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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溫子骞在重症監護室掙紮了兩天兩夜才脫離了危險,兩天時間下了3次病危通知書,溫遠航覺得自己都痛的麻木了。
一個兒子剛剛安葬,另一個兒子又被醫生宣判高位截癱。
他坐在走廊,雙手掩面,只覺得憔悴不堪。
二次手術後的創面很大,從受傷平面幾乎要切割到腰上,把溫子骞瘦削的身體幾乎一剖為二。
被轉到普通病房後,他精神一直萎靡不振,時間慢慢流逝,他卻更加沉默,仿佛失了魂的軀殼。
“噠噠噠,王叔送的超好吃撈飯,要不要嘗嘗。”秦蒼趴在床旁,眨巴眼睛笑道。
溫子骞半合着眼眸,盯着白色的牆壁,不知在想些什麽。肺部血腫,術後一直低燒,他不能坐起來,只能把頭墊高,脖子和腦袋都快睡扁了,也不能緩解呼吸的疼痛。他正能微張着嘴,一點點一點點小心翼翼的吸一口氣,胸腔微笑的擴張,對于受傷的胸部都是負荷,讓他每呼吸一次都覺得是一種煎熬。
身體那麽疼,怎麽會有胃口。他什麽都不想吃,秦蒼卻蒼蠅一樣纏着他,拿着勺子哄他。
“啊,乖,張嘴。”
他微微動了動頭,半張臉埋在被褥裏。
秦蒼哄着:“乖嘛,吃一口你就知道了,很好吃的。”
“出去……”他虛弱道,希望能靜一靜。可是秦蒼一直嗡嗡直叫,不給他片刻的安寧,他覺得頭疼,疼的快要炸掉。
秦蒼把勺子放在他的唇邊,堅持不懈,他左手一揮,将一盆滾燙的粥潑在了秦蒼的手上。
秦蒼的手背燙的通紅,他直立起身,捂着手笑道:“沒事兒,我去叫人來打掃。”
溫子骞知道自己不應該遷怒他人,他也明白秦蒼對他的好,可是他控制不住,整個人都處在爆發的邊緣,稍微一點小事,他的怒氣就像火山一樣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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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忍受着夜以繼日的疼痛。他的身體真的很疼,他沒有辦法移動,也不能平躺。喉嚨裏面墜積了很多痰,他竟然連吐出來的力氣都沒有,醫生告訴他,他的脊柱斷了,他這一輩子都好不了。
他之前明明可以感覺到雙腿的存在,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就突然告訴他癱瘓了?
溫遠航偶爾來看他一下,不會超過半個小時,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幾乎沒有話說。
後來,溫遠航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幹脆不來了。
又過了一個月,在他終于可以墊着枕頭靠坐起來的時候,溫遠航來了。
“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複健了,很快你就能出院了。”兩人沉默了很久,溫遠航先打破雙方的尬尴。
溫子骞消瘦的臉頰凹陷,原本飽滿白淨的肌膚變得白裏透青,雙目渙散,仿佛病入膏肓之人。
他自嘲的笑了笑:“複建有什麽用呢?爸,本來可以好起來……你知道,我本來是可以好起來的……如果不是潘琴,我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他有些激動,胸口悶的喘不上氣,他用左手用力捏着床單,青筋直冒,他覺得根本坐不穩,他要倒下去了。
“爸……我變成這樣……沒有人可以給我一個公道嗎?”
溫遠航嘆了口氣道:“你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太激動。你潘姨住院了,子熠的意外對她打擊太大了。”
溫子骞望着溫遠航,雙目閃動着細小的期盼,道:“爸……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也認為我是兇手……是我害死了子熠?可是……爸,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要相信我……”
溫遠航沒有回答他,可是他的表情卻出賣了他。
眼中細小的光芒慢慢微弱,消失。
所有人都認為溫子骞因為被剝奪繼承權,惱羞成怒把溫子熠推下了樓梯。
不論有意還是無意,溫子熠的死亡都是事實。
潘家的人恨不得将溫子骞丢進監獄,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若不是溫遠航這些日子護着,指不定溫子骞已經被冠了一個罪名,丢進大牢。溫遠航和潘家周旋這些日子,也是身心疲憊。
外面打了一聲悶雷,不一會兒,豆大的雨敲打着窗戶。
屋內的暖氣開得很足,可是溫子骞還是覺得冷,冷的他牙關顫抖。
他聽見溫遠航緩緩道:“人都去了……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是你也好,不是你也罷,我只剩你這麽一個兒子了,難道還要親手把你送進大牢?”他重重嘆了一口氣:“以後在家乖乖的,你潘姨會原諒你的,即便她生氣,你也不要太介意,你要理解她失去兒子的痛苦,畢竟……”
“出去!”溫子骞聽不下去,一把扒拉掉了床頭櫃上的物品,水杯和碗筷碎了一地。他慣性的往前撲倒,整個身子擰着趴在床上。右手骨骼還未痊愈,撞擊疼的他滿頭冷汗。
溫遠航想去扶他,被他一巴掌拍掉,他咬牙切齒道:“是的,是我弄死溫子熠的,誰讓你們偏心,誰讓你們要趕我出去,我忌妒,我恨不得他去死,這樣你們滿意了?滿意了?”
他說着,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眼淚流了出來。
溫遠航嘆氣,他看着幾乎瘋癫的大兒子,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
他只能出去,讓秦蒼進去陪着。
秦蒼将他扶起,只見他淚流滿面,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胸口越來越疼,他幾乎喘不上氣,他看着下肢又開始莫名其妙的抖動,兩條腿胡亂的沒有節奏的亂蹬,他後背的傷劇烈疼痛起來,提醒着他的身上還背着一條人命……
那個時候,溫子骞是不相信醫生的話的,他相信奇跡會發生,第一次受傷的時候,他不是也感覺到了下肢的觸碰嗎?
等到複建的時候,他才感到絕望,因為右手不能受力,僅靠一只左手,他竟然連起床翻身這些簡單的事情都做不了。他完全離不了人,兩便毫無知覺,躺在床上像一塊凍豬肉,任由別人擺布。
他的十九歲生日,是在病房裏度過的,除了秦蒼,沒有人與他一同度過。
沒有蛋糕蠟燭禮物,只有監護儀的滴答聲,呼吸機的滴滴聲,他的十九歲在病痛中度過,沒有許願,因為他知道,這樣的疼痛會伴随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開始做噩夢,夢到溫子熠找他索命。醒來的時候滿頭大汗,他望着一片漆黑,睡在旁邊的秦蒼發出熟睡的鼾聲,他擡手摸到自己的大腿,一直往上,摸到胸口才被冰涼的指尖凍的哆嗦了一下。
他顫抖着雙唇,睜大雙眼,眼淚悄悄的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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