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田園樂(四)『已修』
談桑梓有一個指腹為婚的夫婿。
當年結親的時候,阿爹只是個剛剛成親的毛頭小子,對家也不過是個手藝人,不同的是“士農工商”,對家雖是最低等的商,可人家是靠祖傳的手藝吃飯,家裏也算是家底殷實。倆家人來往數年,聽聞阿娘懷了身孕,當即就拍桌子說要訂親。
于是一拍即合,當下就決定,若阿娘生的是個兒子,便娶了他家的娘子,無論嫡庶,倘若生的是個女兒,那便由他家嫡子娶了。
十月懷胎,于那年寒秋,桑梓呱呱墜地,對家一瞧是個漂亮的小娘子,笑得不行,揚手就書信一封給妻兒,說是兒媳出生了。
再後來,桑梓七歲那年阿爹調職到四明縣,又過幾年,四明縣瘟疫爆發,十六歲的桑梓在賀主簿的幫助下,安葬了阿爹阿娘,帶着才三歲的桑榆住進了南灣村。
時隔多年,想要确定對方還有沒有這個結親的想法,委實有些困難。
可即便如此,桑榆還是硬着頭皮應下了這差事。
對桑榆來說,桑梓是這一世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人,無論彼此之間的差異性到底有多大,她都會努力擔負起兩個人的共同生活。所以,再苦再累,只要她們姐妹倆能夠相互扶持,就能生活下去。
桑梓是個正統的古代人,從骨子裏就對封建禮教保持着虔誠的态度,認為一女不侍二夫。既然已經跟人訂了親,那就生是對方的人,死是對方的鬼,硬生生是十六歲等到了十九歲,寧願一直幹等着,也不想退一步嫁給別人。
南灣村喜歡桑梓的人不在少數,有些還在城裏做些小本買賣,不窮。王嬸一開始也幫忙牽過線,桑榆看了幾個都覺得不錯,可她總是搖頭。
眼下,為了不讓她被自己硬生生拖成這個時代的“剩女”,桑榆決定過幾天再去一趟縣城。
要找人,就一定得去找賀主簿幫忙。光靠阿姊的那幾句話,想要從茫茫人海裏撈出那麽一戶人家,實在是大海裏撈針,難得很。
而且。
問姓名,阿姊搖頭。
問當年那位叔伯的長相,阿姊也搖頭。
再問阿爹可有提過聯系地址,阿姊更是搖頭表示不記得了。
如此,要在信息閉塞的古代找一個人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桑榆腦子轉得快,整理了下已知的信息,把它們都列在紙上,想了想,果然還是應該找別人幫忙。
裏正姓談,年紀已經有五十多歲了,最大的一個兒子三十幾,最小的兒子才跟桑榆一般大。長孫談文虎,長得高高壯壯的,也有十二歲了。談文虎平時在家,都會幫忙下地,農忙的時候還經常幹完自家的活,跑去幫村裏的鄉親們搭把手,在民風淳樸的村裏很得人緣。
他應該是最常進城的,桑榆不說別的,急匆匆就去找他。
不為別的,就為了過幾天能坐他的牛車一塊進城。
桑榆跑到裏正家的時候,蘇氏跟姓趙的田舍奴正灰頭土臉地從院子裏出來,撞上小孩,一時氣急,狠狠就瞪了她一眼。桑榆也不客氣,朝天翻了翻白眼,直接從旁邊跑過去,喊道:“文虎哥!”
談文虎在院子一角劈柴,聽到聲音,直起腰擦了擦汗:“二娘找我有事?”
桑榆瞧見他大冬天還光着膀子在室外劈柴,忍不住自己先打了個冷顫:“文虎哥,你過兩天要進城不?”
“進。要拉一車炭火進城給賀主簿送去。”
桑榆笑:“那趕巧了,我也想進城找賀叔叔,文虎哥能順道帶我一程嗎?”
“成!”談文虎點頭,瞧見桑榆頭上的小圓髻有些歪了,想要伸手去摸,手伸到一半,突然發現手心是髒的,頓時漲紅了臉。他家多兒子,唯一的女人還是已經出嫁的姑姑,因此對團子一般的桑榆格外的有好感。
桑榆曉得他在尴尬什麽,往前走兩步,要去抓他的手。
“別!我手髒!”
談文虎看見她的動作,馬上收手,在身上擦了擦,果然留下幾道灰痕:“後天吧,你後天早點起,我讓阿爹在村口等會兒你。”
“好咧!”
桑榆高興地應了一聲。裏正聽到聲音從屋子裏出來,見她在院子裏跟孫子說話,招呼道:“二娘,元娘沒被吓着吧?”
“阿姊沒事。”
“沒事就好,你們也別跟蘇氏生氣,攤上這麽個漢子,她也沒法子,都是命啊。”
桑榆很想說什麽鍋配什麽蓋,但想想這話其實不大好聽,也就只能順着裏正的話點了點頭。
要她說,男人偷腥就是件不能原諒的事,蘇氏一次一次原諒了他,那人自然會順着杆子往上爬——你不是轉個身就不生氣了麽,反正你也舍不得和離,那你也攔不住我偷腥。可按蘇氏的想法,合着她男人跟別人有了首尾,纏着別家的娘子,全都是別人的錯,是別人不老老實實藏頭藏尾地躲在家裏非要在外頭晃悠惹人眼。
冬天天黑得早,說個話的功夫,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桑榆回了院子,不一會就聽到自己肚子開始打鼓。小孩子經不住餓,白天在城裏吃過東西,回來的路上也啃了一塊幹糧,可這會兒還是餓了。
正想着,有人敲敲她家的門,她連忙去開門,王嬸提着一籃子東西站在門外,三四個饅頭,外加一個用油紙包着的熏肉。見着肉,桑榆愣了愣。
“怎麽着,瞧見肉都看傻了?”王嬸大笑,把籃子往她面前一伸,說道,“拿去。鬧了這麽會,嬸娘想你一定沒來得及做飯,這不給你送點東西,省得你晚上餓得在床上打滾。”
想了想,桑榆也沒推辭,謝了王嬸,就接過籃子,當即吃了兩個包子。
王嬸心疼地瞧着她,心說這漂亮的跟觀音菩薩身邊童女一樣的小娃娃,怎就攤上這麽件事,沒爹沒娘,還有個跛腳不肯嫁的阿姊。想着就忍不住嘆了口氣:“二娘,你別怪嬸娘多嘴,你回去還是好好勸勸元娘,讓她別犟着了,趁年輕趕緊找個差不多的郎君嫁了,年紀大了,可就不好嫁人了。”
桑榆點點頭:“我曉得嬸娘的意思,阿爹從前給阿姊訂過親,這不是在等人上門來提親麽。回頭我就去城裏找賀叔叔,求他幫忙瞧瞧那戶人家成親了沒,還記不記得這門親事。”
王嬸知道她主意大,也就不廢話了,囑咐天黑了記得院門上鎖。桑榆這些都應下來,等她回了家,這才關上門,提着籃子去了屋裏。
桑梓見着吃的,只淡淡地瞄了一眼:“王嬸送來的?怎的還有熏肉,快給人送回去,竈間櫃子裏還有幹糧,你要是餓了就吃點。”
桑榆皺眉:“阿姊又沒吃飯?”桑梓別過臉。“阿姊就是不餓,也得吃些東西。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阿姊倒是幫我省錢。”
“只一想到我如今都十九了,卻仍沒出嫁,心底就難過,哪裏還吃的下飯。”
敢情那個一邊恨嫁,一邊又不願嫁的人不是你?
桑榆眼觀鼻鼻觀心,深呼吸:“阿姊別急,我同文虎哥說好了,後天就跟着他去城裏,賀叔叔跟阿爹既然是同僚又是好友,一定知道一些消息。”
桑梓點頭。她這十九年,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前一個是承歡膝下,有阿爹阿娘疼着護着,日日琴棋夜夜書畫,後一個如噩夢纏身,不會務農,被人糾纏,還得依靠幼女照顧。
她現在只盼着能早日找到阿爹為自己訂親的那戶人家,如果門當戶對,那嫁過去之後許是噩夢就能結束了。
第三天,談家父子果然天才蒙蒙亮就在村口等着了。老牛低頭啃着草,尾巴一晃一晃,父子倆穿着襖子坐在牛車上頭說話。聽到後頭腳步聲,談文虎回頭,見桑榆裹得嚴嚴實實地縮着脖子走過來,忙笑道:“你要是怕冷,就回去睡覺,有什麽事,我幫你跟賀主簿說。”
桑榆擡頭看了他一眼,搖頭。
談家的牛車比王嬸家的要高一些,因為裝了一車的炭火,顯得沒多少位置給人坐。好在桑榆人小,縮成一團坐在一角,文虎怕她吹風,還特地坐她跟前,幫她擋着直吹過來的寒風。
牛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看着一點一點變小的南灣村村口,桑榆的心也慢慢往下墜。
茫茫人海要找一個人有多難,不用說她也知道。也許,對方聽說阿爹染病沒了的消息,已經改變主意,另外給自己的兒子訂了一門親事,說不定還已經成了親,按着阿姊的心性,大約是不願意去給人做妾的,就是讓她說也絕不能給人當妾。
可如果對方是個守信的,或許這些年也一直在找她們姊妹倆。
桑榆想到這,頭疼地捶了捶腦袋。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穿越,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多看一點小說才是,什麽宅鬥種田升級流,活學活用,說不定就算桑梓嫁不出去得當老姑娘,她也能拍着胸脯說別怕我養你一輩子。這些年,她短手短腳,要不是鄉親們看她可憐,只怕一個人就是幹了再多的活兒,也養不活她們姊妹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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