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初醒

“如果人真的會尋死，她反而不會大張旗鼓地說自己要去死了。”喬安銳利的眸光, 直直刺到喬欣心底：“所以, 你不會去尋死。”

“喬欣, 人活這麽大, 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 會一些人負責。”喬安看了眼喬欣的肚子：“你可以不想贍養父母，想推給我。那麽你肚子裏的孩子呢，這是你自己制造的生命, 你也不想負責？再一次打掉嗎？”

“人活到你這份上, 真是夠自私的了。”喬安冷笑一聲。

“你……”喬欣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肚子, 沖到喬父面前跪下, 哭得淚流滿面：“爸爸, 你幫我一次，你再幫我一次。這個孩子, 我不能生下來。”

喬父皺着眉，痛心疾首：“你早知道這是不能有的孩子, 為什麽還要去犯這樣的錯誤？”

“爸爸, 我知道錯了。你們就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吧，這個孩子, 留下來我也照顧不了。”

“那你想怎麽辦？”喬父問。

“打掉他。”喬欣擦了擦眼淚道。

“這……這可是你的孩子。”喬父不敢置信地又問了句, 雖然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但總歸是喬欣的孩子。喬父自己都有些不舍，喬欣居然能夠輕飄飄地開口。

“爸爸，他是我的孩子沒錯, 可是我也沒辦法啊。我還年輕，還要嫁人，有這麽一個孩子在，以後的生活可怎麽過。”其實從被得知被那男人騙了以後，喬欣就想打掉孩子，可是她身上根本沒有多餘的錢，連去那些小診所都沒有辦法。

既然事情暴露，幹脆一不作二不休，把孩子打掉，她就能了卻一件心事。

“是啊，孩子他爸，小欣一時糊塗，做錯了事情，我們可不能看着她一步步錯下去。”喬母走上前，勸解道：“你說懷着個孩子，這讓小欣以後還怎麽嫁人？那孩子的一輩子不就毀了嗎？”

喬父沉默了半天，問喬欣：“你可想好了？”

喬欣連連點頭。

“那起來吧，我們這就去醫院。”

到了醫院，喬父才發現自己連檢查的錢都沒帶夠。那時剛實施起農村醫保，喬母為了省那幾個錢，就沒有入醫保。這就意味着，喬欣要自費進行檢查和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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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檢查費用，就要好幾百塊錢。喬母連連咂舌：“怎麽做個檢查就要這麽貴，你們這不是醫院，而是坑錢的地方吧。”

護士小姐脾氣好：“您怎麽能這麽說，我們這裏是明碼标價，從不坑人。”

喬父窘迫地看着自己的錢包，只有三百塊錢，做了檢查，肯定沒錢手術了。

喬安上前一步：“我來吧。”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銀行卡：“直接刷卡可以嗎？”

“不行，我們這裏只收現金。”

喬安只得收回卡，又拿出幾張百元鈔票出來。将零錢收回，正要放進口袋裏的時候，喬安的褲腳被人拉了拉，低下頭，喬意笑臉吟吟：“哥哥，零花錢。”他朝喬安伸出手。

喬父趕緊斥責：“喬意，你亂說什麽呢？”

“爸爸，哥哥有零錢，正好給我零花錢。姐姐都給過我零花錢，哥哥沒給我過。”喬意一本正經，俨然像個小大人的模樣：“難道，這不是我的哥哥？”

“喬意，你怎麽這麽跟哥哥說話！”喬父氣得舉起手，要打喬意。

喬意立刻躲到喬母身後：“媽媽，爸爸要打我！”

喬母心疼地把喬意攔在身後：“你這是做什麽？孩子還小不懂事，你不會好好說啊？還要打他，打壞了誰賠我？”

喬父氣得直哆嗦：“還小？都這麽大的人了，開口就問別人要錢的？”

“哪是別人，做哥哥的給點零花錢也是應該的。”喬母嘴硬說道。

“應該的？”喬父吃驚地瞪大眼：“我知道了，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媽，喬意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喬遠洋，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什麽叫有我這樣的媽？”喬母也不客氣，直接在醫院裏嚷嚷起來：“你常年在外打工，連家都不怎麽回，還不是靠我一個人辛苦把孩子拉扯大，現在來說我把孩子教壞了，你早幹嘛去了？你的良心是讓狗給吃了嗎？”

喬母嗓門響，已經有經過的病人不明所以地朝這邊看過來。

喬安無奈，上前勸阻：“好了，你們不要吵了。”将手裏的錢塞進喬意手裏：“拿去吧。”

喬意高興地把錢拿過，放進自己衣服口袋裏，想着一會兒拿着錢去買些什麽好吃的。

“小安……”喬父滿臉愧疚地看着喬安，他沒給喬安什麽生活費，現在倒讓喬安掏錢給家裏了。這麽一想，他這個父親也太沒用了。

“爸，沒關系的。”他不想拿出去的錢，誰都沒辦法拿走。給喬意，那是他樂意滋長他驕縱的脾氣，才會在以後的日子裏，把自己看得高，跌得重。

領了挂號本，先去婦産科做了一系列檢查，再把檢查單拿到醫生處。

年紀大的女醫生滿臉嚴肅，看着檢查報告不發一語。

喬母忍不住催促：“醫生，我們想做堕胎手術，可以嗎？”

女醫生擡頭，皺眉看了喬母一眼，看向站在門邊的喬安和唐淮：“你們誰是孩子的父親？”

喬安一臉懵逼地看了眼唐淮，搖搖頭，什麽跟什麽啊。

“那是她弟弟。”喬母趕緊解釋。

“孩子的爸呢？”醫生掃了喬母一眼。

“呃……孩子他爸有點事情，不方便過來。”在場幾個男人誰都沒有說話的意思，就只能喬母硬着頭皮上了。

女醫生像是知道了什麽，沒有再問，看向喬欣：“以前堕過胎？”

喬欣沒想到女醫生能知道，但一想，檢查麽肯定把什麽都檢查出來了，紅着臉點點頭。

“我可以這麽說，這個孩子你想打掉，可以。但以後，就不太可能再有孩子了。”

“怎……怎麽會？”喬欣吃驚地張大嘴。

“我還沒有說完。”女醫生舉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打斷她的話：“你如果要把孩子生下來，也是要承擔一定的風險的。”

“你之前堕過胎，子宮壁因為刮宮便得很薄。這個孩子，你打掉，那麽就要進行再一次刮宮，以後就會産生習慣性流産，再想保住孩子，就難了。而現在這個孩子，就跟我剛才說的一樣，孩子長大了，擠壓到子宮壁就會變得很薄，很可能造成子宮壁破裂，羊水倒灌，孩子保不住。”女醫生冷着臉解釋着說，絲毫沒有憐惜的心情。

這樣的人，她見得太多。把生命當兒戲，想打胎就打胎，等到最後後悔莫及。

“醫生，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這個孩子，我以後都很難會有孩子了，是不是？”喬欣淚眼婆娑，這肯定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即使是這個孩子，你也未必能順利生下來。”女醫生看着喬欣的眼淚，覺得一點都不值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樣，情況呢，我已經跟你們說得很清楚了，具體怎麽做，還是看你們自己的選擇。”女醫生甩了甩手：“你們先回去好好想想，我要看下一個病人了。”

女醫生已經不耐煩地對外面喊：“下一個。”

喬母将喬欣扶出去，喬欣還在哭個不停。

喬父覺得心煩，想抽根煙，這裏又不讓抽煙，火氣更甚：“哭哭哭，就知道哭，還嫌不夠給家裏丢人的。”

喬欣紅着眼，擡頭看了喬安一眼，心裏的怒氣頓生，朝喬安沖過去：“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我。如果你沒來我們家，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你！”

喬安将喬欣的雙臂鉗制住，冷眼看着她歇斯底裏做最後的掙紮：“怪我嗎？你以為都是因為我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出現在家裏，威脅到你的地位了，你才會變成這樣嗎？”

“小安，你別說了。”喬父一下子仿佛老了好幾歲，大兒子回來，本來應該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小欣，我今天才知道，你一直對當年我把小安抱回來存着疑心。我告訴你，小安他真的就是我們的孩子，你的親弟弟。”

喬父将喬安出生時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其實，當年不過是一念之差。那時喬父就長期在外打工，喬母一個人在家裏操持家務。後來懷了喬安，一直到臨盆前幾天，喬父才請了假匆匆趕回來。

那時，他聽到村子裏很多風言風語，說喬母在他外出打工期間，勾搭上了別的男人，才懷了喬安。他信以為真，在喬母生産當天，看到他生出個男孩，以為是別人的男孩，男人的自尊心讓他扭曲地發狂。

之後，他把孩子留在醫院裏，把喬母接回家，謊稱孩子生下來就沒了。到第二天，他就經受不住良心的摧殘，跑回醫院裏，把喬安又接了回來。

好在孩子沒事情，在醫院待了一天，不哭也不鬧，被喬父抱回家。

卻不想，讓已經懂事的喬欣懷疑，自己的弟弟不是親生弟弟。

“就算他是媽媽生的，也很可能親生爸爸另有其人。”喬欣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

“啪——”喬母上前，用力地甩出一記耳光，喬欣跌坐在地上，久久沒有爬起來。

“我看，你才不是生的，我生不出你這樣不要臉的女兒來。”喬母憤怒地看着地上的喬欣，随後，惡狠狠地瞪着喬父：“喬遠洋，你是看不起誰呢？我要是跟別的男人生孩子，絕不會藏着掖着，是別人的，就是別人的，我不會塞給你！”

說完，喬母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喬意在一旁早吓得不敢吱聲，見喬母快步離開，才趕緊跟上去叫“媽媽，媽媽。”

喬父搖搖頭，這讓他羞恥的陳年往事，他是真的不想再提。

看着如石化般坐在地上的喬欣，喬父無能為力：“小欣，你……真是讓我說什麽好。以後，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了。”

喬父也跟着離開。

喬欣好像什麽都沒有聽見般，一個人坐在地上。她費盡心思這麽多年，把喬安當做仇人來看，結果，不過是因為外人的一句碎嘴。

“喬欣，你弟弟那麽聰明，怎麽看都不像是喬家人啊。你看你讀書，就不好啊。”鄰居大嬸對年幼的喬欣說着。

“那說明我弟弟比我聰明啊。”喬欣挺起胸膛，驕傲地說。

“我看不是吧，你媽媽懷喬安的時候，你爸爸可是一直在外面打工呢，他都沒功夫播種，怎麽收獲果實啊。”鄰居大嬸放肆地笑着。

喬欣并不是很明白他們的話：“嬸兒，你們在說什麽？”

“我們說呀，喬安就不是你的親弟弟，他就是你爸爸從外面抱來的野孩子……”

“是啊，喬欣，你可要小心了。到時候，你就被你爸爸媽媽賣掉，拿了錢供你弟弟讀大學，娶媳婦用。哈哈……”

你爸爸媽媽會把你賣掉，用那錢，給喬安讀大學，娶媳婦用。這是她從小到大擔心發生的噩夢，現在，這噩夢沒有成真，可她，怎麽就變成了這幅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