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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趙淺和傅忘生這麽一攪和,老管家好好一個人活生生氣成了口吃,最後幹脆閉了嘴,等客人們自己選擇。
滿堂賓客都是人精,除了極個別身心飽受摧殘,已經吃不消的,選擇了提前完成任務,換來今晚到明早幾個小時的安寧,剩下的全都藏着掖着,準備留到最後一刻才上交。
老管家恭恭敬敬又道,“酒店晚七點會提供晚飯,讓客人們吃飽喝足是我們的服務宗旨……那我先下去準備了。”
“……”晚飯還沒開始,客人先死了一小半,這種服務宗旨,趙淺還是第一次見。
老管家一走,水晶燈上挂着的屍體重新成為焦點,傅忘生的肩膀被死死摁着,趙淺的意思是讓別人先碰,畢竟傅忘生有摸完詐屍的先例。
“我怎麽覺得這屍體跟之前不一樣了呢?”鄭凡小聲道,他故作深沉地摸着沒毛下巴,“好像多了許多傷口,整個兒被剁碎了。”
說完,鄭凡又強調,“我是個細節控,雖然無法過目不忘,不過觀察力也比平常人強。”
因為死了很久,血液都幹涸了,即便剁碎重新拼接起來,傷痕也不明顯,相較于鄭凡留意到的細節,其他人反倒震驚于屍身浸滿了雨水,正“滴滴噠噠”往下淌。
“這會不會是新的陷阱?”鄭凡問,他自己說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卻又偏偏嘴碎話多,一個勁地問趙淺,“不然誰會這麽缺德,連個死人都不放過。”
“……”趙淺決定臨時甩鍋,“是傅忘生幹的。”
“擡舉擡舉,”傅忘生決定同歸于盡,“我一個人可不敢,多虧了你趙大哥的幫忙。”說完,還沖趙淺抛了個媚眼,要不是溜得快,他很可能當即被趙淺送上西天。
鄭凡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周圍這兩都是病友。
大家的讨論聲都很小,以防錯過什麽動靜,而兩具屍體有時間間隔的往下輸送液體,通常是“滴滴嗒”“滴滴嗒”,大廳空曠,居然還有回音,冷森森的感覺直往頭蓋骨裏滲。
許辰星已經脫離了李倩的隊伍,但李倩卻并未落單,以她為中心,周圍聚集了兩三個人,看起來都很精幹,他們小聲說着什麽,目光時不時飄出來,落到趙淺的身上。
趙淺自認行事低調,也不愛找麻煩,更何況傅忘生有意替他分擔注意力,所以趙淺在人群中并不突出,他不大說話,也不主動解決問題,簡直是随波逐流的最佳典範。
這樣的人放在哪裏,都能随時被忽略,以趙淺的顏值來說,也就是個賞心悅目的背景板。
“小姑娘,你過來一下。”傅忘生蹲在地上,沖許辰星招了招手。
許辰星抱着行李箱,有些怯怯的,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挪到了滿臉和善的傅忘生跟前。
“你剛剛是不是見鬼了?”傅忘生小聲道,“什麽樣的,跟哥哥說說呗。”
許辰星很狼狽,似乎在地上打過滾,她的白裙子髒成了灰色,內襯還在,外面的蕾絲卻被撕走一大片,手指也傷了,估計是黑暗中摸索時撞的。
“看見了。”許辰星腿發軟,她扶着行李箱慢慢跪坐在地上,“我不僅見到了鬼,我……我還見到它正在吃東西。”
這就能夠解釋她背後沾上的肉糜。
許辰星顫顫巍巍地舉起手,卻始終不敢擡起眼睛,“就是燈上挂着的這兩具,新鮮的趴在腐臭的那具上……”
許辰星捂着嘴,直接吐了。
這應該是恢複電力之後,衆人還沒回到大廳時發生的。
許辰星不夠老練狡猾,沒找到食物,所以被留在了有屍體的空間中,但她身材嬌小,可以縮進很多狹小縫隙裏,只要忍着不哭,趙淺和傅忘生都找不到她。
燈亮之後,衆人分散在各個區域,只有她離大廳最近,幸也不幸,正好撞上恐怖一幕。
“你說的這件事持續了多久?”趙淺置身事外的聽了一會兒,這時候才冷冷開腔,“一分鐘?兩分鐘?就算不敢睜眼,總還有其它動靜吧?”
“大概……大概有兩分半鐘,我當時太害怕了,為了轉移注意力,在腦子裏數了秒。”許辰星的臉色過于蒼白,好像再多說幾句,她就會直接厥過去,在地上躺四天。
許辰星也就比鄭凡大個一兩歲的樣子,鄭凡有點看不過去,“姐姐長”“姐姐短”的安慰她,一腔廢話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趙淺,你還記得管家布置的任務嗎?一字不差。”傅忘生壓低了聲音,“是不是要讓所有的客人都吃飽?”
他還特意哆嗦了一下“所有客人,剛剛被殺的也算吧?”
“……”就這哆嗦一下,聲音猛地拔高,整個大堂的人都聽見了,趙淺默默翻了個白眼,“何必這麽辛苦,你光明正大的說多好啊,還能賣個人情。”
話雖如此,但事情并沒有這麽簡單。
先不說死人詐屍必定是有條件的,只論死人吃什麽,怎麽吃,也有點毛骨悚然,更何況這酒店裏的髒東西未免太多,就這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的架勢,很難做簡單區分。
随便用腦子想一想,那場面也血腥的有些恢弘壯闊。
傅忘生又看了一眼腕表,“不急,離晚飯還有一兩個鐘頭,至于任務,更是直到今夜子時才算真正結束,我們先休息休息,再吃頓飽飯。”
大廳裏的人十之八九都覺得此人腦子不好,只剩趙淺跟着犯神經,他打着哈欠道,“去看看今晚吃什麽?也不知廚師手藝怎麽樣,會不會浪費我那幾十斤肉。”
估計是傅忘生跟許辰星搭過話的原因,這本來都快崩潰的姑娘,又稍微冷靜了些,她小聲問鄭凡,“我可以跟着你們嗎?”
鄭凡現在是個孤家寡人,也沒把自己當成瘋子的朋友,可許辰星這一問,卻問得他有些下不來臺。
少年想了有一會兒,“跟着吧,反正你是新人,任務全程只需要掌握一門功課……”
鄭凡附在許辰星耳邊,小聲道,“撒腿就跑。”
“……”許辰星想想自己百米要跑半分鐘的成績,忽然覺得這條路也行不通,除非要弄死她的東西是樹懶。
廚房離大廳很近,清甜的果木香混在血腥氣中,像是好年份釀的酒,傅忘生随即揉了揉鼻子,喉結上下滾動着,“我們當中,好像沒人拿過酒。”
按道理說,酒店提供的飯菜都應該是客人找到的,否則之前的任務就有點多餘,傅忘生還沒想出個頭緒,他的目光忽然被趙淺引導着,落在大廳通往廚房的門上。
這扇門平整且大,兩個房間的燈光同時彙集,映出一個邊緣重疊的影子。
是個手裏拎尖刀的人,刀刃經過高濃度酒精的浸泡,只是揮發到空氣中的不多,聞起來酒香還有些淡。
傅忘生和趙淺一人提一個,将說小話的少男少女拉退了一大步,廚房半開的門緊随其後的“吱”一聲,裏面的人探出了上半身,他穿着白色的廚師服,長着跟小提琴手一樣的臉,陰恻恻打量着大廳裏的所有人,“竈臺生不了火……”
趙淺接得飛快,“我不介意沙拉。”
“……”那人噎了一下又道,“客人們必須吃飽。”
“哦,那也沒事,我曾經做過電工,不需要火也能把菜弄熟。”趙淺又道。
酒店燈光本就很暗,加上兩具屍體的遮擋變得更加陰晦,那廚師的臉只有一半露在外面,手裏的刀尖向下垂,濃稠的液體呈現暗紅色,順着刀鋒逐漸在他腳下彙成一小灘。
鑒于這裏還懸挂着死人,只要嗅覺沒問題,已經被迫習慣了血腥味,單純濃度上的變化基本感覺不出來。
不過廚師手中這把刀的刀把上,還沾着類似于新鮮肉糜一樣的東西,而他露出的牙齒殘缺不全,最前面的幾顆上面泛黃,下面卻是玄黑色。
趙淺又看到什麽細長的東西在他皮膚下頂了頂。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那人也就撕下了光冕堂皇的嘴臉,“我忘了說,酒店做飯必須使用竈臺,其它方式在本站一律視為違禁行為,輕則遣返,重則驅逐。”
“哦,”趙淺話音一轉,“這麽多規則你都能忘了?這樣吧,回頭我給你做個警示牌,寫明了任務和限制,就放在這一站出站口,保管以後每個乘客都能看見。”
身兼數職的大廚臉都氣歪了。
趙淺再好看,這麽能膈應人也算是朵奇葩,還是多瞧兩眼就會被他摳瞎的那種暴力奇葩。
“要恢複竈臺的使用,必須生祭竈王爺,”大廚重新縮到了門後,“你們商量出結果,只要将人推進來就好了,剩下的我會解決,不會髒了你們的手。”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裏竟然有些洋洋得意。
在這樣的世界裏,通常第一天的任務是最簡單的,而所有的任務完成度都會在最後一天進行結算,如果任務完成度很高,車票将作為禮物送出,太低,就有可能返程甚至是沒有車票。
被滞留在這樣的站點,死亡都是一種仁慈。
親手殺死同伴對于乘客來說,是最無奈也是最壞的一種選擇,除非被逼到絕境,否則不會采取這種下下策,更何況這個世界雖然殘忍,卻被某種制度束縛,反對人殺人。
但只是推選出一個人,那事情就簡單多了,乘客自會編造各種借口,掩蓋自己的罪行,畢竟做幫兇比做主謀在心理上舒服很多。
李倩那群人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幾個新手身上,不過礙于微薄人性,暫時還沒說什麽。
趙淺忽然對許辰星撞鬼之前的遭遇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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