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甘心 (1)
上一世, 喬安的父親死于重症肺炎, 除了長年勞作外, 還有一個關鍵的開端。
就是喬安進入搖城附中的第一個寒假, 縣裏每年過年前都會在河邊開廟會。上一世,喬安父親為了能多賺一點錢, 也去廟會裏擺了個攤賣糖畫。結果出了事,被人推進浦南河裏。冬天的河水, 冰冷刺骨,喬父被撈上來以後, 連醫院都沒去, 只回家卧床休養了一兩天, 就又去忙忙碌碌。寒氣入體, 又沒有得到很好的調養,導致之後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
才會因為一個感冒,引發重症肺炎,最後心裏衰竭過世。
喬安回去,就是為了阻止上一世喬父落水的事情發生。
坐着大巴車,輾轉回到拐子溝。
到自家院子是天色早就黑了, 不像之前那般,能坦然地走進去。在院子門口徘徊了許久, 直到一道低啞的嗓音叫住他:“小安,是你回來了嗎?”
回頭看自己身後, 見喬父樂呵呵地走上前。
“爸爸。”喬安的聲音中帶着顫抖, 緊張, 隔了這麽多年,再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喬父,喬安的情緒一下子也把持不住。
一把将喬安抱進懷裏,大手拍拍他的背:“好了,太久沒見到爸爸,想爸爸了吧。”
吸了吸鼻子,很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個三十歲老男人的靈魂,一掉眼淚自己都羞恥心滿滿。
“怎麽這麽晚才回家啊?學校不是都放假了?”不管是上一世在喬欣刻意的挑撥下,喬父也從來沒有忽視掉對喬安的關懷。
“有點其他的事情。”喬安含糊地說。
“哦,沒關系沒關系。”喬父沒有多問,只是拍着喬安的肩膀推開院子的門帶他進去:“我只擔心你去城裏上學太辛苦,照顧不好自己。”
走進屋子,喬母剛将飯菜準備上桌,見到喬安,立刻激動地沖過來:“你這孩子,怎麽這會兒才回來?”
握住喬安的手,随即輕聲呵斥道:“怎麽冷的天,怎麽不戴個手套?”
“……”喬安扭頭向他爸爸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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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父笑呵着打斷喬母的唠叨:“好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來,難道又要把他趕走?”對于喬安一個學期沒有回家的事情,喬父只從喬母嘴裏一知半解地知道一些。
喬母臉上有些尴尬,雖然喬父長年在外,但這個家還是喬父說了算。
“小安啊,之前是媽媽說話過重了,但你也忍心那麽久不回家嗎?”喬母面有愧疚道。
喬安含糊其辭:“學校裏的課業很重,我只想好好學習。”
“對,對,好好讀書是對的,我們家可就指望你能有出息了。”喬母連連點頭,說起喬欣:“你姐姐前陣子從學校裏退學了,在縣裏找了份工作,工資還挺高的。”
“……哦。”喬欣退學的事情跟上一世無異,本來她在縣裏一所職高學服裝設計。說得好聽是服裝設計,其實以後不過是去工廠裏幹活的。念了兩年,不想念了,就幹脆退學,找了份工作。
“爸、媽,我回來了。”說曹操曹操就到,喬欣愉悅的聲音響起,似乎心情不錯:“我帶了只燒雞回來,晚上加菜啊。”
跟喬安撞上面,臉上立刻冷下來,比變臉還要快:“喲,這不是我們的高材生嘛,終于舍得回來了?”
不等喬安說話,喬父不高興地沉下臉:“小欣,你在說什麽呢?那是你弟弟,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喬父有喬父的威嚴,喬欣也不敢過于放肆,撇撇嘴,把手裏的餐盒放在桌子上。
喬母心裏高興,面上卻還是搖頭斥責兩句:“小欣啊,我知道你孝順。但是你賺的錢還是自己存着吧,以後你嫁人,可以當嫁妝。”
喬欣撅起嘴:“媽,我還小呢,什麽嫁人不嫁人的,再說,這些都是吃不完的。”
喬欣沒有說明白,喬安卻聽出了話頭,吃不完的,誰吃不完的?
…………
在家裏呆了兩天,果然聽喬父提起要去廟會賣糖畫的事情。
“我在外面上工的時候,有個工友擅長糖畫,他也教了我一陣子。我想去試試看,反正只要熬一鍋糖稀就可以了。”
喬安當即表示反對:“爸爸,糖畫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好的,它是一門技術活。”
“小安啊,爸爸難的不會,最簡單的小兔子這類還是可以的。工友晚上去賣糖畫的時候,我也跟過去的,肯定能行。”
“爸爸……”
“好了,要不小安跟爸爸一起去廟會玩一玩,等我賺了錢,給你買好吃的。”
喬父一旦做出決定,是很難被人動搖改變的。喬安也想過,實在無法,他就跟着喬父一起去廟會,時刻注意突發情況。
廟會搶攤位就要趕早,喬父半夜起床熬了一鍋糖稀,等喬安起床,就把糖稀帶鍋綁在自行車後座,兩人徒步走到縣裏開廟會的地方。
已經有稀稀落落幾個攤位鋪開來,喬父挑了個靠近河邊的位置:“小安,這裏風景不錯,客人應該也不會少。”
“爸爸,河邊太冷了,我們還是選個靠近廟會口的地方,那裏生意才會好。”就算不能阻止喬父來廟會,只要不是在河邊……
喬父認真思考了下:“也行。”
于是,他在靠近廟會口不遠處,把凳子木箱支起來,一口鍋放在木箱上,還有做糖畫的操作臺。
“小安,你自己到別處去玩,爸爸這兒不需要你幫忙。”
喬安還是不放心,雖然這裏離河邊比較遠了,但他并不太清楚上一世喬父落水的原因,只知道是參加廟會的人産生糾紛,不小心把他推入河中,當時場面混亂,連肇事者都沒有抓到。
“沒關系,我在這裏陪你。”喬安堅定地搖搖頭,不管喬父怎麽說,就是不走。
“我們小安現在變得這麽懂事了。”喬父笑呵呵,黝黑的臉上起滿褶子。
在喬父身邊坐了一會兒,喬安偶然往廟會入口瞥去,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喬欣?
喬母說喬欣一大早上班去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喬欣穿着一身火紅色的大衣,在人群中非常顯眼。
廟會旁是一座小公園,喬欣走進公園,穿到一片小樹林裏,那裏正好有一塊假山。假山旁早已等着一名高大男人,等喬欣靠近,男人就迫不及待摟着她,壓制在假山上,交纏在一起。
喬安不敢靠得太近,只在稍遠處躲在一顆樹後面,那是喬欣的男朋友嗎?張奇不是上周還看到喬欣跟一個又矮又老的男人在一起。
喬欣被親得有點喘不過氣,在男人背上拍打了好幾下,才被放開,臉上已經染上紅暈。嗔怪道:“每次見面都猴急猴急的。”
“寶貝,還不是因為你太誘-人了。”男人抱着喬欣,上下其手。
喬安這才看清楚那男人的側臉,不就是上一世跟喬欣一起,鸠占鵲巢的男朋友嗎?
“別,別亂來。”喬欣制止男人作亂的手:“我跟你說,我可能……懷孕了。”
雖然喬欣的話很輕,但他還是清楚地聽到那兩個字,腦袋瞬間嗡地一聲。上一世,直到喬安入獄,喬欣都沒有嫁人。怎麽都想不到喬欣在這麽小的年紀會懷孕。
男人也似乎被吓懵逼了:“懷……懷孕,誰的?”
這就是喬欣的苦惱之處:“我也不知道是誰的,前段時間,我又是跟你,又是跟那個老男人……”
沒等喬欣說完,男人就打岔道:“不管是我的還是那老男人的,這孩子都不能留。”
“為什麽?”也許是母性使然吧,喬欣算知道這孩子不能留,還是忍不住幻想自己當了母親之後,生下一個多麽活潑可愛的孩子。
“你還沒成年!”男人咬牙切齒:“這要是被知道了,不管是我還是那老男人,都得坐牢。難道你想看着我們坐牢嗎?”
“你上我床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我還沒成年呢?”喬欣繼承了喬母的潑辣,絕對不是個會吃嘴上虧的角色。
“你也沒告訴我你沒成年啊!”男人到了這個地步,一心就只想着撇清關系:“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打扮地……那麽成熟,我怎麽會想到你還未成年啊。”
“王浩宇,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有沒有點擔當了!”喬欣氣得拿手裏的包猛打王浩宇,轉身就想走。
王浩宇腦子機靈,随即又想到這雖然是塊燙嘴的肥肉,但還是有嚼頭可言的。雙手從背後環抱住喬欣,連連道歉:“寶貝,別生氣,剛才是我一時心急說錯話了,我那麽愛你,怎麽會沒有擔當呢?”
喬欣用手抹着眼睛,倍感委屈:“那你說,這事兒該怎麽辦?”
“你不是想要一只新手機嘛?”王浩宇想了想,問她。
“沒錯,”喬欣頓時來了精神:“你要買給我?”
王浩宇作無奈狀:“我倒是想買給你啊,可是我哪來的錢啊?”
“那你說什麽廢話。”喬欣就差翻白眼了。
“寶貝,我沒錢,那老男人有錢啊,你現在懷了他的孩子,他敢不把錢給你?”喬安站在樹蔭後,心驚地聽着王浩宇為喬欣出了一個惡毒的計劃。
他讓喬欣一口咬死孩子就是那個男人的,然後讓男人給他錢。等錢到手以後,就制造個意外,把孩子流掉。
“這孩子……真的不要嗎?”喬欣還有些猶豫。
“诶喲我的傻瓜呀,別說你還沒成年,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前,你說是誰的都可以。這生下來之後,一驗dna不就清清楚楚了嗎?”
喬欣若有所思,覺得王浩宇說的話不無道理。
“好了,你別多想,什麽事都有我在。”王浩宇攬在喬欣肩膀上,慢慢離開小樹林,他看喬欣的眼神,哪裏像是看戀人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顆搖錢樹。
待兩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喬安才緩緩從樹影後走出,深吸一口氣,緊捏着自己的手。
為什麽?盡管他的印象很模糊,但他分明記得,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喬欣明明對他是很好的。喬母去地裏幹活,都是喬欣帶着他,走到哪裏就牽到哪裏。只是後來,幾乎是一夕之間,喬欣整個人都發生了改變。不再是溫和地對他笑,總是如一只刺猬般,抗拒着喬安。說出的話真真假假,沒有人知道喬欣到底在做什麽事情。
就像喬欣懷孕,估計家裏人連喬欣有男朋友這件事都不知道吧。
一路沉思回到廟會,見喬父的攤位,木箱糖漿鍋都還在,唯獨不見喬父人影。喬安緊張地往前跑了兩步,四處張望着看了看,都沒見到喬父。
“叔叔,您看到我爸爸了嗎?就在這賣糖畫的。”喬安抓着在旁邊賣冰糖葫蘆的男人問道。
“哦,他說尿急,往河那邊走過去了。”男人指了個方向。
喬安心中暗道不妙,匆忙往河邊跑去。遠遠看見喬父被一個男人抓着衣領,男人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指着喬父的鼻子兇狠地罵着什麽。而喬父被男人抓着衣領,身體往後傾,背後就是浦南河。
“爸爸,小心!”喬安一邊喊着,一邊快速跑過去。
男人将喬父推了推,放開他的衣領,喬父失去支撐,整個人失重般往後仰。喬安只來得及跑到喬父身後,将他身體用力往前,自己卻因為慣性,‘撲通——’一聲,掉進水裏。
冰冷刺骨的河水很快淹沒他的頭頂,灌入他的鼻息。喬安曾經學過游泳,他盡量放松自己的身體,往水上漂浮。沒想到身上的棉襖吃了水,變得異常沉重,阻礙了他的動作。
千算萬算,獨獨算漏了他因為怕冷而臨出門前套上的大棉襖。
岸上,喬父意識到是喬安掉進水裏,臉色大變,也跟着跳進河裏。但喬父不會游泳,只能自己吞着河水大呼‘救命!’
聽到喬父不遠處的喊救命聲,顧不得自己身上笨重的棉襖,朝他游過去。
抓住喬父的手,讓他圈在自己身上,喬父的體重足有喬安兩倍,加上吸了水的棉襖,喬安在水中不能動彈。
“爸爸,你冷靜一點,身體放松。”
“小安啊,你什麽時候會游泳了?”關鍵時候,喬父的關注點有點讓人啼笑皆非。
學游泳是喬安成年以後才學會的,喬父自然是不知道:“爸爸,先別說話,我先帶你上岸去。”
兩人離岸邊有些距離,河水冰冷,快速消蝕着他的體力:“救命啊——”喬安嘗試地喊着。
一股河流波浪在自己身邊翻湧,沒來得及扭頭,一只健實的胳膊圈住自己的腰,讓喬安的背靠在他的胸膛上,低沉中帶着喘息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別說話。”
此時,陶溪言也游到喬安身邊,對喬安說道:“把你爸爸交給我。”
喬安當即松開手,陶溪言圈着喬父的脖子,用力往回游。喬父恐慌性地瞎蹦跶,陶溪言吃了好幾口水,忍不住皺眉:“叔叔,你別亂動,不然我倆就都得交待在這兒。”
喬父一聽,果然不敢随便亂動了。
而喬安被唐淮圈着腰,喬安識水性,只是剛才救喬父的那會兒,已經花費了大量力氣,又被河水凍得手腳有些麻木。只能依靠在唐淮胸膛,腳輕輕劃水,盡量減少唐淮的負擔。
唐淮帶着喬安游到岸邊,岸邊的群衆把喬安拉上去。
被擡上救護車時,喬安只剩下模糊的意識,全身如被抽光了力氣一般,眼皮子虛虛地睜開,看着唐淮濕漉漉的頭發搭在額頭,水滴順着他的下巴,滴到他的臉上,卻并沒感到有多冷。
被送到醫院後,喬安發起了高燒,并且有輕微凍傷,昏迷不醒。
喬父也被送到醫院,意識還算清醒,醫生檢查以後也并沒有大礙,便被先送回家去換身衣服。
…………
“我沒事。”架不住陶溪言強硬的态度,唐淮只能躺在病床上,等着醫生對他進行身體檢查。剛說完這句話,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陶溪言馬上一臉‘你看吧’。
“唐淮,你覺不覺得,我們每次來這裏,都會碰到那個小學弟,會不會太巧了點?還有,”陶溪言審視般看着他:“據我對你的了解,你應該不是那種會見義勇為的人吧。”
說實話,當時陶溪言聽到有人落水,都忍不住遲疑了下。他絕對不是什麽無私奉獻的善類,在那短短幾秒鐘的考慮時間裏,他首先想到的是風險有點大,自己也有可能上不來。
卻沒想到,唐淮邁開長腿,毫不猶豫地朝落水點沖過去,一個跳躍,跳進了河裏,朝落水者游過去。陶溪言沒辦法,只得舍命陪英雄,也跟着跳下河救人。
直到他游到落水者附近,才發現,落水的那個人居然是喬安。
唐淮換了身幹燥的衣服,頭發卻沒完全幹透,幾縷頭發搭在額頭,眼睛往一邊看,不準備搭理陶溪言。
陶溪言很沒眼力見地不依不饒:“哥們,你是因為去救人以後發現落水的是人是喬安呢,還是因為看到喬安掉下去才落水的?”
“這有關系嗎?”唐淮有氣無力地說。
“當然有關系。”陶溪言肯定地點點頭:“這能證明我好兄弟是天生熱心腸還是特定條件下才會舍己為人!”
唐淮別過眼,一雙微微上挑的眼興味地看着陶溪言:“我對你不夠熱心腸嗎?”
“別。”陶溪言嚴正地舉起一只手掌:“別想用你那濫用的美色來迷惑我的心智,你對我,那向來是比南極還要冷。”
唐淮抿抿嘴:“好吧。”
“所以……”陶溪言沒來得及追問,病房門就被人從外用力推開,陸嘉言頭發淩亂,蒼白的臉頰上還帶着未幹的淚痕:“唐淮,唐淮!你怎麽樣?”
一頭撲到唐淮的病床邊,凄厲地抓着唐淮的胳膊,擔憂地問着。
唐淮冷靜地把自己的胳膊從陸嘉言手裏抽出來:“如你所見。”
他的反應過于冷淡,讓陸嘉言的哭腔噎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咽不下去,一時間,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咳咳——”陶溪言幹咳兩聲,打破了這駭人的氣氛:“唐淮這貨,就是個妖孽,沒那麽容易死,嘉言,你就放心吧。”
陸嘉言冷靜下來,抹了抹眼角的淚,點點頭:“這樣最好。”
陶溪言有些驚奇,依照他對陸嘉言的腦殘粉性質,他這樣評價唐淮,肯定是要遭受陸大小姐的白眼和反駁。沒想到她只平淡地應下,實在是詭異。
“溪言,我有些話,想跟唐淮單獨說,可以嗎?”
“……行吧。”
待陶溪言離開,為他們順道關上門後,陸嘉言凝視着唐淮的臉,久久沒有說話。
唐淮也不急着開口,只把眼睛放空望着天花板,當陸嘉言不存在一般。
“唐淮,我跟你一起去國外留學,好不好?”陸嘉言終于開口,帶着小心,帶着渴求:“就去哥哥的那所學校。他在那裏是華人圈裏最受矚目的焦點,有最上層的人脈,你過去,就可以讓哥哥把他的人脈圈都介紹給你……”
自古有句古話,朝中有人好辦事,說明人脈是多麽重要。尤其是在國內現狀,抱團現象更是嚴重。有的時候看起來七拐八拐橫豎沒關系的兩個人,沒想到他們私底下是一個圈子的。得罪了其中一個人,代表着背後整個千絲萬縷的關系網,都會對你說‘不’。
之前陸嘉言身在圈中,并不太顧及這個道理。但現在,她知道了唐淮最需要的是什麽。前一世她看不清,只知道胡攪蠻纏地跟在唐淮後面,只要像塊橡皮糖,他就沒辦法甩開她了吧。
但那終究是錯誤的辦法,唐淮終究對她愛答不理,在她采取了極端的方法後,寧可跟她兩敗俱傷,也不願意屈服。
重來一次,她不甘心,她怎麽能甘心。當她知道自己重生的時候,心裏狂喜,下意識的想法便是,老天終究是幫她的,唐淮,這一次她絕對能夠牢牢抓住他。
“如果你擔心唐叔叔,我可以去跟他說。只要唐叔叔同意的話,唐阿姨肯定不會有意見的。出國的簽證也可以托人快點辦出來,雖然哥哥的那所學校有點難申請,但以你的成績,肯定可以拿到offer……”
“嘉言。”唐淮終于開口,打斷陸嘉言的喋喋不休,嗓音中帶着疲憊:“我不會出國。”
“為什麽?”陸嘉言不明白,上一世是唐淮陰差陽錯沒能出國,這一世,陸嘉言有把握幫他掃清障礙,他卻告訴自己不願意出國。
“我有點累了。”唐淮閉上眼,顯然不願意再回答。
“唐淮,你現在只是沒想清楚。”沉默幾秒,陸嘉言還是不甘心地開口:“你好好休息幾天,等有精神了,再好好想這件事。出國對于你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而且我說的事情,肯定都能辦到。”
喬安醒來時,頭疼欲裂,眼睛酸脹地根本睜不開,費了老大的勁才眯出一條縫。周圍還有幾張病床,躺着幾名病人。
見到喬安醒了,有人關切地過來問:“孩子,你醒了?”
喬安很想回答,嗓子卻跟火燒一般,根本發不出聲音。
“別亂動啊,好好躺着。”那人用手壓了壓喬安的肩膀,不讓他有任何動作。
在病床上又躺了半天,醫生過來檢查:“身體沒什麽大礙了,再觀察兩天可以考慮出院。”
喬安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醫生會意過來:“哦,嗓子發不出聲音是正常的。你落水之後,河水灌入嗓子,傷到了聲帶,注意休息,不要強制出聲,很快就能恢複。”
喬安點點頭,醫生想起了什麽,又說道:“對了,如果你家人過來,記得通知他們,你的住院費需要續交了。沒交清住院費,是不能出院的。”
住院費……喬安很想問,他爸爸怎麽樣了?還有唐淮和陶溪言把他救上來的,他們有沒有事呢?但醫生腳步匆忙,替喬安檢查完以後,就離開了病房。
又過了一會兒,到吃午飯的時候,隔壁病床的家人都去買來飯菜,喬安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醒了?”一道聲音從床邊響起,扭過頭,唐淮什麽時候站在他身邊的,他都不知道。
幾不可聞地皺了皺眉,但唐淮怎麽算都是他的救命恩人。雖然他欠誰的都不想欠唐淮的,但事情已經發生,便成了不能抹消的事實。
唐淮內穿一件白色t恤,外面一件淺灰色的開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臉色似乎不是很好。
手指擡起,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表示他不能說話。同時又做了個寫字的手勢,詢問他能不能用寫的。
唐淮明白他的意思,四處看了看,居然拿了醫生留在床頭的病情記錄本,反過來,空白的背面,再連着筆一起遞給他。
喬安有些猶豫,這不太好吧……
“寫。”唐淮簡短地命令道。
嗖嗖地在紙上寫着:“你為什麽救我?”
唐淮好看的唇邪魅地揚起,臉上露出一絲諷意:“你以為因為是你,我才救你的嗎?”
喬安反射性地搖頭,時至今日,他總不至于對唐淮還有什麽不切實際的想法。
“那你問這個問題有意思嗎?”
喬安想了想,把那個‘我’劃掉,寫了一個‘人’字,變成‘你為什麽救人?’
好吧,他是非得要個答案出來了。
“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順路救個人,還要問為什麽嗎?”唐淮眼中沒有情緒,似乎真的就是無意間救了個阿貓阿狗那樣簡單:“如果真有那麽多為什麽,恐怕十萬個為什麽都不夠你問的吧。”
喬安點點頭,表示接受了唐淮的說法:“謝謝你。”
後面又寫了一句:“我會報答你。”
唐淮看着他寫的最後一句話,手撐在下巴,仔細盯了會兒:“當真?”
看自己寫的字,喬安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最後一句話。想自己幹嘛要報答,上一世就因為要報答他的一句話,随後的事情便跟滾毛線團一樣繞不清楚了。
趕緊用筆把最後一句劃去,看着喬安的動作,唐淮忍不住‘嗤——’了聲:“沒誠意。”
喬安瞪大眼:誠意能當飯吃嗎?誠意能換來早知道嗎?誠意它就是個毛線!
“請問你是……”疑惑的身影在不遠處想起,喬安循聲看過去。見喬欣站在自己床位,兩眼直直地盯着唐淮。
唐淮扭頭看了喬欣一眼,沒有回答,眼中的倨傲之色告訴喬安,他懶得回答。
沒有從唐淮嘴裏聽到答案,喬欣扭過頭,溫柔地笑着:“喬安,這是你的同學嗎?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相較于唐淮的出現,喬欣這番如春風般和煦的模樣,讓喬安更是心底發麻。
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擺擺手,表示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喬欣将信将疑地看着喬安,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什麽,落落大方地朝唐淮伸出手:“你好,我是喬安的姐姐喬欣。”
這時,唐淮才懶懶的伸出手,指尖在喬欣手上輕碰了下:“你好。”
“謝謝你來看我弟弟啊,我想你跟他一定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了。”喬欣自然熟地站在唐淮旁邊,看着唐淮,恨不得把他塞進自己的眼裏。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對喬安丢下一句,再朝喬欣點了點頭示意,便無廢話地轉身離開了。
一直目送唐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喬欣才略顯失落地回過頭,再看向喬安時,完全沒有剛才的溫柔。卻還是強忍着脾氣,心平氣和地對喬安說:“這是媽讓我帶來的雞湯,你要喝嗎?”
喬安肚子本就饑腸辘辘地餓過一陣,點點頭。
将盛雞湯的鐵飯盒放在床頭櫃上,目光掃到喬安手上的紙,在喬安沒來得及反應前一把搶過,迅速看完,欣喜地擡頭:“那個人就是救你的人?”
狐疑于喬欣的反應,喬安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喬欣眼珠子一轉,将紙連着墊板扔回喬安手裏:“你吃吧,我先走了。”說完,腳上的高跟鞋在地磚上‘蹬蹬蹬’地離開了。
喬安愣了愣,忽然相通了某件事。上一世,喬欣也曾經見過唐淮。不過那是在他畢業,進入唐淮和陶溪言開的公司。
一年冬天他回拐子溝裏,遭遇了極寒的天氣,零下十多度,是南方非常少有的氣溫。本來和唐淮定好的,從老家回去便一起去出差。
沒想到因為這樣的天氣,路上的大巴都停運,喬安根本沒辦法準時回去。沒想到,唐淮開着自己的黑色四個圈,從搖城過來接他。
也是那一次,喬欣見到唐淮。
之後就有了明顯反常的反應,破天荒地主動給他打電話,總是若有似無地把話題往他的工作上引,老板上引。喬安那時哪裏懂得喬欣那些勾勾彎彎的心思,還感動于喬欣開始關心自己了。
後來喬欣告訴他,要來搖城看他,問他公司的地址是哪裏時,喬安還屁颠屁颠跑到車站去接她,專門打了出租車,定了酒店,讓喬欣住。
現在這麽一琢磨,喬欣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上一世還傻乎乎地企圖重修姐弟情深呢。
…………
在醫院裏又住了一個星期,喬欣倒是跑醫院跑得勤,每次來都東張西望,喬安不動聲色,也沒有點破她的行為。
等嗓子終于可以出聲了,他便被允許出院。
出院是張奇來接他的,喬安的家裏沒來人。對此,張奇擔心喬安不舒服,安慰道:“可能是快過年了,嬸兒在家裏忙活過年的事。叔落水以後,就感冒發燒了,也不肯來醫院,現在還在家裏歇着呢。”
喬安搖搖頭:“沒事。”
這個年,喬安還是在家裏過的。畢竟喬父對喬安是實打實地好,喬安不想拂了喬父的面子,讓他平白多想。
農村裏過年,無非就是年前準備些年貨,吃一頓年夜飯,然後看看春晚,鞭炮整晚都不停歇。
之後,便是挨家挨戶去拜年。喬安厭倦了過年如陀螺般一家一戶走過來,然後自己被當成‘別人家的孩子’用來教訓‘自己家的孩子’。殊不知喬安這個‘別人家的孩子’更為厭煩,便找了個借口,稱在家看書,便不去拜年。
而喬欣,則稱她要上班,也沒有随喬父和喬母去拜年。
關于喬欣隐瞞喬父喬母的事情,喬安也當做不知道。這本身就是喬欣自己選擇的路,喬安就算有心插手,也只會是徒勞無功。
過了初七,喬安便借口學校補課,拎着行李箱匆匆回到搖城。
之後整個學期都沒有回過家,這期間喬欣曾經來學校找過他,不過喬安一聽說是喬欣,連見都沒見。
有閑暇功夫便到店裏,兩名店員已經能夠熟悉網店的流程,自發地當客服跟網上的顧客交流,下單之後發貨。
網上的銷售量一點也不比精品店裏差,網店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線,就跟喬安之前做的宣傳冊生意一樣,而精品店內則是走人傻錢多路線,貨品放在裝修高大上的店裏,逼格自己就高了,價格肯定不會低。
暑假的兩個月,喬安搗鼓出了第二家網店,專門售賣韓版文具,發飾等。那時韓流剛剛在國內風行,一部講平凡少女和王室兩名王子的韓劇,征服了多少少女心。喬安趁着這股風潮,讓徐歷生産了許多熱門韓劇裏出現的發飾、文具、配件等。幾乎是一推出就售賣一空,絕對沒有滞留貨。
搞得徐歷被迫熬夜補韓劇,把裏面有商機的産品都拍下來,拿到廠裏去一比一定做。
那時有一只鉛筆發夾賣得特別火,就是一部韓劇女主角用來夾在頭發上的,徐歷率先做出同款後,沒有把貨供給其他零售商,只投入到‘三葉草’精品店裏和網店販賣。常常買斷貨,很多顧客趨之若鹜,專門找到店裏來指明要買鉛筆發夾。
一件商品,打響了一家店的知名度。就跟後來的網紅店鋪差不多,只是那時網絡不發達,只能依靠口口相傳,也達到了這樣的效果。
暑假結束,徐歷已經琢磨着再開一家‘三葉草’精品店的分店了。
新學年開學後不久,餘彩虹把喬安和周其光一起叫去辦公室。餘彩虹座位旁邊還坐着一名高高瘦瘦的男老師,見到那男老師的第一面,喬安的眼皮子就直跳,這不就是上一世奧數競賽的指導老師貝河嘛。
貝河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打量了喬安和周其光後:“那就把他們兩個交給我吧,謝謝餘老師了。”
“哪裏哪裏,你看中我們班的孩子,才是他們的幸運呢。”餘彩虹客套道。
“行,那你先忙。”貝河從位置上站起,對喬安和周其光招招手:“你們兩個,跟我過來一下。”
喬安在腦海裏不斷搜索着等一下怎麽拒絕貝河,只能先跟着貝河走。果然,貝河将兩人帶到一間教室。那是學校專門開辟出來,給奧賽班的學生上培訓課用的。
裏面已經做了近十名學生,喬安一進去,就看到坐在最後排的唐淮和陶溪言。陶溪言也看到了喬安,對他笑着招招手。唐淮則肆無忌憚地手裏拿着只手機,看着上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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