是送命吶!

主營帳中。

元珣慵懶的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撐着額頭,另一只手按着布兵圖。

這個姿勢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強大的氣場壓迫着周圍的一切,營帳內的溫度都好像降低了幾分。

常喜公公深吸了一口氣,才硬着頭皮走上前去,低聲道,“陛下,都處置好了。”

元珣淡漠的“嗯”了一聲。

這一聲嗯,足以顯露他此刻很是不悅。

常喜公公壯着膽子道,“陛、陛下……”

元珣蹙眉,冷聲道,“還有事?”

常喜公公,“是,是,剛才收到京中送來的信,應當是宸妃娘娘……”

他“送來的”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見皇帝猛地擡起頭,明亮的眸光直直的朝他射來。

常喜趕忙将手中的信遞了上去。

元珣面上雖不顯情緒,但語氣明顯溫和了一些,“這裏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候着。”

常喜瞧瞧瞥了眼陛下的臉色,見他俊朗眉目間的戾氣少了許多,心頭稍稍松了口氣,忙應道,“是。”

他彎着腰退了下去。

待走出營帳,才敢好好呼吸。

常喜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中感嘆,宸妃娘娘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營帳內,元珣壓住心中的歡喜,将桌上那厚厚的信封拆開。

信封一打開便有清雅的栀子花香。

他倒了倒,從信封裏倒出一沓厚厚的信紙,還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包括她的一枚耳環。

這枚金絲垂珠耳墜,他曾親自替她戴上過。

元珣輕輕的摩挲着這些沾染着她氣味的小東西,仿佛她就在他身邊。

片刻後,他坐直身子,打開了那長長的信,安靜的看了起來。

他從未這般細致的看一封信件……

縱然行書不算美觀,行文不算流利,時不時還冒出一兩個別字,他卻看的無比舒心。

信裏并沒有什麽大事,只是絮絮叨叨的說着她的日常,說着最近吃了什麽好吃的菜,小崽崽一天胎動了多少次,她又學了幾個字念了幾篇文章……

他看着這些字,腦海中自動浮現出她那軟軟糯糯的聲音。

想象着她,黏在他的懷中,嫣紅小嘴叭叭叭的說着“陛下,我今日巴拉巴拉怎樣了”。

當看到最後一頁那個紅紅的唇印時,他指尖一顫。

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唇印,一遍又一遍……

她柔軟又香甜的唇瓣,是那樣令人欲罷不能。

元珣輕輕閉上了眼睛,只覺得胸腔之中一種強烈的情緒在翻騰着,肆虐着。

他的小話痨。

他的小嬌氣包。

他心心念念牽挂着的愛人……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1

相思,原是這樣的折磨人。

一封信仿佛看了好幾遍,直到夜深,他才将信重新裝好,妥善保管。

走出營帳外,看着燃起的火把,他想起阿措心中提到的陳暮雲,眯了眯黑眸。

阿措在信上說,如果陳暮雲的女兒身沒有暴露的話,希望他能裝作不知道,給她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如若暴露了,還請他恕罪,饒她一條命。

沉吟片刻,元珣找來常喜,讓他去打聽一下這個陳牧雲。

沒多久,常喜便回來答話道,“是個挺勤快踏實的新兵,跟他那個隊伍的都相處的不錯,而且拳腳功夫也不錯,伍長着實誇了那小子一番。奴才找去的時候,那陳牧雲正跟士兵們掰腕子呢。”

元珣略一挑眉,“朕知道了。”

說罷,便回了營帳內。

常喜還有點懵,陛下怎麽突然問起一個小兵了?這小兵姓陳,難不成跟宸妃娘娘的外祖家有關,是陳家的某個子弟?

他胡亂想了一通也沒理個明白,索性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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